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凤羽:天马,自何方而来——我所了解的孙大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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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凤羽:天马,自何方而来——我所了解的孙大午
天马,自何方而来
——我所了解的孙大午
靳凤羽
“马失前蹄”——引言(一)
这篇报告文学本来写于2002年的夏天,它的主人公看了之后对我说:“你的理解让我惊讶和感动,我流泪了,但是我不同意发表,因为它会把我害了。
你知不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
我问:“那什么时候才合适?”
他笑道:“二十年后,到时候会更精彩。
” 2003年5月27日,这匹骄傲的天马突然失却前蹄,一个跟头栽“进去”了,出乎人的
意外。
案由: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
作为他的秘书,我和另一个女孩被牵扯进去,涉
嫌包庇,被监视居住。
一时间整个公司被打个措手不及,人人晕头转向。
公司内部许多
干部职工都在为他喊冤枉,的确,他在当地深得人心。
我一开始也为他叫冤,可是经过
我对他性格和智商的综合分析,觉得他不冤枉。
想清楚了他的“活该”,也明白了他的
“别有用心”,他为什么要“以身试法”,我却忍不住流泪了,心灵也受到强烈的震撼。
“我不是可喜可贺的人,我是一个可悲可叹的人物。
”他几乎对每一个刚刚结识的朋友说过这句话,我听得怪烦的,今天我终于破解了它的潜台词,他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天。
“一个可悲可叹的人物”,这几乎就成了一句谶语。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船漏又遇顶头风”——引言(二)
这两年我可以说是“运交华盖”,刚刚结束了自己的官司,又卷进了别人的官司。
突然想起《红楼梦》中一回的题目“尴尬人难免尴尬事”,想哭又想笑。
我因为那场牵连全国轰轰烈烈的官司闹得无家可归,流落异乡。
好在凭着一张省作协会员证混迹于省电视台,生活质量比在我的那个小县城提高了好几倍。
我是一个不实抬举的人,因为不堪超负荷的工作,决定再一次流亡,就投奔了乡下一家农牧企业——河北大午集团。
它的老总为了留住我爱人,曾多次邀请我加盟,并且在我家最困难的时候予以帮助。
就这样出于多方面的考虑,我从繁华的省城“下嫁”到了农村,待遇也比电视台少了一倍多。
几年来曾为我的遭遇给予同情和帮助的朋友都很为我惋惜。
这还不算,凭着这样的资力和不再年轻的年龄,又做了私营业主的秘书,实在让人费解。
连我自己都不理解。
如果我在他的学校里当老师,待遇也比做秘书高得多。
老总说,学校那里也需要人,挣钱也多,但是我这里更需要你。
你愿意做
什么?我有点为难,犹豫了一下说:您安排吧。
老总一开始也很别扭,他大约顾虑我的面子,向别人介绍的时候不说我的职位,只说是“靳老师”,只有在社会身份比较
高的人面前,他才大大方方的介绍我是他的秘书。
我并不在乎这些,但还是因他的细心而感动。
这种别扭持续了大约有半年。
尽管别人不理解,我却没有后悔过,因为我认识了一个人,一个奇异的人。
假如一个小女孩当真见识了“爱丽丝奇遇记”
之类的经历,真的见到了“红桃皇后”等等人物,我相信她愿
意用自己所有的漂亮衣服和零用钱做交换,哪怕变成一个“穷光蛋”。
我也是。
“鸡生蛋,蛋生鸡”的神话——引言(三)
在古城保定以北五十里处,被村庄掩映的一片开阔的土地上,有一座理想的王国。
只要踏上这片土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匹塑雕的白色骏马,它踏着飞云凌空疾驰,姿态奔放而豪迈,代表着这座理想之国的精神之魂,也是王国缔造者的自身缩影。
