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来我国心理学研究方法的回顾与反思

20年来我国心理学研究方法的回顾与反思
崔丽霞3
郑日昌
(内蒙古师范大学教育系,呼和浩特　010022) (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系,北京　100875)
摘　要　对近20年来我国心理学研究所采用的研究方法及分析资料的方法进行了客观的回顾与评价,概述了我国心理学研究所采用的主要研究方法和分析资料的方法,探索研究方法的变化趋势,指出存在的主要问题,并且为今后研究科学水平的提高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关键词　心理学研究方法,分析资料的方法,回顾。

分类号　B841
1　研究目的
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改革开放步伐的迈
进,我国心理学的研究如雨后春笋一样蓬蓬勃勃地开展起来,积累了丰富的研究资料。

对这些研究所采用的研究方法及分析资料的方法进行分析与评价,了解我国20年来心理学研究方法的发展趋势,查明其存在的问题和不足,对于今后的研究工作,特别是对于提高心理学研究的科学水平有着重要的意义。

为此我们对20年来我国心理学研究所采用的研究方法及分析资料的方法进行了客观的回顾与评价,概述了我国心理学研究所采用的主要研究方法和分析资料的方法,探索主要研究方法的变化趋势,指出存在的主要问题,并且为今后科研水平的提高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2　研究方法
首先我们将心理学研究二分为定量研究和定性研究。

定量研究一般指对事物可以量化的部分进行测量和分析,以检验研究者自己关于该事物的某些理论假设的研究方法。

量的研究有一套完备的操作技术,包括抽样方法(如随机抽样、分层抽样、系统抽样、整群抽样)、资料收集的方法(如问卷法、实验法)、数字统计方法(如描述统计和推断统计)等。

其基本的研究步骤是:研究者事先建立假设并确定具有因果关系的各种变量,通过概率抽样的方式选择样本,使用经过检测的标准化工具和程序采集数据,
对数据进行分析,建立不同变量之间的相关关系,必要时使用实验干预手段对控制组和实验组进行对比,进而检验研究者自己的理论假设。

定性研究则是采用书面的、言语的和观察的方式,取得有关心理特征与行为表现的描述性资料,对这些资料作出定性的分析。

本研究中所说的定性研究比较宽泛,几乎所有非定量的研究均可纳入定性研究的范畴,如哲学思辩、个人见解、政策宣传和解释等,一些目前被称为质的研究的一些方法也被纳入其中。

心理学的研究过程是一个依据假设不断收集资料和分析资料,以验证假设的过程。

收集资料是通过各种具体的研究方法来实现的(如问卷法、实验法、观察法),而分析资料是对收集到的资料加以整理以便得出结论的过程,一般来讲量化的资料要用适当的统计分析方法进行数据处理,而定性研究中的分析主要依靠归纳,而且所得结果,不是统计结果,是一种描述、说明、解释。

