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岭南“行花街”年俗及其传承

Ｊ ａ ｎ． ２ ０ １ ３
Ｖｏ １ ． ３ ４ Ｎｏ ． １
第 ３ ４卷 第 １ 期
论 岭南 “ 行花街 ＂ 年俗 及 其 传 承
谢 中 元
（ 佛 山科 学 技术 学 院文学 院 广 府文 化研 究基 地 ， 广东 佛 山 ５ ２ ８ ０ ０ ０ ）
［ 摘
要］ 由花 卉 集 市演 变 而 来 的 “ 年卅行 花街” ， 又称逛 迎春花 市 ， 是 岭 南 民 众 广 泛认 同 的 年 俗 文 化 。
史记忆 等诸 多 元 素 ， 为 它们 的共 时 展示 及 发 生 交 互关 系供 给背 景和条 件 。 （ 一） 核心 象征 物 文化 空 间的 核 心象 征 是 指 “ 一 个 社 会 因其 文
位。该诗 不 可 能 晚 于 同治 年 间所 写 ， 可推知 １ ８ ６ ２ 年已有年 暮花 市 。至 光 绪 二 十五 年 （ １ ８ ９ ９年 ） ， 张
升， １ ９ ５ ０年春 节前 夕 在 浆栏 路 举 办 的花 市 是 新 中 国成立 后 的第一个年 宵花市 ， 产生 了“ 迎春 花市 ” 的 概念 。１ ９ ５ ８年广 州首次 以“ 迎 春花 市” 为名在 太 平
路（ 今 人 民南 路 ） 办起 了一 个拥 有 ２ ０ ０多 个档 口的 花市 ， 牌楼 以简 易 的竹竿 搭 成 ， 此 后 过年 行花 街 便
作 为 以 迎春 祈 福 为 旨 归的 岭 南非 物 质 文化 遗 产 ， 迎 春 花 市 包 括 以花 为 核 心 的 民 俗 象征 物 ， 由牌 楼 、 灯饰 、 棚 架 等组成的年俗符号 ， 以及 承 载 基 本 仪 式 及 集 体 记 忆 的 商 业 老 街 等 元 素 。该 习俗 已 开枝 散 叶 、 跨 地传播 ， 但 在 传
色花卉 最为普 遍 ， 这两 色花 卉堆叠 在一 起 ， 必然 消 解 着花 之儒 雅和 精致 ， 张扬 着世俗 的艳 丽 ， 流溢 出
坦坦荡 荡 的 尚实 重 利 心理 。还 有 花 形 ， 好 意 头 也 与花 的外 观形 状 息 息 相关 。 比如 ： 蝴蝶 兰 被 塑 造 成“ 聚宝盆 ” 形状 ； 凤梨 以“ 火炬 ” 为形 ， 预示 鸿运 当 头； 富贵竹 则 被 打 造 成 “ 帆船” 造型 ， 兆 示 一 帆 风
据现 存 文献 可 查 ， 珠 三 角 以花 为 市 的交 易 早 在唐 宋 时期 就 已滥 觞 。唐 代 诗 人 张 九 龄在 《 春 江 晚景》 云： “ 薄暮 津亭 下 ， 馀 花满 客船 。 ” “ 津亭” 又名 “ 余慕 亭 ” ， 唐 时在广州府兰湖 东岸 ， 那 时 花 船 往 来、 鲜 花 买 卖 已很 频 繁 。《 岭外代答》 所载更 详 ：
民国至建 国时期 ， 广州 的除夕花市 主要 是越 秀 的永汉路花市 和西关 的浆栏路 花市两处 ， 基 本局 限 于摆 卖鲜花 ， 二 者都 是 花农 自发 形 成 的 ， 以供 商 户 采购与行人欣 赏 。究其缘 由 ， 民国时期商 户持迷 信 观念 ， 认为商业 盈 亏和 花 的荣枯 关 系 密切 ， 不惜 费 重资选购好 花 ， 而 平 民百姓 则 到花 街一 走 ， 借此 迎 新纳福 。１ ９ １ ９年 ， 广 州拆 城 墙 ， 辟 马路 ， 永 汉 路 花 市（ 中山路 口至西湖路 口， 现北 京路 ） 便 成为广 州 固 定 的除夕花市 ， 此 时还有 “ 年宵 花 市 ” 的指 称 ， 不过 花市兼 具花卉买卖 和春节庆典功 能。建 国以后 ， 迎
“ 素馨花 ， 番 禺甚 多 ， 广 右绝 少 ， 土人尤 贵重 。开 时 旋 掇花 头 ， 装 于他 枝 。或 以竹 丝 贯 之 ， 卖于市， 一
中心 的经 济 、 社 会发 展一 方 面具有 开放 性 ， 另一 方
