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曾祖父柳从俗墓志考释

第14卷第1期 吕梁学院学报
2024年2月Vol.14No.1 Journal of Lüliang University Feb.2024
·文学研究·
收稿日期:2023⁃07⁃12
基金项目: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1BZW095);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20GJ002)作者简介:严寅春(1976-),男,山西洪洞人,博士,教授,研究方向为唐代文学。

柳宗元曾祖父柳从俗墓志考释
严寅春
(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陕西咸阳712082)
摘　要:传世文献中,柳宗元的曾祖父做柳从裕,新出土《唐故朝散大夫柱国行景城郡清池县令柳府君墓志铭》则做柳从俗。

新出土墓志补充了柳宗元曾祖母、祖父辈等世系信息,提供了更为准确、详细的世系情况,所以,做“从裕”当是后人的误刻误写,考证做“从俗”为是。

关键词:柳宗元;柳从俗;柳从裕;世系
中图分类号:K8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185X(2024)01-0031-06
柳宗元是唐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文学家。

其家世一直是学界关注的热点、焦点问题。

但囿于文献不足徵,很多问题尚不明晰,甚至还有以讹传讹的情形出现。

笔者在翻阅新出土唐代墓志时,偶尔发现了柳宗元曾祖父柳从俗的墓志,对于补充完善柳宗元世系不无裨益,故录原文如下并加以简要考释。

唐故朝散大夫柱国行景城郡清池县令柳府君墓志铭并序君讳从俗,字从俗,河东解人也。

源自有周,派分于鲁。

有展禽者,食菜柳下,因为氏焉。

其后位分羔雁,门列钟鼎,史不绝书。

曾大父旦,随黄门侍郎、新城县开国公。

大父楷,皇殿中丞、济房二州刺史。

父子夏,皇朝请大夫、阆州长史。

国华人杰,儒宗智囊。

咸有政能,载在方册。

公即阆州府君之季子也。

智局冲深,天机朗秀。

藻思温丽,理识详明。

凡曰搢绅,无出其右。

早岁以门荫宿卫殿省,解褐相州邺县尉。

处事有龙泉之利,应物有水镜之明。

游刃皆虚,无幽不照,循吏之最也,人到于今称之。

岁满,调并州太原县尉。

法驾时
巡,天工星列。

共贝祑序,繄公是赖。

州易府名,县为京邑,由是转太原府祁县尉,从班例也。

鸿鹄之志,不在藩篱;鸾凤之姿,骤移枳棘。

有足悲夫!祑满,迁洺州洺水县令。

简蒲鞭之刑,人皆浃洽;布弦歌之化,政用馨香,单父之治也。

解印,居无何,又调为景城郡清池县令。

濒海舄卤,下人艰食。

荐岁失稔,踵武流貤。

公启迪人康,式昭义所,罔不殷给,咸有盖藏。

夫如是,桐乡之烈也。

为邑弥年而上增徽号,涣汗滂流,授朝散大夫。

累经策勋,又加柱国。

膺乃懿德,咸曰休哉。

公之从政也,试吏南昌,三以贤举;历宦彭泽,再以政闻。

礼乐为天下宗师,风范亦人之仪表。

积善之庆,将致位于青云;无妄之祸,竟藏舟于夜壑。

命矣夫。

以天宝七载二月十日怛化于河内郡河内县之里第,春秋七十九。

以其载七月己巳朔十四日壬午合葬于河南府河阳县浿梁乡之原,侍先茔,礼也。

洞河更其南,太行界其北,萦抱洲渚,襟带岗峦,盖青乌之卜欤。

夫人河南长孙氏,随金紫光禄大夫、将军、内令、嗣清都公赵郡太守总之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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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皇朝散大夫、职方员外郎大敏之孙,皇
朝散大夫、洺州洺水县令思一之次女。

