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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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飞鸟与天空

王先佑

1

那一阵子,我的睡眠很差。入睡的过程曲折漫长,好不容易睡着,风吹过洗手间时的气流回响、窗外闪过的一束车灯,都能迅速把我从睡眠的海洋里唤醒——我总是漂浮在海面,无法沉入水下。有时候,老婆的小呼噜也是破坏我睡眠的元凶,尽管那与她这些年来的呼噜没有任何不同。

好几个晚上,我都在另外一种声音里醒来。它神秘、孤独,又婉转,像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我侧着耳朵谛听,似乎是口哨声,《阿里山的姑娘》。哪有半夜吹口哨的?我怀疑这是睡眠不足导致的幻觉,便抬手在老婆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她嘟哝了一句什么,翻过身子,继续睡觉。我经常这样,趁老婆熟睡之机,在她的屁股上、肩膀上,或者身体的其他部位,拧一下,掐一把,力道控制在不至于让她疼醒的程度。这是她应得的。谁让她总是把自己当成这个家庭的救世主,在我面前发号施令的?当然,老婆醒着的时候,我是断然不敢下手的。别说动手,连跟她大声说话我都要考虑一下。这并不是因为我怕她,而是因为我的经济收入与她相差太大。关于这一点,后面我还会做补充说明。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已是凌晨两点。这是口哨声,确凿无疑了。它从哪里来?何人所为?为何在此时吹响?但这些念头只是在我的脑海里倏然而过——我的大脑困倦混沌,没有能力思考。我听着它,又迷糊了过去。我一直想做一个梦,与远方有关的梦,比如高山、大漠、草原,以及朗月与疏星,但一直没有如愿。出现在我梦里最多的是矗立的高楼和幽暗的密室。我在高楼之下,或在密室之中,它们对我形成巨大的压迫,仿佛下一秒就会朝我倒下来,或者收缩、裹紧,将我挤压成肉酱。我大汗淋漓,却无处可逃。

这天晚上同样如此。我又从迷糊中醒来,对着虚无的黑暗发呆。时间快到五点,我知道自己再也睡不着了。口哨声分明已经消失了,《阿里山的姑娘》的旋律却依然在我耳边回响。它也像一个梦,我倒希望它真的是梦。

从前,我很羡慕别人会吹口哨,自己却一直学不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肺活量不够。后来,我买了一把口琴。我会用它吹几首简单的曲子,《妈妈的吻》《十五的月亮》《少年壮志不言愁》之类的。可惜高

中毕业那一年,它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来广东后,我在很多工厂打过工,忘了是在哪间厂,有个工友送了我一只口琴。他在口琴盒盖的内侧写了四个字:天籁之音。后面还有落款:单银珠赠,一九九八年八月。

我完全忘记了他的模样,也忘了他为什么要送我口琴,要不是那一行字,我肯定会忘记他的名字。我真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交过这么一个朋友。我很少用到这只口琴。有一次,我在整理物品时,翻出了它。

爸爸,这是什么?儿子好奇地问,他应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乐器。

我说,口琴。

儿子又问,它是干什么用的?

我把口琴放到嘴边,吹出一串《康定情歌》的音符。多少年没碰过这玩意儿了,我居然还能大致记得这首歌的曲谱,吹得很像那么回事。儿子愣愣地听着,似乎不敢相信我还会这一手,这让我很是受用——这孩子随他妈,很多时候都不太拿我当回事。

儿子的表现给了我鼓励,我接着吹奏,吹着吹着,眼角居然潮湿了——我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时老婆回来了,她循着声音走进房间,包还挎在肩上,倚在门框上看着我——她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打量我了。老婆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像吃惊,又像是不屑,这让我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吹下去。

饭做了吗?老婆发话了。她语气飘忽,但又不容置疑。不等我回答,她就转身出了房间,还扭了一下腰肢,风情万种的样子。我一下子就泄了气。

该说说我和我老婆了。我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好介绍的,男,汉族,身无长技,在一家小文化公司混饭吃。该浓墨重彩出场的是我老婆。她供职于深圳本地一家知名的保险公司,做到了资深主任,月收入是我的三倍还多。经济收入决定家庭地位,我对此深有体会。老婆经常对我说,马东,咱们家女主外、男主内,我负责赚钱,你把家庭照顾好,把贝贝的功课辅导好,就是对咱们家最大的贡献。虽然一直对自己的家庭角色耿耿于怀,我却无力改变。