面又 具有 鲜 明的 区 域 特 色 ， 从 而产 生 了强 大 的凝 聚力 。“ 年卅行 花街 ” ， 即春 节逛 “ 迎春 花市 ” ， 正 是 被岭 南 民众广 泛认 同 的年俗 非物 质文 化遗 产 。这 项 民俗 经过 百余 年 的嬗 变 ， 其 存 在 形 态 不 再 原 生 态， 这 使 它 的历 史 源 流 及 其 背后 的精 神 文 化 机 理 变得 模糊 不清 ， 其 价值也 还 未被充 分认 知 ， 致使 人 们对 其 “ 熟” 而不“ 悉” ， 不 利 于 后 续 的保 护 传 承 。 因此 ， 有 必要廓 清对 它 的诸 多歧义 性认 知 。
２
广西 师范学 院学 报 （ 哲学社 会科 学版 ）
２ ０ １ ３年
精 舍” 优 秀课 卷《 菊 坡精 舍集 》 中， 收有 徐 澄溥 所作 《 岁 暮杂诗》 ： “ 双 门花市 走 幢幢 ， 满插 箩筐 大树 裱 ，
道是 鼎湖 山上 采 ， 一苞 九 个 倒 悬 钟 。 ” 徐 澄 溥 是咸 丰、 同治 年 间 人 ， 而 同治 帝 于 １ ８ ６ ２—１ ８ ７ ４年 间 在
丰茂、 气 候适 宜 ， 自秦 汉 开始 就 具 有 以种 花 为生 、
厅前 附近 。潘贞 敏《 佩书斋诗钞 ・ 花市 歌》 云： “ 粤省
藩署前 ， 夜有 花市 ， 游人 如蚁 ， 至彻 旦云 。 ” 藩署 前花
市 已十分热闹 ， 宣统年 间梁鼎芬修 《 番 禺县续 志》 对 藩署前 花市还冠 以“ 岁除尤盛” 的描述 ， 花市开 始 向 岁暮 花市过渡 。藩署前花市经 迁移延伸 ， 终形成 双
的情 感联 系 。基 于 此 ， 珠 三 角 地 区 以 城 市 文 化 为
贩 花 为业 的传 统 ， 赏花 成 风 、 用 花 为俗 的典故 ， 簪 花 为美 、 爱 花成性 的传 奇 ， 从 而 生成 了言说 不尽 的
草 香花 韵故 事 ， 也 构成 了行 花街 年俗 的文 化情 境 。
春花市 纳入 市 政工 程 ， 在 规模 、 人 气上 均有 大 幅提
见 的三种 花木 为例 ： 橘在 粤语 中与 “ 吉” 谐音 ， 所 以 盆橘 寓意 大吉 大利 ； 而桃 与粤语 “ 图” 谐音 ， 寓 意大 展宏 图 ， 也 蕴 含走 桃 花 运之 意 ； 水 仙 应 时而 开 ， 意 味花 开 富贵 。其次 说花名 ， 在 花市 上多 “ 发财 树 ” 、
门底 花市 。由广 州清代大儒 陈澧亲 自选 取 的“ 菊坡
［ 收 稿 日期 ］ ２ ０ １ ２—１ １ —０ ６ ［ 作 者 简 介 ］ 谢 中元 （ １ ９ ７ ９ 一 ） ， 男， 湖 北 宜 昌人 ， 佛 山科 学技 术 学 院文 学 院 广府 文化 研 究基 地 讲 师 ， 文 学 硕 士 。研 究方向 ： 非 物 质 文化 遗 产 学 。
一
枝 二文 ， 人竞 买 戴 。 ” …这里的“ 市” 就 是 广 州 最 初 的素馨 花市 。直 至 明末 清 初 ， 广 州 已形 成 以素 馨
花为 主 的 固定 的 常 年性 花 市 ， 芳 村 的“ 花圩” 和 五
仙 门对 岸 的“ 花 渡头 ” 尤称代 表 。“ 粤 中有 四市 ， 花 市在 广 州 之 南 ， 有 花 地卖 花 者 数 十 家 ， 市 花 于 城” ＿ ２ 的事实也 被 载入史 册 。 至清 同治 、 光绪 年 间 ， 花 市与 除 夕开 始 融合 并 携手迎 春 ， 花市 的买卖 性功能被 “ 以娱岁 华 ” 的喜庆 功能 所 超 越 。清 同治 十一 年 （ １ ８ ７ ２年 ） 《 壬 申续 修 南海县 志 》 载： “ 花 市 在藩 署 前 ， 灯月交辉 ， 花 香 袭
心泰所拟《 粤游 小志》 则清楚说 明 ： “ 每届 年暮 ， 广州
