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军治疗失眠经验

王晓军治疗失眠经验
各位群里的同道，大家晚上好。

今天晚上，我是抛砖引玉，因为，前几天听各位同道，包括高格非、尹周安医生，讲了关于失眠的专题，我感觉获益良多，感触也非常非常多。

今天晚上，感谢小荣兄给我这个机会，在咱们群里面，让我谈一点自己在失眠治疗上粗浅的经验。

有很多不对的地方，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其实呢，前面的几位学兄，已经把关于失眠的问题，已经讨论的非常淋漓尽致。

我呢，今天，可以说是做个小小的补充，因为，失眠，咱们中医同道都知道，在临床上是非常常见，算是疾病吧。

因为，中医对于疾病的界定，不能沿用西医那一套。

失眠其实只是一个症状，但是，很多患者，把失眠作为主诉，来找我们求诊，我们只好把它作为疾病来治疗了。

那么我感觉应该还是先从方入手，先谈一些用方的体会，这样我感觉大家会有兴趣一点。

然后，我再谈谈在失眠治疗过程中的一些小小的体会，或者浅见吧。

因为，之前我们的这几位学兄，已经把方剂讲的比较全面了。

我小补一下，你比如说格非老弟谈到了温胆汤，尹周安医生也谈到了温胆汤。

我感觉，还有一张温胆汤的加味方，有必要跟大家也介绍一下。

这张方，就是竹茹温胆汤。

竹茹温胆汤，是龚廷贤的方。

他的《万病回春》和《寿世保元》这两部书都收录了这个方。

那么，从这个角度上看呢，龚廷贤先生是非常重视这个竹茹温胆汤的。

那么，这张方他是怎么加味的呢？我们看一下它的药物组成。

他加了六味药，我把它分为三组。

第一组，就是加了柴胡、香附，我把它叫做疏肝理气组；另外一组是人参、麦冬，这个是补气养阴组；然后，又加了黄连、桔梗，这个是调气清热组。

他加了三组六味药，那么这个方呢，我们看看它的结构。

温胆汤本身是清热化痰，调气安神的。

黄煌老师经常告诉我们说，温胆汤是“壮胆汤”，用于治疗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但是，龚廷贤在这里又加了三组，又加了
补气养阴、理气化痰、疏肝解郁的。