老婆一直有一个梦想:换房子。我们住在一个年代久远的老旧小区,物业公司很不靠谱,把小区管理得一团糟。房子也很小,不到七十平方米。这套房子,还是老婆在做保险业务员时买的——那时候,我们的钱只够买这样的蜗居。我倒是无所谓,房子嘛,能安放下几具肉身就够了,住哪儿不是住,何况这是在房价快要上天的深圳。但老婆不这样认为,觉得住在这儿太憋屈,也有失她的身份。她想在南山或者宝安的某个新楼盘,买一套三居室。但是,即便我们把现在住的房子卖了,也付不起这样一套房子的首付。为了这个梦想,老婆拼命赚钱。每天,她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地出门,和人谈业务,请人吃饭、喝茶、消遣……老婆在家里从来不喝酒,但有时回家,我能闻到她身上有股酒味。偶尔,老婆也会彻夜不归。有时候我想,为了签下保单,她会不会什么都做,比如,陪客人喝酒、唱歌、甚至……睡觉?每到这时,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种种不雅、刺激的画面。我知道这有失厚道,但又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一次半夜醒来,我点亮手机灯,仔细观察老婆,再次得出结论:她不过是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人,

而且眼角早就有了鱼尾纹。直到这时,我才稍稍放下心来。

2

第二天早上下楼,我被谁拍了一下肩膀。回头一看,是邻居老方。他脸色有些苍白,朝我点了一下头。赶车哪?我照例跟他打了个招呼。嗯。老方说着,与我擦身而过。

上班时,我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口哨。因为睡眠不足,我的脑袋里像有云山雾海。我要为一家房地产开发商规划中的新楼盘拟一条既能凸显楼盘特色,又朗朗上口,兼具诗情画意的广告宣传语,类似“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能让人过目难忘的那种。但我实在找不到灵感。不光找不到灵感,我还在格子间打起了瞌睡。主管打水时路过我的工位,不声不响地站在我的面前,盯着我。我的头一点,又一点,脑袋俯仰之间,我猛然感觉到身边有一个黑影,吓得一个激灵,呼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主管又盯了我两秒钟,面无表情地端着杯子往茶水间走去。我听见他吹起了口哨。

我就是在这时候想起《阿里山的姑娘》的。阿里山,多好的地方。还有很多好地方,比如云南,比如拉萨,比如北京,比如杭州……这些地方,我都没有去过。我几乎没有出过远门。老婆和我不一样,她到过很多地方——作为奖励,保险公司每年都会组织销售精英到全国甚至世界各地旅行。有一次,老婆从大西北归来,跟儿子讲起西北大环线七天的见闻和感受,说到茶卡盐湖,说到雅丹魔鬼城,说到鸣沙山、月牙泉,听得我只差流出口水了。老婆讲完,我问,你啥时候带我们父子俩去旅一次游啊?老婆看看儿子,又看看我,说,马东,出门是要花钱的。你觉得,咱们到了贪图享受的时候了吗?似乎觉得说得不妥,老婆又换了语气,说,等以后换了房子,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贝贝,你说是不是?老婆这样讲,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感到惭愧……

可是,《阿里山的姑娘》真的存在吗?如果没有,现在想起来,它的旋律为什么那么清晰?我甚至还记得它的婉转和孤独。这难道是某种神示?一整个下午,昨晚的口哨声都在我的脑子里盘旋。

这天晚上,我心里似有一种隐隐的期待,以至于比以往更晚才睡着。还没到凌晨两点,我就醒了。我竖起耳朵,除了老婆的呼噜,周遭一片寂静。就在我即将认定昨晚听到的口哨声不过是幻觉时,《阿里山的姑娘》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么神秘、孤独又婉转,像离我很远,又像近在咫尺——今天听来,它多了一份亲切。甚至,我觉得自己已经和它达成了某种默契。我想搞清楚它是从哪里来的。我悄悄爬下床,打开房门,又关上,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揿亮了电灯。灯光在阳台外面制造出一片稀薄的光雾。就在这时,口哨声戛然而止。怎么会这样?我又摁熄了灯,在黑暗中等待着。我期待口哨声再次响起,像是在等待它的主人履行某种约定。但是我失望了。等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阿里山的姑娘》还是没有被吹响。难道,是我的唐突让事情发生了变化?天亮之后还得去上班,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沮丧地回到床上。奇怪的是,这次我很快就睡着了。不是迷迷糊糊,而是踏踏实实——也许,这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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