高三语文满仓散文菁华(父亲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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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六十
——谨以此文献给我六十岁的父亲
金鸡一声辞冬去,玉犬九天贺春来。
不
知不觉已是旧历年关,腊月廿六我携妻儿,
一家三口回到老家准备过春节。
回家过春
节,这是我雷打不动的人生计划。
父亲和母亲仍住在我们弟兄俩至今还
没有为他们翻新的旧房子里,进了家门,我不免心生一丝悲凉。
所幸者我给父亲接上了村子里大多数人还没有接上的有线电视,他老人家也非常喜欢,经常看中央电视台的“戏曲频道”。
这为他老人家的生活平添了不少乐趣,精神上也有了个好的寄托。
心里得了一丝安慰,我跨进父母房间时,竟没有注意到西墙上父亲特意给自己拍的“六十存照”,只是看了一眼那台我给父亲买的并且接上了有线电视的彩电。
近几年,我常常被一些事情搞得很尴尬。
三十多岁的人就椎间盘突出、颈椎增生、左耳突聋了,搞得自己看起来不像是三十多岁的人,倒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连那些二十多岁的姑娘小伙子也经常喊我大伯、大叔呢。
就连我的学生也说“老师跟咱们有代沟呢”。
我确乎是一个中年人了,上有老下有小的,什么都得自己照顾,就是照顾不好自己,这才落下这一身病。
春节将临,我就要三十八岁了(这是按照农村的年龄计算方法算的,叫做“虚龄”),再加上这些缘故,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年轻了,而且往往还生出一些人世沧桑的感觉来。
大年初二,当妻子问起我看没看见西墙上父亲的照片时,我这才愧疚而仔细地瞧了瞧相片中的父亲。
父亲戴着那顶深蓝色的鸭舌帽(戴这种帽子是父亲当生产队电工时留下来的习惯),两鬓间霜雪一片,眯缝着双眼,微抿着嘴唇,眼角嘴边流露着满足的微笑。
一脸的褶皱,那是岁月的双手积压出来的结果,仿佛一片土灰色的布料蒙在了脸上。
相片中的父亲对我微微地笑着,那满足的笑容里蕴蓄着父亲对于自己人生的可意与宽慰。
可我怎么也笑不起来,我只感
到生命的短促!父亲怎么突然就老了呢?他老人家怎么突然就六十岁了呢?那个声嘶力竭、歇斯底里的男人,怎么突然就如此慈祥温存起来了呢?父亲微微扬起左手指着自己的照片,对我轻声絮语着:“这张相连同相框我花了整整三十块钱,跟你炳坤大伯一起照的。
”我连连地点着头,只觉得父亲的语调里充满了温馨,充满着对我的宽慰。
我突然感到一股暖流在心底涌动,仿佛听见父亲对我表达着这样的意思:“儿呀,你放心吧,大够了,活到现在这个份上,有你这样的孝顺儿子,过上这样的生活,你大我就非常满足了!”
面对着如今这般慈祥温存的父亲,我越发感到自己的忤逆不孝!三十八年来,我根本就不知道父亲的生日,也没有给他老人家照过一张像样的照片。
这张“六十存照”本应是我给父亲照的,可是教学生活的繁忙与紧张使得我几乎忘记了父亲,更不要说他老人家的生日了。
我把自己的全副精力用在了自己的学生身上,只有偶尔回家时才记起来应该给他老人家过个生日了,可当我问起他的生日时,父亲只是支吾着,好像是忘记了,又好像是不愿意告诉我似的,生怕打扰了我的工作。
仔细端详着父亲的照片,我虽然没有流泪,但是心里却升腾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惜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老杜的诗句不断地萦绕在我的耳边,我只觉得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经意间,父亲已两鬓霜雪,一脸沧桑了。
我知道,父亲不懂这两句诗的深刻含义,但那端端正正镶嵌在西墙上的“六十存照”不就是父亲对这两句诗所作的一个形象注脚吗?
