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 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的”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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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的“小人物”
摘要“小人物”这一题材在19世纪俄国文坛上占有不可忽视的地位,陀思妥耶夫斯基是19世纪俄国文学史上的卓越代表,继普希金与果戈里之后,他也关注了“小人物”这一形象系列。

在他的小说中,展现了19世纪俄国新旧交替时期“小人物”的心灵与精神的焦虑,突出了“小人物”精神痛苦的整体发展过程。

并且陀氏笔下的这些“小人物”,大都身份普通、地位低下但又有着强烈的自尊心,心地善良但有时表现又很复杂,物质生活的贫乏和精神压抑是造成他们绝境的主要原因,在他们的身上呈现出了精神分裂、内心分裂的特点。

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小人物”的特殊性,不仅在于他以极端精神性的敏感来感受“小人物”的人生痛苦,还在于“小人物”们表现出的紧张激烈性的心理冲突。

无论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苦难的冷静剖析,还是对人物心灵的拷问,都显示出了他笔下“小人物”灵魂的深。

关键词陀思妥耶夫斯基“小人物”精神特质绝境
“Small Potatoes” in Dostoevsky’s Novels
Abstract “small potatoes” this subject in the 19th century Russian literature occupie s a pivotal position, Dostoevsky is an outstanding representative of Russian literature in the 19th century, after Pushkin and Gogol, he also pays attention to the image series of “small potatoes” . In his Novels, it shows the psychological and spiritual a nxieties of “small potatoes” in the 19th century Russia, highlighting the whole development process of their mental pain.And most of these “small potatoes” in Tuo's works are ordinary in status, low in status and have strong self-esteem,they are kind-hearted but sometimes very complicated, the lack of material life and spiritual repression are the main reasons of their despair, which show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spiritual division and spiritual division. The particularity of Dostoevsky's “small potatoes” li es not only in his extreme spiritual sensitivity to feel the life pain of “small potatoes” , but also in the intense psychological conflict of “small potatoes”. No matter Dostoevsky's calm analysis of suffering or his torture of hearts of “small potatoes”, all show the depth of their souls.
Key words Dostoevsky “small potatoes” spiritual characteristics desperate situation
目录
引言 (1)
一、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小人物” (2)
(一)进退无门的小人物 (2)
(二)自我牺牲的小人物 (3)
(三)铤而走险的小人物 (4)
二、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小人物”的精神特质 (5)
(一)精神特质 (5)
(二)由精神到行为 (7)
(三)精神变态 (9)
三、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小人物”的绝境 (9)
(一)物质的绝境 (10)
(二)精神的绝境 (11)
四、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人物”与其他“小人物” (12)
(一)普希金笔下小人物的身份之“小” (12)
(二)果戈里笔下小人物的物质之“小” (13)
(三)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小人物的精神之“小” (13)
小结 (14)
参考文献 (15)
致谢 (15)
引言
陀思妥耶夫斯基,被鲁迅称作为“人类灵魂的伟大审问者”,因为陀氏拥有别的作家无法比拟的力量,可以“把小说中的男男女女,放在万难忍受的境遇里,来试炼他们,不但剥去了表面的洁白,拷问出藏在底下的罪恶,而且还要拷问出藏在那罪恶之下的真正的洁白来。

”[1]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绝大多数作品都紧贴俄国底层民众,但如果因此就把他笼统地归类为寻常的现实主义作家,认为他只是在反映社会现实,或是生活疾苦,这些想法都是不合适的。

因此,要想理解陀思妥耶夫斯基对底层人民的看法,可以从分析他小说中的“小人物”开始。

“小人物”是19世纪俄国文学中精心塑造的一种人物形象系列,指一批生活在俄国社会底层,被欺压、被凌辱的典型人物形象,他们生活贫困,地位卑微,成为作家同情和怜悯的对象,在19世纪现实主义文学中占据着重要地位。

