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奥尼尔:热爱生活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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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金奥尼尔:热爱生活的妻子
A Wife for a Life(独幕剧)(1913年)
人物:老人;杰克:年轻人;老彼得:淘金者。

景:亚利桑那沙漠的边缘,一望无垠的旷野。

近景点缀着几丛北美艾灌木丛,地平线上显露出一座小山坡,在群星闪烁的天空下显得黑黝黝、阴沉沉的。

其时刚入夜,台前立有一帐篷,帐门开着,帐篷旁边倚着几把锹和一两把镐。

旁边地上有两座马鞍,帐篷前方有一堆似灭不灭的篝火,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人坐在篝火旁边。

他穿着简单的矿工服;法兰绒上衣,工装裤,高统靴,衣服久经磨损,布满了补钉。

他身边还放着一顶西部牛仔的宽边草帽。

他头发花白,脸上呈现出一种走南闯北,历尽艰苦,饱尝辛酸,而且有些厌倦人生的疲惫的神情。

尽管这样,从他的言谈、举止中仍可看出,他受过教育;虽历尽沧桑,依然保持着天性中一种优雅的气质。

帐篷旁边有一个粗链的凳子和一只淘金用的筛桶——一个方形的盒子,里面有半桶水。

老人:(徒劳地拨动着火堆,想使火重新燃旺)奇怪,怎么这么久还不见他来?(听见有人走近)你好,杰克,我刚刚还在纳闷呢:你别是迷路了。

(老彼得进来。

他身着简单的矿工服,靴上套着马刺,拿着马鞭,满身尘土,显然是急匆匆地远道骑马赶来。


老彼得:不是杰克,是我。

老人:(失望地)你好,彼得。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老彼得:(从口袋里拿出电报)我刚要离开劳逊,电报员叫住我,让我把这个给杰克。

我见你们这儿还有篝火,就想马上给送来。

老人:(接过电报)谢谢啦,彼得。

不坐下歇会儿吗?
老彼得:谢谢,不过我还得赶路。

我已经好几夜都没睡了,早上还得起早。

(侷促地笑笑)那鬼劳逊城可叫你们没个安稳觉睡吧!(准备走,又站住)金子淘得还不错吧?
老人:一天比一天好。

今天早晨我们从上面那一片还没动的地盘取了一小块样品,看上去成色不错,不过还没淘出来。

老彼得:你们都该发大财。

你们知道怎样攒钱,不像我,钞票和我总是没缘分。

(沮丧地翻出口袋)你看,这次在劳逊我被他们赢了个精光,等到下次一准还得输净。

(摇摇头)城市都他妈的见鬼。

再见。

老人:晚安,可怜的彼得。

总是这样,老是赌啊赌的,这回准是玩抽牌又输了。

(看了看电报)嗯,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和杰克在一块儿五年了,没见他有信什么的。

也许是什么和矿有关系的事儿吧?我最好拆开看看,杰克不会见怪的。

(他拆开电报,读出声)“我等你来。

”没签名,还是从纽约来的呢,真奇怪呀。

算了,不去想它了。

(把电报放进口袋里)
兴许是那个笨蛋邮递员弄混名字了。

我可不愿杰克听从这样的召唤。

我现在就只剩下他了,我们马上就要发大财,我可不愿他离开。

(不去想了〉这电报肯定是弄错啦!(他打了个呵欠,四处望望,闪亮的眼光落在筛桶上)要是上头地盘的金子也像我们现在挖的这块地一样多就好啦!
(听见有人走近的声音)他来了。