城 内双 门底 ， 卖 吊钟花与水仙 花成市 ， 如云如 霞 ， 大 家小户 ， 售供 座几 ， 以娱岁华 。 ” 从“ 藩署 前” 到“ 双门 底” ， 从“ 岁 除尤 盛” 到“ 每届年暮 ” ， 除夕花 市在 常年 花市 的基础 上 初具雏 形 。 目前 所 知最早 写 除 夕花 市 的诗歌 ， 是 清 光绪 年 间天津举 人 冯 向华 的《 羊城
非 物质 文 化 遗产 是 一 个 民族 、 一 个 社 区 或 文 化群 体 在历史 发展 中积 淀起 来 的群体 文化 精 神的 显现 ， 是 使文化 传 统和 多样 性得 以继 承 、 保 持 和发 展 的根据 ， 也 是社 会 文化 群 体 认 同的 基础 。岭 南 非物 质文 化遗产 不但 见证 着 广东 地 区文化 发展 的 历史 ， 凝 聚 了整 个 岭 南 地 区 文 化精 神 的深 层 文 化 结构 的显 现形 态 ， 而 且 维 系着 粤 、 港、 澳 三 地 民众
民众 的迎春 庆典 ， 寄情 于花 ， 借花 表意 ， 用花 载道 ， 以花为媒 ， 在 年 俗情 境 中通 过 花来 讨 吉 利 则 是 卖
花人 、 买花人 心 照不宣 的约 定 ， 因此花 属于 该年 俗 的核心 象征 物 。 迎 春花 市形 成 了丰 富 的花 意 文 化 ， 渗 透 到 关 于花 的细节 之 中。先 说 花语 ， 以岭南 迎 春 花 市 常
人， 炎敲 夜尤称丽 景 。 ” “ 藩 署” ， 即今 广 州 北京 路 财
、
行花街 ： 从 花 卉 集 市 到 年 俗 文 化 空 间
作 为岭南 花市 的代 表 ， 广 州迎 春 花 市 于 ２ ０ ０ ７ 年 ６月作 为 民俗 （ Ｘ） 类 入选 广 东 省第 二 批 非 物质 文化 遗产 名 录 。追 本溯 源 ， 迎 春 花 市 最 早 因 商 而 生， 属于 典型 的花 卉集市 ， 这 个胎 记 与生俱来 并 伴 随其 传 承发展 。以广州 为 中心 的珠江 三角 洲水 土
于商业 老街 ， 又 与春节 除夕 融合 ， 行花 街年 俗兼 具
文化 空 间 的 地 点 和 时 间 维 度 。正 如 列 斐 伏 尔 认 为， “ 空间 ” 是 一 个 关 系化 与 生 产 过 程 化 的 动 词 。
行花 街年俗 作 为文化 空 间 ， 并非 传统 的理 学概 念 ， 而生 成 了核 心 象 征 、 符号 、 价值 观 、 集 体 情感 与 历
“ 富贵竹 ” 、 “ 金钱树” 、 “ 荷包 花 ” 、 “ 黄金 果 ” 、 “ 仙 客
来” 等花 名 ， 均 直接 关联金 钱 、 富贵 ， 契合 岭南 人 的 祈福 求利 愿望 。而 “ 梅” 因与 倒 霉 的 “ 霉” 同音 ， 被
花 市拒 之 门外 。再 说 花 色 ， 珠 三角 花 市 上 红 黄 二
化 独特性 表现 于某 种象 征物 或意 象—— 通 过它 可
以把 握一 种 文 化 的 基本 内容 ” 。行 花 街 是 岭南
竹枝词》 ： “ 羊城 世界 本 花花 ， 更买 鲜 花度 年 华 。除
夕案 头齐供奉 ， 香风 吹暖到人家 。 ” 他 首次提 到 了除
夕买 花过年 的习俗 。
２ ０ １ ３年 １月
广 西师 范 学 院 学 报 （ 哲学社会科学版 ） Ｊ ｏ ｕ ｒ ｎ ａ ｌ ｏ ｆ Ｇ ｕ ａ ｎ ｇ ｘ ｉ Ｔ ｅ ａ ｃ ｈ ｅ ｒ ｓ Ｅ ｄ ｕ ｃ ａ ｔ ｉ ｏ ｎ ｕ ｎ ｉ ｖ ｅ ｒ ｓ ｉ ｔ ｙ （ ｓ ０ ｃ ｉ ａ Ｉ Ｓ ｃ ｉ ｅ ｎ ｃ ｅ Ｅ ｄ ｉ ｔ ｉ ｏ ｎ ）
避免沦为伪民俗。
【 关键 词 ］ 岭 南； 行 花街 ； 非物 质 文化 遗 产 ； 传 承
［ 中 图分 类 号 ］ Ｋ ８ ９ ２ ． ４
［ 文 献标 识 码 ］ Ａ
［ 文章编号 ］ １ ０ ０ ２ —５ ２ ２ ７ （ ２ ０ １ ３ ） ０ １ —０ ０ ０ １ 一Ｏ 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