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亚东巴文形体演变考释五例 - 西南大学汉语言文献研究所

《谱》收录了“饮”的另外一个字形 [F768]，“饮也，从水入口。又作 ， 从人”。对比 与 ，我们可以推测俄亚东巴文可能是丽江该字的简省，将原本 （水）的上下两笔省略便成了 。很幸运，在俄亚东巴经中也有 用于“饮”的
例子。如
（《竖》1.9）：ʈhʅ²¹me³³ʐʅ²¹kɑ²¹be³³（祖先）酒要喝足。此处的
视，俄亚东巴文 的取象视角是侧面平视。 笔者在俄亚乡田野考察时，拍得一张俄亚纳西 人家存放的酥油饼的照片，从这张照片我们可
以推测 可能是两个酥油饼叠放的形状， 如图一。
需要注意的是丽江地区使用的与俄亚的
图一：俄亚纳西族储存的酥油饼 字形相似的东巴文 [F933]，并不
表示酥油，本义却是奶渣。而俄亚的奶渣是用另外一个字 （《退》2.4）。
俄亚东巴文形体演变考释五例
史晶英
一、俄亚东巴文概述
俄亚纳西族乡隶属于四川省木里藏族自治县，坐落于重重高山深谷之间，那里的人们至 今仅靠几条“马帮”的崎岖小道与外界保持着有限的沟通往来。俄亚于 1984 年改建为纳西 族民族乡，总人口 5778 人，其中，纳西族人口 3632 人，占总人口的 62%。然而，这座平静 的“世外桃源”，因为她古老的东巴文化以及神秘的象形文字，现在却越来越多地引起世人 关注。
（《竖》1.2）：ɡə²¹le³³pv⁵⁵ 向上送， 假借标音 pv⁵⁵送；
（《竖》
3.3）：lo³³pv³³ty²¹ 磕头，
假借标音 lo³³pv³³额头的第二个音节。东巴讲这个字
的本义是“蒸锅”，但几部字典中都无此字。《谱》中收录 [F885]“pv⁵⁵。甑也，
制如锅，底有孔。又作 。”甑即蒸锅，但两地的字形相差很大，很难从 的样子，它究竟是怎么发展而来的呢？
与演 变示意：
丽江：
↗
俄亚： 酥油饼 →
↘
（俯视）
（奶渣）
（侧俯视） ← 不同 ↗
（侧平视）
（奶渣）
5、 与 的演变
《文字谱》第 1014 号“
to³³。板也。又作 。”可见横放和竖放的两个字
形是不区别意义的，但是在俄亚这两个东巴文的意义却截然不同， 读作 ŋɡɯ²¹，意
义为屋顶的木板瓦片， 读作 to³³，意义是木板，东巴经中这两个字的使用情况不相混 淆。
研究书目：《谱》:方国瑜《纳西象形文字谱》；《字典》:李霖灿《麽些象形文字字典》；
《托地》:曾小鹏《俄亚托地村纳西语言文字研究》。
俄亚东巴经书：《竖》:《竖经幡仪式规程》（丧葬类）；《三》:《三样醇酒的出处和
来历》（丧葬类）；《送》:《送神请神经》（丧葬类）；《燃》:《燃灯经》（丧葬类）；
《退》:《退口舌是非仪式规程》；《风》:《祭风仪式规程》；《捏》:《捏面偶规程》。
以看出 是由 简化而来，但是与 语音和意义都不一样。
（木板）
↑相同
↘不同
与的 演变示意：
丽江：
← 不同 →
（屋顶木瓦）
俄亚：
← 相同 →
（木板）
↓不同
不同↓
← 相同 →
（屋顶木瓦）
参考文献：
[1]13 裘锡圭《文字学概要》，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