望着父亲的“六十存照”,他那慈祥温存两鬓霜雪的形象渐渐的淡褪了,而我对于父亲的影影绰绰的记忆却逐渐清晰了起来。
父亲是抱养在我们王家的,本家姓马,姊妹弟兄共七人,他最小。
听抱过父亲的姑母说父亲刚生下来的时候被扔进了炕眼门里,怕养不活,所以才把他给了我们王家。
王家只有五个女儿,高兴的抱养了父亲。
王家的那张全家福里,父亲七八岁,手中握着一根甜高粱,清瘦而精神,可惜这张全家福如今已经因为家庭纠纷而不知所终了!对于父亲儿时的记忆,我只知道这一点,幸而有这张照片模模糊糊地留存在我的记忆里。
我模模糊糊地记得三四岁时,父亲经常把我架在脖子上。
有一次,父亲仿佛是去买东西,架着我去了代销店(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对商店的称呼),现在我只记得那朦朦胧胧的电灯泡微黄的灯光在我的眼前晃动着,好温馨!其他的
我什么也记不得了。
后来我上了小学,父亲那时当生产队的电工,经常奔波在各家各户,对我的学习没有太多的关心。
幸亏我是个懂事的孩子,一放学就在做针线活的母亲的脚跟旁认真地做作业,每个学期总能捧回一张奖状。
父亲看到我捧回来的奖状,自然也很高兴。
至今我还清晰的记得我学会简单的珠算后,父亲让我在炕沿墙上算全年工分的情形,父亲夸耀地对炳坤大伯说:“我满满学会珠算了,竟然很快就算出了全年的工分,这下我可有盼头了!”那时我只懂得在人前炫耀,并不知道父亲的辛苦。
及长,懂得了那时的历史,回想起这段日子,我才明白父亲那被别人戏称为“二饭锅”腰的来历,生活的艰难与辛苦早早地夺走了父亲笔直的腰板。
我曾经因为这个原因记恨过邻里百舍的嘲讽与戏弄。
现在我才清楚,那是岁月为我描画了佝偻的父亲,让我从父亲那佝偻的身影里明白了,什么是艰辛,什么是酸楚,什么是人生,什么是生活的真正滋味。
而那时,父亲才三十岁出头哇!
在我幼小的记忆中,父亲总是那么“凶”。
我犯了错,父亲不问三七二十一,走过来就照着我的屁股狠狠地踢上一脚,然后扬长而去,留在父亲身后的是我哇哇大哭的声音,可父亲根本就不理我,任由我把泪水流成黄河长江。
临了,还狠狠地说上一句我儿时经常听到家长们斥责孩子哭啼的话:“真是个刘备!”(刘备在三国中以哭啼而闻名)现在我才发现我善动感情不时流泪的性格在儿时已经有了表现。
父亲对母亲是很恩爱的,但这也不排除父亲发怒时动手打母亲。
可那时候,我在父亲眼里还只是个小不点儿,无法与父亲对阵,所以只是怒目而视罢了。
上了初中,我在邻里乡亲的眼里已经是个“小伙子”了。
在父亲打母亲的时候,我只要眼睛一瞪,父亲就停下了他的“暴力活动”。
就在这“凶狠粗暴”的岁月中,我依然感到父亲对我的关心与爱护。
可能是我努力认真学习的精神和优秀的成绩感动了父亲吧,父亲开始注意我的学习了。
记得上小学三年级时,语文课本里就有了书法课的内容,到了快上书法课的时候,我就积极的准备笔、墨、纸、砚,可是到了这一节内容的时候,老师就跳了过去。
我一看学校根本就不打算教书法,可是我又非常喜欢,索性就自个开始练习起临摹来了。
当然这都是在完成作业以后的事。
父亲起先发现了,也没有说什么。
有一天我们生产队的郭会计来了我们家,他是个文化人,也当过老师,书法很不错的。
发现我在练习书法,他很惊讶的对父亲说:“了不起
呀,现在能提起笔的小孩儿没有几个人了!”父亲没有多少文化,可对会计的话却坚信不疑,我抬眼看他们时,我分明看见父亲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微笑。
接着,郭会计就对我教授了握笔、运笔的方法,又教我记住了四句话,这四句话我至今我记得:“横平竖直捺如刀,撇钩有力点如桃。
间架结构搭配好,汉字要方需记牢。
”自打这件事以后,父亲对我的学习倍加关注。
除了学好自己的课本知识以外,我的书法也在一点一点的进步。
初中时,我的书法已经有了模样,起先练习颜体,后来又开始练习柳体。
父亲看我的学习成绩依然优秀,所以在我临习书法的事上从来不加阻拦,即使舅舅多次对父亲说这会影响学习成绩,父亲也没有阻止过我。
我不会忘记,父亲为了我的学习和书法兴趣,用那辆从废品回收站里低价买回来的自行车带着我去离家十几里地以外的地方为我买毛笔、书包、砚台的情景。