唔,你好哇,我的流浪英雄!(杰克进来。

他的穿着和老人差不多,但要年轻得多——刚三十出头。


杰克:一匹马挣断缰绳溜了,叫我好找。

搞了半天它在泉水边撒蹄子打滚呢,它还以为亚利桑那这一带水是那么好找哩,蠢家伙!
老人:(全然忘了电报的事)说来也怪,我们在这儿居然能找到水。

地图上可是说没水的呢。

这荒天野地的,在上帝顾不上的这地方,我们居然有这种福分。

我们也好歹走了一回运。

杰克:(点头)可不是。

(接着兴高采烈地)不过说到底,咱们也不一定非得就围着这鬼影都不见的地方转悠,哪儿有金子,能够找出来,哪儿就是咱的家。

这里就有金子。

(从衣袋里取出一小袋,摇晃着)我们找到了,所以我说嘛,就在这荒天野地里住下去吧!
老人:我也是这么觉得。

(卷了一支烟,凑着火苗燃着烟卷)看
样子我们总算在这儿有了出头的日子啦,也该着我们转运喽。

咱们也够倒霉的了,从南非到阿拉斯加,每次就差那么一点儿。

唉!到处碰壁,还得强装笑脸。

(向年轻人伸出手,后者亲切地握住)自打在特兰斯瓦尔①你把我从水里救出来,一晃都五年啦!我们可真是生死之交啊!(年轻人正欲开口说话)不,你让我说。

我就是要感恩,我从来没有忘记那一天,以后也永远不会忘。

[①南非的一个省份]
杰克:(换了话題)我去看看我们在那上边取来的样品怎么样。

(他走进帐篷。

复出,胳膊下夹着一个堆满土的淘金盘,坐在筛桶面前査看样品。

他淘掉那堆土,直到剩下一小把金砂。

老人走到他身后,越过他肩头看着,最后杰克飞快地抖动了一下盘子,指着盘底沉淀物中呈现出来的黄灿灿的颗粒)怎么样?
老人:(俯下身,用手摸了摸)肯定是金子,果然不出我所料。

杰克:(越来越兴奋)这里至少有四分之一盎司,这一盘就值五美元。

我们打那回走了一次运,四个月了,还没像这次这么好运气呢!(把淘盘放下)哎,我说,这次发现的地方大,金子也一定多,光靠咱俩恐怕不行。

我们总得有一个人到东部去,组织一些人来。

老人:那得你去了。

我太老了。

(杰克微笑,做了个不以为然的手势)我总是和文明世界合不来。

(大笑)再说,文明世界向来也不大理我。

(走过去坐在火边)(稍顿)这一阵儿你好像总爱想着东部,(微笑)是不是讨厌了这儿的人,嗯?
杰克:不是,凭着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这么多年共过的患难,你也知道我不会那样。

老人:(开玩笑地)那我倒请问了,那无聊单调的东部有什么好吸引你的呢?(嘲笑地)莫不是女人?
杰克:(崇敬地)确切地说,一位天使。

老人:(尖刻地)女人都是天使——只不过开始是,只可惜好景不长。

(有些苦涩地)反正,我见得多了。

你难得找到一位真正的天使。

杰克:(有点不耐烦地耸了耸肩)你太刻薄了,这不好。

我不和
你争你也知道,一谈到这个,咱俩总得抬杠。

我去把咱们一直存着的那瓶酒找来。

为金矿,为以后的前程咱俩干一杯。

(走进帐篷)来喽。

(复出,拿着一瓶威士忌,用刀子把瓶盖打开,往两个白铁杯里倒酒。

大笑着)来,我们也该庆祝庆祝啦——两个流浪汉的欢迎宴会。

为我的伊维特矿干杯!(正在笑的老人脸色突然阴沉下来。

他拿酒杯的手颤抖起来,几乎要把酒洒了出来。

他嘶哑着嗓子问道。

)老人:为什么叫伊维特?
杰克:(没注意到老人的激动)我知道,给一座金矿起这么个名儿,听上去也许有点女人气,可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名字。

这里面有一个浪漫故事呐,我的罗曼史,这就是她的名字。

一般人们不大爱说这些个事儿,我也从来没和你说过,可你要是愿意听,我会说的。

那还是在我遇见你的前一年。

那会儿我刚从矿业学校毕业不久,在秘鲁山区一带采矿,想在那儿发大财。

就在这当儿,我回到厄瓜多尔边界附近的一个小矿重新整装。

我就是在那儿遇见她的。

她的丈夫是来自美国的一个破落潦倒的矿业工程师,比她大二十多岁。

(专心倾听的老人神经质地拨弄着火堆,脸色愈来愈阴沉)大家都说,他是个粗暴的酒鬼,总是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一天到晚总是喝得烂醉。

