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散文〗鱼干及其他

〖刘红散文〗鱼干及其他
曾在冬日一个大好晴天，到射阳的黄海滩涂去看丹顶鹤，顺便去到一个海边小镇闲逛。

这个小镇叫新洋港，近海，自然鱼虾很多。

镇上的小店在小街两边一路开过去，不是卖鲜鱼的就是卖鱼干的，或者就是卖捕鱼的器具和鱼食鱼药的。

小镇的街上会散发一股鱼腥昧儿。

这味儿在冬天的阳光和风中飘着飘着。

走到一户卖鱼的人家，看见他家门前摊开大片的芦苇编的席子，上面晒着一条条一尺来长的海里白鱼。

这白鱼是肚子剖开，分两半摊着晒的，就是像河蚌壳那样，晒时摊开，干了可以合拢的。

这晒鱼的场景真是很壮观，让人想到一个词“丰衣足食”，窜改一下，就是“丰鱼足食”。

生活年年有鱼，真是有味啊。

在城里，从前我们都是到“南货店”（这个词是不是流行于上海一带，年轻人或许不熟了，就是卖食物干货的店）去买鱼干，后来自然是到菜场或超市去买了。

现在问超市的工作人员，这鱼干是怎样制成的，有的回答不知道，有的回答是机器烘干的。

想来用太阳晒比较费时间费力气吧，因而超市的鱼干大约多数是用机器烘干的。

可是小镇的鱼干都是太阳晒的！
主人说，这鱼是自己到不远处的海港码头去买来，然后洗干净，用刀一剖两半，摊开来晒。

很奇怪，晒鱼的场地倒不很腥，而是有一种鱼肉的香。

这就说明晒前的鱼是很新鲜的。

拿起鱼干来看，鱼肉洁白，放鼻子上闻，真的很香，鲜香中夹杂着太阳光的香。

主人说，要晒几十个太阳，鱼才成了“干”，成了“干”呢，贮藏会经久不坏。

他又说，因为是自己晒，能掌握时间，也不会怕鱼搁坏而把鱼腌得死咸死咸，有咸鱼臭，我们只抹一点点淡盐就可以了，基本上就是鲜鱼，你瞧，鱼身上连盐霜都没有的。

那么，鱼卖给谁呢？我打破沙锅问到
底（这种歇后语现在还有人说吗？哈哈）。

他说，自己吃，还供给周围农村人周围居民，过年时周围的人都会来买鱼干，也会送一点给城里的饭店。

再问主人：这到底是是什么鱼？他说是“推浪鱼”和“海鳗”。

“推浪”两字，我也不知是否这样写，但写成这两个字，颇有意境：“鱼”，不就是在海里“推浪”吗？一尺来长的“推浪”鱼干是二十多块钱一斤。

我们买了几斤，包里竟一直有鱼干香。

其实我是很嗜吃咸鱼干的。

我觉得最好的吃法是蒸咸鱼，放点葱放点油，把咸鱼稍用水泡过，上锅蒸。

然后，那鱼的香味就出来了。

接着看那鱼肉，非常细腻啊，好像撕出来可以做肉松。

咸鱼就白饭，是很下饭的，基本不要吃其他菜了。

从咸鱼干，想起由太阳晒制的菜食（现在流行叫“食材”），其实不少。

小时候，我在常熟的外婆家，常看外婆晒“菜花头”。

青菜到了春末时，将要开花（就是油菜花），还未开花时，把五六寸长的菜花苔（土话又叫“菜剑”，是这两个字吗？）摘下，洗浄，放在开水里淖一下（淡的，不放盐），就摊放在太阳下晒。

这“菜花头”非常新鲜，晒的时候真有一点菜香。

春末初夏时，太阳是很“热烈”的，晒了“十几个”太阳，“菜花头”就干了。

贮藏在瓮里，任何时候都可拿出来做菜吃。

吃时，用冷水泡一泡，烧红烧肉时放一些在里面。

小的时候，很少有肉吃，外婆就“清蒸菜花头”，泡过的“菜花头”切细一点，放点菜油和盐，清蒸出来，味道也极本真鲜美。

又想起常熟的毛豆干，也是太阳晒制的小吃一绝。

秋天时，毛豆上市太多，买来鲜毛豆（带荚），洗净用盐腌制一夜，第二天，把毛豆（带荚）煮熟，然后放太阳下晒。

晒得毛豆荚发黄（是温暖的驼色），手捏着发出脆响，就可以放在瓮里，过年时做零食小吃，一直可吃到第二年毛豆上市。

吃毛豆干时，从脆响的荚中剥出豆粒，那豆粒有点褐黄有点皱褟，吃着有嚼劲，鲜美有回味。

毛豆干和“笋豆”的味道差不多，但吃的过程有所不同，因为有毛豆荚要剥，使你很自然想起秋天的田野，想起毛豆杆，想起泥土，想起劳作的人们……吃起来似乎也更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