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陆机散文的“宏”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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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陆机散文的“宏”风格
《晋书》评陆机“天才秀逸,辞藻宏丽”,从“宏”与“丽”两方面来概括陆机诗文的风格。
后世对陆机文风的评价,无论褒贬多从“丽”着手,而关于陆机散文的“宏”风格却少有人论及,本文意图深入文本分别从建功之企向、迁逝之悲、生命之思等三方面来分析陆机“宏”之文风,探讨陆机在散文发展史上的非凡意义。
《晋书·陆机传》评陆机(261—303年)“天才秀逸,辞藻宏丽”,从“宏”和“丽”两个方面概括了陆机的文风。
丽,就是缛丽。
陆云《与平原书》第十一曰:“兄文章之高远绝异,不可复称言。
然犹皆欲微多,但清新相接,不以为病耳。
”[1](P2042)孙绰评陆机文云:“陆文若排沙简金,往往见宝”,“陆文深而芜”[2](P143)。
陆云曰“微多”、孙绰云“芜”,都是缛丽之义。
所谓宏,当有宏大、宏远、宏深之义。
《说文》曰:“宏,屋深响也。
”段玉裁注:“屋深也。
各本深下衍响字……屋深者,其内深广也。
”《尔雅·释诂》曰:“宏,大也。
”
虽然陆机对人世过往看得很透彻,但又很难将亲故的逝去仅仅当作自然运行的结果,所以他的伤痛依然存在。
想到自己已涉不惑之年,不久也将步亲故之后尘,更是黯然神伤;或许寻绎从前的记忆会给自己些许的安慰,然追忆却越增添了同节异时的感慨:“寻平生于响像,览前物而怀之。
步寒林以凄恻,玩春翘而有思。
触万类以生悲,叹同节而异时。
”陆机再一次写亲故逝去,自己亦将为人世之过客:“年弥往而念广,途薄暮而意迮。
亲落落而日稀,友靡靡而愈索。
顾旧要于遗存,得十一于千百。
乐癛心其如忘,哀缘情而来宅。
托末契于后生,余将老而为客。
”篇末则回到了开头对人世流转的那种理性认识之上,似乎想通了:此世伤忧又有何益,倒不如“解心累于末迹,聊优游以娱老”。
陆机真的看开了吗?从理性来讲,他对人世流转的认识相当深刻,但在情感上恐怕还是难以达到豁达的境界。
赋中三次表达了亲故逝去、自己将老的含意。
表达的反复,显示出陆机对这一问题的感慨太多太深而难以释怀,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抒写自己的情怀。
生命问题一直在陆机的内心缠绕,他对人生寄世有非常理性的认识,但他还是一再感慨人世的短暂。
《叹逝赋》是因为亲故多半已逝,而己身已涉不惑的感慨;《感丘赋》则是因了一次泛舟洛水,偶然目睹山梁上的墟墓而生发人世过往的感触:“伊人生之寄世,犹水草乎山河。
……普天壤其弗免,宁吾人之所辞。
愿灵根之晚坠,指岁暮而为期。
”人生于世,犹如水草之于山河,充满了悲伤的气息。
《吊魏武帝文》也反映了陆机对生死的认识,其中也充满了感伤情绪。
陆机感叹像曹操那样叱咤风云的人物,在死亡来临之际,昔日的光辉也会隐退、只剩下哀弱之情:“夫以回天倒日之力而不能振形骸之内,济世夷难之智而受困魏阙之下”,“雄心催于弱情,壮图终于哀志,长算屈于短日,远迹顿于促路”。
陆机认为,将亡之人对人世的任何希望与眷恋都是徒然的,因为亡者的希望生者未必遵从,所以说“亡者可以勿求,存者可以勿违”。
可见,陆机对生死的认识在感伤中仍保持着理性。
陆机一直对时光的流逝耿耿于怀,对生命、生死问题进行了理性思考,但是,感性却往往难以与理性达成共识,所以陆机沉在其中反复思索。
至《大暮赋》出,
陆机完全以哲理性思维消解掉了对于生命苦短的哀思。
序曰:“夫死生是得失之大者,故乐莫甚焉,哀莫深焉。
使死而有知乎,安知其不如生?如遂无知耶,又何生之足恋?故极言其哀,而终之以达。
”陆机采取换位思考的方式,即从死者的角度来考虑:倘若人死而有知,我们如何知道他过得不如在世时?倘若人死本无知觉,对死者来说生又何足恋?从这一角度来讲,人死虽然是很悲伤的事,但是生者应该有一种达观的态度。
基于这样的思考,赋文也作得很特别,作者站在宇宙的高处来俯瞰人间的生死:“夫何天地之辽阔,而人生之不可久长。
日引月而并陨,时维岁而俱丧。
谅岁月之挥霍,岂人生之可量。
知自壮而得老,体自老而得亡。
顾黄墟之杳杳,悲泉路之翳翳……虽万乘与洪圣,赴此途而俱税。
”
天地辽阔,而人生则不会长久。
