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卡尔的“动物是机器”理论探究

第20卷第5期2019年10月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University of South China (Social Science Edition )

Vol.20No.5Oct.2019

[收稿日期]㊀2019-08-16

[作者简介]㊀张哲(1981-),女,湖北武汉人,湖北大学哲学学院博士研究生,武汉工程职业技术学院讲师㊂

1湖北大学哲学学院教授,高等人文研究院和湖北省道德与文明研究中心研究员㊂

笛卡尔的 动物是机器 理论探究

张㊀哲,舒红跃1

(湖北大学哲学学院,湖北武汉430062)

[摘㊀要]㊀笛卡尔早期把动物比作自动机,提出了 动物是机器 的观点,由此从动物界扩展到了整个物质世界,为其机械唯物论思想提供了理论支持,并通过身心二元论的视角强调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在于是否拥有理性的灵魂㊂在后期,笛卡尔用身心交感说消弭其早年在灵魂与肉体之间划下的鸿沟㊂笛卡尔的动物观是在充满着矛盾和自我修正的过程中发展的,虽然有人提出质疑,但它仍对当时的社会思潮及后世哲学起到了积极的启发和引导作用㊂

[关键词]㊀勒内㊃笛卡尔;㊀动物;㊀人;㊀机器;㊀身心[中图分类号]㊀B5㊀[文献标识码]㊀A

[文章编号]㊀1673-0755(2019)05-0026-05

㊀㊀动物,作为和人类生活紧密相关的族群,长久以来与人类共享地球生态系统㊂人的行为不仅会影响到人自身,而且也会不同程度地影响到动物世界㊂

动物是什么?人应该怎样对待动物,应该持什么样的动物观?这是哲学史上众多哲学家不断思索的问题㊂17世纪,通过对相关动物认识论问题的分析,被誉为现代西方哲学奠基人的法国哲学家笛卡尔提出了 动物是机器 这一哲学史上的著名命题㊂一㊀动物是机器吗?

动物是机器吗?在‘谈谈方法“‘哲学论文与通信“等早期著作中,笛卡尔对这一命题做出了肯定性回答,明确提出 动物是机器 这一对后世哲学发展具有重要影响的哲学命题㊂ 无机的自然界是机械的,有机的植物界也是机械的,连动物界都是机械的㊂禽兽会自己作机械运动,会飞会走,会吃会唱,但这些都是位置移动,所以都是自动的机器㊂ [1]xxvii 笛卡尔不仅从生理学角度剖析机体器官运动的物质性和相关性,而且还从机械唯物论的角度强调这种运动的机械性和规律性,为其 动物是机器 的观点提供经验和理论的依据㊂对于笛卡尔的这一观念,法国哲学家‘人是机器“的作者拉美特利是这样评价的: 如果哲学的领域里没有笛卡尔,那就和科学的领域里没有牛顿一样,也许还是一片荒原 他把动物的性质认识清楚了;他第一个完满地证明了动物是纯粹的机器㊂ [2]69

笛卡尔认为,和其他机械一样,动物也是具有机械性的㊂无理性的动物和人是一样的,它们的机体都是由同一机械规律所支配的机器,与时钟一样无法享受快乐㊁疼痛或其他任何感觉㊂由此笛卡尔得出结论,人就是动物,动物就是机器㊂

动物与人究竟什么是 一样的 呢?笛卡尔将其概括为 形体 ,即动物与人一样的如同机器一般的机体系统,并肯定了机体系统的机械性㊂ 我仔细检查,发现只要我们不思想,因而不触动灵魂这个与形体分立的部分,我们身上所能产生的也就恰恰是那些机能,这一方面可以说无理性的动物跟我们是一样的㊂ [1]38如果将人的 思想 ,即理性的思维从机体中抽离出来,那么动物(包括人)的机体系统就如同时钟的运动一样,按照一定的机械运动规律运行㊂而生命就是血液的机械运动,心脏和动脉的运动都遵循着 血液循环论 ㊂血液循环论是由英国医生威廉㊃哈维发现和提出的,这一理论奠定了近代生理科学发展的基础㊂哈维认为,动物和人的身体并不是好像水壶一样的盛着静止的血液的皮囊,它们机体中的血液是通过心脏和血管通道不断地循环流动着的㊂一旦血液停止循环,机体便会死亡㊂笛卡尔非常欣赏这一理论,并将其作为医学根据来对 动物是机器 的观点加以论证㊂

动物的机体系统是如何机械地运行着的呢?首

先,笛卡尔从生理学角度剖析了心脏和动脉组织结构,展示了机体内部的机械运动过程㊂以解剖与人体很像的某一高等动物的心脏为例,笛卡尔分别分析左右心房㊁心室㊁大静脉㊁肺静脉㊁肺动脉以及与之相连的十一片小皮膜的构造,展示了其中各个部分的分布与关联㊂此外,笛卡尔提出 无光之火 是人与动物的机体中心脏血液运动的原因㊂ 我们的心脏里有一种持续不断的热,它是某种靠静脉里的血液维持的火,这种火就是我们器官运动的身体法则