那么，他原治“伤寒日数过多，其热不退，梦寐不宁，心悸恍惚，烦躁多痰而不愈者”。

但是，日本汉方医家，说是用于热病过后，已经过去了小柴胡汤证，但是又比竹叶石膏汤证偏实一点，同时，却伴有面颊潮红、咳嗽以及脉滑、舌白者。

这个是日本汉方医家对这张方的一个定位标准。

那么，我们再回过头来，以药测证，来观察下这张方的定位究竟在哪里。

我们有句话叫“尽信书不如无书”，只看古人所谓的主治证候，所谓对方剂的理解，还是不够，因为我们怎么样都要切于实用。

柴胡、香附调理气机；我们把理气药，理解为放松神经的一个组合。

凡是理气药，都有舒缓神经系统的一个作用。

失眠其实就是紧张，就是一种神经、肌肉的紧张造成的。

我们看睡怎么写的，一个目，一个垂，目垂了才能睡。

那么目怎么垂呢？那只有放松嘛。

你只有放松了，才能垂下来。

那么柴胡和香附呢，就能达到放松的目的。

柴胡对于大脑，它是有舒缓作用，舒缓神经，让你神经系统放松，松弛了，就能帮助睡眠。

那么，人参、麦冬干嘛的呢？人参、麦冬，就是能够增强胃肠道的消化机能，同时，能补气、补津液。

我们大家都知道，张仲景用人参，就是用于汗、吐、下之后，津液不足的状态；而麦冬呢，可以让人长肌肉、补气力、悦颜色、续绝伤。

为什么能这样呢，因为它就能够补充人体的物质基础。

而黄连呢，就很好理解了，其实就是一个除烦的。

黄老师的《张仲景五十味药证》里，把黄连定位为：烦悸而心下痞；这个烦呢，是一种充血性的烦，也就是实性的烦，所谓的湿热。

什么叫湿热啊，热呢，就是充血；湿呢，就是一个局部的渗出，那只有在充血的情况下，才能会有渗出，所以说，用于充血性的渗出造成的烦。

所谓的悸，也就是由于充血也好、渗出也好，代谢增高之后，引起的心动过速。

病人会感觉心烦不安，心悸莫名，同时，心下又痞。

为什么心下痞呢？其实就是因为胃口充血，胃炎了嘛，所以造成的心下痞。

而桔梗，用传统的理解方法呢，它是所谓的“舟楫之剂”，古人认为它有升提的作用。

我们把推理性的东西暂且放下不论，桔梗在这里能够排脓，所谓的排脓，就是抗渗出嘛，同时，它能够调理气机。

你看，桔梗和枳
壳经常在一起用，就是一个升，一个降，它有调理气机的作用。

所以说，温胆汤所谓的壮胆、化痰、理气、安神，再加香附、柴胡的放松神经，人参、麦冬的调节代谢，补充物质基础，又加上黄连的抗充血、抗渗出、除烦、治心下痞，以及桔梗的调理气机。

可以说这张方子，能够大大拓展温胆汤的应用范围。

大家知道，热病之后，对于机体本身来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最后虽然痊愈了，或者说大势已去，但是呢，就好像是大战之后，我们需要恢复国计民生，这个时候，身体需要一个时间段的休养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然而此时体液是不足的，正气受到了一定的损伤，而人参、麦冬就派上了用处；那么余热不净，黄连就有了用武之地；而气机不调，升降失常，桔梗也就有了用药的指证和必要；柴胡、香附再来一个放松和舒缓。

这样一来，这张方子的应用指征，就已经非常明确了，可以与十味温胆汤、高枕无忧散、黄连温胆汤，作为一个很好的补充。

同时，我还发现，其实，在热病的后期，出现的还不止温胆汤证。

我们知道，现在由于抗生素的使用也好，加上一些西医理念对于基层医生的洗脑也好，造成了大家会用一些苦寒的药物，或者一些抗生素，甚至激素等等这些药物治疗。

那么高烧退了，热势也去了，但是，会遗留下什么问题呢？一个是吃不好，二个是睡不好，再一个是疲劳、乏力。

那么，这个时候，假如患者以失眠作为主诉，来找我们就诊，同时伴发有食欲不佳，也就是纳呆；同时，有身体的疲倦，还有心下痞闷。

其实，我们这个时候，我们就依照“胃不和则卧不安”的思路，用半夏泻心汤来调整。

假如患者痰湿症状比较明显，并且易做噩梦，容易晕车、恐高，半夏体质倾向非常明显，我们依然可以用半夏泻心汤合方温胆汤。

有的时候，如果温胆汤证不是很明显，就是痰热证也不是特别明显，那么我们用半夏泻心汤就可以解决了。

大家不要以为半夏泻心汤，只是一张治疗胃病的方，其实，它一样可以治疗失眠。

因为它里面，大家都看到了，有黄连、黄芩、半夏，跟黄连温胆汤有类似的地方。

同时，我还根据这个思路延伸性地用甘草泻心汤来治疗这种失眠。

思路是什么呢？就是患者一般会发现第一个是有明显的口
腔溃疡，或粘膜损害；或者是体检的时候，有糜烂性胃炎啦，或者有肠炎啦等等；以及复发性的口腔溃疡这种伴发症的时候，我就会选用甘草泻心汤。