芝
兰茂德,冠冕华宗。

禀命不融,先公而陨,
遵周人之制而合祔焉。

嗣子省躬,前饶阳
县主簿;次子审躬,吏部选;次子察躬,前弘
农郡弘农县丞;次子匪躬,前河间郡束城县
主簿;次子励躬,吏部选。

柴毁骨立,涕泗
血流。

永惟封树,恐迁陵谷。

愿刊贞石,式
播徽猷。

铭曰:
灵源幽濬,鼎族蕃昌。

承家孝友,弈世忠良。

英英夫子,墙宇数仞。

桂馥兰芬,金声玉振。

学优则仕,政简而和。

绾绶神仙,播美弦歌。

肃肃鸨羽,集于苞栩。

天何言哉,时不我与。

梁木其坏,太山其颓。

逝者不作,呜呼哀哉。

彼美孟姜,克闲内则。

不永眉寿,先归兆域。

同穴戒期,筮宅而厝。

侍于先茔,式遵合祔。

前临洪河,却负崇岗。

古往今来,地久天长。

[1]348
志盖题“大唐故柳府君墓志铭”。

该墓志拓片收录于毛阳光《洛阳流散唐代墓志汇编续集》并有录文。

志盖:49cm×48cm,三行,行三字,隶书;墓志:72cm×72cm,二十九行,满行三十字,楷书。

墓志称墓主“讳从俗,字从俗”,为柳宗元曾祖。

然《元和姓纂》卷七“河东解县”柳氏[2]1103,《文苑英华》卷九百四十四柳宗元《叔父殿中侍御史府君墓版文》、卷九百六十八柳宗元《亡姊前京兆府参军裴君夫人墓志》、卷九百六十九柳宗元《伯祖妣赵郡李夫人墓志铭[3]11465,《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以及《柳河东集》卷十二《先侍御史府君神道表》等均作清池令“从裕”。

检《柳河东集》,柳宗元为家人所做之墓志碑文,汇为十二、十三两卷。

《先侍御史府君神道表》居于卷十二卷首。

该卷中,柳宗元多次提及其曾祖,《故殿中侍御史柳公墓表》谓“王父某官”、《故叔父殿中侍御史府君墓版文》谓“王父朝请大夫沧州清池令讳某”、《伯祖妣赵郡李夫人墓志铭》谓“我曾王父清池府君讳某”、《亡姑渭南县尉陈君夫人权厝志》谓“夫人……祖讳某,为清池令”、《亡姊前京兆府参军裴君夫人墓志》谓“清池府君讳某”,[4]195,197,205,209,210都未曾言及其名讳。

唯独在《先侍御史府君神道表》中言:“先君讳镇字某。

六代祖讳庆,后魏侍中平齐公。

五代祖讳旦,周中书侍郎济阴公。

高祖讳楷,隋刺济房兰廓四州……曾祖讳子夏,徐州长史。

祖讳从裕,沧州清池令。

皇考讳察躬,湖州德清令。

”[4]182又,对勘《柳河东集》与《文苑英华》所收《叔父殿中侍御史府君墓版文》《亡姊前京兆府参军裴君夫人墓志》《伯祖妣赵郡李夫人墓志铭》诸文,《柳河东集》中所讳之先祖名讳,《文苑英华》均予以补齐,可知《文苑英华》在收入柳宗元文章时有所加工,或沿用底本已有加工。

吴文治《柳宗元诗文十九种善本异文汇录》详核诸本,《叔父殿中侍御史府君墓版文》一文中所涉先辈名讳宋刻蜀本、南宋世彩堂本均作“讳某”,《文苑英华》及元刻建本均小字直书其名。

文中直书先辈名讳,不合体制,有违避讳,故颇疑《先侍御史府君神道表》及《文苑英华》所收《叔父殿中侍御史府君墓版文》《亡姊前京兆府参军裴君夫人墓志》《伯祖妣赵郡李夫人墓志铭》等文中父祖等名讳皆为后人传刻中误加或妄加,并非出自柳宗元本人笔下,则将“俗”做“裕”,亦属形近而讹。