虽然统计分析也可适用于定性研究中的部分数据分析,但它们毕竟不是定性研究中分析的主要部分。

各种研究方法及分析资料方法的编码如表1所示。

具体的研究过程是:先从目前国内发行的心理学杂志中选择较有代表性的3种杂志《心理学报》、《心理科学》和《心理发展与教育》。

检索的范围是1981年—1998年。

因《心理发展与教育》1985年创刊,选另一有同样代表性的杂志《心理学探新》1981—1984补充进来。

然后每年从每种杂志中随机抽取文章24篇,这24篇文章平均分配在每期里,例:如果杂
收稿日期:2001-02-14。

　3现为北京师范大学99级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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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理　学　报　2001,33(6):564—570
Acta Psychologica Sinica
表1　各种研究方法及分析资料方法的编码
研究方法分析资料的方法
a12行动研究(Action research)12协方差分析(ANCOVA)
a22对已有资料的分析(Analysis of existing data)22方差分析(ANOVA)
a32数学分析研究(Analytical2mathematical)32贝叶斯统计(Bayesian)
c12个案研究(Case study)42双变量相关(Bivariate correlation)
c22因果模型(2Causal com parativeΠm odel)52Bootstrap法(BootstrapΠjacknife)
c32内容分析(C ontent analysis)62双复式相关(Canonical correlation)
c42比较研究(C om parative approach)72卡方检验(Chi2square)
c52相关研究(2C orrelational study)82聚类分析(Cluster analysis)
c62跨文化研究(Cross culture)92描述统计(descriptive statistics)
d12描述研究(Descriptive)102甄别分析(discriminant analysis)
d22横向研究(DevelopmentalΠcross2sectional)112效应值Π统计决断力分析(E ffect sizeΠpower analysis) d32纵向研究(DevelopmentalΠlongitutnial)122因素分析(FactorΠprincipal com ponent analysis)
e12人种志(E thnography)132逻辑斯蒂模型(Log2linearΠlogistic m odeling)
e22前实验设计(Experimental2pre)142多变量协方差分析(M ANCOVA)
e32准实验设计(Expremental2quasi)152多变量方差分析(M ANOVA)
e42真实验设计(Experimental2true)162元分析(M eta2analysis)
h12历史研究(H istography)172多维量表分析(Multi2dimensional scaling analyses) i12解释或综述研究(interpretativeΠrhetorical)182多重比较(Multiple com paris onΠP ost hoc com paris ons) n12自然研究(Naturalistic study)192多水平分析(Multi2level analysis)
o12观察研究(Observational study)202多质多法(Multitrait2multimethod)
p12哲学研究(Pilos ophical)212非参数检验(N onparametric)
p22政策研究(P olicy study)222偏相关(2Partial2correlation)
p32预测研究(Prediction study)232路径分析(PathΠstructural equation)
p42心理测量学的方法(Psychometric method)242剖析图(Profile analysis)
q12定性研究(Qualitative)252心理测量学统计(Psychometric statistics)
s12再分析(Secondary analysis)262Q分类技术(Q2methodology)
s22单被试设计(S ingle2subject)272定性解释(Qualitative interpretation)
s32模拟研究(S imulationΠresam pling)282回归模型(Regressional m odel(O LS)
s42调查法(Survey)292社会测量学统计(S ociometric)
z02其他方法(Other methods)302t检验(t2test)
312时间序列分析(T ime2series analysis)
322三角互证(T riangulation)
332趋势分析(T rend analysis)
342其他方法(Other analyses)
志为季刊,那么就从每期里随机抽取文章6篇。

共检索文章1296篇。

然后对这些文章从研究方法和资料处理的方法两个方面进行分类编码。

为了使不同的研究助手有共同的参照标准,在依据研究方法对文章分类编码时统一规定如表2。

实验设计和单被试设计的等级最高,依次递减。

每篇文章的研究方法不得多于3种,尽量选择最主要的一种方法。

当同一研究报告用了不止一种主要的研究方法,可以按照表中的优先等级对该文章进行归类,例如:一篇文章既可以归为相关研究又可以归为发展研究,由于我们规定相关研究的等级高于发展研究,那么我们就将其归为相关研究。

当实在决定不了哪一种更重要时就都填上,但不要超过3种。

对于资料处理的方法,尽可能地选出每篇研究报告所采用的所有资料处理的方法。

依据编码资料统计出每年各种方法所占的百分比,选主要的几种研究方法和资料处理方法画出其发展趋势图,并且对有关的研究报告所采用的这些方法进一步分析,探察其存在的问题和不足,提出针对性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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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2　各种研究方法入选的优先等级
优先程度定量研究定性研究
5前、准、真实验设计,单被试设计
4因果模型,心理测量学的方法,模拟研究
3行动研究,个案研究,跨文化或横向研究,纵向研究,
相关研究,预测研究,观察研究,比较研究,数学研究
人种志,自然观察,历史研究,哲学研究2发展研究,调查法解释性的、说明性的研究,内容分析1再分析其他定性研究
3　研究结果和讨论
3.1　有关研究方法的结果及讨论
新中国成立以后由于社会上极左思潮的干扰,阻碍了心理学研究的发展,使得我们的研究方法大大地落后于西方一些先进的国家。

相当一部分研究没有精确化、规范化、定量化,不能满足准确地把握事物的“度”、科学地规划和预测未来的要求。

在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中甚至停止了所有的心理学研究。

改革开放后,认知心理学、工程、管理、社会、心理测量等分支学科迅速传播,心理学服务于四化建设,这一切使得心理学在改革开放后步入顺利发展的道路。

三种杂志每年的72篇文章中定性和定量研究所占的篇数见表3。

80年代以来的文献检索表明心理学研究方法的发展趋势是:定性的研究方法缓慢递减(h1,i1,p1),定量的方法逐年递增(e4,p4,s4)(见图1、图2)。

应用较多的定量研究方法有实验研究(真实验设计和准实验设计)、心理测量学研究方法及调查研究;应用较多的定性研究方法有综述研究、哲学研究及历史研究。

随着理论建设的日益完善及心理学研究者科学素养的提高,同时由于心理问题的复杂性,简单的实验设计很难实现对自变量的操纵和对无关变量的控制,定量研究不断发展壮大,实验设计由过去单一的实验组和控制组对比的思路向更复杂、更有解释力的实验设计发展,如多因素实验设计、多基线设计、多变量设计等,测量学研究迅速发展,相关研究及因果模型逐渐为越来越多的研究者所掌握(见表4)。

