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英雄塑像——当代雕塑英雄形象塑造的三个阶段

064[西北美术]NORTHWEST FINE ARTS
为英雄塑像—当代雕塑英雄形象塑造的
三个阶段
/陈超
摘要•.当代雕塑英雄人物形象塑造历经“类型化”“性格化”“多面化”的嬗变历程。

随着社会的变革与发展，英雄人物形象塑造完成了从单一化到多元化，从教化、颂扬到民族精神、人类精神弘扬的主旨转向，在不断探索中积聚了丰富的思想内涵与创作经验。

审视英雄人物雕塑创作的主题思想、形式语言和艺术手法，剖析各个时期典型作品，探讨英雄人物雕塑形象演进，观照英雄人物雕塑创作的精神内核与时代意义。

关键词：英雄形象创作观念主题思想人物塑造
中图分类号：J0文献标识码：A
新中国成立以来，英雄主题雕 塑成为兼具时代特征与时代精神的 一个表征。

在此过程中，英雄人物 形象也完成了从单一到多元，从教 化、颂扬到民族精神、人类精神弘 扬的主旨转向，积聚与拓展出了丰 富的思想内涵。

一、英雄形象炎塑化：面对死 r:时的无斑英雄
1949年10月新中国成立，新 生政权需要以一种全新的公众化视 觉艺术形式，审视过往的战争，缅 怀和颂扬革命英雄，以教化、启迪 民众。

其中，作为革命历史题材雕 塑核心内涵之一，英雄人物具有的 高尚品质和崇高精神，承载着榜样 的作用、鼓舞的力量和教育的意义，体现着鲜明的时代特征与时代精神。

对英雄人物的塑造则直接表达了当 时国家意识形态的诉求和政治指向。

1954年，江丰在论述“美术工作的重大发展”时首先提到雕塑，
他指出：“在旧中国时代极不发达
的雕刻艺术，……由于无数的英雄
人物需要雕刻家去塑造，这给雕刻
艺术创造了良好的发展条件，不再
是像过去那样‘英雄无用武之地’
了”。

（1)雕塑作为极具公共性、标识
性、场域性的艺术表现形式，这一
时期在官方组织的美术馆、博物馆
收藏活动推动下，涌现出一批反映
社会主义国家意识形态的经典力作。

如刘幵渠《工农红军像》、王朝闻《刘
胡兰像》、萧传玖《地雷战》、潘鹤《艰
苦岁月》等，这些作品遵循现实主
义创作方法，吸收西方古典雕塑手
法，真诚歌颂了革命英雄的崇高精
神，具有强烈的政治指向和精神特
质。

王朝闻《刘胡兰像》本质上塑
造的是一位14岁少女形象（图1)。

作者选取刘胡兰就义前最具表现力
的瞬间，通过对人物面部表情、手势、
动作和姿态的典型刻画，表现出刘
胡兰在面对死亡时的无畏精神。

在
具体塑造中，作者弱化女性的性别
特质和年龄差异，对少女形象做“雄
化”塑造，高颧骨、大眼睛、厚嘴唇、
身体粗壮、臂膀宽大，通过借用男
性的生理、形象特征，呈现男性的
阳刚和健壮，匹配与之重点强调的
英雄行为与壮举，以适应革命英雄
主义理想化和崇高性的规约。

作者
力争对人物的真实面貌作客观还原，
但人物形象与人物原型之间仍有较
大距离，可以看出这一时期雕塑家
的历史意识和认知被严重限制，英
雄的形象和性格特征被“崇高性”“理
想化”所遮蔽，违背了人物真实形
象及性格的本真，是英雄人物雕塑
创作的历史遗憾。

20世纪五六+年代，以讴歌颂
扬为导向的英雄形象塑造在选材、
表现对象、构图、人物组合、造型
等层面，必须严格依照意识形态的
I当代视野I065
图1《刘胡兰像》王朝闻石裔仿铜
112厘米x38厘米x30厘米1951年
图2《杨虎城将军》邢永川玻璃钢
175厘米x52厘米x45厘米1984年 图3《沁园春一•毛泽东在1945》渠展明
石*高192米1991年
规定执行，艺术家创作个性与艺术 风格被限制，英雄人物雕塑创作存 在类型化、概念化痼疾，清一色的 面部表情、动作划一的姿态，重点 强调英雄面对死亡时威武不屈、昂 首挺胸的“架势”，其目的在于展 现英雄凛然无畏、高亢激昂的形象，与主流意识形态所倡导的历史“真 实”相吻合。

今天看来，尽管这一 时期作品在艺术性、形式感上存在 诸多“弊端”，但在思想性上集中 体现了特定政治环境下的时代主题 和主流意识形态的需求，很好地完 成了缅怀、教化、颂扬的社会职能，意义重大。