用方思路呢，就是甘草泻心汤作为消化道的黏膜保护剂和修复剂，同时，又见神经系统的不安定，以这个作为指证和思路来运用的。

这个思路呢，还是来源于日本汉方医学，他们用甘草泻心汤来治疗夜游症。

我根据这个，认为这个方子是中医的精神神经安定剂。

非常有意思的是，我最近还看了一个患者，男性，43岁左右，失眠大概二三十年，非常顽固，到最后不愿意治，感觉丧失信心了。

他老婆在我这里看，治疗月经延后，淋漓不尽，调治的效果还可以。

于是，他老婆就介绍他过来看。

我一看这个人就愁眉苦脸的，人很疲惫，好像是机车修理工，整晚整晚的睡不了，据说一个晚上也就2、3个小时的睡眠。

他还告诉我说呢，容易拉肚子，凉的、热的都不行，反正，稍微不注意不容易就拉，一天好几次。

拉的时候，肛门还有灼热感，同时肚子还胀气，越胀越睡不着，典型的胃不和则卧不安。

这一次，感冒了，之后呢烧也退了，吃了西药，打了点滴，肚子胀气，口腔溃疡。

然后，我当时就一个念头，就是甘草泻心汤，合上栀子厚朴汤，因为他心烦腹满，卧起不安，非常符合。

当时，我跟诊的一个学生还问我，王老师，这个患者还拉肚子，栀子能用吗？我说，你学的很好。

这个栀子，张仲景告诉我们说：“病人旧微溏者，不可与服之”，但是，你不要忘了，他还有一张方子，叫栀子干姜汤。

因为，中医的方讲究的是配伍，它是一个团队精神，它是一个优势互补，资源整合。

我们不要单味的去分析某一味药，既然它是一个方，它不是单兵作战，而是团队。

所以说，我们甘草泻心汤里面有干姜嘛？这个时候，我们用栀子厚朴汤，栀子合上干姜，不就是栀子干姜汤吗？所以，我就不怕这个大便稀溏。

再一个，对于这个大便稀溏的问题，我们还要分析的去看问题。

有的大便稀溏，是中焦虚寒，胃肠吸收机能低下。

这个大便稀溏，显然是一些干姜证、理中汤证、四逆汤证等等。

换句话说，我们得增加脾胃的吸收功能，增加小肠的温度，促进它的吸收，然后才能达到止泻的目的。

但是，现在这些患者呢，就是由于他体内的热气比较旺盛，或者肠胃道有垃圾，那么我们不要忽略人体有自我保护
的功能，它就是向往外排垃圾。

那么排垃圾的渠道，除了小便、出汗多，就是大便次数多。

我们有理由认为，这个大便多，就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这个时候，我们不但不能止泻，而且还得因势利导，帮他泻。

你把这个垃圾排出去了，把他热气拿掉了，那么这个腹泻，大便稀溏不就可以不止自止了吗？这个不就是通因通用啊。

所以这个时候，大家不要因为大便稀溏，就不敢用栀子了。

我们要整体分析，综合地看待问题。

当时，这个方子，我就给他开了十天的。

为什么开十天呢？因为，我在临床工作中，很多患者会关心这样一个问题。

第一，大夫，这个病能不能治？第二，你给我治得多长时间？其实，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大家都应该有这个感受。

原来我就感觉很无奈，很尴尬。

你不回答吧，不礼貌，感觉好像被人问住了，哑口无言，瞠目结舌；你回答吧，自己心里真的没底，我又不能欺骗人。

是不是？后来，随着临床时间的慢慢增长，经验也慢慢多了起来，我就发现一个问题，就是什么呢？这个失眠这个疗效的显现，我的总结大部分患者一般会在十天、十四天、二十天左右；限于个人经验，少数患者也有服药当天、三天或者一周有效的，这个是比较快的。

也有比较慢的，一个月、两个月或者三个月才有效。

我记得我在武汉治疗一个女性的患者，她三个月才有效。

然后她依然对我很相信，因为我们经常沟通。

三个月之后，我给她改了温经膏，她才有效。

这个患者，吕大夫也应该知道的。

但是，大部分的患者，我发现一般都得十天或者十四天。

我一般都给患者最低开十天，或者十四天的药，否则，就是这种慢性、顽固性的患者，你给他三五剂，根本就没有作用。

然后呢，这个患者，他不是看你多少剂药，而是根据他看了几回，他根据这个来评价你疗效的。

哪怕你给他开一剂药，他第二天过来说，大夫啊，没效。

那怎么可能有效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你那是有病了，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那么长时间的一个问题，怎么可能一次就成功，毕其功于一役呢？那我们就是神医了，可惜我们不是神医啊。

但是，这个患者呢，他老婆是对我很信任的，而他是在他老婆的鼓动之下才过来的。

我看他对我那个神态啊，对我不是很信任，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甚至有点不太相信。

