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了,‘南音才刚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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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了,‘南音才刚入门’”
自小酷爱南音多方师承技艺人们要问,苏统谋是不是因为当上南音协会主席而荣膺传承人的称号?不是的。
他首先是个地地道道的弦管先生。
如果说“上有师承、下有学生”是传承人的基本条件,那么,苏统谋无疑是这方面的典型。
他生于1939年,从七八岁起就痴迷琵琶、洞箫,10岁正式拜师学艺,从此与弦管结下不解之缘。
60多年,不曾间断。
苏统谋生长在晋江沿海靠海吃海的深沪,这里也是弦管音乐普及的重镇,历史上曾有3个有名的弦管社团:御宾社、雅趣社、奏雅堂。
热心参与者数以百计,名家高手济济一堂。
渔民、船员一旦风猛浪高不能出诲,便整天“泡”在弦管中间,吹拉弹唱,自娱自乐。
统谋的父亲苏宗嘉是其中一员,会弹会唱。
统谋经常被祖母差使去催叫老爸回家吃午饭,―去便被丝竹管弦之声所吸引,总想去拨弄那些发出美妙音响的乐器。
但那是神圣之物,不许小孩乱动。
于是,他用家中一把竹扇缠上纱线作琵琶,将―根吹火筒钻孔作洞箫,偷偷地学起来。
一位弦管先生看他求学心切,便教他吹洞箫。
先生带他爬到山顶上,或站在屋内北风窗前,顶着凛冽寒冷的北风学习吹箫,以训练丹田
气息。
有时则督促他在灯芯火前练习,要求他做到气息高度集中、完全注入箫管之中,而不见火苗有任何摇曳。
经过这样的训练和自身的钻研,他终于成为御宾社年纪最小的洞箫手,忝列末座,排列第13位。
御宾社在节庆时节搭台唱奏,有时会唱的“曲脚”不够,他也敢于挺身而出,接下“拍板”,长歌一曲。
要问谁是他唱曲的教师,那就是他的父亲和全社的弦友。
经过长年的日夜熏陶,耳濡目染,他把当时社中经常奏唱的指、谱、曲全都默记在心。
他一生只上过短暂的私塾和几年小学,但弦管间就是他的艺校,在这里。
他的众位老师教给他如何做人,如何学艺。
平日里反复吟诵的南音曲词,恰恰给了他最为丰富的传统文化。
16岁那年,晋江木偶剧团到深沪演出,发现这个少年会吹奏多种乐器,便吸收他入团从艺。
统谋的祖父生前是操演傀儡戏的,而他进入木偶剧团则是学傀儡戏音乐。
老乐师陈天保收他为徒,悉心教导,并把大批传统音乐资料传授于他。
其后,他荣任晋江掌中木偶剧团团长兼音乐老师。
“文化大革命”的非常岁月,他一家人也受尽折磨。
传统戏曲被列为“四旧”,但他没有放弃酷爱的弦管,一遇有曲簿,就设法借来抄录或誊写。
即使断了
工资,衣食无着,仍念念不忘丝竹之声。
一次,他带着妻小在木麻黄树下拣树籽(以卖钱度日),忽听见远处有琵琶箫弦声,便不顾一切地循声寻去,终于在一个偏僻山村旮旯里找到一个弦管间,原来是几个农民正在偷偷地“玩”弦管。
他应邀加入,涧箫一吹,在座的人无不认为他是高手,遂请他上座,合奏一曲。
时已过午,农民们问他吃饭了没有?他一家五口,正饥肠辘辘,只好以实相告。
一个农民便去提来一锅番薯汤,让他一家人充饥。
回忆起弦友这个“滴水之恩”时,他感叹说:“那锅番薯汤,比起五星级酒店的宴席更好吃。
”
他以弦会友,不论是顺境逆境。
不论往晋江的乡镇,还是在泉州地区,甚至往南洋各个弦管馆阁,都有他的弦友,并从他们身上学到技艺与知识。
经漫长岁月的不间断积累,他终于掌握了弦管文化的丰富知识和实践经验。
热心培育新秀尽力扶持学子
苏统谋把南音传授给青少年,是从到晋江木偶剧团工作时开始的。
他认为唱好曲是演好戏至关重要的基本功。
虽然布袋戏唱曲有自己的特点,但基础是南
音。
于是他便在剧团中传授南音技艺,而几位年轻学员也热心学习。
其中有14岁的陈丽娟、13岁的陈奎珍和孙红娜等。
她们嗓音条件好又好学,他便把她们带入门,然后把那些高难度的“上撩曲”传授给她们,一字一句地加以雕琢,使其行腔做韵达到尽可能地完美。
几年工夫,阿娟、阿奎成为优秀唱员,唱到东南亚,唱到欧洲,在省级以上的比赛中获得金银奖,先后出过《南音金曲》数集。
在剧团以外,苏统谋自调入晋江文化局(后与体委合并为文体局)任文化科长直至退休。
上世纪80年代,他在晋江组织南音协会,有很多求学者慕名而来,于是他口传身授了一批又一批学生。
其中几位佼佼者已成长为听众喜爱的唱家,屡屡得奖,出版专辑。
