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牲畜林》看卡尔维诺的语言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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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牲畜林》看卡尔维诺的语言追求
卡尔维诺的《牲畜林》是一篇风格特异的小说,它有两个比较突出的特点:首先,从风格上讲,它是卡尔维诺“轻逸”创作理念的绝佳实践,小说以富于喜剧性的情节和人物形象消解了战争这个话题的沉重之感,令人耳目一新;其次,从结构艺术上讲,它以“牲畜林”这个意象统摄全篇,运用“延迟”手法体现了小说“一波三折”的张力,读来意兴盎然。

因为小说本身的这两个特点,加上单元话题的设置,一般教学者总是把目光更多地投向小说的结构要素;追求教学创新者,则把注意力放在小说“轻逸”的风格上。

这样的教学视角当然有其合理性。

不过,如果我们回忆一下自己的阅读初体验,吸引我们读下去的动力,本质上是什么?除了结构,小说的另外一个魅力在哪里?我可以肯定自己的阅读感受:是语言,是卡尔维诺“确切”的语言吸引了我。

卡尔维诺在其《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里用整整一个章节来谈论他对文学语言的看法。

他说:“我觉得语言总是在被随意地、近似地漫不经心地使用着,这个情况令我烦恼,不可忍受……如果说我爱好写作,那就是因为我可以审察每一个句子――如果我不十分满意我的遣词造句的话――我至少可以消除我能看到的、令我不满意的原因所在……有时候我觉得有某种瘟疫侵袭了人类最为独特的机能,也就是说,使用词汇的机能。

这是一种危害语言的时疫,表现为认识能
力和相关性的丧失,表现为随意下笔,把全部表达方式推进到一种最平庸、最没有个性、最抽象的公式中去,冲淡意义,挫钝表现力的锋芒,消灭词汇碰撞和新事物迸发出来的火花。

”为此,这位语言大师对纠正语言的平庸随意现象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提出“确切”二字,以此为纲,他希望文学可以“引发出清晰、鲜明容易记忆的视觉形象” ,“在造词和表现思想和想象力的微妙时,尽可能使用确切的语言” 卡尔维诺这样希望,也这样实践着。

细细品味《牲畜林》,我们不难发现作者在文学语言层面所作出的努力。

卡尔维诺本人非常重视描写,他曾经大量进行“描写方面”的练习,《牲畜林》中就有大量细节描写,这些细节抓住事物(人物)的特征,注意遣词造句,往往一两个词就体现所写对象的情态,特别是动态,有着鲜明的视觉效应,所谓“如在目
前” ,也就是“通过选词造句的努力尽可能确切地展现物体可感的面貌” 。

例如:“朱阿用那两条短腿飞快地跑着,下坡时就像一只滚动的球,上坡时气喘吁吁。

”看到这一句时,朱阿这个矮胖子奋力奔跑的滑稽样子一定令我们忍俊不禁,他对自己唯一财产的惦念之心也从这卖力的奔跑中传达了出来。

卡尔维诺认为:“词汇把可见的踪迹和不可见物、不在场的物、欲求或者惧怕的物联系了起来,像深渊上架起的一道细弱的紧急时刻使用的桥一样。

正因为如此,至少对我个人来说,恰当地使用语言就能使我们稳妥、专注、谨慎地接近万物(可见的或者不
可见的),同时器重万物(可见的或者不可见的)不通过语言向我们发出的信息。

”他是如此倚重语言,语言成为他接近万物的一种方式,而建筑在语言之上的文学,更是他用来抵抗被剥蚀了内在的形象世界的唯一武器:
“我们生活在没完没了的倾盆大雨的形象之中。

最强有力的传播媒介把世界转化成为形象,并且通过魔镜的奇异而杂乱的变化大大地增加这个世界的形象。

然而,这些形象被剥去了内在的必要性,不能够使每一种形象成为一种形式,一种内容,不能受到注意,不能成为某种意义的来源。

这种如烟如雾的视觉形象的大部分一出现便消退,像梦一样不会在记忆中留下痕迹;但是,消退不了的却是一种疏离和令人不快的感觉。

不过,这种缺乏内涵的情况不仅仅见于形象或者语言,而且也见于世界本身。

这种瘟疫也时时侵袭人们的生活和民族的历史。

它使全部的历史漫无定形、散乱、混杂,既无头,又无尾。

因为我察觉到生活缺乏形式而痛感不快,就想使用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武器来反抗,这就是关于文学的思想。


是的,如他所言,“文学是福地” ,语言在这里应该怎样显现出其真正面目呢?确切一一用精准的、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的词汇“引发出清晰、鲜明容易记忆的视觉形象” ,这
就是卡尔维诺通往文学福地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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