在《亡姑渭南县尉陈君夫人权厝志》中,柳宗元详载六代,谓:“夫人六代祖讳庆,五代祖讳旦,位皆至宰相。

高祖讳楷,为济州刺史。

曾祖讳某,为徐州长史。

祖讳某,为清池令。

考讳某,为临邛令。

”[4]209其中,夫人六代、五代、四代祖直书其名,其曾祖、祖父则小字注出名讳,其父亲仅言“讳某”而失其名,亦可证柳宗元在文中并未直书其高祖、曾祖、祖父的名讳,后人据以注出“子夏”“从裕”二名,但“临邛令”因无据而付诸阙如。

另外,《元和姓纂》卷七载:“子夏生从心、从裕。

从裕生察躬。

”[2]1103则可知,至少在元和时期,在柳宗元生前,已有将“俗”讹作“裕”者,后人或据此沿袭为“从裕”。

柳从俗为“河东解人”,当是郡望,而非籍贯。

称郡望,多以古称相标榜。

如“昌黎韩愈”“中山刘禹锡”等,均以古称相标榜,而非唐时,特别是元和时期的今称。

若此,则柳从俗为“河东解人”,当是沿袭古称,泛指河东,非要据此坐实“解”为唐时何地、今时何地,则难免强解。

谢汉强《“河东解人”与“邑居虞乡”是统一的》谓:“两汉和晋代的解县,是辖境较宽的建置,姑称之为‘大解县’。

而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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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的解县,则是原来解县的一部分,姑称之为‘小解县’……柳宗元在文章中指出他的家族‘邑居于虞乡’,是在历史的‘大解县’的范围内对祖籍作了比较具体的交代。

