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早期泛非主义的特点

论 坛
试析早期泛非主义的特点*
舒运国
内容提要 作为黑人种族和非洲大陆的民族主义,泛非主义既是一种思想理论,又是一种政治运动。

在其诞生后的一百多年里,它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并在其发展的各个阶段都显现出鲜明特色。

分析泛非主义各阶段的特点,有助于深入和全面地了解泛非主义的历史发展轨迹及趋势。

早期泛非主义的时间界定为19001945年。

此时期泛非主义具有3个特点:
(1)泛非主义诞生在美洲,早期的运动重心也在海外,而海外非洲裔则是当时泛非主义运
动的主力军;(2)在理论上批驳种族主义,推翻对黑人种族的污蔑和歧视,是这一时期泛非主义斗争的主要内容;(3)早期泛非主义运动尚不成熟,其发展缺乏连续性和一致性。

关键词 早期 泛非主义 特点 非洲 美洲 非洲裔
作者简介 舒运国,上海师范大学非洲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 201101)。

* 作为黑人种族和非洲大陆的民族主义,泛非
主义既是一种思想理论,又是一种政治运动。

它旨在动员全世界的黑人团结起来,首先争取自身的自由和平等,继而实现非洲的独立和统一,并最终建立非洲合众国。

泛非主义在19世纪末诞生后的一百多年中,无论在反对种族歧视、争取种族平等的斗争中,还是在反对西方殖民主义统治、争取民族独立的斗争中,或是在建立民族经济、推动非洲实现统一的道路上,都发挥了巨大作用。

泛非主义始终伴随着近现代非洲历史前进的步伐,因此,它在非洲历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在长达一个多世纪中,泛非主义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先后经历了早期(19001945年)、争取独立时期(19451963年)、非洲统一组织时期(19632001年),以及非洲联盟时期(2001年始)。

①由于各时期的社会历史条件不同,因此泛非主义的表现形式和特点也不尽相同。

本文仅剖析早期泛非主义的特点。

一
泛非主义诞生于美洲,且早期的运动重心也在海外,海外非洲裔是这一时期泛非主义的主力军。

翻开泛非主义的历史,不难发现,最早发起泛非主义的是美洲黑人,而参加早期泛非主义重大活动的代表也主要是在美洲的非洲后裔。

1900年召开的第一次泛非会议,标志着泛非主义的诞生,而倡导和筹备这次会议的是美洲(特立尼达)黑人威廉姆斯(H S W illia m s)和他的同事们。

这次会议的与会代表共32人,其中来自非洲的代表仅10人,而来自美洲的占21人;1919年举行的第一次泛非代表大会由美国黑人组织发起,代表共57人,其中大部分来自美洲,非洲代表有19人;1921年召开的第二次泛非代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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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 泛非主义史研究 的阶段性成果。

关于泛非主义的分期,学术界尚有不同看法。

本文的分期仅为笔者之见。

版权所有西亚非洲杂志社
会,规模有所扩大,代表总数为113人,来自非洲的代表有较大增加,达41人,来自美洲的代表42人,来自欧洲的代表为24人;这种格局在
第三次和第四次泛非代表大会依然没有改变。

①
此外,早期泛非主义的重大活动举办地都在欧美。

加维发起和领导的 返回非洲 运动是早期泛非主义的重要内容。

加维于1914年创立世界黑人进步协会,两年后他把协会总部迁至纽约。

1920年,世界黑人进步协会在美洲各地建立分会418个,共发展会员400万,三年后,会
员猛增到600万。

②
因此, 返回非洲 运动的重心也在美洲。

还必须指出,泛非主义早期的思想家和领导人几乎都是出生或者长期生活、学习在美洲和海外的黑人。

泛非主义的重要思想家布莱登1832年出生在西印度群岛;泛非主义创始人杜波依斯是一位出生和长期生活在美国的黑人学者;泛非主义的另一位重要领导人加维则是牙买加黑人;泛非主义早期思想家霍顿虽然出生在塞拉利昂,但是在英国伦敦的国王学院和爱丁堡大学医学院学习后,长期在英国军队服役。

第一次泛非会议的主要发起者和领导人中,大会主席沃尔特斯(A W a lters)是美籍黑人,副主席威廉姆斯(H S W illia m s)来自海地。

在以后的第一次至第四次泛非代表大会期间,领导层人员构成没有根本的改变。

第二次泛非代表大会后恢复了 非洲协会 的活动,该组织的4位负责人中,秘书坎德斯(G C andace)和贝顿(I Beton )、司库蒙特诺尔(C M o rteno l)都是西印度群岛的黑人,而助理秘书洛根(R Logan )则是美国黑人。

