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山游记之雨中登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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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功山游记之雨中登金顶
我总疑心我们熟悉的导游是学导演出身的,半日的红岩谷登山方山半,已吊足了我们的胃口,此行的正主武功山岂不是饕餮大餐、满汉全席?
当夜下起了蒙蒙细雨,我特地出门看了会子雨,雨中的群山在暗夜里沉默。
我暗笑此行别有一番风味。
雾中红岩谷如美人半卷珠帘,犹抱琵琶半遮面,雨中武功山是要怎样的缱绻缠绵,别有情趣啊。
我的骨子里大概是喜雨的。
多年以后遇到一个小学同学,她曾对我说,对我印象最深的事,便是每当下雨都要特意跑进雨中,快活地喊“下雨了,下雨了”。
这是她对我纯真少年时代留下的深刻印象。
我早已忘却的童年画面被别人捡下来还我,这滋味,品品满嘴香醇。
如今人到中年,再也不会跳进雨中玩雨了,却多了对雨格外的人文感情。
“雨脚如麻未断绝”,雨里带着杜甫的辛酸;“寒雨连江夜入吴”,雨中飘着王昌龄的冷峻;“巴山夜雨涨秋池”,雨里藏着李商隐的深沉;“夜阑卧听风吹雨”,雨里含着陆游的不甘……这漫天飘零的雨丝亘古不绝,如今又吹到我的面前,我拿什么去回这雨?我站在雨檐下看白色的雨滴在暗夜里泛着光,我只多了些对雨的敬畏,对生命,对文化的敬畏。
我又想,若是此时我们正在海拔1900米的金顶山巅,顶一顶租来的帐篷,听雨打在帐篷上淅淅沥沥,和着山间松涛鸟鸣,在自然的和
谐音乐中,多日来的失眠怔忪之症只怕会不治而愈罢?
现实远没有这般浪漫,我只好从遐思中及时抽身,回到酒店的客房熄灯安寝,继续与失眠症搏斗去。
第二天早上,拉开帘子,雨却停了。
我半是失望半是庆幸。
虽然登山无碍,缺了昨夜那缠绵的雨,又缺了些况味。
早上起来,感觉腿脚有些酸胀,昨日登了半日的山,此刻身体向我报警了。
其实昨日红岩谷一行,我就已经发现体力不济了。
年轻人远远地上山,去看山上胜景,而那山间最长的120米瀑布便与我缘吝一面。
岁月,已经悄悄走进我的腿脚,走进了我的心里。
于是我选择乘坐一级索道上山。
武功山索道分两级,一级大概能上到1400米左右,余下的虽然仍有索道,但我想这二三公里山路,总还得游览一番。
我站在武功山大坪前,极目往山上望去。
山间云雾缠绕,山水全然藏在云深不知处。
能看到的山体呈藏青色,平常看人家写文章说“山如眉黛”,“远山含黛”,当时我浑不解这意,现在才知道人家全是炼字功夫,这山色也堪堪能用“黛”来形容了。
近处山石之间,有一丝、一缕或一团的白雾升起,或环或绕,或飘或荡,或沉或浮,或升或降,这半浓半淡的云雾在山石间升腾变化,与山石相依相偎,大有不离不弃之意。
我想起李商隐的诗“沧海明珠月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当时不明白玉是怎么生烟的,现在我明
白了。
连石都可生烟,何况美玉乎?
远处正对着我们的群山重重叠叠,在青山之间,是白色的云雾。
从近处往远处看,一层山接着一层雾,一层雾后面是一层山。
青山屹立而白雾飘舞,时而露出山影,时而吞没山巅。
看得久了,我只觉得山在动,身却不知已在何方。
李白诗云“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李谪仙看到的仙山云海,可是如今又入了我的眼?
赏鉴一番,便乘索道上山。
坐索道下望,有一深谷,谷旁古木森森,有十数株粉色杜鹃在林间灿烂开放。
这深谷的花,花谢花开年复一年,何时有知己如唐伯虎般癫狂,“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与花同醉,伴酒而眠?