量化成为心理科学研究的重要标志,以数量来表现研究成果,以客观性、系统性和可验证性作为科学研究的标准目前成为一种时尚,这极大地推动了我国心理学研究的发展。

表3　三种杂志每年的72篇文章中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所占的篇数
心理学报心理科学心理发展与教育
(含心理学探新)
年代定性研究定量研究定性研究定量研究定性研究定量研究1981106215572448 198276510622151 19836668642349 19847657651854 19854688641953 19864684681854 19874687652052 198810624682349 19895674681260 1990468666864 1991963369963 1992567963963 1993567567567 1994369864468 1995369270468 1996369468666 1997468666369 1998072369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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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4　各种心理学研究方法在每年的研究报告中出现次数的统计
年代
c2
c5
c6d2d3e1
e3e4h1i1p1p4s419811
2165929103419825231062210413198351
41332963619841216145253471985131
251142334819861
23221531824819873251622434819881241
5152
26676198911323320163
91319902
18134201681519912714
321115512131992426415211193111119933271152211111718199422523221103181119954352520811916199642314
5211819131997696
2
32911022691998
116
6
30
3
13
20
注:方法编码见表1。

图1　应用历史研究、
解释或综述及哲学研究的趋势
图2　应用真实验设计、心理测量学和调查法3种研究方法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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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有关分析资料方法的结果及讨论
分析资料的方法与所采用的研究方法相呼应,单纯定性解释的研究报告日趋减少(见图3);不作统计或单纯作描述统计的文章也越来越少,推断统计得到普遍的应用;各种量化的统计方法日趋增多,而且日趋复杂,多元方差分析、多元回归分析和协方差结构模型出现在许多的研究报告中(见表4)。

定量研究的迅速发展使得我国的心理学向客观、科学、严谨的方向迈进,不断赶超世界先进水平。

但是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由于不很了解心理学研究中定量方法的局限性,在个别研究中存在统计分析方法误用的情况。

首先大部分用于心理学研究的定量方法是基于概率理论之上的。

对于概率,“重复实验”是一个很重要的前提。

而心理学的研究对象是人,不同的人在需要、情感、能力、经历及遗传等方面都不同,用不同的被试进行实验能否被看作重复实验,是很让人怀疑的。

将概率方法应用于心理学的研究时另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是“大数定律”,所谓“大数定律”是指在大量观察中得到的小概率事件实际是不可能事件。

而关于多大为“大量”,这就得基于对所研究问题的定性分析之上才能确定。

例如:对于药品检验,1%次品的可能就得放弃;而对于服装, 1%的次品是可以接受的。

所以概率是基于归纳逻辑之上的,当用于能动的、有选择的人的研究时难免有一定的局限性。

其次就是有关显著性检验的问
题。

在我国的心理学研究中经常被使用的一种定量分析方法是显著性检验法,这些方法包括正态检验、t检验、x2检验、F检验。

很多人认为经过显著性检验后科学性就得到保证,不了解在虚无假设中存在两种错误的对立。

例如我们经常将采用新方法的实验班和采用传统方法的对照班比较,然后进行显著性检验。

这时我们就会犯两类错误:一类是“认可坏方法”,一类是“拒绝好方法”。

显著性检验只能帮助我们将一类错误的可能性降至最小。

所谓显著性水平达到0105是指犯第一类错误的可能性只有5%。

基于相同数量的观测样本,犯一类错误可能性的减少必然以犯另一类错误的可能性的提高为代价。

标准越严,接受坏方法的可能性越小,那么犯拒绝好方法的错误的可能性就越大。

只有通过定性分析确定“宁可错拒,绝不勿用”时,差异检验才是有意义的。

不能用p值来肯定或否定一个实验结果,根据它肯定一个变量的作用,还需借助于其他的方法深入探索自变量与因变量中间实质性的关系。

心理现象是世界上最美丽然而也是最复杂的花朵,并不是简单的方差分析或显著性检验就能包罗万象,尽管量化的研究方法越来越发达,越来越复杂,但它还是不能解决所有的心理学问题,心理学研究对象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与“物体沿直线或曲线运动的轨迹”这样的问题具有本质的不同。