由此可见,泛非主义的先驱们主要是来自美洲的非洲裔黑人,他们的活动地区主要集中在海外。

因此,非洲本土的黑人在早期泛非主义运动中并没有扮演主要角色。

为什么泛非主义会诞生于美洲?非洲学者伊塞德贝(P O E sedebe)认为,泛非主义产生的条件如下:非洲人长期蒙受种族歧视和种族压迫的经历;种族主义是伴随着奴隶贸易而逐步发展起来的;帝国主义的政策与非洲人及美洲非洲裔
人的反抗斗争。

③
国内学者的分析更加深入,他们认为:首先,美洲有泛非主义产生的肥沃土壤。

奴隶贸易把数以万计的非洲黑人运往美洲,共同的悲惨遭遇打破了原来的地区、国家、民族和语言的界限,从而使他们产生了思想共鸣并开始了共同的行动。

其次,美洲黑人知识分子队伍的壮大,以及美国的政治制度,为泛非主义的产
生提供了必要条件。

④
由于泛非主义产生于美洲,而当时的思想家
和领导人多是美洲黑人,因此,早期泛非主义关注的焦点,更多的是全球黑人受压迫和受歧视的状况,或者说是反对种族歧视的斗争,对于非洲本土的问题,尤其是反对殖民统治和争取民族独立的问题,尚没有提到重要议事日程。

早期的泛非主义思想家和泛非运动领导人,无论是霍顿、布莱登,或者是杜波依斯和加维,他们把斗争的矛头直指种族主义。

他们挖掘历史资料,宣传非洲黑人种族对人类历史的伟大贡献,批驳白人种族主义者的种种谬论,竭力恢复黑人的种族自尊心和自信心,显示出早期泛非主义的目标是从整体上改善黑人种族的生存环境,非洲大陆并未占有特殊地位。

在第一次泛非会议上,大会的主要议题有3项,其中没有关于非洲问题的专题。

这3项议题为:
(1)生活在世界各地的非洲裔进行密切的交流和往来;(2)实施一个行动计划,使黑人和白人的关系更加友好;(3)启动一个运动,旨在使生活在文明国家的非洲裔享受到全部权
利。

⑤大会最后通过的《第一次泛非会议致世界
各国呼吁书》中,也没有专门讨论非洲问题。

在1919年以后举行的4次泛非代表大会,情况也基本如此。

第一次泛非代表大会虽然提出制定对非洲居民实行国际保护的法规,并为此建立常设局,但是没有作为大会的重点。

第二次泛非代表大会提出黑人种族的自治。

第三次泛非代表大会呼吁黑人种族应该努力奋斗,以争取实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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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③④⑤
See P O E sedeb e ,P an -Afric an is m,The Id e a and M ove
m ent 1776-1963,H o w ard Un i versit y Pres s ,W ash i ngton ,
1982,
pp 49,81,92;Ra m la Band el e , Pan-A fri can C ongress i n 1919 ,h tt p://d i aspora northw estern edu (articl e #608) J H Frankli n ,A A M oss&Jr ,F rom S lavery to Free d o m,A H ist ory o f N e g ro Am eric an s ,M c Graw -H il,l Inc New York ,
1988,
p 321
See P O E sedeb e ,op cit ,p 25
参见陆庭恩、彭坤元主编:《非洲通史 现代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122页。

See P O E sedeb e ,op cit ,p 49
的目标。

第四次泛非代表大会的决议重申了黑人应该拥有的权利。

加维领导的 返回非洲 运动,其重点是动员散居在世界各地的黑人返回故乡。

加维多次强调: 美国和西印度群岛的黑人移居非洲 , 全世界黑人应该集中力量实现他们在非洲建立一个伟大国家的目标。

①加维虽然也派人赴利比里亚筹划建立美国黑人移民区问题,但在很长时间里,他的活动主要在美洲。

为了筹集必要的经费,他在美国和西印度群岛创办了一系列合作企业,诸如饭店、旅馆、印刷厂和 黑星轮船公司 ,为黑人返回非洲提供必要条件。

返回非洲 运动推动了泛非主义运动的发展,但是其影响集中于美国和西印度群岛等地区,而不是非洲。

当然,在泛非主义早期,非洲本土的泛非主义者也在积极活动,并涌现出以德尼加(Adeoye Deniga)、海福德(Joseph C asely-H a iford)和索兰克(Ladipo So lanke)为代表的泛非主义活动家。