每当从这匹天马的旁边经过,你似乎都能听到它热烈的嘶鸣,细细品味,其中有几多的昂扬与欢欣,又有几多的悲愤与哀伤。
它诉说着一段神奇的故事,又昭示着眼前的现实——不是神话的真实。
很久很久以前,民间就流传着一个关于狂想者
的笑话:一个人拾得了一枚鸡蛋,他便对别人说自己成了腰缠万贯的富翁。
旁人不解,他解释说,这枚鸡蛋孵成母鸡,产十枚蛋,再成十只鸡,十只鸡各产十枚蛋就又成一百只鸡,这样百而千、千而万……吾岂不成一富翁矣?千百年来,这个人成了人们嘲笑的对象,没人会相信他的狂想能变成现实。
让千百年前的笑话变成了现实,是历史流淌到新纪元的1985年,一对胆大包天的夫妻承包了一片没人要的荒地,在这里养了一千只鸡,经过十年时间成为河北省“养鸡状元”,跻身
全国私营企业最大500强之一,把一片荒地建成了一座初具规模的小城镇。
这里曾经是一片荒地,衰草连天,坟茔成片,人迹罕至。
河北农业大学的教授苦笑着回忆说,当初她被请来做顾问,没有路,也没有车,公司创始人用一台拖拉机机头接送她,刚下过雨,机耕道上的水没了半个车轱辘,颠簸得她身上疼了一星期。
这片荒地属于徐水县一个叫“郎五庄”的村子。
据郎
五庄村史地契上记载:郎五庄原称“狼窝庄”,古时一个南方
看风水的人行至此处,说这个村子将出十八个高官,但必须在村东北挖一个大坑才行。
村民们做官心切,齐心协力挖坑,结果挖出许多石头,石头上还沾满了血水。
村民们这才明白上了当,看风水的是来断龙脉的。
本来这条龙很快就成气候了,结果让人给破了,不久村里出了十八个强盗,官府到处追杀他们,因此得名“狼窝庄”。
又过了若干年,村民嫌“狼窝
庄”不雅,取其谐音,称作“郎五庄”。
鸡生蛋,蛋生鸡,滚动发展成亿万富翁,创造这个神话的是一个属马的人,他叫孙大午。
如今“大午”不仅属于他一个人,还成了一个品牌,它属于这片土地,属于这里学校的每一位师生,属于企业的每一位员工,属于这里的每一件产品。
天马驰骋的王国,称为“大午集团”,你也可以把它叫做“大午城”。
亿万富翁的父亲拣垃圾
大午城楼房林立,客车、货车、出租车络绎不绝。
来往的客人中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官员,有国内著名高校的专家教授,有天南地北的客户。
可是在来往的车流中,时常见到一位腰身弯成了七八十度的老伯,他吃力地骑着一辆三轮在路边的垃圾池内拣拾有一点价值的纸片和塑料袋;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妈妈在气派的楼房对面的简易平房里烧着拣来的柴火,在一口供七八口人吃饭的大铁锅里做着农家饭。
这一对老人,老伯83岁,老妈妈85岁。
他们是集团老总的父母。
孙大午陪同客人在厂区内参观,时常与弯腰拣垃圾的老人相遇,他都会向客人介绍说:“这是我父亲。
”居然表情那么镇静自若,居然毫无愧色!
面对这样的场景,少有人会不被惊得瞠目结舌。
外国人常常做出一些另人不可思议的事,比如亿万富翁忽然“失踪”,隐
姓埋名去给别人打工。
在中国,有的富翁让孩子去擦皮鞋,那也是本着教育磨砺孩子,为了让他长本事,没听说谁让自己的父亲拣垃圾,“教育”“磨砺”老人的,尤其是八十多的老人。
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
首先学校的师生们沉不住气了,自以为背负“传道授业”使命的老师们编出顺口溜来谴责集团的最高领导:有悖孝道。
许多人太习惯于就现象评论现象,懒得去背后看个究竟;太习惯于按既定思维去思考问题,而不去换一个角度思索。
似乎富翁的父母穿绫罗绸缎,坐在太师椅上捧着紫砂壶,听着电唱机里的京戏或河北梆子,这样的情景才符合我们的价值观,符合我们的审美情趣,也更符合情理。
人们却不会在意被捧上太师椅的“老太爷”是否舒坦,是否乐意。
有多少做了“老太爷”的老人为了儿女的面子忍痛告别自己一辈子钟爱的手艺,告别温暖方便的平房,住进了豪华的金丝笼,去成就孝子贤孙的美名。
对那些遗弃、虐待老人的行径,我们自然要谴责、唾弃,但对于强迫优待老人的“孝道”,就该竖起大拇指么?这是不是另一种世俗呢?