单纯的定量分析对于心理现象的研究并非万能。

表5　各种分析资料的方法在每年的研究报告中出现的次数统计
年代247911121518212324252728303334 19811342395157173 19822362917101541763 1983435251813451985 1984717242611164438107 198512263333171361589 198681737342112043131256 1987946282918431122 19881326252731274451 19891298293341175341127 1990177142539311863511625 19912178234032138391165 199219717214561111053541615 1993211062545422219112541823 199424111031486311272322244 199511511325467242653032118 19962161530493611169233924 199720710334610513247271192 1998311011395766317472182243 注:方法编码见表1。

865心 理 学 报 33卷
图3　应用效应值Π统计决断力分析、心理测量学统计、定性解释、t 检验4
种方法的趋势
图4　应用方差分析、双变量相关、卡方检验、描述统计4种方法的趋势
3.3　有关心理测验的研究和应用
近10年来我国心理学研究另一较突出的特点是有关心理测验的研究和应用极为普及(见图2)。

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各种测验的编制和修订,二是用各种现成的量表、问卷及测验等作为工具来收集资料进行调查研究。

在心理学的研究中经常将西方量表翻译后在中国使用,但是未对量表重新进行标准化,很难保证结果的可靠性。

在引进外国量表时,首先要了解、审定西方量表的使用情况,确定引入的价值和适用性;其次结合中文的习惯用法对量表进行准确无误的翻译,必要时请不同人进行反向翻译,以验证译文是否准确;第三,通过初试对量表进一步进行修订,剔除含义不明确和不具区别能力的项目;第四,进行信度和效度的检验。

然后利用初步的研究结果对量表再次修订,提高其信度和效度。

最后对量表再次评价并建立具有文化特异性的常模。

3.4　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的结合是心理学研究的必然趋势
定性研究在我国心理学研究的历史上有着光荣的传统,但是我们的定性研究一直停留在低级水平,
难以深入。

令人可喜的现象是近十年来研究者们特别重视定量研究方法的应用,极大地推动了我国心理学研究的发展。

但是心理现象的复杂性使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相结合成为必然。

在西方针对定量方法的不足,教育、心理及其他社会科学领域发展起了定性研究的方法,它是由人类学、人种学以及其他社会学领域的基本方法发展起来的一种强调在自然状态下,由观察者参与体验,并最终获得和解释关于研究对象深度信息的研究方法。

定性研究可更多地反映自然真实情境下人的心理活动,但是定量研究具有可重复性和客观的优势,两者优势互补。

所以我们在重视定量研究的同时,不应忽视各种定性研究方法的应用。

它们的结合可通过不同的方式来实现:①用定性资料来帮助解释定量研究的结果;②同时收集定量与定性的资料,两种方法互补使用;③将定性分析作为形成假设的途径,然后通过定量实验来检验这种假设;④对定性资料做量化分析。

对于心理学研究者最重要的是要思考研究课题与研究方法的最适性,而且要不断创新,这样才会使我国的心理学研究赶超世界先进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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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6期 崔丽霞等:20年来我国心理学研究方法的回顾与反思
075心 理 学 报 33卷
REVIEW OF PSYCH OLOGICA L RESEARCH METH ODS IN CHINA FOR THE PAST
TWENT Y YEARS
Cui Lixia
(Education Department,Inner Mongolia Normal Univer sity,Huhehaote010022)
Zheng Richang
(P sychology Department,Beijing Normal Univer sity,Beijing100875)
Abstract
In this article by reviewing the psychological methodology in China for the past twenty years the researchers general2 ized the main psychological research methods(and statistical techniques)in China and assessed the trends of psychologi2 cal research methods(and statistical techniques)in China for the past twenty years.They chose three representative psy2 chology journals published in China from1981—1998and had the articles in these journals classified and counted ac2 cording to research methods and data analysisΠtreatment.By the percentage of every method and treatment in each year they pictured the developmental trend of the main methods and showed the trend of psychological research methods(and statistical techniques)in China for the past twenty years clearly.By further analysis they als o pointed out the main prob2 lems and gave s ome helpful suggestions for im proving psychological research in China.Especially suggestions about the limitation of quantitative methods and the application of western scales in China is valuable for reference.
K ey w ords　psychological research methodology,method of data analysis,revie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