所以，我看给他开多了，他也不
一定要，我就给了他十天的药。

我让他吃五天，停两天。

他说，大夫，我这个失眠，你干嘛让我停两天啊？我把这个道理给他稍微讲了一下。

我说这个药物啊，中医不是搞对抗，对号入座，你睡不着了，我给你片安定。

不管你什么病，包括失眠，都是身体失衡了，失调了，才造成这个问题。

我们中医，不是直接给你安神、镇定，而是调整你身体状态，让你恢复本身固有的一个协调和平衡的状态之后呢，你的睡眠呢，就可以召之即来了，是不是？所以，把这个问题给他解释清楚了之后，我说，我这个药呢，就是让你吃一吃，然后你停一停。

服用了之后，你的身体对这个药物有一个反应，身体有个自我调整的时机。

那么呢，吃五天，停两天，同时也给你省钱了，是不是？十天的药，你吃了半个月，这也突出我们医生对患者的人文关怀，不但是节省了胃肠负担，也节省了医疗开支，更有效的就是缓解了患者的心理压力，其实，也是一种暗示疗法。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个患者长期的服药，他会在心里告诉自己，你看哈，天天吃，天天吃，我是一个药篓子，药罐子。

第一，花了很多钱；第二，吃了胃里难受；第三，我的病可能会很严重，否则，医生怎么这么让我吃啊，对不对？这种负面的情绪啊，对于疗效的发挥，和医生的后续治疗，都是不利的。

而黄老师，给我们发明和指导了这种优秀的服药方法，特别对于神志病的调理，包括失眠的调理，这个服法有特别好的心理暗示作用。

第一，你不会花那么多钱；第二，你胃肠负担也没有那么重；第三，会告诉他，你的病情也没有那么重，否则，我干嘛让你吃吃停停啊？所以，当时这个患者，我就给他拿了十剂药，我让他五二服法。

两周之后，他非常高兴。

他说，王大夫，这个药非常好，我吃了之后，大便也不拉稀，肚子也不那么涨了，然后啊，睡觉啊明显好转，大概之前我两三个钟头都睡不了，恍恍惚惚的睡，睡得不踏实；这个药吃了之后，肚子也不涨，我睡得挺好，大概六个小时能有。

你看，一下子就非常满意。

于是，这个方子我就没有改，或者吃五天停两天，或者吃三天停两天，最后，吃一天停一天，大概吃了四十多剂，两个多月，这个多年的问题就解决了，他还告诉我，经常复发的口腔溃疡，也没了。

这个就是用甘草泻心汤合栀子厚朴汤，这个疗效非常的漂亮。

然后，
我的一个学生，她是新加坡的，有一次在听我讲课的时候，她说王老师，你看我今晚听课精神多好，我头上扎着针呢。

我说你怎么了？他说我头痛，我就想找你开个方呢。

我说没问题啊，你怎么个痛法呢？他说就是头痛，没有别的症状，大概最近工作压力大，门诊病人多，睡觉没有睡好，有点疲惫，有点烦。

这个沈医生呢，脾气有点急，然后呢，我说，这样吧，我给你开个专方，你吃一吃。

因为，离你这么远，也没有办法知道你实际情况。

当时，我给他开的清上蠲痛汤，我给他开的科学中药，四克，又用了一克的清空膏，让他每天吃三次。

这个药我让他吃个三到五天的，三天之后，他告诉我，这个药挺灵的，吃一次就明显缓解，三天后就缓解了一半，但是，后面再服呢，就没有什么进展。

因为他听我的课，讲到了甘草泻心汤，他没有跟我讲，他自己用甘草泻心汤五克，加了栀子厚朴汤，吃了一周。

然后，头痛完全就康复了，他自己说平时睡眠也不是很好，吃完之后，睡眠也有特别明显的改善。

后来，他发消息给我，说这个方真灵。

我也从他这个案例当中，再次感受到甘草泻心汤安定精神神经系统，治疗失眠的一个神效。

这个是关于竹茹温胆汤的一个延伸。

第二个呢，就是关于黄连温胆汤。

这个黄连温胆汤，我有个小小的经验，有的时候我把黄连变成黄连解毒汤，或者是三黄泻心汤，由此来增强黄连温胆汤的疗效，这个思路其实还是是来自于黄煌老师。

我看咱们的黄老师，在应用温经汤的时候，有时候，对于温经汤证不是那么明显，她的体质状态不是完全具备，就是月经迟迟不来，但是，她的体质倾向不是很明显，或者人偏壮实的时候，黄老师就加麻黄，他把它叫做麻黄温经汤。

