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农与铃

布农与铃
作者：达米
来源：《手工》2008年第01期
布农既是一个人，也是一对铃。

12年里，老板卜布农镇守丽江古城的布农小店，仅在茶马古道沿途的3个国家开设分店，他既不扩张，也不在国内开设分店，却把一对手工铜铃卖得有滋有味，让布农铃的名气飞越重洋——国外的大公司慕名发来订单，国内的游客连夜打飞的也只为买一对布农铃。

有人评价卜布农是丽江最成功的手工旅游产品商人，他却回答：我只想把布农铃做成文化品牌，而不是旅游纪念品。

凌晨的敲门声
2005年的盛夏。

与全国各地的酷暑截然不同，丽江古城仍然保持着初夏般的凉爽与湿润。

夜里12点半，卜布农坐在布农小店2楼的工作间，用钢笔在特制的小木板上，熟练地写下藏教六字大明咒。

这批由卜布农亲自完工的布农铃，是香港某著名报馆周年庆时，报馆高层为贵宾们特别准备的礼物。

因为批量大，全手工，客户又要卜布农亲手制作，他正在连夜赶工。

咚，咚咚，咚咚咚。

楼下一阵试探性的敲门声让卜布农分心。

他打开窗户。

探头朝下看，大声问：“谁?”夜色里，一对母女正站在布农小店门口犹豫不决，过了一会儿，年轻的女孩才怯生生地说：“现在还营业吗?我看见2楼还亮着灯。

我们想买布农铃!”
卜布农下楼打开店门，解释说现在已是半夜了，暂不营业。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兴奋地尖叫着：“你是布农吧?我认识你!我看过你的报道!我们刚下飞机!专门过来买你的布农铃!”
卜布农吓了一跳，以为女孩子为了半夜买铃，专拣好听的话讲。

他转过头看女孩的母亲，无奈地笑了笑。

母亲此时却也飞快地点头，大声说：“我们是从天津过来的，女儿提了很久的要求，专门过来买你的布农铃，旅游倒还是其次。

”卜布农惊诧万分，此时女孩子迫不及待地
讲起布农与布农铃的一些传奇往事，有些细节因为年代久远，卜布农自己都差点忘记了，此刻却在凌晨的夜里，从一个买铃的年轻女孩子嘴里再次重温。

这一瞬，连布农自己都觉得被感动了。

这一年，从布农铃诞生之日算起，刚好十年。

男+女=布农铃
1996年，33岁的卜布农在两次骑马进藏后，决定在丽江安定下来。

这一年，丽江的旅游业开始在全国慢热，手工艺品在这座已成气候的古城里逐渐升温。

这个喜欢手工制作的年轻人，开始尝试制作在旅途中陪伴他的铜铃铛。

在反复烧制过程中，卜布农发现，不同的铜料制出的铃，声音差别极大。

例如青铜，因为质地更为硬朗，制出后的铃铛铃声清脆，挂在风起的屋檐，高高低低的铃声像女人在风里的呢喃；而黄铜则截然相反，因为配方更为浑浊，黄铜烧灼后的铃铛声音浑厚低沉，即便在大风骤起的夜里，铃声也张弛有度，不散不乱，这样的铃声更像男人。

卜布农蹲在火炉边，炉光中火星四溅，一个又一个的想法在他脑袋里乱窜：天与地，日与月，世间万物都有阴阳之分。

战国人20年铸造名剑干将、莫邪，一雌一雄两把剑，堪称天下无双。

为什么我的铃就不能按照青铜与黄铜的不同铃响，一分为二烧制成一男一女!
想得到不如做得到。

卜布农在自己居住的丽江古城里，租下四方街上的一座上下两层一共才80平方米的小楼，开始了他的铃铛生意。

其实，对卜布农而言，这并非是一对寻常意义上的铜铃铛。

一年前，卜布农辞掉工作，牵上一匹瘦马，从梅里雪山下只身进藏。

1900公里的路途，他走了整整3个月。

因为旅途的无聊，他拣起地上的木块，拿出钢笔在木块上画沿途澜沧江和梅里雪山的风光，再把一个个画好的木块系在马脖前的铜铃下，并给这些铜铃取上一个同自己一样的名字——布农铃。

固执的卜布农相信，自己的布农铃一定能给人带来好运，因为自己在3个月的旅途中，就遇到9位活佛开光。

是佛主和布衣铃一起保佑了他在了无人烟的无人区的平安。

卜布农根据自己的传奇经历，把祈福的功能也加进了这对男女布农铃里。

按民间“男戴观音，女戴佛”的首饰佩带法，卜布农也给自己的布农铃赋予了性别——男性买阴铃，女性买阳铃，阴阳互补，互相协调。

于是，这对分了男女的铜铃声，代表了西藏密宗的某种梵音，是佛教僧人苦苦修行中所受苦难的象征，能带给人来自远古的祝福。

细节决定成败
布农小店开了起来，生意越做越好，一个人的单打独斗已经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