境中的i'i M英雄
改革开放以来，社会语境
逐渐开放。

伴随着美术界对于“社
会主义现实主义”模式的反思，重
新审视历史中人的存在和价值，突
出自我创作个性，强调艺术本体语
言及审美规律，成为英雄人物雕塑
创作进入新时期面对的重要课题。

雕塑中的人物肖像在此时成为人
性复归和情感寄托的载体，雕塑家
们在塑造形象的过程中渗透了对描
绘对象历史命运和个性特征的理解，
使雕塑中的人物变得真正有血有肉,
拥有鲜活的生命力。

在1984年第六届全国美展上，
田世信《谭嗣同像》、贺中令《白
山魂》、邢永川《杨虎城将军》等
一批作品开始从过去对英雄人物“真
实塑造”转向英雄内心情感的表现,
无论从思想内涵、创作观念，还是
在艺术手法、形式语言等层面，较
:、炎雄形mti:格化：
3
之以往有着不同程度的革新。

以前作品中的人物以高大、勇
猛为中心，依托人物的造型、姿态、
动作来强化作品的主题，如王朝闻
《刘胡兰像》，“形”仅是塑造人
物形象，是人物“像不像”的塑造
手段，强调昂首挺胸、慷慨激昂的“架
势”，而新时期雕塑家强调英雄人
物雕塑的主要表现手段是造型，“形”
不再是塑造人物形象的唯一手段，
而是渗入雕塑家个体思考，围绕人
物性格展开，突出自我创作个性。

如邢永川《杨虎城将军》对于“形”
运用，并非单纯地塑造人物形象，
而是重点探索对“形”如何处理，
彰显人物性格（图2 >。

过去对于“形”
的运用，是要忠于人物原型，手法严
谨、严实。

而新时期对于“形”的运用，
目的在于挖掘人物性格，手法自由、
多样。

《杨虎城将军》突破传统人
物雕塑对于“形”的束缚，围绕人
物性格塑造，采用概括
、夸张的手
066[西北美术]NORTHWEST FINE ARTS
图4《布衣行者》洪涛木、铸铜130厘米x25厘米x80厘米2009年
法，将“形”的处理服务于人物性 格的表达，强调“形式”的表现力，形成一种“肖似”的意象造型，突 出了人物的个性特征与内在精神。

20世纪90年代，在“弘扬主 旋律，提倡多样化”方针影响下，英雄形象塑造在艺术语言上的探索 更为大胆和主动，呈现出多样化发 展态势。

从曾成钢《鉴湖三杰》、杨奇瑞与邹峰《仇娃参军》、俞畅 与张永济《铁军》等一批作品中可 以窥见新的艺术语言探索的方向。

通过借鉴我国传统艺术形式和西方 现代雕塑手法，作概括、抽象、变 形处理，以全新的视觉样式出现在 各类美展中，拓展了英雄形象表现 的维度。

这一时期，艺术家在创作 中大胆渗入个人化主观思考，刻画 出性格特征鲜明的英雄形象，完成 了“这一类”到“这一个”英雄的 转向，凸显历史中“人”的价值和 个体自我意识的觉醒，反映出新时期艺术家的英雄观发生了根本转变。

三、英雄形象多i丨li化：人性视
扣屮的、代英雄
新世纪英雄人物雕塑的创作观
念与作品特点较以前有显著变化，
呈现出幵阔的历史视野和创作思维。

(一）平民化、人性化表现。

区别于八、九十年代作品中呈现英
雄人物的生活真实和原始朴素的生
存状态，新世纪无论是领袖人物还
是普通革命战士的塑造，均以平行
的视角强调其人情、人性化一面，
呈现英雄人物本性、自然的状态。

此外，多面化还体现在对于“困境
英雄”“小人物”“反面人物”的
接纳。

如果说1992年“当代青年雕
塑家邀请展”上渠晨明《沁园春一
毛泽东在1945》（图3 )因表现伟人
内心复杂、矛盾的状态，将伟人忧
郁、沧桑的神情与过去坚毅、庄重
的正面描绘在表现力度上完全颠覆，
从而逾越了传统革命历史观中领袖
人物塑造规范，成为一种与英雄年
代公众化视觉形象相背离的“丑化”
的毛泽东形象。

那么，随着时代审
美观的变化与历史内涵的深化，新
世纪艺术家突破了伟人塑造的禁区，
如田世信《晚年毛泽东》、洪涛《布
衣行者》（图4)、王伟《周恩来一
1974》分别刻画革命伟人处于病中、
困境和逆境的真实状态，人物性格
层次更加丰富和立体，这在以往是
不多见的。