血液中的火的第一个作用便是使充满心腔的血液膨胀,这就是血液因为需要更大的地方而猛烈地从右腔流向动静脉,又从左腔流向动脉的原因㊂随后,当这种膨胀停止,新的血液就立即从腔静脉流向心脏右腔,并从静动脉流向左腔㊂ [3]59笛卡尔将这种 火 以及与其相似的 气 或 风 统称为 动物精气 ,机体就是通过它不断的位移变化来引起内部器官的机械运动,表现出机械性特点的㊂

笛卡尔还肯定了动物的物质性㊂动物的机体具有精细的㊁相互关联的内部结构,是一个物质实体㊂同时动物又不具有人的理性的精神世界,所以它又是一个脱离了精神实体的纯粹的物质实体,具有物质性㊂

动物为什么是物质实体?笛卡尔主要通过对动物精气属性的解析强调动物的物质性㊂从动物精气的产生方式来看,动物精气 只是一些没有其他属性的㊁极为细微㊁动得极快的物质,就像火炬冒出的火焰中的微粒 [3]60,它是机体中血液的精华,即血液中最为精细的部分㊂动物精气不是由某种特殊的精神力量赋予的,而是由于动物机体血液的内部循环的运动而产生的,从本质上看,它是自然界中真实存在的一种物质实体㊂从动物精气的运动形式来看,动物精气从不停留在任何一个地方,而是不断地进行着机械运动㊂它们中的一部分从脑腔,另外一些通过细血管引入神经,并由此进入肌肉并引起肌肉的伸缩,从而使身体以尽其所能的方式进行运动㊂动物精气运动过程是以真实存在的动物机体的内部物质器官为载体的㊂同理,动物与人的整个机体就是自动机的载体,也是物质的㊂笛卡尔还提出活着与死亡的区别并不是因为心灵的缺失,而是身体主要器官的腐败所导致的,从而进一步强调了机体系统具有物质实体的特性㊂

最后,笛卡尔给出了他的结论: 我刚才说明的心脏运动,是由那种可以用眼睛在心脏里看到的器官结构必然引起的,是由那种可以用手指在心脏里摸到的温度必然引起的,是由那种可以凭经验认识到的血液本性必然引起的,正如时钟的运动是由钟摆和齿轮的力量㊁位置㊁形状必然引起的一样㊂ [1]41这里数次提到的 必然引起 ,就是笛卡尔所理解的动物机体中如机器般的关联运动,这种运动使机体不仅具有机械性,也表现出物质性,这就是笛卡尔对

动物是机器 的机械唯物论的具体论证㊂从动物自身机体特征的角度来看,笛卡尔的动物机器观是以机械唯物论作为理论基础的㊂

二㊀动物为什么是机器?

动物为什么是机器?笛卡尔通过身心二元论的视角进行回答㊂在笛卡尔看来,具有多样性的世界具有两个本原:一个是只有广延而不能思维的 物质实体 ,一个是只能思维而不具有广延的 精神实体 ㊂动物(包括人)像机器一样运行的机体就是 物质实体 , 精神实体 则是处于机体之外的灵魂㊂肉体与灵魂都是真实存在着的,但两者之间相互独立㊁互不影响㊂动物和机器一样进行简单重复的机械运动,不具备和人一样的理性思维,因此动物只是一种 物质实体 ,不具有精神特征㊂身心二分的形而上学原则是笛卡尔对其动物机器观的进一步论证㊂在秉承机械唯物论的同时,笛卡尔把他的 身心二元论 观点推演至极致,二元论观点随后成为欧洲人最基本的思维方法之一㊂

首先,笛卡尔肯定了肉体与灵魂并行存在的真实性㊂为了论证 动物是机器 的观点,笛卡尔谈及了血液循环论㊁心脏解构㊁肌肉相互作用等一系列生理学概念㊂他认为这些概念表明,生命主体不需要自由意志的参与,它是以不能自我驱动的广延为本质的物质实体,其运动遵循着物理学的基本定律㊂此外,笛卡尔把完全脱离于物质实体而独立存在的精神实体称为 心灵 ,并明确指出, 我们器官的热量与运动来自身体,思想来自心灵 [3]56,两者互不决定,互不派生,永远并列存在㊂灵魂与肉体的二重划分在古希腊宗教和柏拉图的观点中就已经存在,但在笛卡尔之前这个观点并没有明确的理论依据㊂笛卡尔以自然科学中心灵的存在为证据,并从自己所做的实验中找到了灵魂的主要所在地 松果腺 ㊂在他看来,既然灵魂的存在位置已经被确定,作为灵魂的存在也就确定无疑㊂

同时,笛卡尔强调了动物只有肉体没有灵魂,精神世界存在与否是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㊂虽然从机体机械运行的角度来看,一些动物在某些方面和人类的身体一模一样,并尽可能模仿着人类的动作,但是,笛卡尔明确指出,如果考虑到理性灵魂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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