追其源头,“小人物”最早由普希金在他的短篇小说《驿站长》中开创,作品以故事主人公维林悲凉凄惨的坎坷一生,具体展现了一个小人物的不幸生活和悲剧命运;之后,果戈里继续大力拓展了“小人物”这一文学形象,通过其代表作品《外套》,塑造了九品文官阿卡基·阿卡基维奇这一典型的小人物形象,以他的不幸遭遇,揭示了小人物在黑暗社会制度中长久以来遭受的不公和压迫,也表明了果戈里对小人物的深切怜悯;而陀思妥耶夫斯基则在他们的基础上,通过强烈的艺术表现力,以锐利的笔触,进一步深化了“小人物”形象,以他的经典作品《穷人》为代表,叙写了一位以抄写公文谋生的小公务员形象——杰武什金,作品通过他的悲惨经历,反映了底层人民贫穷困苦的生活,切实的描绘了地位卑微的小人物痛苦挣扎的生活境遇。

另外,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作为俄国文学史上思想较为丰富的一种小说,他对于小人物的塑造也非常成功,有自己鲜明的印记。

这种独特性在于,不管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的小人物多么具备典型性,他们始终都是个人,不像我们通常在经典的戏剧中看到的那样,除了包含传统“小人物”的基本特点之外,他们也都没有脱离人性,去成为文学作品中所谓的象征。

除此之外,陀思妥耶夫斯基凭借其敏锐的洞察力,经常把笔下的小人物逼入一种绝境,之后再深入小人物的内心,突出他们精神上与灵魂上的焦灼与崩溃,以此控诉一个腐朽的社会。

因此,本文将通过研究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中的“小人物”,对他笔下小人物的处境以及精神进行深邃解读,从而分析底层人民的艰辛生活。

[1] 鲁迅:《且介亭杂文二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事》,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第16页。

一、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小人物”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写作阶段一般能够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的代表作品有中篇小说《穷人》、《白夜》等;后期的主要代表作包括长篇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罪与罚》、《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以及《白痴》等。

作家在这一系列小说中塑造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其中,小人物形象不占少数。

而在阅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之后,能够发现作品中的小人物类型是比较丰富的,最为直接的一个方面就是小人物的身份、职业多样化,不仅包含典型的小官吏、小职员,也有大学生、女佣等多种角色。

这些小人物虽各有其鲜明的特色,但相同的是他们都被生活的苦难逼进绝境。

在面对底层生活的倾轧,面临艰难窘迫的生活处境时,小人物们对待不幸命运的抉择方式又不尽相同。

(一)进退无门的小人物
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中的第一类小人物是小官吏和小职员们,这些小人物展现了19世纪俄国先前传统意义上的“小人物”特点,是处于官僚制度末端,饱受欺凌的被损害者。

例如《穷人》中的杰武什金、《罪与罚》中的马尔梅拉多夫,在贫穷到一无所有的地步下,他们在嘶喊中希望能求得基本的生存权。

然而冷酷的现实却总打破他们的幻想,即便他们再怎么想方设法,努力让生活变得更好,也始终都是前进无门后退无路,只能向无情的社会发出控诉与呐喊,任凭命运的摆布,精神痛苦异常。

杰武什金就是一个处于这种境遇下的小官员,生活中他处处遭受着白眼和欺辱。

即便是这样,他也日复一日的辛勤工作,竭力靠着微薄的薪水渡日。

然而贫穷始终迫使他遭受人们的贬低和伤害,在他当众弯腰捡拾纽扣时,在他想要刷洗身上的泥浆而被门卫拒绝时,这些难堪的场景都使他感到绝望,这些欺侮甚至在他的心灵中引起震颤。

所以当杰武什金遇到和自己一样不幸的孤女瓦莲卡之后,他立刻精神焕发,如同找到出路一般,他像父亲一样爱护她、帮助她,视她为自己的亲人。

他们彼此倾诉着内心深处的想法,互相安慰对方,当杰武什金感叹他在别人眼中连块抹布都不如的时候,瓦莲卡在信中劝他:“您要记住,贫穷不是罪恶。

我们不必绝望,因为困难都是暂时的!”她让杰武什金意识到自我存在的意义,并且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因此,在瓦莲卡迫不得已嫁给地主贝科夫之后,杰武什金彻底绝望,命运为他打开的最后一扇窗被关上了,他赖以生存的最后一点精神安慰也被夺走了,再没有什么能使杰武什金支撑下去的希望了,所以他发出悲痛的哀嚎,不再挣扎。

