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含香带苦的法子—昆曲《浮生六记》观后漫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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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使幽居者“靡闷”的精神营养。一般而言,人 在现实里的失意越大,所需求的诗意越多,正因有 锥心刻骨的痛和闷,故能更诚心真意地排与解,其 文艺创作和审美接受的成功率也就更高。沈复小康, 故不用“易安”;沈复丧妻,正急需“靡闷”,他以 散文创作保存甚至“复活”了妻子,主观上是自我 排遣和心灵拯救,客观上则惠及了别人及后人,使 他们能真切地感受这一常有的人生痛闷,领教其以 散文加以消解、转移、变化的法子。推而广之,真 正的文艺创作无不首先是作者解决自身精神困境, 然后惠及他人和社会的过程,至于风格、趣味、修 辞虽为枝节,也是越美妙的越好。可见昆曲“改编” 《浮生六记》的实质,便是演示这一过程、揭示这一 诀窍、展示这一美妙,正如编剧罗周所说的焕发出 沈复“根植于悼亡之痛,又扶摇在痛苦之上”的诗 意 ;导演马俊丰所说的“提纯原著的精神内核,继 承原著的美学特征”,并让散文中的细节元素纳入其 中,“为剧情服务”。
但我很快发现,该剧的剧情未如所料进行,芸 娘到底不是丽娘。沈三白也不是柳梦梅,苦等通宵, 全 无 消 息, 只 得 怅 然 作 罢。“ 情 不 知 所 起, 一 往 而 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的主题,是昆曲《牡 丹亭》的,而不是昆曲《浮生六记》的。不但如此, 该剧的题旨几乎与《牡丹亭》的相反,即“生而不 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亦为“情之至也”。我以 为,在宗教意识很弱、轮回观念极稀的当代社会里, 原创戏曲若欲表达如《牡丹亭》般的“至情”,仅靠 “继承”或“转型”都不够,必须另辟蹊径,再设他 法,比如借鉴现代主义理念,采取梦幻、象征或意 识流手法等以达到既与古典戏曲类似,又与当代思
文学艺术之用甚多,有感慨历史,有针砭时世, 也可剖析人性,可慰藉灵魂。当其用来慰藉灵魂时, 无论撰文、唱歌、演剧还是读书、听曲、看戏,目 的都是使人做起“白日梦”来,获得一种源于并超 越现实的想象,一种基于并超脱物质的精神,一种 显诸于形象的含蓄韵味、藏诸于简约的茂盛思情。 这便是诗意,便是钟嵘《诗品》描述的能令穷贱者“易
中国古典文学的悼亡之作,体裁多为诗词,其 中最有名的莫过于苏轼《江城子》。情感虽浓郁,诗 意也隽永,但因体裁制限而缺乏具体的细节描写。 像“白居易、李太白、沈三白”的智言慧语, “赏花灯、 轧神仙、祈福缘”的女扮男装,这等生动详细的描述, 实非诗词可以胜任。因此作为悼亡散文“专著”的《浮 生六记》,便显得十分珍惜了,正如陈寅恪所言,其 “闺房呢喃之情景,家庭米盐之琐碎”“为例外创作”。 这些散文中的细节,为着力于“愁美”的昆曲创作 提供了可凭藉的素材,通过剧中人之口做出或道出, 可营造出一种含香带苦的诗意来。 Nhomakorabea有据
《浮生六记》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是许多恩爱夫妻的誓言,可惜若按天命,不施人为, 大多是无望的。死者已矣,生者情何以堪,于是有 了各类“虚妄的自我慰藉的法子”,譬如“回煞”之 说、“招魂”之举。“法子”自有高下之分,最高级者, 正如罗周所言“用文学创造一个世界以自救、以自 解”,若我猜得不错,这应该是她读沈复《浮生六记》 的感言。真是同为作家,所见略同。我虽隐隐觉得 不妥,仍忍不住暗幸芸娘死于沈复之前,否则便不 会有如此一束悼亡散文的绝唱了。
总之,昆曲创作的次序是先从沈复的创作动机 发掘主题,再从沈复的散文内容演绎剧情,两者不 可倒置,方能做到既令观众在“白日梦”中感受时 光倒流、美好再现、爱情永恒,又使剧作始终体现 由当代性主导的古典美,而不是相反。
维适配的审美效果。 以我之见,略观剧作家罗周近年来的戏曲创作
如《乌衣巷》《春江花月夜》等,其文学性逐渐增强, 戏剧性则相应减弱。可能她认为追求文学性才是使 古典美具有当代性的唯一法子。因此,她更注重对 人道主义主题的提炼,更强调人物内心思辨与情感 的挖掘,并以此作为戏剧性的动源,至于情节表面 的戏剧性、矛盾冲突的偶然性,则越来越少地予以 考虑和铺排。明乎此因,罗周选择“改编”这束“没戏” 的古典散文的理由,便不难解释了。正如罗周所言, 昆曲《浮生六记》的创作重点不在于描写“夫妻相 识相知、相依相傍度过一生”的故事,而在于聚焦 “悼亡”这一“生而为人所无能逃脱的苦痛体验”以 及“自我慰藉的法子,哪怕它是虚妄的”。这个“法 子”不是别的,正是文学创作。罗周的目的便是将 沈复的散文创作,转化为自己的昆曲创作,将其文 学性从纸面转移到舞台。其中的关键,是如何将沈 复的创作动机转至角色的内心矛盾,进而成为戏剧 的内在张力。我以为,这一创作理念显然是现当代 戏剧应该具有的。这决定了昆曲创作必以“多取其神” 为原则,以“将美赋形”为手段。至于如何将美赋形, 具体便是将原著中夫妻的情感趣味、生活的细枝末 节、行文的遣词造句的平面美,变为昆曲剧本、表演、 音乐的立体美。对于美,诗人王辛笛说“美本身往 往是愁人的,因为人们既可以从美的瞬间看到永恒, 也可以视其为一朵朵飘忽来去的云,一纵即逝,令 人怅惘不已”。我以为此言道中了散文《浮生六记》 之美,也奠定了昆曲《浮生六记》之美的性质及风格。 当美不再,自身尤存,人便愈发地念其美、感其愁, 此时的人,最易被一种美与愁交织的诗意暗暗打动, 被一种含香带苦的“愁美”轻轻打动。
胡晓军
一个含香带苦的法子
—昆曲《浮生六记》观后漫笔

七月中旬,去了一天苏州。就在曲径幽亭、茶 香弦音中,听苏州友人闲谈姑苏旧事,其中便有沈 复及其《浮生六记》。可巧的是,就在前个晚上,我 在上海大剧院观赏了同名的昆曲。戏一开场,芸娘 已经仙去,空荡荡的舞台上只有桌椅一副、春凳一只、 灯台一座、沈复一人。时值芸娘“回煞”(回魂)之夜, 沈复备好妻的衣衫脂粉、所好食品,为妻招魂。全 场观众与他一样,满心欢喜地等待他的爱妻于中夜 现身,然后感天动地,最终转世回生,一如《牡丹亭》 那般无二。我对回煞、招魂之事曾发感慨道,人对 鬼的态度,并非一味地回避,而是有趋有避、有爱 有惧的。趋的和爱的,是日思夜想的亲人 ;避的和 惧的,则是陌路面生的病魔—这是因为绝大多数 人,是因病而殁的。沈复对芸娘的鬼魂,爱自是远 远超过了惧,趋自是大大克服了避。我自会心一笑, 若将沈复及其《浮生六记》编演成戏,非昆曲是不 能尽其好处与妙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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