[2]喻遂生《玛里玛莎文疑难字考释》，中国文字学会第六届学术年会论文，2011 年 7 月·张 家口
的页数和行数，如
（《竖》4.3）表示选自《竖经幡仪式规程》中的第 4 页，第
3 行的文字。本文所用的经书均为俄亚乡苏达村克米局组的撒达杜基东巴家的，笔者在田野
调查中对这些经书拍照并翻译，撒达杜基东巴帮助翻译经书，部分经书的纳西语记音，笔者
请教了纳西族学者杨亦花师姐。在此，谨对他们表示衷心地感谢！
本文中涉及到的书目简称对照如下：
油”。 （《竖》1.11）：用头顶的酥油来回报，此处使用 使用本义酥油。也常
常用来假借标音。
mɑ²¹ȵi³³le³³lɑ²¹me³³（《竖》4.2）：诵《玛尼吉祥经》，
标音 mɑ²¹。另一个字 的本义也是酥油，与 互为异体，可惜我们暂时没有
在经书中找到它做本义的情况，假借较常见，如 玛战神， 假借标音 mɑ³³。
《字典》第 1664 号字收录 、 “黄也，字源不识。”但第 1441 字又收录 、 、 ,“黄也，由金字演化而来”，并注明该字只在若喀（即纳西族汝卡支系）地区 使用。《谱》收录的丽江东巴文“金”写作 [F135]，另外第 1184 号字与第 135 字 字形相同，注释为“黄也，本金子，金为黄色”。究竟 的本义是什么，如果是由金 演化而来，演化轨迹又是怎样的呢？俄亚是汝卡支系的分布区域之一，我们试从俄亚东 巴经中找到问题的答案。
在俄亚东巴经里是普通的木板，读音 to³³。如
（《托地》257
页）：ɭv³³tsɑ³³to⁵⁵，看属相， 假借作“看”。但在经书中 通常都省略下面一笔写作
，
（《捏》2.2）：le²¹tʂhə³³to³³mɑ³³，“冷凑”鬼面偶， 假借标出
面偶的第一个音节。又如
（《风》1.1）：ɡə³³to³³，“各多”自然神。很明显可
俄亚经书中的“金”写作 。《谱》中解释 [F135]本义是“纽扣”，然而俄亚 大东巴英扎次里告诉我们据东巴经记载， 是一种传说中生活在美利达吉海里面的动 物，名叫 hæ³³ʂʅ²¹miə³³dzɿ²¹，这种动物长有四条腿，也有眼睛，身上闪闪发光。经书
中 最常见表示“金子”，如：
（《竖》1.11）：ŋv²¹the³³hæ²¹the³³ 银色
是使用了本义“饮”。另外
(《三》2.3)：tɕhi²¹le³³ʈhʅ²¹mə³³thɑ³³甜的喝不得
（即：甜的不得了）， 也用本义“饮”，象一人张口饮水，比 这个字形就可以确定 的本义为饮水。
多加一人形，从
丽江：
→
的演变示意：
俄亚：
→
2、 的演变
是俄亚东巴经中的一个记号化程度很高的东巴文，它多用于假借标音 pv。如
们可以看出该字形的最终来源，外部与丽江东巴文一样为锅形，内部三竖线表示锅内的
蒸汽上升，内部的两横则是蒸锅内的隔层架。
丽江：
的演变示意：
↗
→
↘
俄亚：
↓
↘
→
↗
3、 与 的演变
俄亚东巴经中 用法比较活跃。可用于假借标音ʂʅ，如
（《竖》4.1）：
hɑ³³ʂʅ²¹dʑi²¹ʂʅ²¹ 献饭献水，假借作ʂʅ²¹敬献；可用来加注声符，如
（《捏》1.2）：巴窝尤
我们知道丽江地区的东巴文“酥油”写作 [F932]，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异呢？ 其实这些不同形体的东巴文所描述的现实中的原型是一样的，都是酥油饼，这种酥油饼 圆形厚饼形状的，各地的东巴文将三维事物描绘成二维平面视图时，采取了不同的角度 观察。丽江东巴文 的取象视角是正上方位 俯视，俄亚东巴文 的取象是从侧面上方俯