老弦友蔡宗希为儿子号名“家乐”,冀望继承父业,不但亲自传授,还分别请求名家教习“上四管”各项乐器家乐12岁那年,跟统谋学洞箫。
统谋从严格训练基本功入手,让他从低音、中音至高音,一音一音地练,并在他面前摆个秒表,让他自我检测一口气吹奏的长度,以不间断地增强其丹田气息,然后才指导他练习吹奏旋律的强弱快慢和情感处理。
经过长年刻苦又科学的训练,蔡家乐吹奏洞箫的水平已超过老师,琵琶,二弦、三弦的技艺也后来居上。
如今30多岁的他不仅是
一位成功的企业家,而且叉回到晋江,继续热心参加弦管界的各项活动。
泉州南音自上世纪90年代初进入中小学,并年年举办中小学生南音新秀比赛。
在这种环境中,有些学生脱颖而出,其家长希望子女成才,达到更高层次,便纷纷带孩子拜师学艺。
永宁有几个孩子,在石狮市的南音比赛中获得较好的成绩,其中有两个准备参加泉州市更高层次的比赛,他们的长辈便驱车把孩子送到青阳统谋家中拜师学艺。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教,两个孩子果然在那一届泉州市中小学生南音比赛中名列前茅。
柴塔乡有个叫蔡思雅的学生,在泉州市中小学生南音比赛中获得三等奖,经苏统谋的传授雕琢,再次参加比赛,便跃升一等奖。
这个学生后来参加了由学校组织的团队到德国、法国演唱,中学毕业后还考入木偶剧团。
苏统谋说,他对参赛的少年或上门求教的学生,都特别关注孩子们的音质与节奏感,在这方面条件较好者,便是可造就之材。
他便倾全办传授,不收报酬。
教学中“起曲头”非常重要,每首曲的头一句唱好了,几乎掌握了全曲的主旋与韵味。
名曲《望明月》《荼蘼架》开头就3个字,但是他对每个学生都是一字一音反复地“雕”,边弹琵琶控制节奏,边唱曲示范,
让学生反复地跟着唱,几十遍甚至几百遍,不厌其烦。
他的家中,周末或星期天常常有学生。
他的家属不在家时,他还得亲自做饭,与学生共进午餐,饭后再继续教学。
苏统谋除了把南音技艺传授给中小学生之外,还把南音的有关知识传授给大学生、研究生和博士生。
一二十年来,许多院校的学子攻读中国传统文化,选择南音作为研究课题,几乎所有的导师都叫学生到泉州、晋江拜访弦管先生。
有位家住同安的研究生,就读于中央音乐学院,研究的课题是南音四空管的“二调”。
她听从博导袁静芳的介绍,找上苏统谋,从此3个暑假,她都是苏家的常客。
苏统谋不但详尽地解答她的问题,而且还把工义谱译成简谱作为“二调”的谱例提供给她。
她在校期间,一有问题就给苏老打长途。
她的勤奋与执著,终于拿到硕士学位,并考取南音博士生继续弦管文化研究。
此外,台湾的一位蔡姓研究生,也得到苏统谋的帮助。
而韩国一位男博士李晋元,竟千里迢迢来晋江找苏统谋学习吹奏洞箫。
老苏对此都是来者不拒,无私奉献。
对于南音的教育传承,苏统谋有自己的见解。
他回忆自己在解放前学南音时。
老师一开始不教音乐。
而是先教做人。
他深深记得当年老师的谆谆教导:“对
国家要衷心。
对父母要有孝心,对老师要有敬心,对朋友要有诚心,对下一辈人要关心。
”艺术,是为了人。
音乐到最后,比的是境界和德行,任台湾参加的一次座谈会上,听到有位学者说“南音是教化人的音乐”,他非常认同在学习南音的过程中,自身也受到浸染和教化。
同样是在台湾,一位女上带着年幼的孩子来到中正纪念堂听苏统谋的南音演奏会,会后,苏统谋问她怎么带孩子来呢?那位女士说:“我要让下一代人知道中国有这么古老的音乐让他记得曾经在中正纪念堂听过这样的一次音乐。
”苏统谋很受启发,他要将这种传统的观念教给下一代
编纂十卷大书曲谱传承千秋
作为传承人,苏统谋不但手弹乐器、口唱乐曲传授学生,同时用笔墨整理大量的曲谱,传承给今生后世。
泉州南音的指、谱、曲数以千计,长期分散在民间。
在弦管文化发展史上,曾经有多位先贤编纂成册,如明代的《新刊弦管时尚摘要集》等;泉州市区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曾有十多位名家参与汇编的《指谱大全》和后来的《南曲选集》,其功不可没。
但限于当
时的条件,明刊本只是文词“摘要”,不刻刊繁复的曲谱符号;泉州近代印发的曲谱,只能是刻蜡版油印,无法排版印刷正式出版。
改革开放以来,编印出版的工作条件有所改善,但难度还很大。
因为弦管工义谱深奥复杂如同“天书”,完全掌握它的人士并不多。
尤其是曲谱众多,抄本各种各样,一首曲往往有多种多样的不同版本、不同符号,没有丰富弦管文化知识和识谱能力的人是很难鉴别与编校的。
再则要有大笔经费和排版印刷的技术支持。