孙大午的妈妈听到人们的风言风语,毅然为儿子们“伸张正义”,她没有文化,请人代笔写了两句话:“我们是穷苦出身,受苦受惯了,愿意凭劳动吃饭,这和大午他们的孝顺无关。
”老人把这张纸贴在了校园的墙上。
这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女性,又是一位了不起的老妈妈,她本出身富贵之家,自幼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父亲听任媒妁之言,把她嫁给了穷得连土坯都用不起的穷困之家。
从没有摸过纺车的嫩手拿起了织布梭,从没有担过担的柔弱肩膀扛着一捆捆青草回家。
她生性耿直,土改分地主的财产,她把分得的东西如数送还,没钱买盐的日子宁可白水下饭也不向邻居借一把盐。
后来她的儿子致富了,也曾把他们二老请进楼房,派服务员照顾他们的生活。
两位老人却执意搬回平房,辞退了服务员,自己做饭。
每天下午,老妈妈都回到原来的村里找老姐妹聊天打牌。
人们大老远就笑着打招呼:“老太君回来了?”她忙摇手制止:“可别这么说,我还是穷苦出身的那个人。
你们有了难处就去找大午。
”大妈教育儿孙的口头禅是:自己吃得饱,也得叫别人吃得饱,别拿钱当钱;有了钱要知道钱不好来,让穷人多花点。
跟老妈妈相比,老伯就显得朴拙而不善言辞,但他弯曲的腰身无声地向人们昭示着他的性格禀赋:劳作,劳作,无休止的劳作。
这是一副曾经笔直的身板,也曾有过年轻小伙子生龙活虎的姿态,有过挺拔秀颀的身段,是苦难的生活逼迫他将腰身弯下去,再弯下去,直至铸成一个永久的姿态——谦卑地向大地行着礼。
他曾经在抗日战争中加入地下党领导的区小队,腰里别着一把“独一撅”,昼伏夜出,直至参加完平津战役才安生地守家种地;
土改后,他分得了土地,一个人种25亩十年九涝的洼地,常年仅种高粱和黑豆,25亩的收成填不饱五个儿女的碌碌饥肠;
他曾经担起一双儿女去讨饭,在县城简陋的街道里,这位朴实的汉子悄悄抹去自尊的泪滴;
他曾经步行百里外买卖粮食,一夜走七十里。
初冬的河面结了薄冰,他因舍不得才穿上的棉裤,赤身扛着粮食过河,双腿被坚冰划满了血口子。
他曾经去保定运大粪,他曾去修水库,险些饿死在异乡…… 世上的苦活、脏活、累活他干遍了,他已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脏,什么是累,他只知道劳动是他的本分。
他没有埋怨过天,没有诅咒过命运,凭着一副累弯的腰身和一双干净粗糙的大手养活着妻儿。
苦尽甜来,今非夕比。
离开早年的土坯房,搬进儿子建的小城镇,他离开了终身相随的铁镐铁锹,一双大手感到无比的空落和寂寞。
三儿子买来一对漂亮的鹦鹉,让他拎着去公园遛鸟,他连摸都不摸一下鸟笼。
儿子说,不喜欢鹦鹉,给您换对百灵?老人沉默半晌说出三个字:“我害臊。
”然而看到员工们丢弃的酒瓶、废纸等东西,
他就感到一阵心疼,自然而然地就把它们拣起来了,他没有想到自己“老太爷”的身份,在垃圾堆里挑拣着有价值的东西,迎着众人不解的眼神,他没有“害臊”。
这就是老伯朴素的价值观:游手好闲靠儿子养活,害臊;拣垃圾自食其力,理直气壮。
他劳动换来的钱除了自己生活,还有富裕,还存了小小的一笔,过年的时候给五个孙子每人二百元,隔一段时间还要在最好的餐厅宴请他的儿子媳妇们一顿。
每当有各种名目的捐款,老伯不问原由,总是积极捐献。
老伯的儿子孙大午在教育员工的时候经常这样讲:“有权有钱只能体现人生富贵,不能体现人生价值,体现人生价值的是知识,是劳动,是奉献。