另外,《罪与罚》作为一部深刻且富有强烈现实意义的作品,得到了世界的承认,作品中同样塑造了许多进退无门的小人物。

其中,马尔梅拉多夫是个退职的九等文官,小说一开始,他甚至在酒馆向一位陌生的青年诉说生活的残酷,可见他经历的一系列磨难,使他急于宣泄出来。

他对拉斯
科尔尼科夫说:“因为没有别的人可找,没有别的路可走哇!任何人都要有条生路哇,不管是什么样的路”[1],他还说“您明白吗,您明白什么叫走投无路吗?”[1],这些话不仅心酸,还可以看出小人物在走投无路时的无可奈何,这是绝望到何种地步才发出的哀叹!马尔梅拉多夫的妻子卡捷琳娜·伊凡诺夫娜同样进退维谷,在她身上体现了强烈的自尊心。

虽然处于社会底层,但她不仅为了生存,更为了自尊,为了尊严去斗争。

卡捷琳娜经历了两段婚姻,在她的第一段婚姻中,她与一个步兵军官私奔结婚,然而丈夫却嗜赌如命,经常毒打她;第一任丈夫死后,她带着三个孩子嫁给了同样穷困潦倒的马尔梅拉多夫,但生活仍旧在赤贫的生死路上不停挣扎。

她视尊严如命,面对房东太太的欺辱,她也执着坚守着苦难之人唯一仅剩的精神家园,她不止一次将少女时期获得的奖状拿给人们看,仅仅只是不愿自己被人看不起。

在这唯一保留下来的幸福回忆里,卡捷琳娜捍卫着自己的尊严。

然而,在沉重的苦难面前,没有什么是可以完整保全下来的。

最后,物质生存无法维系,唯一的精神支柱也被彻底摧毁,所以卡捷琳娜最终只能走投无路。

(二)自我牺牲的小人物
这类小人物为他人活着,他们愿意牺牲自我,奉献出自己的一切,他们追求善良的爱,崇尚基督精神,有着坚定的信仰。

虽然总是历经苦难,但苦难使其神圣崇高。

他们往往通过真诚无欺的爱感化他人,无论处于多么险恶的境地,面对多么狡诈的人,这些小人物都保持着精神上的纯洁,不畏惧生活带给他们的折磨,并且尽力拯救处于不幸中的人们。

他们用高尚的品德显示出人性中的光辉力量,甘愿通过自我牺牲,来净化人类灵魂中的痛苦。

不仅如此,他们还热爱苦难,在经受苦难的过程中获得心酸的满足和痛苦的享受。

《罪与罚》中的索尼娅,在全家几乎快要被饿死的时候,她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自愿成为一个被人们所不屑、被社会所唾弃的妓女,她做出的牺牲令人感动。

上帝是索尼娅唯一的精神依托,她如同虔诚的信徒,经常祷告。

她脑海中的观念是学会自我牺牲和忍受苦难,相信上帝的一切。

所以她为家庭牺牲自我,祈求用自己的牺牲去维持家人的生命。

索尼娅还有着一颗宽厚博爱的心,她默默承受苦难,希望可以用这种思想感化其他人,去获得属于灵魂的真正安宁。

拉斯科尔尼科夫就是在经过她真诚的感化之后,才坦诚了自己的罪行,从而获得了灵魂上的救赎。

另外,《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中的内莉、娜塔莎也属于这类小人物,她们牺牲自我,在受苦受难的过程中宣扬爱与宽恕的精神。

内莉虽然过着异常贫困的生活,但她却是个倔强且富有自尊心的女孩,她似乎以自己的痛苦为乐,以受苦受难为乐,在意识到命运对自己的不公时,内莉甚至经常刺激自己的心灵创伤并引以为乐,她在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在一定程度上宣扬了基督教信仰中受[1] 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17页。