卜布农把制作布农铃的工场搬到了丽江30公里外的鹤庆县，又请来四五个熟悉金属锻造的工人，按自己研究出来的配方，加以铜、锡、银等贵重金属，在大炉里搅匀，经过16道工序的冶炼，最终完成一只布衣铃的铜身。

其实在布农铃的店中，出售的并非全是手工铜铃。

布农铃店中的铃铛分为两种，机器制作的大约30-40元一只，手工制作的价格则上升为50～199元一只。

制作方式的不同决定了两类铃铛不同的身价。

缓慢的手工制作决定了手工布农铃尊贵的身价，一只手工的布农铃从铜铃身冶炼、锻造、出炉，到下坠木块的风光描绘，工序复杂，花费时间是机器制作铃铛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如果你是有心人，当你轻摇机制布农铃和手工布农铃时，发现手工铃除了花纹只此一个，别无重样外，他们的铃声也有细微的差别。

仔细聆听，手工制作的铃声比机器打磨的共鸣更大，铃声更为清亮，干净。

这样的对比让人心里有一丝小小的惊喜。

这样的差别并不令人意外。

所有的不同，都在卜布农的计算之中。

工场里铜料的搅拌入不同，搅拌人的用力不同，都注定了这一炉铜料的不同结果。

加上手工制作的模具，又让浇注出的铃铛厚度不一，一切非机械的手作因素，成就了每一个手工布农铃的不同声响。

卜布农的布农小楼装修得很有特色，古朴的木制小楼门前，挂满了一排小铜铃，微风吹来，铃声此起彼伏。

顺楼梯走上二楼，楼上是铺好桌布的桌椅和满架满架的书。

合着焚烧的香与煮熟的茶，这里不像一个铃铛铺。

倒像一间古色古香的书屋。

来丽江的游客，都会特意买一对代表吉祥平安的布农铃回家，董建华、巩俐、朱哲琴等去过丽江的人无不喜欢布农铃。

2003年，偶像剧《一米阳光》在国内热播，丽江古城的旅游业到达了顶峰。

许多年轻男女循着电视剧中阿夏丽的那对铜铃到丽江寻找电视剧中的浪漫记忆。

布农铃在丽江古城里名气越来越大，模仿者也越来越多。

形易仿，神难聚，仿来仿去，其他的铃铛们虽然价格都比布农铃低，生意却都好不过布农铃。

为什么?
老板卜布农并不含糊：“谁的铃是全手工的?谁的铃十万个里也找不出两只相同的铃响?谁的铃十年后拿出来仍没生锈(氧化)?”
唯有细节能决定成败!
没有野心的百年品牌
开店至今，卜布农声名远扬，布农铃也被客人们带到了世界各地。

卜布农对记者说，自己走得很顺。

顺，是因为没有肆意扩张。

没有扩张，永远不劝人购买自己的产品。

不劝，是要让真正爱惜的人拥有它。

即便不劝，大批的订单也纷至沓来。

城市问的活动需要礼物，丽江政府最先想到布农铃；新加坡航空公司给贵宾们新年祝福，第一个想到的仍然是布农铃；搜狐网办年会，千里迢迢从北京到丽江，还是到布农小店定制铃铛作为礼物……
有人说卜布农没有野心。

这个没有野心的手工生意人，在国内不设分店，却在同为茶马古道的印度和尼泊尔都各设一店。

“不是为了赚钱，只想把布农铃做成茶马古道的文化品牌，而不仅仅是旅游纪念品。

”
卜布农是一个随意的自然人。

他常常独自开车去几十公里外的金沙江边读书吃饭，再停车山头看日落。

要么跑到山上去放牛牧马，躺在草地上看白云飘流。

入夜去泡个温泉，周围白雪皑皑，头上星斗满天。

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卜布农在丽江束河古镇也开了一家客栈。

这家名为布农小院的客栈，墙头红油漆亮晃晃地涂上“好吃好喝好睡”六个大字，一副梁山草莽的好汉模样。

在古城光顾过布农钤的客人们。

一到束河，又体会到了一种别样的豪迈惊喜。

无拘无束的性格，更坚定了卜布农打造布农铃这个百年品牌的信心。

“国内外铃铛很多，却没人把铃真正地做成了品牌，铃铛需要一个百年品牌，而布农铃正要做这个百年品牌的创造者。

”
为布农铃这个百年品牌的诞生，没有野心的卜布农做了个更没野心的决定——卖完店内仅存的几百只机制铃，布农小店内就再无机制铃出现。

“手工的，全是手工做的!”卜布农对着记者斩钉截铁。

“只有手工制作的铃才能体现制作者的情绪，才能有灵性，才能传世，才能代表茶马古道的文明。

”
如今那个在深夜里敲响布农小店的天津女孩，早已留学海外，她在自己的博客里这样写道：离开丽江已经快4年，但每次把玩布农铃时，除了轻摇时清脆的铃声，布农铃上的制作日
期也会在眼前晃动。

那段悠闲惬意的时光——回复眼前。

布农铃就像一把钥匙，轻易间就打开了我在丽江的柔软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