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犁小说里的诗意_朱锋

颖的抒情形象, 优美含蓄的风格和情景交融的画面, 丰富的想象和耐人寻味的意境, 洗练鲜明、富有
韵味和美感的小说语言, 给 20世纪的文坛带来了清新的季风。
关键词: 孙犁小说; 战争题材; 诗意
中图分类号: I207. 42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 343X ( 2005) 03- 0039- 03
诗歌贵在含蓄。含蓄, 给 人品 味想象 的空 间, 使人回 味 悠长 , ,孙犁小说的 含蓄, 自然 也是 如此。在 他的 作品中, 他特别注 意描 绘女 性 独特 的情 感 表现 形态 )) ) 含蓄 的美。 作者笔下的女性都 有深沉 真挚的情 感, 犹如涓 涓细 流, 分 外 深厚、含蓄。句中有余味, 篇中有余意, 给读者以美的遐想。
诗意, 是指鲜明的艺术 形象、浓郁 真实的 生活 氛围和 表 达方式的有机统一。孙犁小说 里的诗意主要体现在: 全 新的 视角和新颖 的抒 情形 象; 优美 含蓄 的风 格和 情景 交 融的 画 面; 丰富的想象和耐人寻味的意境; 洗练鲜明、富有韵味 和美 感的小说语言。
一、全新的视角和新颖的抒情形象
在创造作品的意境方 面, 作 者以 白洋淀 为背 景, 精心选 取了芦花、荷叶、荷花、明月等 景物, 同样让 人产 生无 尽的想 象。这些景物, 完全可以看作诗歌里的意象 。在中 国传统文 化里, 芦花象征着圣 洁的 爱情 )) ) 在芦 花荡 里, 生发 了多少 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 , ,芦花荡、荷花淀以及跳动在女人怀 中的洁白的苇眉子、飘落在 发际的芦 花, 交织了 当时 中华民 族的妇女们对丈夫的思念之情, 凝 聚着对正义战争的支持和 对胜利的渴盼。 纯朴 的情 感, 萦绕 着战 火 中荡 气 回肠 的爱 情。荷叶、荷花、明月, 都象征纯洁、高尚、一尘 不染。选取这 些物象, 熔铸作者的 主观情 感, 突 出了人 物形象 的善 良勇敢 和心灵的纯真无瑕。由一个或几个意象构成的意境, 无疑也 给人带来诗意的美感。
说到全新的视角 , 人们会 自然而 然地想 到杜牧 5过 华清 宫绝句 # 长安 回望绣 成堆 6里 的 / 一骑 红尘 妃子 笑, 无人 知 是荔枝来 0。揭示唐明皇荒淫 奢侈的 主题, 却一 字不提 皇宫 何等华美、对杨贵妃何等 娇宠, 只选取 了从南 方快 马飞递 运 送荔枝这件事, 独具匠心。无独有 偶, 白居易 5长恨 歌 6也以 / 从此君王不早朝 0等诗句, 反映 这一主 题。视角新 颖独特! 而孙犁的作品, 独具匠心地从一个全新的角度理解战争 和把 握战争题材, 无疑也获得了成功。战争对于任何人来说 都是
再看下文: / 这女人编着席。不久, 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编 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洁 白的雪地上, 也像坐在一 片洁 白的云彩上。她有时望望淀里, 淀里也是一片银白世 界。水 面笼起一层薄薄透 明的雾, 风吹 过来, 带着新 鲜的 荷叶荷 花 香。0/ 坐在 一片洁白的雪地上 0, / 坐在一片洁白的云 彩上 0, 劳动的场面完 全被诗 化了、美 化了! / 她 有时 望望 淀 里 0所 引起的关于白洋淀雪白世界的 描写, 不仅让读者看到了 完全 诗化了的画面, 闻到了 / 新鲜的 荷叶荷 花香 0, 而 且还感 受到 了女人的内心活动。她为什 么 / 有时望望 淀里 0呢? 因 为她 心里有事: 天这么晚了, 丈夫还没有回来 。她一边 劳动, 一边 在等待丈夫回家。人物的心事 , 不采用一般小说的叙事 的方