2002年5月,在泉州市启动南音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项目工作之际,苏统谋和一批弦管文化界人士应邀参加专家组。
于是他自觉地构想了全面系统整理弦管指、谱、曲的宏大计划,并登门征询老前辈和有关部门的意见,都得到热情的支持。
他之所以敢于承担这个前人未曾做过的事,一来是他多次作为南音团体艺术指导到菲律宾、新加坡、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和荷兰等国家,以及港、澳、台地区交流演唱,又兼任菲律宾、香港和台湾等地南音团体的音乐顾问,弦友遍天下,他深知各地弦友热切需要一部规范的准确的印制精美的曲谱,以资学习和传唱;二来是他有近60年的实践经验,念过、弹奏过所有的指、谱,也唱过散曲中的许多曲目,即使没
唱过、没听过的曲谱,他也完全读得懂;三来他熟悉工义谱和简谱,精通各种弦管乐器;四是他从小就开始搜集、抄录弦管曲簿,有丰厚的积累,如有欠缺,热心的弦友都会倾囊相助。
因而他的计划立即得到文化主管部门的采纳和晋江市领导的重视和首肯,也得到泉州地方戏曲研究社有关电脑排版制作的技术支持。
于是,他依据先入的油印本作底本,开始整理《弦管指谱大全》,不时手抱琵琶校正错漏,誊正成册,再经过其他编委的文字编辑和技工的电脑录入、排版打印,便埋头进行一校、二校、三校…又请国家级南音代表性传承人丁水清先生合作复校。
前后经过两年多的辛劳,终于在2005年9月以工义谱本、简谱本两册合为一函精装出版,开创了泉州弦管曲谱出版史上的先河。
同时还编校出版了《弦馆过支套曲选集》。
紧接着,他开始编选8卷本《弦管古曲选集》。
这部选集,并不是散曲的大量堆积汇总,而是严格按照弦管的“四介管门”和“七大支头”隶属的各个门类,依系统和序列一一编来。
对于每一首曲,他都能找来多种手抄簿,仔细地比较琢磨。
这些曲簿,有的是45年前他下放到林场劳动时挑灯誊抄的,有的是来自台湾出版的100多年前的珍贵曲谱,还有老弦友支持的一部难得一见的可以与明代弦管印证的“双调”曲簿。
他对于工作案上这批“珠宝”,总是选择最符合古谱的曲词曲谱,然后一一竖写在稿纸上,撩拍符号再用红笔标示,字字端正,一丝不苟。
他常常为某一乐句的指骨符号,与丁水清或其他弦友推敲半天,为曲调中的一个字,四处打电话问个究竟。
曲谱经电脑打印出小样以后,他便在唱念中反复校对。
工义谱的一点一挑、一撩一拍,都不放过任何缺失。
他日夜伏案、全神贯注,在2007年到2009年的3年中,编校出版了前6卷,抄写和反复校对的曲目1240首2902页。
而校对工作不只是常说的“三校”,而是“十校八校”,甚至是“一二十校”。
其繁重的工作量、耗费的心血与眼力,对于一位年届古稀的老人来说是可想而知的。
令人欣慰的是,时任晋江市委书记杨益民、市长李建辉都很重现这项文化工作的“基础工程”,为这部书作序,并由财政安排150万元作为经费,还声言不封顶。
晋江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颜子鸿为书题名并作后记。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副主任、研究员田青为这部书的编校出版,写了一篇热情洋溢的序言。
进入新的一年,他又启动7至8卷的编选工作,其工作量将略大于前几卷。
与此同时,一部列入晋江市“馆藏”的、属于抢救濒于消亡的《弦馆过支套曲选编》,不但由他主编,而且由他亲自唱曲并录音,也
在进行中。
可以预期,至今年底或明年春,由苏统谋主编的泉州南音的指、谱、曲的主要内涵和精华部分,将有《弦管指谱大全》《弦管古曲选集》和《弦馆过支套曲选编》等11卷精装的16开本大书,呈现在世人面前。
一个古老的乐种,有这11卷曲谱传世,在泉州弦管史上是空前的,在中国音乐史上也属少见。
身为国家级传人,苏统谋总感到自己身上沉甸甸的压力,总有一种紧迫感。
他说,一种艺术学习得越久,越知道自己有很多不懂的知识。
南音不仅仅是一种音乐,它还承载着很多的礼乐传统文化。
自己学了60多年了,才觉得刚入门,对于南占的传承工作,想做和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他想把南音的工又谱翻泽成简谱,促成南音的普及;他想把自己所有会唱的南占录制出来;作为一种凝固的艺术,男音中很多字的读音比现在的闽南话还要占老,他还想把南音中生僻的字读出来,进行校对……古稀之年的他,乐在南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