一路上颠颠簸簸,父亲骑得满头大汗,可我觉得父亲浑身是劲,他大概是觉得他的人生有了盼望,有了寄托。
到了供销社(七八十年代对商店的另一种称呼),父亲又极其耐心地为我挑选。
那年月有一个绿色的军用包作为书包是很荣耀的事情,父亲非常大方的付了钱给我买了一个,又给我精心的挑选了一支毛笔和一方砚台。
如果说郭会计是我书法上的引路人和启蒙老师的话,父亲就是我书法上的坚强后盾。
从那时起,我就年年给自家的大门上书写春联,而且自己拟写对联内容,这对我后来从事语文教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我哪里知道,我的兴趣和父亲对我的大力支持会使我成了如今受学生欢迎的语文老师!我那里知道,这其中包含着父亲付出的多少心血和汗水!我的书法越来越好,拟写的春联越来越受到郭会计和邻里乡亲的啧啧称赞,父亲一面应和着众人的夸奖,一面在心里偷偷的乐,可父亲从不多说一句话,只是在自己的心里高兴着、满足着。
父亲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总埋在自己的心里。
我的学习成绩一直优秀,父亲对我的关心也越来越多。
我上高中了,父亲把家里的那辆唯一的自行车给了我,就是这辆自行车把我驮进了渭南师院。
现在我已不知这辆自行车的下落。
在我的央求下父亲又给我买了一支当时非常流行的蝴蝶手表,虽说只有45元钱,可这对父亲来说不啻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一时期,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已经推行了五、六年了,父亲承包了生产队的磨面厂,后来又把磨面机、粉草机、碾米机买了回来,父亲和母亲整天就陪伴着
这几台机器为我和弟弟上学以及家庭生计而劳碌着。
家里还有八亩责任田,父亲和母亲既要一桶一桶地上上下下倾倒麦子,又要弓腰在田地里劳作,生活的艰辛就可想而知了。
这时父亲已经四十岁上下,他的腰也越来越驼了。
即使这样艰辛,父亲还抽出空,来到离家40里地的高中来看我。
见了面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问寒煦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足以使我感到父亲那拳拳的心。
我望着父亲那愈来愈驼得厉害的腰身,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可是我辜负了父亲对我的殷切期望,高中毕业时没有考上。
父亲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只是默默地干活,他仿佛用他无声的行动在对我说:“儿子,你行!”可我对不起父亲,他不知道我在高中的真实情况,我过早地掉进了“爱河”。
心细的母亲没有告诉父亲,一直瞒着他老人家。
后来,他老人家还是知晓了我的“劣迹”,他大发雷霆,拎起椅子就朝我砸了过来,我年轻气盛,气愤不过,夺过他手中的椅子,把父亲打倒在地。
为了我青涩的所谓“爱情”,我伤透了父亲的心。
从此以后,父亲很少和我说话,我也不理他老人家。
现在回想起来,我犯了多大的罪呀!我没有把他老人家的期望如期实现,我给他老人家带来了多大的精神打击呀?我怀疑“忤逆不孝”这几个字是不是给我造的?所谓人生的酸楚,我那时还不可能深刻的理解,我想这巨大的人生痛苦只有父亲自己心中知晓!现在我明白了,可等我明白的时候,父亲却在岁月风尘的煎熬下已经两鬓霜雪,一脸沧桑了!可是,就在这样忤逆不孝情况下,父亲还是用他那默默无声的行动,给了我前进的动力,给了我奋力搏击的勇气,尽管这是我跟他老人家赌气而为之的。
后来,我终于考取了渭南师院,临到开学时,父亲坚持要送我,虽然渭南距离我家只有30公里。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父亲终于还是让我一人去了。
那时,我仿佛忽然有了成人的感觉,我觉得从此以后我应该是他老人家真正的顶门杠子了,我也觉得就是父亲这张弓把我射向了广阔的人生天地,我是他的生命之箭!