谁能说我父亲活得比我差,说他的人生没有价值?他在给他的儿孙做榜样,我们退了休之后能去拣垃圾吗?”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榜样,孙大午的讲话才不是空洞的说教。
越来越多的干部职工认同了老伯的价值观,对他们高层领导的“孝”有了新的理解。
人们每当有了较多的酒瓶、废纸都不肯轻易地扔到垃圾堆,都在给老爷子留着,等他骑着三轮过来,亲手装到他的车上。
这位拣垃圾的老人以他独特的方式赢得了儿孙和员工的尊敬爱戴。
老伯的儿子们也继承了他的禀赋,喜欢简朴的生活。
条件优越了,却依旧爱到老妈妈身边吃她亲手做的农家饭,玉米面饼、小葱蘸酱。
他们有时候因工作误了吃饭的时间,就到老
人的大灶上摸一块饼再裹上几根小葱。
外边餐馆林立,若不是陪客人吃饭,谁也不会自己到餐馆就餐。
老妈妈解释说:“他们害臊。
”
寒来暑往,骑着三轮的老伯黎明即起,夜深才归,从未歇过一个午觉。
一条忠实的黄狗伴着他永不疲倦的身影,这已经成了大午集团的一道永不磨灭的风景。
多少人望着风雨中满载而归的羸弱身躯,望着刻满皱纹的脸上幸福愉快的笑容而感动莫名,泪眼婆娑!大智若愚,直中取理
孙大午爱用徐水的土话说:我这个人就是傻实在,我的企业也是傻实在。
了解他不多的人或许以为这是在作秀,这些傻实在的故事可以罗列到你不耐烦。
他在部队官至营级助理,家属可以随军,但他没有把家属带出去。
1985年村里提倡土地承包,稍好一些的土地都被别人认领完了,还剩一片叫“憋闷疙瘩”的荒地三个多月也没有承包出去。
孙大午鼓动妻子联合另外几户农家,把废地承包了下来。
他们在这里平沟填壑,引水修路,种果树,养鸡养猪,可是由于经营不善,一年陪了一万多。
几家合股的人要退股,孙大午当时在银行上班,月工资53元,他毅然把所有的账都顶起来,还支付了每人一部分工资,没有责备一句,还轻松地对他们说:“等我发展好了,还请你们回来。
”
别人撤退了,夫妻二人孤军奋战。
无钱买果树苗,就花三毛
钱买树芽;果树生虫子没钱买农药,夫妻二人就动手一只只地捉;为给鸡舍降温,把仅有的一台电扇让给了鸡群;为打开饲料的销路,妻子刘惠茹推着小车免费送货上门,让农民赊销试用……
孙大午转业到地方,在最有实权的银行管人事,1989年正式辞职,来到“憋闷疙瘩”当起了老板兼农民。
“憋闷疙瘩”的事业胜负难料,银行干部旱涝保收,有多少人嘲笑他发颠犯傻。
实在是一种素质,实在也是成功的基础。
靠着实在和勤恳,他们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农牧企业开始赢利了。
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几乎成了中国所有优秀人才崭露头角必遭打击的谶言。
电话线被铰断、种猪被毒死、果树被砍伐、夜间遭人放火……大年三十一家人正吃年夜饭,有人拎着明晃晃的菜刀闯进来,寻衅打架;又一天清晨,刚起床的孙大午被人用铁棍猛击头部,头顶打出血洞,大拇指粉碎性骨折……
但是孙大午凭着他的真诚和实在大量吸纳村民到企业就业,不记前嫌,终于化解了仇恨,团结了人心。
树欲静而风不止,某些职能部门也经常制造障碍,几次险些使企业陷入绝境。
土地局、地税局、工商局都曾以各种罪名对公司的帐目封存,银行帐号被冻结。
市县的领导都曾透露一张条子可以摆平。
但他宁肯花钱打官司,也不肯让领导说情。
他说:歪门邪道有两种,一种是制造假冒伪劣、偷漏税,
巧言令色之徒;另一种就是政治上的歪门邪道,有问题不走正常渠道,靠领导的手谕。
此种歪门邪道坚决不走。
和地税局的官司打了六年,花费了上百万,最终在检察院胜诉,可是被无端划拨的存款却不能追回。
有人说,现在是不告白不告,告了也白告。
孙大午说:白告也得告,不相信永远白告!