以其代表作 5荷花淀 6为例, 全 篇充满诗 情画意, 给 人以 享受不尽的审美情趣 。女性的 含蓄美 在 / 借 故寻夫 0这 一场 面中得到了淋漓尽致 的表现。丈夫才走两天, 这些纯朴 多情 的青年妇女便聚集在 一起商量探夫之事。有的说 / 忘下了一 件衣裳 0, 有的说 / 有句要 紧的 话, 得和他 说说 0, 有的 说 / 我 本来不想去, 俺婆婆非 叫我再 去看看 他 )) ) 有什么 看头啊 0 , ,忸怩羞涩 之态 可掬, 缠 绵悱 恻之 情可 鉴。[ 3] (P41- 42) 实 际 上, 她们自己想去看丈 夫, 这 是人之 常情。但 含蓄 是中华 民 族传统文化的一个 特点, 这些女 人的话 都很含 蓄, 既符合 人 物身份, 又让人 感到颇 有意 趣。 / 拴 马桩 也不 顶事 了。0 / 不 行了, 脱了缰 了。0她们把丈 夫比作拴 不住的脱缰 的野马, 其 中蕴含着复杂的情感 : 寻夫未遇的恼恨, 柔情蜜意的爱恋, 淡 淡的自豪, 轻轻的责怪 , ,这种含而不露、韵味隽永、耐 人寻 味的抒情方式, 充分表现了中 国女性 特有的 那种 / 千呼 万唤 始出来, 犹抱琵琶半遮面 0的含蓄美。
文学作品的 / 四分法 0把文学作品归为四大类: 诗歌, 小 说, 散文, 戏剧。尽管它们各自属于相对独立的体 裁, 但 出现 体裁联姻现象也不可避免。比如, 散文和诗歌, 二 者的融合, 诞生出一种崭新的散文诗 ) )) 清新隽永的散文, 洋溢着 动人 的诗情画意, 给 文坛 增添 了一 抹 鲜艳 的色 彩。而 小 说与 诗 歌, 似乎不易结 亲。但 孙犁 先生 在这 方 面进 行了 大 胆的 尝 试, 通过 5荷 花淀 6、5芦 花荡 6、5山地 回忆 6、5嘱 咐 6等一 系 列战争题材的短篇小 说, 追求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 熔叙事、 写景和抒情于一炉, 将诗 歌具有 的诗意 很自然 地糅 进小说, 使小说充满了诗情画意, 给现代小说带来了一丝丝清新 的凉 风。他既不追求情节的离奇曲 折, 也不在人物形象的塑 造上 刻意雕琢, 而是运用类似中国写意画的技法, 只求神韵, 不求 形似。因而, 其战争题材的短篇小说 / 非诗却如诗, 非画胜似 画 0 [ 1] (标题 ) 。画面构图美, 小说诗意浓!
收稿日期: 2004- 12- 13 作者简介: 朱锋 ( 1965- ), 男, 河南尉氏人, 讲师。研究方向: 现代作家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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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就有了战斗的动 力。 可以看出, 孙犁在创作 战争题 材的短 篇小 说时, 都是 以
这种感情为出发点而 谱写出一曲曲优美赞歌的。
二、优美含蓄的风格和情景交融的画面
当然, 对自然环境的描写也是情景交融的。唐代山 水诗 中有 / 明月松间照, 清泉石 上流。竹喧 归浣女, 莲动 下渔舟 0 的诗句, 诗人王维描画出清新宜人、动静结合的画面, 传 诵千 古不衰。而孙犁的代表作 5荷花 淀 6也 毫不逊 色。小说 描写 水生女人编席子, 把劳动场面完全诗化了。 / 月亮升 起来, 院 子里凉爽得很, 干净得很, 白天 破好的苇眉子湿润润的, 正好 编席。女人坐 在小 院当 中, 手指 上缠 绞 着柔 滑修 长 的苇 眉 子。苇眉子又 薄又 细, 在她 怀里 跳跃 着。0简 直就 是 诗的 语 言, 简练、动听、优美, 不仅写了环境, 还反衬出环境中人 的勤 快、利落。简单两句话, 就把女人 编席 子的情 景完 全形象 化 了: 那样柔滑修长的苇眉子, 就 在她手指上缠绞着, 在她 怀里 跳跃着。