他们进行宣传鼓动,并于1920年成立了 英属西非国民大会 ,推动泛非主义在非洲的传播。

之后,西非陆续出现了诸如尼日利亚民族民主党和西非大学生联盟等十余个民族主义组织。

在西非民族主义运动的影响下,东非、南部非洲和北非的泛非主义运动也逐步开展起来。

但是,在总体上,非洲本土的泛非主义开展尚不广泛,活动地区主要集中在西非(尼日利亚、塞拉利昂、冈比亚和加纳),地域分布狭窄;参与的人群局限于少数知识分子;当地泛非运动水平不高,以英属西非国民大会为例,其决议只是在不触动英国殖民统治的前提下,要求有限地改善当地黑人的生活条件。

相比之下,非洲泛非主义的水平与影响还远不如美洲。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随着非洲黑人民族意识的觉醒,非洲本土涌现了一批杰出的泛非主义思想家和领导人,以1945年第五次泛非代表大会为标志,泛非主义的重心终于回归非洲,泛非主义从此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

泛非主义是黑人种族的民族主义,但是,它却诞生在美洲,且在近半个世纪里以海外地区为其运动的重心。

因此,在泛非主义早期,非洲本土黑人没有成为泛非主义的主力军,非洲本土的问题也没有成为泛非主义运动关注的核心。

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第五次泛非大会的召开。

二
反对殖民统治和种族歧视,始终是泛非主义追求的目标。

但在早期泛非主义中,反对殖民统治和种族歧视的斗争主要表现为对西方种族主义谬论的批判。

这是早期泛非主义的主要内容。

西方殖民者为了有效控制和统治黑人种族,不但制造污蔑黑人种族的各种理论,而且制定了完整的种族歧视制度。

种族主义理论和种族主义统治,构成了压在黑人种族身上的两座大山。

要推翻种族主义统治,就必须首先批判种族主义理论。

西方殖民主义者侵占非洲后,为了替自己的殖民统治寻找理论根据,便大肆炮制和鼓吹种族主义理论。

在奴隶贸易中,西方奴隶贩子诬蔑黑人 落后、野蛮 ,天生低人一等。

这些荒唐的说法居然成为奴隶贸易的根据,也成为日后种族歧视理论的基础。

随着西方列强对非洲殖民侵略和统治的不断扩大,种族主义的理论也同步发展。

18世纪,西方流行 进化论 和 目的论 。

前者认为,历史是天才们进行的接力赛,每个人都跑出最好的成绩,而各人成绩又累计为更大的成功。

比如,古希腊把文明传给罗马,而罗马又把文明传给欧洲。

然而,到了现代,因为没有更加天才的种族去传承欧洲的文明,文明已经进入最后的进程。

十分明显, 进化论 的用意在于表明白人种族至高无上。

目的论 的表述更加露骨:上帝故意使人存在差异。

上帝给白人以智慧,让他们指挥黑人和有色人种的活动;上帝给黑人以强壮的身体、低下的智力和顺从的性格,让他们在白人指挥下劳动。

至19世纪中叶,种族主义理论再度兴风作浪,各种奇谈怪论纷纷出笼,英国人卡莱尔(T Carlyle)、法国社会学家格贝诺(Gob i n eau)和美国海军军官富特(A H Foo te)的观点具有代表性。

富特对黑人的一切成就都予以否定,认为不值一提。

格贝诺坚持认为,高等种族具有独特的创造能力,这些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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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早期泛非主义的特点
①唐大盾选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 1990),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247、249页。

造能力是与生俱来的。

最露骨的是卡莱尔,他在1849年出版的《关于黑人种族问题的即兴演说》中,竟然公开对黑人说: 去做奴仆吧!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都是全世界的法律。

①正是这些十分荒谬的理论,成为西方殖民者制定和推行种族歧视与白人种族主义统治的依据。

在种族歧视制度下,肤色成为判断一个人的社会地位高低的唯一标准,白人至高无上,黑人(无论他是传统社会的酋长,还是下层百姓)几乎被剥夺了一切权利,成为被排除在社会文明之外的另类。