人生无悔,问心无愧,有鬼敲门,邀进来喝一杯!
做人无私无畏,天踏下来顶它个窟窿。
上可见朝廷,下可见阎王。
阎王厉害,没有神仙的生死簿。
这曾经是孙大午的“口头语”,简朴实在,但“实在”在这里体现的是勇敢,是正直,是坦荡。
这种傻实在,在孙大午身上举不胜举。
义务为村里修路,花八万元买地皮,不仅得不到一分的资助,竟然还有人组织给他断道,他没有退缩,砍砍坷坷修了四条路;花50万元办起一所面向全国的农村技术学校,免费为各地培养人才;捐资助学、敬老扶贫他都有份,可是有的新闻单位为他做几钱元的有偿报道,有的甚至可以到人民大会堂领奖,他都谢绝了,花钱买荣誉,他不干。
几乎每天,秘书处都能接到名目繁多的评奖、开会、出书等等的邀请,在老总的示范下,秘书们也都牛得很,什么打着国务院、省政府等名义要求出资“参加”某某活动,都被客气地回绝。
有的时候,荣誉实在诱
人,忍不住就想劝他“就范”,写一张电话记录放到他的桌上,他会不客气地给你扔回来。
有一家长期和大午种禽公司合作的大型国营种鸡场,供给大午种鸡每只6元,而给别的个体户是每只4元,原因是个体户给他们的厂长送了礼。
有人向孙大午建议:送两三千元的礼,每次购种鸡就可以省下上万元。
他说:不干,我门直中取,绝不曲中求,你们可以明着跟他们砍价,绝不做苟且之事,这样,他们的领导看得起我们,连工人都高看我们。
人有人品,企业也有人品。
业务员按他的精神办了,这家种鸡场虽然在价格上没有什么优惠,但从此给他们最优质的产品和服务。
实在化成了一种人格,扩大为公司的品格、品牌。
这种傻实在的精神早在1992年公司创办之初,孙大午就把它上升到理论的高度:“不以盈利为目的,而以发展为目标,以共同富裕为归宿”,并以此作为经营理念。
“私营企业不姓私,它是私的积累,公的发展,它是社会的财富。
”
有的经济学家来质问:搞企业不为盈利为什么?也有的人讽刺他这些话于理不通。
但是事实可以讲清。
50万元创办大午技校,免费为社会培养人才,不为盈利;
连续几次举办全国性的种植养殖经验交流会,免费提供食宿和报销路费,来的人有许多是外省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
户,不为盈利;
自创《科技兴村》信息报,免费为全县几百个村镇寄送,也不为盈利。
……
凭着这股笨劲傻劲,大午技校的学员遍布河北、天津、广西、四川、内蒙、云南等全国各地,1995年被评为“河北省成人教育先进单位”,1996年列为“国家教委燎原计划百千万工程示范基地”。
大午技校培养的专业户有1600多户成为公司常年的客户,免费的经验交流会又吸纳了许多新客户。
原来是“不以盈利为目的”不等于不盈利,这种盈利的心思在盈利之外,就像高水准的诗人“工夫在诗外”一样。
凭着这种实在,这种愚笨,孙大午将1000只鸡变化成上亿的资产,年产值过亿的业绩。
愚笨乎?聪明乎?