三、丰富的想象和耐人寻味的意境
诗歌需要丰富的联想 和想象, 没 有想象, 诗 歌就 会呆板 枯燥, 一览无余, 索然寡味。借助于大胆的想象, 思 想就可插 上翅膀纵横驰骋。孙犁深 谙此道, 不 去描写 战场 上的厮 杀, 而精心选择妇女、老人 (如 5芦花荡 6里的老交通 员 ), 展开想 象, 虚构故事情节, 打迂 回战, 确实 出奇 制胜。就 情节而 言, 他的选择也是充 满浪漫 色彩。 5芦 花荡 6里, 敌人 严密 监视 着苇塘, 然而, / 每到 傍晚, 苇 塘里 的歌 声还 是那 么响 0。这 响亮的歌声, 能不唤起读 者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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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来表现, 而是运用散文 诗的笔法来描绘, 就显得诗意 盎然, 引人入胜 , ,这篇纯美的 诗化小 说 [ 3] ( P42) , 其 全部意 蕴在于 贯注其中的自然之美, 在于被作者 高度熔炼并大大升华了的 生活本真之美。
即使描写战斗的场面, 作者 也是 用同样 的笔 法, 不是客 观、具体地描写敌我 双方打 仗的 3] ( P43) 随着 她们 的船 摇进 荷 花淀, 作 者开始记录当时人物的视觉和听觉: 她们看见的是荷花淀中 / 几只野鸭扑楞 楞飞 起, 尖 声 惊叫, 掠 着水 面飞 走了 0, 听见 的是 / 就在她们的耳边响起 一排枪! 0交 火以后, 对敌 人几乎 一句话也没有写。 / 她们想, 陷在敌人的埋伏里了, 一准 要死 了, 一齐翻身跳到水 里去。渐 渐听清 楚枪声 只是 向着外 面, 她们才又扒着船帮露出头来。她们看见不远的地方, 那肥大 的荷叶下面, 有一个 人的脸, 下半 截身 子长在 水里。 荷花变 成人了?0孙犁 犹如一位出 色的画家, 选取独 特的角度, 把人 物生活、生产、战斗的场面描画得非常浪漫、可人, 读起 来, 耳 目一新!
抒情, 是诗歌的重要 特征之一。孙犁小说也在抒发着内 心的情感。他以浓郁隽永的诗意笔触, 通过细腻白描女性人 物形象表现时代精神。人物有机融入小说意境, 共同构成动 静结合的或淡或浓的 风景画面。 孙犁小 说擅长 描写 女性形 象, 5荷花淀 6和 5嘱咐 6中 的水 生嫂, 还 有 她身 后 的那 帮妇 女, 5山地回忆 6里的 女孩子, 5采蒲 台 6中平 凡的 小红母 女, 5光荣 6中的秀 梅, 5蒿儿梁 6中的妇 救会 主任 , ,短 篇小说 中, 能把劳动妇女写 得像孙 犁笔下的 人物那 样活 泼可爱、美 丽多姿的, 尚不多见。 而战争 中的女 性形象, 就 更值 得一提 了。有人说: / 战争, 让女人 走开! 0试 想, 走得开吗? 生长在 这片美丽如画的土地上的人们, 对 家乡的土地有着那么深的 感情, 岂容日寇、反动派 践踏蹂躏 自己 的土地? 为捍 卫美丽 的如诗如画的家乡、安定幸 福的生活, 这 些普通 的劳 动妇女
还有 5芦花荡 6里的战斗场面: / 这里 的水却似镜 子一样 平, 蓝天一般清, 拉长的 水草在水 底轻 轻地浮 动。鬼 子们追 上来, 看看就扒上了 船。老头 又是一 篙, 小 船旋 风一 样绕着 鬼子们转, 莲蓬 的 清香, 在 他们 的鼻 子尖 上扫 过。0轻松、悠 闲, 紧张的战斗如此富有 诗情画意! 在老头举篙砸向水中鬼 子脑袋的同时, 小说写道 : / 他狠 狠地敲 打, 向 着苇塘 望了一 眼。在那里, 鲜嫩的芦花, 一片展开的紫色的丝绒, 正在迎风 飘撒。0人物的动作描写, 加上景物描写, 寥寥数语, 诗意 之美 便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