不管是万乘之尊还是洪圣之贤,在通向死亡的路上,人都是一样的。
作者的长镜头转到了人死之后,亲人发丧的场面:“于是六亲云起,姻族如林,争途淹泪,望门举音。
敷幄席以悠想,陈备物而虞灵。
仰寥廓而无见,俯寂寞而无声。
肴癝癝其不毁,酒湛湛而每盈。
屯送客于山足,伏埏道而哭之。
扃幽户以大毕,诉玄阙而长辞。
”然而,年深月久,岁月如风。
镜头定格在庭树叶落、暮草根陈之上。
作者一直是冷静的旁观者,他以局外人的视觉记录了人之生、弥留、死以及送葬的过程,极言其哀;最后以“庭树兮叶落,暮草兮陈根”结束,显示了陆机序中所说“终之以达”的态度。
颜之推在《颜氏家训·文章》中说:“陆平原多为死人自叹之言。
”笔者以为,此评价对陆机散文的内涵认识不深,对陆机关于生死的思考理解不足。
生死问题是大问题,只要人类存在就一定还会思考下去,虽然各代各人对生命的理解千差万别,但生命主题是文学的永恒主题却是无疑的。
从这一角度看,陆机的这类散文具有更久远的意义。
综上,陆机的各类作品“读来俱觉磅礴闳肆,痛快淋漓”[16]。
如果说陆机文中骈俪工整的艺术倾向开启了六朝文风的话,那么陆机散文的这种闳肆风格,对上则是对汉魏文学传统的继承,向下则开启了唐宋古文运动文以明道的先声。
柳宗元《报崔黯秀才论为文书》中云:“圣人之言,期以明道。
……道之及,及乎物而已耳。
”[17]“及乎物”就是指作文应该符合物理。
陆机散文中无论是建功的理想,还是对时光流逝的哀叹、对生命的思考,都言之有理语必有物。
陆机的散文中包含了后世散文发展的两种趋势,正因此使得陆机在散文发展史上意义非凡。
注释:
①关于“散文”的界定学界有不同观点。
本文“散文”是指包括赋、骈文在内的大散文。
具体可参看拙作《中国古代散文概念的变迁及散文范畴的界定》,《上海大学学报》,2006年第4期。
②本文所引陆机原文均出自金涛声《陆机集》,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版。
[参考文献]
[1](清)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M].北京:中华书局,1999.[2]徐
震癟.世说新语校笺[M].北京:中华书局,1999.[3]曹旭.诗品集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4](元)陈绎.诗谱[A].历代诗话续编[C].北京:中华书局,1997.[5](明)王世贞.艺苑卮言[A].历代诗话续编[C].北京:中华书局,1997.[6](清)沈德潜.说诗癠语[A].清诗话[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7]谭家健.陆机散文略论[J].中州学刊,1999,(5).[8]钟涛.六朝骈文形式及其文化意蕴[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7.[9]刘师培.刘师培中古文学论集[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10]范文澜.文心雕龙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11](明)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题辞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12]王毅.陆机简论[A].中国古典文学论丛(第2辑)[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13](唐)李善注.文选[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14]姜亮夫.陆平原年谱[M].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15]王钟陵.中国中古诗歌史[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88.[16]胡国瑞.论陆机在两晋南北朝文学史上的地位[J].文学遗产,1994,(1).[17](唐)柳宗元.柳河东集(卷34)[M].四库全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