我上渭南师院期间,父亲终于能够松下一口气了。
可我知道,父亲肩头的担子并不轻松,除了我的学费之外,还有上高中的弟弟,还要贴补家用。
所以我大多时候自己蹬自行车去渭南,农忙的时候,特别是三夏大忙季节,我就邀我同宿舍的同学回家收麦子。
害得同学们腰酸腿疼,还要受学工部的“制裁”。
这时候,父亲渐近知天命之年,劳动的艰辛就不言而喻了,而此时此刻的家庭副业已经很不景气了,大有一天不如一天的势头。
我急在心里,疼在心头!我
暗暗的告诉自己,赶紧毕业吧,毕了业,就可以替父亲分担忧愁了。
我终于走上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如愿以偿地从事着自己的语文教学工作。
刚刚毕业,我的工资还不到300块钱,可我一个月总要交给家里100元钱,以减轻父亲的负担。
可这也不能减轻我对父亲的愧疚,我曾经想,要是父亲能站在讲台上,那该多好哇!我宁愿自己在田里劳作,也不能让父亲再劳累了!父亲理解我的苦衷,知道的我的孝心。
他对我说:“你就好好教你的书吧,大还年轻着哩,还能干他十几年呢。
”其实,我知道这时候的家庭副业已经濒临倒闭,父亲的收入越来越少了。
在时代脚步不断前进的过程里,父亲也像众多的父亲一样经验着人生的阵痛。
后来父亲转了行,干起了修理三轮车的生意。
可是这一行已经有很多人在干了,不好开局。
我寻思着给父亲贷款,我也有了自己的人际关系,总算给他老人家贷了5000元的款,加上弟弟结婚我给家里贷的2000款,已经接近10000元了。
谁知道修理三轮的生意很不顺利,我曾经埋怨过父亲,虽说我已经非常明了我是家里的顶门杠子了,可我的收入也不能一个劲地贴到家里呀,再说妻子也不停地埋怨我。
一面要孝敬于父亲母亲,一面又要安慰妻子,养活自己的小儿子,我经历着人生未曾经历的艰难,我的生活四面危机!其实父亲何尝不是如此!“要知父母心,除非抱儿孙。
”及至我有了儿子,经历了人生的酸楚与艰难之后,我才深深的理解了什么是父亲,什么是生活,什么是人生于天地之间要“孝”字为先的道理。
幸好生活还眷顾我,让我还清了所有的贷款,我也有了一些积蓄,能给父亲买上彩电,接上有线电视,在二十一世纪的第六个年头,又能过上一个团圆祥和的春节。
可是我无法挽住时间的臂腕,让它拥抱那个健康年轻的父亲,让它停下匆匆的脚步让我再次感受父亲为我所作的一切!望着父亲的“六十存照”,看着他老人家两鬓霜雪一脸沧桑而又微笑满面的颜容,我知道了圆满者何也,苍凉者何也,父亲者何也!父亲就是我这一生读不完的一部书,这部书里有生活的艰难与坎坷,有生活的甜美与圆满;也有鼓励我不断奋发的精神财富,有我如何度过这漫长而又短暂一生的人生哲学。
父亲:在您老人家的有生之年,我要倾尽自己的全力为您营造一个美好而又幸福的晚年!