苦受难的现实主义精神。

娜塔莎则认为爱一个人就应该为他牺牲一切,“以苦难洗涤一切”[1],她向万尼亚承认,即便为自己的爱人阿廖沙历尽苦难她也认为是幸福的。

她们都能够从苦难中获得一种满足感,并且从她们的表现看来,受苦受难可以让她们在精神上呈现出圣洁宁静。

此外,《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阿辽沙同样具有自我牺牲精神。

他是一位真正虔诚的信徒,打从一开始,他就走了一条与两位兄长全然不同的道路。

他从不把别人带给他的委屈放在心上,也从不去批判任何人,他在人们眼中真诚可爱,毫不做作,有着一副热心肠,总是致力于帮助别人,所以大家全都打从心底爱他。

不仅如此,阿辽沙身上这种无私的高尚品德,还使得他希望能够通过爱,结束人类的苦难,帮助人们实现团结和谐,从而让每个人都能拥有自由与幸福。

因此,在这一类小人物的身上,体现了宗教救赎背景下的谦卑博爱,他们始终坚信受苦受难能够涤荡人们的灵魂,所以他们在自我牺牲的时候,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宣扬爱,以此感化他人。

(三)铤而走险的小人物
不同于前两类小人物,这一类小人物被社会转型时期涌现的外来观念所影响,试图寻找新的规则实现目标,他们的思考中体现了一定程度上的时代精神。

在思考与上帝有关的问题上,他们的意志并不坚定,甚至怀疑以及否定,例如德米特里、伊凡以及拉斯柯尔尼科夫等。

面对社会新兴思潮的涌现,这类小人物结合着自己对现实的认识来设计人生和未来,然而其结果却是精神上得到痛苦的惩罚,他们的共同特征是都面临着铤而走险带来的危害。

《罪与罚》中的拉斯科尔尼科夫是无神论者,在思考超人哲学的过程中,他决定极力反抗自己正面临的迷惘现实。

他要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而为了证明自己是“不平凡的人”,他竟然以残忍杀戮生命的方式去实现自己的超人意志,结果却在实现非凡的超人意志后堕入更为痛苦的精神分裂之中。

这种痛苦不但造成他肉体上的折磨,也险些使他的精神世界枯竭。

这样的恶果正是拉斯科尔尼科夫在看似理智,实则背离信仰的情况下铤而走险造成的,若没有抛弃信仰去实现超人理论,他的心灵世界也不会与正常世界脱轨。

而《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德米特里则更容易被生命的本能所驱动,乃至于冲破伦理道德的束缚。

他是卡拉马佐夫家的长子,一开场就以和父亲敌对的状态出现,他的性格中有暴躁专横的一面,为了争夺女人和财产与父亲大打出手,是一个品行不端的人,也曾当众说出要杀了父亲的话,所以当这桩惊人的凶杀案发生时,他立刻蒙受了不白之冤,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凶手。

从表面看,德米特里身上有与父亲一脉相承的气质,他们同样生活放荡、纵情享乐,被肉欲驱使做出荒唐的行径。


[1] 于晓飞:《“被欺凌与被损害的”和“恶的强者”——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中两类人物研究》,《现代语文》,2014年第1期,第75页。

和老卡拉马佐夫不同的是,在德米特里身上能够感受到灵与肉的冲突,他是集崇高与卑劣于一身的人物。

他的内心既有动物性的情欲,也有人性善赋予他的羞耻感,对未婚妻的背叛使他一直处于愧疚之中,他不可能违背良知,像他父亲一般麻木不仁地活着。

一边忏悔,一边继续伤害,翻滚的情欲始终冲击着德米特里的理智,良心的谴责让他处于痛苦中。

所以,当惩罚降临时,他反而平静地接受了。

他相信上帝,但他对阿辽沙说:“我不是不接受上帝,我只是拒绝他的救赎。


另外,《卡拉马佐夫兄弟》中,伊凡一直在思考上帝是否存在,面对这个问题,他的态度是愿意承认上帝,但是理性的力量却又使得他在心底,不断质询上帝所创造的一切,于是他也选择铤而走险,提出若没有上帝,一切都可做的自由意志,最终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因此,从对这类小人物精神本质把握的角度来看,他们“灵魂深处是不缺乏改变命运的激情与冲动的,只是由于命运的捉弄和机遇的悖谬阻碍了他们通过正常途径来实现人生价值的目标,于是铤而走险就成了他们实现生命价值的一种选择”[1]。