忽然耳边听见水声响起,一道山水从左侧乱石之间喷涌而出,在乱石的缝隙中恣意穿行。
石刚而水柔,石静而水动,在石水之间,便烙下了千年的中国山水画。
中国的国画,往往是山水相济,阴阳共生的,这反映的是我们相对、兼收、和谐的文化。
孔子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这句话有很多种解释。
我个人认为仁者和智者都是一体的,是热爱山水,是兼收并蓄的,这样的人达到了“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境界,自然是快乐,长寿的。
现下我远望着这山水,却仍不能与之同呼吸,离这个境界还差得远呢。
突然有一滴雨打在我们的车上,接着又是几滴雨。
这雨打在车上朦朦胧胧,别人不怎作何想,但我却心下颇为高兴。
等了一夜的雨,终究还是来了。
下得车来,我披上山下买好的雨披,信步走进雨里。
雨不大不小,不疾不徐,我点点头,感觉这烟雨江南的情绪正好,可惜山上少了片应景的芭蕉叶,听不到雨声,品不够雨魂。
不多时到了半山的紫极宫,紫极宫似乎是座大道观,可惜导游交待不信教的不要轻易入山门,我猜测江西的道长不太好相与,于是折而向右,开始了我们的爬山之路。
从半山往外看,山谷被云雾环绕深不见底,云雾如雪白的缎子从山间向外铺开,白雾连天浑然一体,远山似全不可见,只偶尔在云雾的罅隙里露出浅青色的一角或一线,仿佛有个顽皮的小神仙在用墨线在勾画云与天的边界。
一路上山,路边多奇松、怪石,路过福星岩,看见有一棵松树长在一个挺立的绝顶上,四下全是山石,全无路径,独与一块耸立的山石为伴。
这一松一石,不知在这绝顶上生活了多久?她们相互陪伴着看尽了山间花开花落,云卷云舒,那份恬淡静雅只怕早已战胜了内心
的孤独罢?
一路上山,又见问道岩、听松、许愿石等,一松一石都是附会葛洪郑隐故事。
葛洪拜郑隐为师,郑隐又是葛洪祖父葛玄的徒弟,葛玄是道教四大天师之一,最后羽化成仙的。
这武功山,是葛玄一脉三代修道的地方,所以多少有些仙风道骨,只这云雾就是仙家才有的。
走得累了,同伴问我,若这山上真有神仙,你会怎么办?我笑道,只好请他送我下去。
同伴说不然,我要神仙把你们送上去,把我送下来。
我们信口开着玩笑,却不知亵渎神灵其罪不小,似乎他老人家给我了我们小小惩戒,悄悄地把我们的山路延长三千米,我感觉这山路走得格外艰难。
此时雨已停了,可惜雨霁云尚未开。
又见一栈道依山而建,我好生新奇地走上去,在索桥的摇晃中,再望茫茫云海,连墨线又都不见。
站在左右茫茫皆不见的索桥上,看见云雾中有若隐若现淡淡的青影,闻着雨后泥土的芳香,刹那间不知今夕何夕。
仍从索桥下来,鼓余勇继续往上登山,又在一处小店歇脚。
同伴劝我购一根竹棒,登山时可省些气力。
我挑了一根,上山时果然借力不少。
在山道石梯间用竹棒一点一抹,仿佛又多了一只脚,感觉稳定了不少。
后来有人笑我说我们成了伤员了,说这话就是不懂斯文,苏东坡有词曰“竹杖芒鞋轻胜马”,苏学士够潇洒俊逸了吧,我不过只
是以附骥尾罢了。
再往上走,有一泉从山石中溅落,滴在地上,溅湿了我们的衣襟,这就是武功泉了。
碑石上说含有多种矿物质,我采了一瓶水,拿在手上冰凉彻骨,水瓶周围马上就涌上了一层水雾。
水为寒泉,清冽还未可知,光是这冰凉,就已先声夺人了。
一路行来,时而上行,时而平走。
此时太阳不知从哪个藏身的地方冒了出来,云雾暂时消散开来。
太阳蒸融了云雾,暖和了我们的身心,不知是武功山还是山上的老神仙谁童心未泯,上了半座山,居然一山三变,从雨而阴,由阴而晴,是和我们同游,还是念我们不易,把山景之变化尽数展示给我们?
歇息了一会儿,我们一鼓作气,终于登上了最高峰金顶。
登上山顶,感觉格外神清气爽,一半是放晴的天色,开阔的视野,一半就是登山之后获得的成就感。
我们坐在山顶的乱石上小憩。
这石头原是高度的证明,如今又证明了我们的高度。
此时天已大晴,放眼望去天青云淡,草绿石健。
传说中的高山草甸正在孕育当中,比“草色遥看近却无”要多一分茂盛,比“风吹草低见牛羊”又要少三分雄浑。
生命的绿色在一边积蓄一边生长,展现出一片勃勃生机。
四下群山云雾涌起,蓝天、白云、碧草,加上青年人的笑靥,在这明净的山巅,便成永恒。
我在想,什么时候乏了,再去登山;什么时候累了,再去登山。
山总在那里,我们的心总要一次一次去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