种族主义理论和种族歧视制度成为西方殖民统治的有力支撑。

颠倒黑白的种族主义谬论的泛滥,也造成了恶劣的后果。

美国黑人霍利(R J T H o lly)于1857年撰文评论说: 对黑人种族的无耻诽谤和中伤已经有四个世纪之久。

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的漫长岁月,原先杜撰的关于我们种族低下的说法,似乎变成了事实。

②因此,在泛非主义的早期,批驳贬低黑人种族的种种谬论,重新肯定黑人在历史上对人类文明所作出的巨大贡献,恢复黑人种族的自尊和自信,成为运动的中心。

泛非主义先驱们为此做了大量的理论研究,并得出结论:非洲人的落后,既非先天的,也非永久的,造成落后的主要原因是恶劣的外部环境和缺少机会。

泛非主义思想家伊奎阿诺(O Equ iano)、班纳克尔(B Banneker)、霍利、霍顿(J A B H o rton)和布莱登等人以非洲历史和非洲的传统文化为武器,对种族主义谬论发起反击。

霍利出版了名为《关于黑人种族在自治政府和文明进步方面的能力,以海地革命和立法为证》一书,他指出:西方的种族主义理论是 无耻的压迫者制造的,其目的是以我们的血和尸骨为代价,来满足他们的利益。

在追溯非洲历史的基础上,他自豪地说:
对于黑人的
历史研究得越深入,那么,对于黑人文化的赞扬就越热烈。

霍顿在《西非的国家与人民,英国人与土著》一书中批驳了诺克斯的观点,他指出:变化是自然的法则,没有永久不变的事物。

因此 国家的兴衰、文明的兴衰,都是正常的。

根据自然法则,处于野蛮状态的人不久成为文明人,也是可能发生的。

他呼吁黑人同胞们 必须生活在希望之中,因为转机可能出现 。

他满怀希望地说: 黑人曾经治理了埃及,因此,他们将再次依靠自己的双腿而屹立在世界上。

③他回顾历史后指出,非洲有辉煌的过去,它曾经
是 科学和文学的苗圃 ,他举例说, 希腊化时代司智慧、艺术、发明和武艺的女神密涅瓦(M i n erva)就是一位非洲裔的公主。

他鼓励说: 无论在什么地方,非洲人只要能够自我发现,他们就会走向兴盛 。

他称赞非洲黑人是 永久和永恒的人民。

④著名的泛非主义理论家布莱登发表了一系列文章,赞颂非洲人自古至今对世界作出的贡献。

他赞美非洲辉煌的古代文明,而且特别肯定了非洲黑人对近代世界的贡献:借助黑人劳动力,新大陆生产了糖和烟草;而借助糖和烟草,英国的商业发展起来。

杜波依斯在其起草的第一次泛非会议呼吁书中直截了当地指出: 20世纪的问题是种族界限的问题 诚然,依据欧洲人的标准,肤色较黑的种族是当今文化最不发达的人种。

但是,这种情况在过去并非常常如此,古代和近代的世界历史确实提出过许多乌黑的人种具有不可轻视的才智与能力的实例。

⑤加维高声赞扬黑色,认为黑色代表了强壮和美丽。

他告诉黑人,应该为自己的祖先自豪,因为他们创造了光辉的历史。

在1920年发表的《世界黑人权利宣言》中,他对黑人所受到非人待遇进行了愤怒的控诉: 在全世界,除了少数例外,没有一处的黑人能同白人享有平等的待遇 ,
在欧洲、美洲和西印度群岛,似乎令人
感觉到,作为一个黑人就等于成了各族人民当中的一个贱民和一个人人都避之惟恐不及的人 。

宣言宣布: 一切人类都是生来平等的,并享有生活、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⑥
为了激发黑人种族的奋斗精神,泛非主义的先驱和领导人在批判种族主义谬论的基础上,为黑人种族设计了斗争的方向和前景。

布莱登提出塑造 非洲民族性 ,即集非洲黑人种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建立非洲国家,
我们必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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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②③④⑤⑥
P O E s edebe ,op ci t ,p 20 P O E s edebe ,op ci t ,p 21 P O E s edebe ,op ci t ,pp 27-28 P O E s edebe ,op ci t ,p 26 唐大盾选编:前引书,第1页。

