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春烟起连天碧”——试论“和”在李贺诗中的表现

妍评价说 ：此贺得讽刺体而卒归温厚者也。” 《 “ （ 昌谷集句
解定本 》 。＠ 也就是说李贺这首诗虽有讽 意 ， ） Ｐ 但并没有
违背温柔敦厚 的“ 中和之美 ” 。 其次， 还表现在李贺虽然反复哀 叹 自己的不幸遭遇 ， 但并没 有颓废堕落 、 一蹶不振 。在《 示弟》 一诗 中李贺对 自 己的不 得意有过这样的讲述 ：别弟 三年后 ， “ 还家一 日余 。 酥酾今夕酒 ， 缃帙去时书。 病骨犹能在 ， 人间底 事无 ？ 何须
作者 简 介 ： 振 华 （９ ４ ）男 ， 徽 宿 松人 ， 徽 师 范 大学 中 国诗 学研 究 中心 研 究 员 ， 授 ， 学 博 士 。研 究 方 向 ： 吴 １６ 一 ， 安 安 教 文 中国 古代 文学 。 黄金 灿 ｆ９ ９ ）男 ， 徽风 台人 。安 徽 师 范 大 学 中文 系 本 科２ ０ 级 特 长 生 。 １８一 ， 安 ０８
中图 分 类号 ： ２ ７２ Ｉ０． ２ 文 献 标识 码 ： Ａ 文 章 编 号 ：６ ２—４ ２ ２ １ ） ６—０ ８ １７ ０ Ｘ（ ０ １ ０ ０ ０—０ ５
杜 牧 在评 价 李 贺 诗 歌 时 曾 说 ：春 之 盎 盎 ，不 足 为 其 “
和 也 。” ‘ ” 指 春 天 生 机 盎然 、 满 活 力 的 和谐 圆融 形 ①‘ 是 和 充
特 点 ， 造 出 了 一 种 冲 和 淡 远 的 境 界 ； 如 他 的乐 府 诗 营 再
态 。历来 研 究 李 贺 的 诗 歌 多 注重 其 奇 诡 峭 拔 、 冷艳 幽 微 的
主体风格 ， 探讨怪戾的想象 和奇诡 的语 言表象下面 ， 诗人 独特 的生命体验和心路 历程 。但是任何事物都会有 多棱 镜一样 的各个侧面 ，当年杜牧眼 中的李贺就是多种 风格 的融合体 ，和” “ 作为李贺诗歌 的重要 审美特点之一 ， 并没
着像 “ 诗余 ” 一样婉媚 、 柔和 的风格 。如他的《 大堤 曲》 就是
音韵 和谐 、 朗朗上 口的佳作 ， 颇具古 乐府 的遗风 。在李贺 之前 ． 俭期 、 沈 李端 等人 的乐府诗都 是工 丽整饬 的律体 ， 而李贺却 转律为古 ，把整齐 的五 言句式 改为三字句和七 字句相间的杂言 。 种创变一扫五言乐府 的呆板 和凝滞 ， 这 赋 予了乐 府诗一种 自然 、飘逸 的生命力 。明人 徐献忠也 说 ：长吉 陈诗藻绩 ， “ 根本六代 ， 流调宛转 ， 出于古乐 而 盖 府， 亦中唐 之变声 也。” 憎关于诗歌 的韵 律 ， 沈约 曾说过
也有所反映 ， 可称之 为心灵世界之 “ 。人们一谈到李贺 和” 的性格 ， 自然地会想起“ 很 抑郁 ” “ 、躁动” “ 、病态” 等词 。不
否 认 李 贺 具 有 这 方 面 的 气 质 ，但 也 不 能 因过 分 关 注 这 些
而忽视 了李贺性格 中的积极 成分。李贺性格 中的积 极成
之 间的跳跃性很大 ， 结构也显得松散。李东 阳《 麓堂诗话》 说 ：李长吉诗 ， “ 字字句 句欲传世 ， 顾过 于刿铢 ， 天 真 自 无 然之趣 。通篇读 之 ，有 山节藻税而无梁栋 ，知其 非大道 也 。” 袁行 霈先生也说 ：他有的诗歌 缺乏完整性 ， “ 只有
片 段 的 印象 而 没 有 完 整 的 构 思 。 ”这 些 评 价 无 疑 抓 住 了 ⑧
广东 技术 师范学 院学 报 （ 社会科 学 ） ２ １ 年第 ６期 ０１
Ｊ ｕ ｎ ｌｏ ａ ｇ ｏ ｇＰ ｌｔｃ ｎｃＮｏｍａ ｉｅ ｓｔ ｏ ｒａ ｆＧｕ ｎ ｄ ｎ ｏｙｅ ｈ ｉ ｒ ｌＵｎｖ ｒｉ ｙ Ｎ ． ２ １ ｏ６， ０ １
“睛 春 烟 起 连 天 碧
试 论 “ ” 李 贺诗 中的表 现 和 在
许 学夷在 《 诗源辩 体》 中说 ：李 贺乐府 、 “ 七言声 调婉