我没见过她丈夫,也许没见到更好些。

你知道,我对她是一见钟情,一想起他那么对待她,我真是怒火中烧!
老人:(闷闷地低声说)你说的那矿城叫什么?我以前去过那地方,那还是好多年以前了。

杰克:圣·塞巴斯蒂安。

你知道吗?
(一听到“圣·塞巴斯蒂安”几个字,老人似乎精神全线崩溃,整个人就像死了一般,只有眼睛恐怖地瞪着,右手紧张地摸索着腰间的手枪。


老人:(沙哑地小声说)不错,我知道那个地方,说下去吧。

杰克:(做梦似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我爱着她。

矿区那样的地方,脏就不说了,人也粗鲁,而她,就像生长在一片荒丛野草中的一朵百合。

我多想带走她,好摆脱那充满肮脏、罪恶和不幸的地方,摆脱她那野兽一样的丈夫。

他一天天地在毁掉这朵美丽的青
春的花朵,一天天使她变得痛苦、绝望。

我在那儿多呆了些时候,其实我早该回山里去的。

我常常去看她,她丈夫好像常常不在家。

后来有了闲话,于是我觉得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就对她说我爱她,我永远忘不了她当时的神情。

她那双大大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嘴唇颤抖着对我说:“我知道你爱我,而我也爱你,但是你必须离开。

我们永远不要再见面。

我是他的妻子,我必须信守我的誓言。


老人:(突然站起,手枪抽出一半)你撒谎!
杰克:(被粗暴地从梦中惊醒,他也跃起,神情愠怒而又困惑)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回事儿?
老人:(竭力控制自己的怒火,重新坐下)没什么,神经质吧,一听别人说起女人的美德,我就受不了,这在我的矿区经历中实在少见得很。

你的女天使对我来说好像不可能存在。

(杰克不解地又坐在他的身边。


杰克:(急切地)你要是见到过她,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老人双手掩面,发出低沉的呻吟)这是她一年前送给我的相片。

(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你看看,(递上照片)你说,有着这样脸庞的女人是那种一般的矿区女人所能比得了的吗?(又摸了摸口袋,走进帐篷,好像在找什么。


老人:(用茫然失神的眼光看了一会儿照片,然后几乎是带着哭声低声说道)我的妻子!(两眼直愣愣地茫然四顾,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声)她还没变样。

杰克:(正从帐篷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只皱巴巴的信封,刚好听到老人最后一句话,震惊地)变样?谁?你认识她吗?
老人:(迅速恢复镇静,坚决地否认)不,当然不认识。

只不过她使我想起我很久以前在这儿认识的一个姑娘。

可这姑娘如今也一定是老太婆了,我忘了我自己都头发灰白啦。

杰克:伊维特才二十五岁。

她父母是穷法国人。

他们稀里糊涂地一时头脑发热把她嫁给了这个人,还觉得是为了她好。

她那时太年轻,什么也不懂。

她父母还觉得他们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呢!
刚结过婚,那丈夫就把她带到圣·塞巴斯蒂安去了,他在那儿和别人搭伙经营着一个小矿。

好像他们还没怎么安定下来,那做丈夫的便恶性发作了。

(停顿)我不愿对他有偏见,也许他意识到她永远也不会爱上他,所以想尽力忘掉他娶了她这个错误。

他一定爱过她的,只不过用他自己的方式。

老人:(痛苦地低语)是啊,他一定也爱过她,用他自己的方式爱过。

杰克:(看了看手中忘了的信)哦,我倒忘了,我有证据可以证明她的清白无辜,这是我临走那天早晨她让人送给我的一封信,只有几句话,读读吧。

(把信递给老人。


老人:(手颤抖着,旁白)是她的笔迹。

(读信)“我必须信守我的誓言,他需要我,我不能弃他而去。

忠实于他,我才能忠实于我自己。

(旁白:天哪,到底是我弄错了?)也许以后有一天我会让人找你,再见。

伊维特。

”(老人慢慢地折起信,放回信封,递给杰克。

他转而顿生疑心,飞快地转向杰克)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杰克:我临走时给了她我在国内的地址,她答应如果她改变主意,或是情况有变,就告诉我。