参见唐大盾选编:前引书,第15、17页等。

自己的政府,有自己的立法机构,我们能造船并能航行,我们自己进行贸易 ①。

杜波依斯说: 我们要求全世界把黑人作为人来对待。

我们认为这是通向和平与进步的唯一道路。

②加维说:他希望 努力提升全世界黑人的整体水平 ,让他们认识到, 全世界黑人应该集中力量实现他们在非洲建立一个伟大国家的目标。

③
对于种族主义谬论的批判,不但有助于恢复黑人种族的民族自信和自豪,而且直接推动了反对种族主义和殖民主义统治的斗争。

如果说第一次泛非会议还恳请西方列强公正对待黑人种族,那么第一次泛非代表大会则已经提出: 根据政府为土著居民而存在、并非土著居民为政府而存在的原则,非洲土著居民只要条件具备,就有权参加政府组织。

根据古代惯例,现在应允许他们立即参加地方和部落管理机关。

随着教育的发展和经验的增加,这种参与应逐渐扩展到国家的较高职位,直到最后按照非洲人的意愿来治理非洲。

④1920年召开的世界黑人进步协会第一次代表大会直截了当地宣布: 黑人自己拥有支配非洲的权利。

非洲应该成为所有非洲人的非洲。

第二、三、四次泛非大会,以及1944年建立的泛非联盟更加明确地提出自治的政治要求: 让落后种族实行地方自治,随着经验和知识的增长,有意识地把它提高为依照自治世界标准的完全自治。

要求非洲各民族,以及其他受支配的种族从宣称对其拥有主权和托管权的大国统治下取得自决和独立。

⑤
殖民主义和种族主义是一对孪生兄弟。

在非洲,殖民主义统治往往以种族歧视的形式表现出来。

因此,要推翻殖民主义统治,必须首先在理论上批判种族主义。

于是,在早期泛非主义运动中,批判种族主义成为斗争的主要内容,它不但推翻了西方殖民者强加在黑人种族身上的不实之词,而且成为反殖民统治的有力思想武器。

三
在泛非主义运动早期,由于缺乏连续性和一致性,出现时起时伏和内部分歧的现象。

这些因素影响了泛非主义的发展。

泛非主义因其跨地域的特性,运动范围远远超出了单一地区,涉及美洲、非洲和欧洲等地。

这一跨地域的特性更加需要统一规划、领导和协调。

只有这样,泛非主义才能持续发展。

然而在早期,泛非主义运动在这方面表现出明显的缺陷。

在泛非主义早期,国际性的泛非会议成为规划、领导和协调泛非主义发展的最高组织结构。

19001945年,总共召开过5次国际泛非主义大会:1900年的第一次泛非会议、1919年第一次泛非代表大会、1921年第二次泛非代表大会、1923年第三次泛非代表大会和1927年第四次泛非代表大会。

第一次泛非会议拉开了泛非主义的序幕,讨论了全球黑人种族所面临的共同问题,并发表了《呼吁书》,呼吁世界各国关注黑人种族的处境。

为了使泛非主义的发展走上正规的和有组织的轨道,会议决定成立 泛非协会 作为泛非主义运动的常设机构,并选出了中央机构和秘书处成员。

协会计划在美洲和非洲建立分支机构,预定在1902年和1904年分别在美国、海地举行第二届和第三届泛非会议。

然而,由于经费困难等原因,泛非协会很快中断了活动,泛非主义运动陷入了分散的状态。

同样的现象再次发生在第四次泛非代表大会以后,当时决定成立国际秘书处以加强日常工作。

但是,在1929年以后,由于世界经济危机的影响,活动经费出现问题,泛非主义的活动再次停顿下来。

第一次泛非会议与第一次泛非代表大会相隔18年,而第四次泛非代表大会与第五次泛非代表大会相距也近18年。

由此可见,在泛非主义早期的45年中,在全球层面上有组织的活动只有近十年,而其余的近35年时间的活动是处于各地分散和缺少组织与计划的状态。

比如在第四次泛非代表大会后,美国、加勒比和非洲的泛非主义者在各自地区活动。

美国出现了 哈勒姆文艺复兴 (又称 新黑人运动 ),法属加勒比和非洲殖民地提出了 黑人性 。

尽管各地的运动在批判种族主义、提高黑人自信心和自豪感方面,都发挥了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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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③
④
⑤
P O E s edebe,op cit ,p 40
唐大盾选编:前引书,第242页。