媚， 亦诗余 之渐。” 清人叶矫然也认 为“ ‘ 黜 李长吉文奇而 调合”是 “ ， 乐府妙手” 。他们 的评价说明李贺的一部分 ∞弘 诗 歌尤其 乐府 诗并不都是一味追求奇 险诡怪 的，而是有
不能闻 ， 只有 陵墓周 围的苍松 的萧萧声为我伴奏。清人杨
简之内 ， 音韵尽殊 ； 两句之中 ， 轻重悉 异” 的话 ， 就是主
张诗人在创作 时要追求抑扬相 间 、和而不 同”的声律之 “ 美。‘ 于李贺诗歌 的用韵特点 ， 吴企明先生进行过很好
的 总 结 ：李 贺 喜 欢 运 用 繁 密 的韵 脚 ， 造 成韵 律 和 谐 ， “ 以 读 来 朗 朗上 １ 。有 些 诗 ， 至 句 句 用 韵 ， 韵 到底 … … ” ２ １ 甚 一 ⑤
“ 的语言乍看似乎是不可解 的 ， 他 细细琢磨却不是不 可以 理解 的。他在艺术 的道路 上苦心孤诣地追求着 、 索着 ， 探 终 于走 出了一条不凡 的道 路。” 人朱庭珍 《 园诗 话》 ‘ 嘴 筱 说 ：长吉奇伟 ， 工炼句 ” 。如果非要说李 贺“ “ 专 ⑥ 专工炼句” 的话 ， 那他不仅在“ 奇诡 ” 的字句上下功夫 ， 同时也 致力于
有 引起 研 究 者 足 够 的重 视 。本 文 试 图 通 过 探 讨 “ ” 李 和 在
贺诗歌 中 的表 现来揭 示其诗歌 主体风格 之外 的另 一面 ，
以求 教 于 通 家 。
一
、
语 言形 式之 “ ” 和
李 贺 的诗 歌 在 形 式 上 往 往 有 雕 琢 的痕 迹 ，而 且 意象
④ 王友 盛 ， 德 辉 校 注 ：李 贺 集 》 长 沙 ： 麓 书社 ，０ ３ ， １ 页 。 李 《 ， 岳 ２０年 第 ０ ⑤ 袁行霈 ：中国诗歌艺术研究》 北京 ： 《 ， 北京大学出版社 ，９ ７ ， １ 页。 １８ 年 第３ ５
⑥ 陈伯海 ：历代唐诗论评选》 石家庄 ： 《 ， 河北大学出版社 ，０ ３ ， ９ 页。 ２ ０ 年 第８ ０
《 将进 酒 》 中有 “ 是青 春 日将暮 ， 花乱 落 如红 雨 ” 况 桃 之 句 ， 沈德潜 评为 ：佳句 ， 被 “ 不须雕刻 。” 《 （ 唐诗别裁集》 卷 八 ）Ｆ７ ￣３这说 明李贺 的诗 歌 自有 它 的清 新平和之 处 ， ｒ ４ 并不
全 是 “ 字 句 句 ” “ 于 刿 铢 ” 。正如 袁 行 霈 先 生 所 言 ： 字 都 过 的
①［ ］ 清 王琦等 ： 贺诗歌集注》上海 ： 《 李 ， 上海人 民出版社 ， ７年 ， 页。以下引文凡出 自 １ ７ 第４ ９ 本书的皆不再加注 。
② 吴企 明 ：李 贺 资料 汇 编 》 北 京 ： 《 ， 中华 书 局 ，９４ 。 １９ 年
③ 吕慧 鹃等 ：中国历代著名文学家评传》 二卷 ， 《 第 济南 ： 山东教育出版社 ，９ ３ ， ２ 页。 １８ 年 第６ ０
的第二天 ， 回顾三年的东都生活 。 他不禁感慨 万千 ， 庆幸 自
己多病 的身体经过这 么久 的劳顿竟 然还能支持 。不能否 认， 李贺在这首诗里是有怨言的。清人姚文燮就认 为李贺
在此诗中有抱怨主司“ 颠倒英雄 ”《 （ 昌谷集注》 卷一 ）Ｐ之 ⑥
意， 但以“ 英雄 ” 自居说 明他还是颇 自信的 ， 并没有妄 自菲
薄 。 可见 ， 他 没 有 违 背 “ 而 不 怒 ” 创 作 石砚 歌》 《 、李凭箜篌 引》 、
《 始为奉礼郎忆 昌谷 山居》 《 、将进酒 》等诗的用韵情况来
论 述 。他 说 ：李 贺很 少 写 近体 诗 ， 运用 古 体 诗 叶韵 比较 “ 他
＂
吴振 华
黄金 灿
（ 徽 师 范 大学 ， 安 安徽 芜 湖 ２ １ ０ ） ４０ ０
摘 要 ： 和” 是 一 种 圆 融和谐 的审美 形 态 ， 李 贺诗 歌 的重 要 审美 特 征 。 李 贺诗 歌 中 主要 表 现为 语 言形 式之 ” ”心 “ ， 是 在 和 、 灵世 界 之“ 、 和” 融入 自然 之“ 、 和” 对立 统 一之 “ 四个 方 面 。说 明 李贺 诗歌 在 奇诡 峭拔 、 艳 幽 微之 外还 具 有 多样 的 风格 。 和” 冷 关 键 词 ： 贺诗 歌 ； 言 形 式 之 和 ； 灵世 界 之 和 ； 李 语 心 融入 自然 之和 ； 立统 一之 和 对