二、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小人物”的精神特质
陀思妥耶夫斯基超越时代的艺术表现力还在于,对“小人物”精神层面的描摹十分细微,通过对他笔下小人物精神面貌的深入探析,能够发现小人物的精神特点不只是通过陀氏对人物由外入内的形象描写,也有通过人物的自我意识由内向外的形象表述。

纵观他们精神历程的发展,小人物的精神特质从外在的性格、行为,到人物的心理都有所体现,表明了人内在自我的复杂性。

另外,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出的众多小人物,他们在精神特质上的表现是有其显要特征的:既有部分人物共通的一面,也有人物自身呈现出的多面;有相似的善举,也有各不相同的恶行;还有困顿到一定地步,乃至无法保持理性一面的深刻变化。

而这些特质都促使了小人物呈现出不同面貌,深刻地表明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小人物”是不断发展的。

(一)精神特质
1.软弱无能
陀氏笔下有相当一部分小人物身上存在着软弱无能的特质,在面对现实社会总带给他们心灵重创的情况下,他们的表现往往是无能且甚至需要别人拯救的。

他们有对光明的向往,却被社会压抑得太过,即便做出细微的反抗,那也始终停留在意识上,没有对现实生活起到作用。

并且小人物很容易被外界察觉出软弱无能的精神特质,因为它不仅体现于小人物对许多人、许多事的忍耐顺从上,
[1] 惠继东:《底层的人们:十九世纪俄罗斯文学中的小人物》,《宁夏师范学院学报》,2010年第5期,第24页。

也体现于他们对无法改变现实状况,追求理想生活的无力中。

所以这种精神特质对他们来说,既无法拯救自己,也帮不了他人,甚至有可能伤害到别人。

《罪与罚》中,索妮娅的身上表现出了这一精神特质,她心里一直向往幸福美好的生活,现实却是家庭的重担几乎要压垮她,当继母跪在她的床前,索妮娅根本没有办法做出任何抗争行为,这既表现了她心地善良的一面,也同样表现了她痛苦无奈只好妥协顺从的一面。

生活的一贫如洗使得她沦落为一名被人瞧不起的妓女,这一点就已经使得她在意识中自轻自贱了。

因为卑贱的身份索妮娅被许多人欺压凌辱,当卢仁陷害她偷钱的时候,面对施加在她身上的轻贱与羞辱,她感到窘迫尴尬,却未能表现出激烈的反驳或抗击行为,这种软弱到无能的地步有时也让人觉得怒其不争。

杰武什金同样表现出了软弱无能的特质,甚至更胜过索尼娅。

他一边追求体面美好的生活,一边安于现状,浑浑噩噩渡日。

他既敏感又有着强烈的自尊心,当贫穷使他遭到同僚的嘲笑与歧视时,他的内心充满了不甘,对社会抱有极大不满,这时他也只是自嘲自己的无能。

杰武什金把这些情绪都压抑在他脆弱不堪的精神世界中,当他发现越来越无力与生活抗争的时候,他干脆选择了借酒消愁,麻痹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这些迹象都表明了杰武什金逃避现实、软弱无能的特点。

小说《白痴》中的梅什金公爵奉行忍让、宽恕、博爱的准则,他是善良的,然而他的结局也是悲惨的,他的悲剧性也正是由于他的软弱,这种特点体现在他不仅没能救赎娜斯塔西娅,还毁了阿格拉娅的幸福,在同时伤害了两位女性之后,他的内心摆脱不了残酷的现实,于是自暴自弃,最后成为了真的白痴。

从这类小人物的命运可见,他们展现出的内心世界都有美好的一面,但是精神上遭到的各种各样的磋磨,才使得他们表现出软弱无能的特质。

因此,在面对强大却又无力反抗的现实时,他们或是将苦闷积于内心,或是通过毫无作用的方式宣泄出来,亦或是逃避现实,从而陷入自己崩溃的精神世界之中。

在没有经过激烈的呐喊、挣扎的情形下,他们就这么自暴自弃的顺从了命运的安排。

这也说明了不敢与命运展开斗争的软弱性,在他们身上有所体现。

因此,虽然他们展现痛苦的方式各不相同,但在他们的精神特质中,始终都没有摆脱软弱无能的特点。

2.复杂性
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还有一些小人物的精神呈现出复杂的特性,如拉斯柯尔尼科夫、戈利亚德金、伊凡·卡拉马佐夫等。