而又有几个医案，我看黄老师是这么应用的，他是用温经汤，合方葛根汤，或者麻黄附子细辛汤，这样一搞，其实就等于是麻黄温经汤的一个延伸。

我就由黄老师的加味合方手法，借鉴了这个思路，我想温胆汤既然能够加黄连，干嘛不能合方黄连解毒汤呢？因为这个黄连解毒汤，我们不能仅仅把它认为一张清热解毒的方，其实，这个方，对于神经系统症状，比如失眠、头面烘热、耳鸣眩晕和不安感，并且，很多神经系统症状，黄连解毒汤，同样会见到很好的疗效。

这个在日本汉方医案中，可以屡见不鲜。

根据日本汉方医家描述，这种患者，
往往会突然感觉头面烘热，体内热量特别特别大，这种患者一般会告诉我们我只怕热，不怕冷，你只要不要让我热就行，热气特特大，代谢特别特别高，同时，会发生剧烈的心悸。

但是，你让他去医院检查，什么阳性指证都没有。

特别是见于一些更年期的女性患者，她们这个时候，一般在失眠、耳鸣、头晕、头胀、烘热出汗，这样一系列症状表现的同时，血压也升高了，心率也上去了。

她们于是非常惊恐，可以说惊恐万状，更加的紧张、害怕，本身这种毛病就是紧张、焦虑造成的。

她在这个基础上看到血压升高了，心率上去了，她就更加的惊恐，更加的担忧，于是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这个时候，我们就用温胆汤，加上黄连解毒汤。

其实，这种血压，我们可以告诉她，就是白大衣高血压。

这种血压高，它一般就是一过性的，会时高时低，一紧张就高。

所以，我们要把这种规律告诉患者，让她不要去担忧和焦虑。

同时，我们就用黄连温胆汤，或者温胆汤合方黄连解毒汤，这个时候，对于这种问题就解决的非常好。

我记得在大冢敬节先生的《汉方诊疗三十年》里，提到过一个小伙子，神经症，失眠，面潮红，体格比较壮实，皮肤比较油腻，腹肌比较有力，舌苔比较黄厚，等等这一系列的症状。

于是，大冢敬节先生就给他开了黄连解毒汤，因为他之前也用了很多其他的方子，都没有疗效。

这个黄连解毒汤吃了之后呢，疗效是不错的，有效，终于见效了，大家都很高兴。

但是，有意思的，他有一天药还没有吃完，就告诉大冢敬节先生：我这个药吃了之后，医生啊，我流口水，不舒服。

我看到这里呢，就感觉像理中汤证。

大家都看到过伤寒论最后，病人喜唾，胸上有寒，要是以我们的常规思路，可能是不是应该用理中丸？但是，大冢敬节先生的处理方式是守方续服，还用黄连解毒汤。

因为他从整体判断，认为还是一个实证，还是一个热证，这个时候，不能因为看到口流口水了，就改弦更张。

特别有意思，然后，他把黄连解毒汤继续给患者服用之后，随着继续的服用，口水没了，其他的某些不适症状也没了，而且，失眠康复了，神经症状也消失了。

守方服啊，服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从这里，我们看，纠正体质状态，治疗疾病，它是不是需要一个过程？从这个医案看，给我的一个启发，就是当内科医生，我们要学会守方。

我们
的老前辈，老专家告诉我们，伤寒如流水，杂病如漩涡。

治疗慢性内科疾病，我们就要学会守方。

你不要你看到不行，就改弦更张，就马上换、马上变，变来变去的，找不着北了，连自己也疑惑了、找不到方向了，那你以后怎么办呢？那么对于伴有大便干燥的，我就会加上大黄，就等于合上三黄泻心汤。

那么三黄泻心汤，合上黄连解毒汤，日本汉方医学把它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黄解丸。