(二）创作思想上具有强烈的
主体意识与理性精神。

新世纪雕塑
家以个人视角，审视英雄人物，揭
示时代主题，反映时代精神。

一批
作品从微小的细节入手揭示历史中
人的命运，观照这一类型创作的现
实指向、精神内涵与时代特征，由
真诚讴歌转向民主观念、民族精神
和人类精神的弘扬，具有典型的象
征意义。

(三） 民族写意语言的理性探
索。

长久以来，英雄人物雕塑创作
一直维系在西方写实框架之内，英
雄人物“崇高美”“庄重感”必须
依托严谨的写实手法的支撑才得以
凸显，写意语言正因为不具备这种
“优势”而在“十七年”时期受到搁浅。

上世纪80年代通过意象化塑造突出
人物性格特征，新世纪作品在传统
写实手法的基础上糅合写意与抽象
的艺术手法，将表现主义与现实主
义相结合，深入挖掘民族写意语言
的当代内涵，体现出新的文化背景
下艺术家的创作态度和艺术主张。

(四）西方当代艺术形式的借
鉴。

新世纪雕塑家积极借鉴西方当
代各种艺术形式，如解构主义
、波
2020年第{朗总第136期当代视野i ow
“延安宝塔山”符号的形成与流变
/潘旭
摘要：“塔”在中国人心目中是一种神权的象征，是一个永恒的精神崇拜符号，而“延安宝塔山”符号更是一个具有红色意义的神圣公共符号。

本文以“塔”和“延安宝塔山”的历史研究入手，释说在美术作品中的“延安宝塔山”这一符号在不同历史时期的艺术形式语言、图像特征、意义功能的转变。

以此对“延安宝塔山”的出现原因、流变轨迹，进行较为系统具体的梳理研究。

关键词：塔延安宝塔山公共符号
中图分类号：J0文献标识码：A
“塔”是人类一个永恒的崇拜符 号，在中国“佛塔”随着佛教思想 的传入而兴建，佛教思想和佛教艺 术在中国得到广泛的传弘，随之成 为中国影响最大的宗教，“佛塔”也成为了中国常见的宗教性传统建 筑形式，在经过长时间的变革与发 展后，“佛塔”结合佛教思想，逐 步变成为一种神权的象征，在供塔、拜塔的同时，信仰者们赋予它各种各样的意义予以崇拜，从而满足自
身的心理需求。

自宋朝以来，“宝塔”
宗教建筑就出现在中国传统山水画
中，画家们经常利用这样一个精神
崇拜符号装饰画面，以增加画面的
宗教神秘感和观赏性。

一九三七年
一月十三日，中国共产党中央领导
机关进驻延安，在十年延安时期，
文艺工作者们为了配合当时政治宗
旨和政治宣传的需要，幵始创作政
治意味的表现“延安宝塔山”题材
的美术作品。

经过新中国时期的发
展与变化，随之到文革时期涌现出
大量各种形式的“延安宝塔山”符号，
最后形成一个具有大众共识性的公
共符号，这样一个植入大众思想的
“宝塔山”符号产生如此多的意义
和效应，值得让人深刻反思。

“宝塔山”现坐落于延安市
宝塔区东南部，延河之南，海拔
(接左页）普艺术、象征主义、观念性 手法，以一种全新的视觉形式出现 在新世纪的各类美展中，拓展了英 雄人物雕塑表现的维度。

另一方面，围绕雕塑的材料、肌理和质感的表 现，成为年轻一代雕塑家创作的方 向，这种探索从雕塑本体的学术层 面展开，重点强调作品自身意义，但在内容指向上趋于模糊，作品的 教化、图解功能随之减弱。

英雄人 物雕塑创作应始终把握自身主旨内 涵，合理借鉴西方当代艺术形式和 创作观念，积极探索材料、肌理在 作品中的运用，增强作品主题的厚重，凸显革命内涵的表达，其形式
语言探索才具价值。

结i/i
“英雄是民族最闪亮的坐标”，
当代雕塑中英雄人物形象演变与社
会意识形态宣扬和政治任务紧密结
合，积极调整自身的价值取向与功
能定位，彰显自身丰富的思想容量
与时代内涵。

这一“老题材”在今
天的生命力在于其精神价值和思想
内涵，其未来发展应在国家意识、
民族观念、民族精神中求变求新，
才能彰显自身独特的社会意义、文
化价值和审美价值。

注释：
⑴江丰：《美术工作的重大发展》，载《美术》
1954年第10期.第6页。

(2)刘曦林著：《2〇世纪中国美术一一中国
美术馆藏品选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1999
年版，第16页。

(责任编辑：李惠子）
基金项目：本文为2019年度教育部人文社科
硏究青年项目《叶毓山革命历史题材雕塑创
作及其价值研究》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
号:19YJC760006)。

陈超，合肥工业大学建筑与艺术学院讲师，
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