这些小人物的精神世界总是处于不断的对话斗争中,意识的分裂造成他们处于无法解脱的矛盾之中。

而这种复杂性具体表现在意识造成人物形象本身呈现出的不同面。

这种不同的精神面貌甚至会使小人物陷入难以解决的困惑中,并且对人物的心灵也会造成某种程度上的损害,人物本身也会感到精神上的自相矛盾。

因此,这种复杂性造成的精神烙印则要更为深刻一些。

《双重人格》中戈利亚德金的精神混乱表现得尤为明显。

他一面恪守本分,凭借自己的努力生
活,另一面又希冀进入上层社会,企图通过娶到贵族小姐以此达到目的。

一面善良,另一面又不乏剥削。

当他在供职部门的存在价值遭到人们忽视时,戈利亚德金备受压抑,他想改变现状,但他的生存困境又并不容易改变。

之后,戈利亚德金在经历克拉拉小姐的生日宴会上被轰出去这件事情后,他的心理发生了一系列转变,个人意识中分裂出了一个同貌人,而这个同貌人形象其实是他的另一面,是他内心希望实现生活欲求的结果。

由此可见,戈利亚德金的精神状态一直是矛盾复杂的,而这种复杂性让他陷入了迷惘的现实之中,是一种病态的精神特质。

《罪与罚》中,拉斯柯尔尼科夫精神上的复杂特性则更为深刻。

他一方面保留着善良的悲悯之心,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就帮助过一个患病的同学,在那个同学去世后还去照料了他的父亲,还曾冒险从一座失火的房子里救出了两个小孩子;另一方面,他又很残忍,他痛恨就像放高利贷似的的当铺主人。

于是他决定替天行道,他用斧头把阿里拿伊夫诺太太以及她无辜的妹妹砍死了,然而杀人后得到的“惩罚”却让他备受折磨。

如果说“良心迫使他去自首,良心又使他意识到自已杀人并非是罪恶”[1],拉斯柯尔尼科夫始终处于这种复杂的内心冲突之中,他一边想成为拿破仑那样非凡的人,另一边又时时刻刻受到法律的约束以及道德上的强烈谴责。

在犹豫是否要自首时,他深感自己犯了罪,但他的内心又一时难以放弃自己的超人理论,在这一系列过程中,他的精神世界在外界的持续干扰下,三番两次陷入危机之中,他种种无意识的反应,也几次险些导致全盘溃散。

由此可见,陀氏通过小人物反常、混乱的状态表现了他们精神上的不同面貌,在自我意识中不断挣扎的小人物也显示出了他们的痛苦。

(二)由精神到行为
1.善良的举动
陀氏笔下小人物的精神特点不仅局限于人物表现出的外在特质,也包括人物自身外化出的实际行动。

处于不同环境中的小人物各有表现,他们从各自精神意识中分裂出的举动虽然有所不同,但也有一些行为是很相似的。

可以发现,在陀氏的一些小说中,都出现了送钱这样的行为,这个举动表明了他们心地善良的一面。

例如《穷人》中的瓦莲卡,瓦莲卡本身就是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生活上也过得非常贫困,然而当她见到杰武什金租住地方的女佣捷列扎时,她觉得这个被冷酷房东无情压榨的善良女人也很可怜。

她的一脸病样让内心柔软的瓦莲卡心生同情,因此她将辛苦挣得的二十个戈比给了捷列扎。

杰武什金也是如此,他甚至在更为艰难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令人感动的举动,在他全身上下只剩二十戈比的时候。

即便他知道这些钱要用在紧要的开销上,他还是将唯一仅剩的
[1] 周启超:《经典的深度与品读的维度——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谈起,《甘肃社会科学》,2016年第6期,第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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