这个方子，不但能够治疗失眠，治疗高代谢状态，能够降血糖，降血脂，抗代谢增高，同时，还可以安定精神神经。

这个是非常好的一张方子，非常漂亮。

但是，我仍然按照这个思路延伸，那么这个方子，也可以合上桃核承气汤，也可以合方抵挡汤，这个对于其人如狂，狂躁型的，这个疗效一样的高。

于是，我们这样一直拓展下去，思路就活了，用方就比较左右逢源了。

记得2014年的年底我还治了这么一个患者：这个老爷子他是非常酗酒，他女儿跟她孩子来看病看的不错，她感觉很信任。

她说“我老爸有毛病，王大夫你能不能给我们治治？”，我说“他怎么啦，你领他过来吧！”然后她就领老人过来，六十多岁，面色是黑黑的，当时冬天戴了个帽子，嘴上叼着烟卷儿，一副满不在乎玩世不恭的模样。

之前他女儿已经告诉我这个老人脾气特别暴躁，一上来那个劲儿就摔碟摔碗的。

然后看谁都不待见爱发脾气，一弄就是红脖子胀脸，谁也管不住他，好像凶神恶煞似的，家里边儿的没人敢跟他怎么争，也感觉争也争不出什么理，他一会就好了。

然后晚上不睡觉，整夜在外面跑，穿的衣服还特别薄，不爱穿衣服，他嫌热，整个儿就是登高而歌的那种状态，只不过的说话还不是那么迷糊，什么都知道，就是不按理来，说理不讲理。

然后我一看她舌苔黄厚舌质偏红舌质坚老，人并不胖，但是摸他肚子腹肌特别坚紧有底力，脉也是沉实、沉滑而有力，同时大便偏干，好几天拉一回。

还特别喜欢喝酒，爱吃辛辣的东西，说话的语速比较快，声音也洪亮中气充足。

于是当时我就开了一个组合方：上午给的是桃核承气汤、三黄泻心汤，又加了栀子豉汤。

我用的是科学中药，桃核承气汤用两克，栀子豉汤两克，三黄泻心汤一克。

晚上给他用的是黄连阿胶汤、黄连解毒汤，又加了抵挡汤，可能还合升降散。

因为他当时的狂躁劲儿就正在犯病，所以把这所有的重兵力集于一体，然后就给他来了七天（一周的量），当时只看了一诊就没再来。

其实我还记挂着这件事儿，我以为不行所以没来复诊。

当时王旭对这个案例印象也是挺深刻的，他还问我王哥那个老头儿不知道怎么样啊。

我说你打电话问问他啊，你有她女儿电话吗？他说行，可是后来他忘了没打。

又过了大概一两个月，他女儿又领着她的孩子来看病，我不认识，王旭认识她，就问她你爸怎么样啊？她说：太好了！上次药一吃啊，他大便拉了几次，然后这个精神状态非常漂亮，晚上一觉到天明，疗效特别特别漂亮。

那么王旭问：那你怎么不让他来巩固啊？他女儿就说了这老人特别犟，说啥也不吃了，说我好了还吃什么呀！就不再来了。

那么为什么这个案例我印象这么深刻呢？第一，当时有印象，后来还进行了随访。

而且2015年的十月份的时候，他又来了，这次他主动来的。

他说我这两天又睡不着了，你去年给我开的那个方子挺好的，王大夫你再给我用吧！我就告诉他：老爷子这个方我们只能给你暂服，你吃的有效之后还要巩固一下，我们再给你做一个调整。

就是光让你这样泻也不行，但是呢，这个我们先清先通后滋再养。

我们要走几步才可以给你搞定，你不要只来一次，那我不可能给你治这么好这么彻底。

当时他是唯唯诺诺的答应特别好，其实又是一次，据他女儿说又是非常漂亮。

这个老人的疗效是非常好的。

那么从这个案例呢，我又回到刚才关于疗程的话题。

我还发现一个规律：就是有的人显效比较快，那是因为他的身体棒，不是我们医术高；而有的人体质比较差，他是虚弱型的那种状态。

比如归脾汤证、酸枣仁汤证，这些需要调补的人疗效不会这么快，再比如说温经汤证，这些人它就是物质基础不够了，不是简单的一个功能紊乱的问题，他体质不行。

你给他调补的时候我经常打比方说我给你调养身体，就好像一个贫穷的人，这时候我们要让你富起来。

那是不是需要有过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