愿天下的父亲都能享受生活的快乐!
给父亲过生日
早上八时我才起床,洗漱完毕,取了妻子早已经在饭店联系好的大盘鸡,我们一家三口便奔驰在回家的路上——准备给父亲过生日。
这是我给父亲第一次过生日,我和妻子好好做了商量。
儿子也作了充分的准备,给爷爷画了一张画,虽说那不算上什么画,但也是孙子对爷爷的一片心意!
回到家里,父亲还正在忙着拾掇三轮呢。
父亲钻在三轮车尾部下面,艰难地进行着他的“工作”,我心里一疼,但我又不会父亲手中的活儿,再说我也怕脏。
跟他老人家打了招呼,我、妻、儿子就进了二门。
母亲正在做饭,妻在回家之前已经给母亲打了电话,让母亲给我们做上饭。
进了二门,妻立即跟母亲一起做起饭来,没一会儿早饭就做好了。
可是父亲手里的活计还没有结束,我们一家三口和母亲等了一会儿,我问父亲:“什么时候能毕,该吃饭了?”父亲说:“跟你妈先吃,别侯我,谁知道啥时候才能毕哩!”
吃完早饭,我觉得困乏不堪,便和衣而躺。
谁知这一躺竟是两个小时,起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
还未出房子门,我就听见父亲洗漱的声音,他还说:“好几天没有一个人来拾掇车,偏偏今天一大早就来了……”我听出来了,父亲也想过个消消停停的生日呀!然而店门难开,人家来了还能撵人家走?生活里太多无奈!打发了顾客,我们一家人这才开始为父亲“祝寿”,这么简朴的吃食,怎么能算是“祝寿”呢?还是叫做“过生日”吧。
妻和母亲端好了菜肴,我是乙肝携带者,不能碰厨具。
想给父亲斟好酒也做不到,真令人悲怆!我正这样想着,父亲已拿出了酒瓶儿,还是过年时那瓶没有喝完的劣质酒,但我还是看出来了,父亲今天很高兴,我给他过这个简朴的生日,他也很满意。
儿子这时候拿出了给爷爷画的那幅蹩脚的画,父亲慢慢地打开,仔细地看了看,嘴角流露出满意的微笑。
接着,妻给父亲斟了一杯酒,大大方方地说了一句:“祝大天天快乐!”父亲接过妻手中的酒杯,高高兴兴地饮了。
我没有立即给父亲斟酒,我知道父亲不胜酒力。
过了会儿,我才斟了一小杯酒,递给父亲,本想说句祝贺的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简简单单
地对父亲说:“大——你喝!”父亲接了我的酒,也很高兴地饮了。
席间,父亲流露着满意的微笑,但是没有多少激动地语言,只是那么高兴地吃着、喝着。
我很惊讶于父亲今天这么耐心的举动,搁在平日,父亲早已经大发脾气了,那个修三轮的人也非挨上他一顿骂不可。
六十岁了,人生的大半部分光阴已经在歇斯底里中度过,而我却越来越觉得父亲比以前温情脉脉起来,再也不见他高喉咙大嗓子地嚷嚷了,再也不见他在饭桌上大发脾气了,再也不见他动不动就给母亲大发雷霆了。
这个歇斯底里的人怎么了?我在不解,我在困惑。
我不知道父亲看了我给他的特殊生日礼物——《父亲六十》一文后,是怎样的感觉,我想问问他老人家,可总是欲言又止。
我们父子之间就是这么默默无语地传达着相互之间的关爱,父亲理解我的孝心,我也深深地理解父亲对我的期望值。
他老人家曾经给邻里百舍说过:“人家算卦的说——跟上我满满会享福的!”现在我没有给他老人家的晚年带来更多的快乐和幸福,我感到万分惭愧,可父亲已经这么满足了。
唉——父亲之于我们儿辈的太多太多,而他要求于我们的就这么一点点儿。
悠悠慈母心
母亲是一个极普通的农村妇女,一个经历了人
生风雨还在为她儿子继续操心的“老人”。
说母亲老,
其实她还不到六十。
然而在农村,母亲已经俨然一
位老人了。