《易》曰:大象无形,大音稀声。
“不以盈利为目的”属于孙大午的首创,许多专家、企业家为了这句话来探询、考察、取经,越来越多的人对它报以会心而折服的微笑。
孙大午就是这么个人。
普通百姓看他,认为是一个发了家的农民;
有头脑的企业家认为他是精明的管理人才;
社会科学的专家教授把他引为知音,认定他是思想者;
势利小人畏惧他正义犀利的目光;
贫困者和孤儿依恋他温暖的大手;
……
“进了大午门,要做大午人。
勤勤恳恳做事实实在在做人。
”每天清晨,大午集团的上空都回荡着这首雄壮的厂歌,一个人的品质化做千百人的集体精神。
这就是孙大午的致富诀窍。
最美的语言是最朴实的语言,“眼前景致口头语”,朴实不等于简单,高深的哲理往往产生于平凡的事物中。
让思想冲破牢笼
1998年12月,中南海国务院第三会议室,在某中央领导主持的农村干部座谈会上,几位来自山东、河北、四川的乡镇干部因为没有准备被点名发言,紧张得浑身出汗,结结巴巴。
领导不满意地说:“你们男同志怎么连话都不敢说,要是热就把外套脱了。
”没有被点到名的或是埋头或是眼睛看着别处,生怕点到自己的名字。
独有一个人高昂着头,跃跃欲试,希望能争取一个发言的机会。
没有引起重视,他又两次提条子:请求发言。
他是代表保定去的孙大午。
“我是从农村来的,最基层的了。
我想反映一下基层的实际情况。
”孙大午得到允许,目光坚毅而又坦然地望着几位高级领导,侃侃而谈。
“刚才说国民经济年增8%,我认为拦腰砍一刀还有水分。
” “你怎么这样认为?”领导反问。
孙大午不慌不忙地说:“刚才山东的同志说他们那里农民人均
收入3600元,我们那里上报的是2600多元,我们保定市委书记也在这,我对这个数字有怀疑。
因为我们那的农民人均一亩半地,打两季粮食也就2000斤,按保护价收购卖1000元,加上一家养5头猪,10只鸡,再有十几棵树,毛收入还达不到2000,这纯收入2600从何而来?《人民日报》公布河北省有产蛋鸡5亿只,我们可以算一算:我是河北省养鸡状元,去年售出400万只雏鸡,只有200万只母鸡,按存活率90%计算,只剩180万只。
假如一个县有一个大午集团(实际五个县也平均不到一个大午集团),100个县才有1。
8亿只,加上老百姓炕上孵的都不到2亿只,那5亿只从何而来?所以我对上报的数字有怀疑。
”
会议室的空气顿时凝固起来,有的部长脸色变得很难看,刚才发言出汗的几位乡镇干部更是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脸色煞白。
孙大午浑然不觉,他继续说:“如果把企业、专业户的收入均摊到当地农民身上,就更不科学……”他还反映了农民售粮、民间借贷问题、农村城镇化问题,希望出台大的政策,进一步放开农民。
每人限定10分钟发言,他却讲了一个多钟头,没有被打断。
从中南海走出来,一个领导铁着脸问:“孙大午,你是第一次来中南海吧?”孙大午点头说是。
“你也是最后一次来。
”
孙大午苦涩地一笑。
这样的结局他早料道了,这样的结局也不是第一次了。
1976年7月,荒漠中的绿色军营正传达中央文件,毛主席
的最新指示:“按既定方针办”。
年仅23岁的年轻排长孙大午对他手下的班长们说:看起来老人家病危了,要不就是已经……却有人密不发丧。
9月9日噩耗传来,全团一片悲声,只有孙大午的排里很平静,有人对团长说:我们排长早就预见到了!
这位23岁的年轻人曾经与他的同代人一样那么狂热地敬爱
着伟大领袖,他16岁入伍,18岁入党,在全军各项竞赛中是唯一的全项冠军,他那么真挚地崇拜着伟大领袖,把他的像章别在胸膛的肉皮上,几次实弹演习他都冒死闯过封锁线,为了这种热爱,他渴望献出生命,这是那个年月纯洁的青年们不搀假的英雄主义情怀。
孙大午在迷乱狂热中成长、觉醒,突然有一天他似乎从梦中醒来,两首天天播放的革命歌曲使他犹如醍醐灌顶。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国际歌》)“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是人民的大救星……”(《东方红》)
既然不需要救世主,却又高声礼赞大救星,这位20岁刚出
头的小伙子感到被愚弄的悲哀,他奋笔疾书一首诗——
《让思想冲破牢笼》
写诗歌的笔记本被政治部查抄,首长们纷纷找他谈话,希望他转变认识,不要断送自己的前途,为了“挽救”他,将他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