J H Frankd i n,A A M oss&Jr,op cit ,p 320
唐大盾选编:前引书,第7页。

唐大盾选编:前引书,第26、39页。

极作用,但是彼此显然缺乏联系和呼应。

值得一提的是加维所创立的世界黑人进步协会和 返回非洲 运动,尽管当时声势浩大,但也仅仅存在了十年时间(19141924年),最终也由于管理失误而失败。

时断时续、缺乏连续性成为早期泛非主义一个明显的弱点。

还需指出的是,由于泛非主义者的生活地区、文化背景和社会地位各不相同,因此对泛非主义的理解(尤其是斗争方法与形式)出现分歧。

这种不一致导致了运动内部的矛盾和分化。

在泛非主义早期,泛非主义者对运动的看法不一,这使当时的泛非主义运动内部出现不同的派别,而且相互指责。

最典型的例子是以杜波依斯为首的泛非大会运动和以加维为代表的 返回非洲 运动。

应该说,两派对于泛非主义所追求的目标并无异议,都主张种族平等,希望非洲获得独立和自由,并最终实现统一。

但是对实现目标应该采取什么方式产生了分歧。

杜波依斯1868年出生在美国马萨诸塞州的一个黑人家庭,家境贫寒,靠自己的努力,完成了学业并获得博士学位。

他目睹了在种族歧视下黑人所遭受的种种苦难,坚决反对种族歧视,主张种族平等、和解,他倡导各个种族应该友好相处,共同生活;为此,他提倡海外的黑人在当地进行斗争,争取平等和自由的权利。

杜波依斯的观点反映了美国黑人知识分子和中、上层黑人的立场,显示出比较温和的色彩。

加维于1887年出生在英属牙买加的一个纯黑人家庭,经历了下层黑人的种种苦难,当过印刷工人,领导过罢工。

1914年创建了世界黑人进步协会。

加维认为,黑人种族要获得真正的解放,就必须与其他种族分开生活,而要真正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回到自己的故乡非洲。

为此他号召世界各地的黑人,返回非洲,建立自己的黑人国家。

加维的观点代表了广大黑人的呼声和要求,显示出比较激进的色彩。

泛非大会运动和 返回非洲 运动,互不联络和交流,反而经常相互指责等。

比如,一些泛非主义领导人对加维的 世界黑人进步协会 的实际会员人数表示怀疑,认为实际人数为50万,而不是400600万。

因此,他们指责加维是个不诚实和自私的骗子。

杜波依斯把加维建立和领导的 世界黑人进步协会 称为 夸夸其谈和缺乏实践 的组织,并且认为他们的活动对泛非会议的进一步发展带来了阻力。

面对这些指责,加维反驳说, 他们希望我们通过混合而全部成为白人,这说明他们并不诚实,因为他们没有说出真相。

事实上,作为黑人并不下贱,我们热爱自己的种族,尊重和崇拜我们的祖先。

①应该指出,泛非主义者由于各自的生活环境和文化背景存在差异,因此对泛非主义运动的形式和方法存在不同看法,也是正常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泛非大会运动和 返回非洲 运动的实践,是泛非主义的探索和实践。

它们的经验和教训为以后的泛非主义运动提供了宝贵的经验与教训。

但是由于内部分歧、甚至相互对立,削弱了泛非主义运动的力量。

泛非主义早期所表现出的缺乏运动的连续性和一致性,正是其稚嫩和不成熟的标志。

上述因素的出现,与当时黑人种族的力量弱小和分散有关,也与泛非主义者缺乏斗争经验有关。

泛非主义诞生于帝国主义时代,当时的黑人种族不但已沦为被压迫民族,而且被强制拆分在非洲和美洲等地。

共同的命运使美洲和非洲的黑人联合起来,共同为改善命运而斗争。

由于社会历史条件的限制,泛非主义首先在美洲诞生,当时运动的重心主要在海外,海外非洲裔充当了运动的主力军。

在泛非主义的早期,争取黑人种族的利益,争取黑人种族和非洲的解放,是运动的长远目标;而批判西方散布的种族主义谬论,恢复黑人种族的自信和自豪则成为当时最紧迫的任务。

由于缺乏斗争经验,早期泛非主义存在一些不成熟之处与不和谐因素,比如缺乏持续性和一致性等。

早期泛非主义的特点是由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所决定的,它真实反映了泛非主义初始阶段的运动水平,全面认识早期泛非主义运动,有助于我们深入研究和理解它的今天。

(责任编辑:邢永平 责任校对:贾丽华)
① J H F ra nkli ne,A M oss,Jr,op cit ,pp 32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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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亚非洲 2007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