李 贺诗歌语言 的主体 特征 ，若认为李贺所有 的诗歌 都是 这样那就不够妥当。事实上 ， 李贺有一部分诗歌具有质朴
平 易 、 润 清 和 的 特 点 ， 一 特 点 即是 本 文 下 面要 讨 论 的 温 这 语 言 形式 之 “ ” 和 （ ） 词造句的质朴平易 一 选
收 稿 日期 ：０ １ Ｏ 一 ８ ２ １ 一 ６ ｌ
第 ６期
吴振华
黄金灿 ：晴春烟起连天碧” “
． ８１．
质朴和平之作 的字斟句酌 。刘勰在《 文心雕龙 ・ 声律》 篇中 说过 ：吟咏滋味 ， “ 流于字句 ；字句） （ 气力 ， 穷于和韵 。” 思是说诗歌 的滋味要通过对 字句 的品咂来体会 ．并且 字 句之间的文气与骨力要达 到像 音乐一样 的和谐 。韩愈 在
分 主 要 表 现在 以下 两 个 方 面 ：
《 荆潭 唱和诗序》 中说 ：夫和平 之音淡 薄 ， “ 而愁 思之声要 妙； 欢愉之辞难工 ， 而穷苦之言易好也 。” 正因为“ 欢愉
之辞难工” 所 以李贺在这方面所 用之力甚至可 能超过 那 ，
些 “ 吸鳌 掷 ， 鬼 蛇 神 ” 鲸 牛 的作 品 。 （ ） 二 音调 韵 律 的 温 润 清 和
“
一
问牛马 ， 抛掷任枭卢 。” 据朱 自清先生《 李贺年谱 》 的考证 ，
元 和二年丁亥 （０ 年 ） ８７ 李贺年十八岁 ， 到东 都洛阳 以歌诗 谒见韩愈 ， 受到韩 愈的赏识 ， 因而名 震京 师 ， 但最 终 因不
得 意而 返 乡 。这 首诗 就 是 作 于 元 和 五 年 （ １年 ） 归 里后 （ ！ ８０ 他
再次， 虽然李贺有一种天生 的偏 执 ， 他也时常流露 但
自由的规律 ， 将韵 母相 同或相近 的字用 于句尾 ， 不断地反 复出现 ， 间距很 近 ， 互相呼应 ， 使全诗在音响上构成一个谐
出全真保性的超脱与旷达 。在一首 《 咏怀》 诗里他说 ： 日 “
夕著书罢 ， 霜落素丝。 中聊 自笑 ， 惊 镜 讵是南山期 ？ 头上无 幅 巾， 苦蘖已染衣 。不见清溪鱼 ， 饮水得相宜 。” 李贺年纪 轻轻就有 了 白发 ，心 中难 免有人生易逝 的哀伤 。他 知道
（ ） 而不 伤 的 中和 之 美 一 哀
首先 ， 一点表现在李贺部分讽刺诗 的创作上 。如在 这
《 追和何谢铜雀妓》 一诗 中， 贺讽刺 曹操生前 叱咤风云 ， 李
死后却寂然无 知 ，只用了一 句 “ 声且潜弄 ．陵树 风 自 歌 起 ”意 为现在我 在铜雀 台上浅斟低 唱 ， 曹操你 却寂然 ， ， 但
谭 嗣 同在 《 石菊影 庐笔识 》 中说 ：语 意明 白如话 ， “ 不 烦解 释 ， 亦惟 昌谷。” 踺 ∞ 明人 徐渭在评价李贺《 弟》 示 一诗 时亦 云 ：平易似不 出贺手。 “ 冲淡拙率 ， 尤贺之佳 处。 （唐 ”《 李长吉诗集》 卷一 ） 可 见 ， 在李 贺的诗作 中有一部分是 语言生动浅显 、 通俗易懂的。这 主要归功于他选词造句的 质朴和平 。例如李贺 的咏 马组诗 就几 乎没有晦涩难懂之 处 ， 此马非凡马 ， 如“ 房星本是 星。向前敲瘦骨 ， 自带铜 犹 声 。 （ 马诗》 四）“ ”《 其 、大漠沙如雪 ， 山月似钩。 当金 络 燕 何 脑， 快走踏 清秋 。”《 （马诗》 五） 其 诸诗都能 以朴实 、 易的 平 语言表现 出马的骨力与神俊 ； 此外 ， 李贺的《 园》 南 组诗也 具有这样 的特点 ， 如第八首 ：春水 初生乳燕飞 ， “ 黄蜂小 尾 扑花归 。 窗含远色通书幌 ， 鱼拥香 钩近石矶 。 诗人 以简洁 ” 明快且 极具表 现力 的语 言 ， 确地抓住 春天各 种景物 的 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