看出蒸锅
我们发现在俄亚东巴经书中 还有多种异体的其他异体。
（《送》封面）：
ʐʅ²¹pv⁵⁵ʐʅ²¹sɑ⁵⁵me³³ 《送神请神经》， 假借表“送”，该字左右两边各多了小半
圆。
（《竖》1.4）：ɡə²¹le³³pv⁵⁵ 向上送， 假借为“送”，两边
的曲线为双层。
（《退》4.1）：phv³³lɑ²¹le³³pv⁵⁵将众神送回去，
据俄亚东巴讲，俄亚东巴文，金用 ，黄用 ，一般比较固定，而不像丽江东巴
文用 同时表示金和黄。如果仔细观察
这个字形，就会发现这个字正是由 和
两部分组成。由此我们证明了李霖灿先生所说 为“金”的省略。
丽江：
与 的演变示意：
↗
俄亚： ↘
4、
和 的演变
→
→
→
是俄亚东巴经中使用频率很高的一个东巴文，俄亚东巴讲它的本义是“酥
（《竖》4.2）：
ʈiæ³³ʂʅ²¹dʐu²¹ 一本用东巴文记录藏语的经书。这是一个东巴文字组， 与 合文
为ʈiæ³³ʂʅ²¹， 为重复标音ʂʅ²¹；可作为意符，如
（《竖》1.8）：æ²¹kv
³³kho²¹mbɑ³³,用鸡蛋黄做的一种祭品， 只作为意符表示蛋黄是黄色的，纳西语中黄 色读作ʂʅ²¹。
的旗、金色的旗， 表示金色。该字也有许多异体，如
（《竖》2.3）：
ɡv³³hæ²¹le³³lo²¹me³³ 把绿色的松针铺在上面。 假借表示绿色，俄亚方言绿色与金子
音同。
（《捏》2.1）：hæ²¹kæ³³kv³³nɯ³³pər⁵⁵se²¹在挖金的地方写的， 表
本义金子。
（《燃》2.4）：ŋv²¹hæ²¹ɒ²¹tʂhu²¹金银珠玉， 表示金子。
俄亚纳西族是四百多年前由丽江木氏土司的戍边军队发展而来，古老的东巴文的主要使 用者——东巴，是最早随军迁徙过去的人员之。但后来由于地理山川的阻隔以及分治于不同 的民族政权等原因，两地的纳西族交往逐渐冷落下来。俄亚东巴文与丽江东巴文历史上是同 源同根，但经过四百多年各自的发展演变之后，却出现了较大差异。
假借
为“送”，字形两边曲线为双层，又各添加小半圆，中间又多了两个பைடு நூலகம்横。
（《燃》
2.2）：ɡə²¹le³³pv⁵⁵bi³³se²¹从大地上往上送， 的字形外围为锅形，俄亚东巴文锅为
（《三》2.2）。据喻遂生师考证“（蒸锅）白地和志本老东巴写作 ，俄
亚东巴写作 ，塔城洛固人情账作
，锅中三竖应为蒸汽上升之形。”[2]由此我
1、 的演变
俄亚东巴经中，常用东巴文
来表示指示代词ʈhʅ³³“这、那”，如
（《竖》
4.3）：ɑ³³ʂə³³nɯ³³ʈhʅ³³tɑ⁵⁵uɑ²¹me³³ 以前就是这样的做的，
表示指示代词“这”。
又如 （《竖》2.2）ʈhʅ³³se²¹ȵə⁵⁵：那完了之后， 表示指示代词“那”。几部东巴 文字典都没有收录此字，从字形上也无法解释它的本义。但当我们与丽江地区的东巴经对比 研究后，就能揭开这个字的神秘面纱。丽江地区的东巴经中常用 [F657]来表示指示代词 “那”,该字本义是“饮（酒、水）”。那么俄亚的 是否也与“饮”有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