我曾在高中时屡次为写作文犯难,老师布置的作文题目还是老掉牙的篇名“我的母亲”。
提到母亲,我就不愉快,心里总对他老人家生出一些有根有据的意见。
比如,少年时期的我充满了一颗爱心,经常会主动帮别人家的忙,抬抬粮食桩子,推推磨,给谁家收收粮食,或者把家里仅有的锄头借给人家。
母亲看见了,总要教训我:“瓜娃,自己家的事不干,跑到人家那儿凑啥热闹!咱家只有一把锄头,你倒大方,借给人家咱用啥哩?”所以一遇到写母亲的文章,我的心里头就不是滋味。
那时我学习了鲁迅先生的文章,知道了“小市民”一词的含义,就暗暗的把这个称号赠给了母亲。
写作
时,母亲的这些“光彩面”我只字不提,唯恐同学们笑话了我。
在我写了《父亲六十》一文,为父亲过了一个简朴的生日之后,我发觉我这样对母亲很不公平。
我问父亲看了我给他的礼物没有,父亲还是往日那副神态,支支吾吾了两句,我根本就听不清。
我又去问母亲,母亲说:“这娃,你写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做啥?”看来,文章对二老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母亲“批评”我时,眼角分明红红的。
我当时想,母亲心里肯定不平衡,这娃怎么不写写我呢?于是我就想,该给母亲写写东西了。
可是我想,到母亲六十岁时,我再给她老人家写一篇《母亲六十》,凑成姊妹篇,这不是更好吗?然而我错了,给父亲送上这个礼物之后,我对于母亲越来越感到愧疚。
这愧疚让我心里不能安生,母亲的身影经常在我的梦中出现,扣问着我的心。
于是我抓住鼠标,指飞键盘,敲击起自己的心,敲击起那段难忘的岁月,敲击起母亲对于我的种种深情。
架子车•明月•透明的心
20世纪70年代,农村基层组织还是生产队。
那时候母亲经常与大伯大叔大娘大婶们在田里劳作,妇女跟男子一样,拉粪,扶犁,翻地,割麦,摘棉花,掰玉米棒子……那可真叫苦呀!可那热烈的劳动场面确实感染人。
我还清晰地记得,拉粪时,生产队长在巨大的粪堆上指挥着大家,红旗在他身后迎风飘扬,只要他一声令下,全生产队的社员们就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掰玉米棒子也是一样,妇女掰,男人拉,井然有序。
我们这些八九岁的孩子在一旁也不闲着,但是只能给年轻的母亲们帮忙,一人手里捧上三四个棒子就会受到大人的称赞。
别的孩子可以捧上五六个,而我先天不足,最多也就捧上三个,这已经非常不错了。
母亲看着我红扑扑的小脸,煞是心疼,在干活的间隙,说是间隙,其实也就一分钟的时间,母亲掏出裤兜的手帕心疼地给我拭去小脸上的汗水,还冲着我笑呢:“我娃行,慢慢干,别急,一个一个来。
”母亲给我拭着汗水,而她的两鬓却汗水直流,整个人也被汗水浸湿了。
我在一旁看着母亲不停地把玉米棒子扔进架子车里,开始节奏很快,后来就慢了下来。
我也像母亲心疼我那样,心疼着母亲:“啥时候我才能长大?长大了,就能帮母亲了。
”
那天,等到生产队收工时,月亮已经长到了玉米杆顶了。
母亲还在掰着,争取能够多掰几个,这样可以多挣些工分。
那时按照一个家庭的全年工分结算,一个工分也就几分钱。
一家人就指望着工分换回的蔬菜、粮食、款项,所以母亲每次上工总想多干点儿活。
我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早已经累得睡在了地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