老人:(冷嘲地)你是说等那酒鬼丈夫死了?
杰克:(脸色变得严峻起来)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老人:那么,你怎么知道他没死呢?从那以后你收到过她的信吗?
杰克:就是她送我照片的那次。

一年前我在开普顿时她给我来过一封信,是从国内寄出的,她说我走后不久她丈夫就失踪了,没人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人们传说是他不相信她的清白,而去追踪报复我的。

(冷酷地拍了拍他的枪)他没找到我,真遗憾。

老人:(这时已完全能控制自己,平静地问)她现在在哪儿?
杰克:在纽约,和她父母在一起。

她写信来说她还要再等上一年,如果那时候他还不回来,她就正式和他脱离关系,托人找我。

到今天就整一年了,可是,(绝望地)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走到门边,愣愣地凝视着外面的夜色,好像指望那儿会来个什么人。


(老人突然想起电报的事儿。

他拿出来欲给杰克,又犹豫起来。

他懂得这份电报意味着什么,不禁痛苦地喃喃自语:“天哪!我不能!”一阵不可抑制的激动使他想把电报扔进火里烧掉,可又犹豫了。

最后当杰克慢慢地走回篝火边时,老人迅速转身,把电报递给杰克。

)老人:别垂头丧气的!看看这个!想不到吧?读读吧,你回来之前老彼得从劳逊带来的,我全给忘了,我以为是和金矿有关,就把它拆开了。

(迅速转身离开,仿佛受不了看见杰克欢天喜地的神情。

)杰克:(狂喜地打开那黄色的信封,他变得容光焕发,他快乐地大叫一声,冲向老人)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老人:(愣愣地看了杰克一会儿,好不容易喃喃地说了句)祝贺你。

(他痛苦极了。


杰克:(误解了他痛苦的原因)别担心,老伙计,我去去就回来。

把她也带来。

老人:(连忙地)不用。

我一个人能行。

你在东边多住一阵儿吧。

真要是开始动工,那边也需要个人手。

杰克:几点钟有车?
老人:你要是现在就走,骑得快些,就可以到劳逊,来得及赶上早上三点钟的那班车。

杰克:(夹着马鞍就跑)我的马还栓在山那边呢!
老人:(站在帐篷前)这么多年,我总算找到他了!可是我却恨不起他来!命运好捉弄人啊!记得他第一次跟我说他叫什么,我就发现他和我要找的那个人同名。

可是他是那么好的小伙子,我又那么喜欢他,从来没想到过他会是我要找的约翰·斯劳恩。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真名字,要是他知道了,他会怎么说呢?我倒有点想告诉他了。

啊,不行,有什么用呢?我怎么能毁了他的幸福?在这件事上,错的是我,我认了,今晚我听他讲他自己的事儿,直到我肯定他就是我发誓要杀死的那个约翰·斯劳恩,我真忍不住去摸我的枪,过去的仇,往日的恨,一下子冲到我胸头。

可是,我却突然想起了那次在特兰斯瓦尔他如何冒死救我一命。

我还记得,他是怎样地俯身看着我,在我身边轻轻说,“没事儿,老
伙计,没事儿,你就会好的。

”一想起这些,我放开了枪,再也恨不起来了,不,我不能杀他,不能。

(他顿住,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哦,我多蠢!我对她那样没心没肝的,她却从来不曾背叛我,真难为他告诉了我这个。

愿老天保佑他们俩吧!他们是这个世上我惟一所爱的人!我必须离开他们,离开此地,要让他们快快活活地过好日子。

杰克:(匆匆进来,穿上马靴,戴上帽子)再见,老伙计!就这样离开你了,真对不住!可我盼了多久,等了多久啊!你一定理解我的,是吗?
老人:(慢慢地)我理解。

(握住他的手,深深地看着他)再见了。

上帝祝福你们!
杰克:(深情地)再见。

(下)
(老人坐在篝火旁边,双手掩面,良久,他终于强行振作起自己,拨了拨火堆,微微笑了笑,笑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他轻声地吟诵。


老人:“舍妻馈友,割爱报恩。

世间情爱,莫过于此。

”〔幕落〕鲁书江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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