”[5]翟满桂《柳宗元祖籍及家眷亲属考略》中特别指出:“‘河东解人’和‘邑居于虞乡’是统一的,‘解’是指汉晋时的‘大解县’,并非唐时的‘小解县’,为古蒲州所辖。

蒲州在秦朝以后隶属河东郡……《元和郡县志》卷十二云:‘虞乡县(原注:西至府(河东)七十里)本汉解县地。

’又:‘解县
(原注):西北至府四十五里)本汉旧县也,属河东郡。

……武德元年改虞乡县为解县,属虞州,因汉旧名也。

’由此可见,‘解县’和‘虞乡县’实为一地。

”[6]墓志追溯柳氏得氏之源,谓“源自有周,派分于鲁。

有展禽者,食菜柳下,因为氏焉。

”柳宗元《故银青光禄大夫右散骑常侍轻车都尉宜城县开国伯柳公行状》:“柳氏自黄帝后稷降于周鲁,以字命族,因地受氏,载在《左氏》内外传及《太史公书》。

”[4]114唐延载元年《大周故河东柳府君墓志并序》:“府君讳怀素,河东虞乡人也。

详求本系,出自周公。

周公既摄政明堂,其子伯禽乃就封鲁国,诞毓公族,字曰展禽,锡土柳下,因官为姓,及卒,谥之曰惠。

故云柳下惠焉。

战国之时,楚人屠其曲阜;始皇之代,秦氏翦其荆台。

诸柳随秦,徙居河东郡,至今为河东人也。

”[7]331《元和姓纂》卷七:“周公孙鲁孝公子展,展孙无骇,以王父字为展氏,生禽,食采柳下,遂姓柳氏。

鲁灭,仕楚。

秦并天下,柳氏遂迁于河东……秦末有柳安,惠裔孙也,始居解县。

”[2]1095-1096《新唐书·宰相世系表》:“柳氏出自姬姓。

鲁孝公子夷伯展孙无骇生禽,字季,为鲁士师,谥曰惠,食采于柳下,遂姓柳氏。

楚灭鲁,仕楚。

秦并天下,柳氏迁于河东。

秦末,柳下惠裔孙安,始居解县。

”[8]2835追溯远祖,柳氏出自姬姓,以柳下惠为先祖,秦灭六国后始迁居河东,河东遂成为柳氏之郡望。

自六朝以来,柳宗元及其先祖葬地都比较清晰,但无一归葬河东,亦可见河东只是其郡望。

柳宗元之世系,《元和姓纂》卷七载:“秦末有柳安,惠裔孙也,始居解县。

安曾孙隗,汉齐相。

六代孙丰,后汉光禄勋。

六代孙僧习,后魏尚书右丞,生鸑、庆、虬、桧、鷟……庆,后魏右仆射、平齐景公,生机、弘、旦、肃、勃……机,隋纳言、建安简公……旦,隋黄门侍郎,生燮、则、绰、楷、融、亨……则生奭,中书令、河东肃公。

奭生知人,水部员外……楷,济州刺史,生融、子敬、子夏……子夏生从心、从裕。

从裕生察躬。

躬生镇,侍御史。

镇生宗元,礼部员外。

”[2]1096-1103《新唐书·宰相世系表》:“秦末,柳下惠裔孙安,始居解县。

安孙隗,汉齐相。

六世孙丰,后汉光禄勋。

六世孙规,晋吏部尚书。

生景猷,晋侍中。

二子:耆、纯。

耆,太守,号‘西眷’。

耆二子:恭、璩。

恭,后魏河东郡守,南徙汝、颍,遂仕江表。

曾孙缉,宋州别驾、宋安郡守。

生僧习,与豫州刺史裴叔业据州归于后魏,为扬州大中正、尚书右丞、方舆公。

五子:鷟、庆、虬、桧、鸑。

”[8]2835《大隋使持节大将军青州刺史建安简公柳使君(机)墓志》:“公讳机,字匡时,河东解人。

六世祖恭,河东郡守,秦、赵之际,南迁汝、颍。

祖僧习,以魏景明元年与豫州刺史裴叔业据城归魏,任银青光禄大夫、扬州大中正。

父庆,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右仆射,周司会、平齐景公。

”[9]221-242柳宗元《故大理评事柳君墓志》:“晋之乱,柳氏始分,曰耆,为汝南守,居河东。

又五世曰庆,相魏。

魏相之嗣曰旦,仕隋为黄门侍郎。

其小宗曰楷,至于唐,刺济房兰廓四州。

楷生夏县令府君讳绎。

绎生司议郎府君讳遗爱。

”[4]169又,西魏大统二年《赵超宗妻王氏墓志》:“长女适抚军将军、司空咨议参军、濮阳太守河东柳师义。

父缉,宋龙骧将军、义阳内史。

祖绍,宋员外散骑常侍、后将军、钟离太守、隋郡内史、益州刺史。

”[10]24西魏废帝二年《柳桧墓志》:“曾祖绍,宋安太守……祖缉,隋郡太守……父僧习,颍川太守、金紫光禄、扬州大中正。

”[11]116梳理柳宗元世系,自柳安始,则为:
安→?→?→隗,西汉齐相→?→丰,东汉光禄勋→?→?→?→?→?→规,晋吏部尚书→景猷,晋侍中→耆,太守,号“西眷”→恭,后魏河东郡守,南徙汝、颍,遂仕江表→?→绍→缉,宋州别驾、宋安郡守→僧习,后魏扬州大中正、尚书右丞、方舆公→庆,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右仆射,周司会、平齐景公→旦,龙川太守,新城公→楷→子夏→从俗(裕?)→察躬→镇→宗元。

柳旦,墓志载“随黄门侍郎、新城县开国公”,乃柳庆之子,柳机之弟。

《隋书·柳旦传》:“旦字匡德,工骑射,颇渉书籍。

起家周左侍上士,累迁兵部下大夫。

顷之,益州总管王谦起逆,拜为行军长史,从梁睿讨平之,以功授仪同三司。

开皇元年,加授开府,封新城县男,迁授掌设骠骑。

历罗、淅、鲁三州刺史,并有能名。

大业初,拜龙川太守。

民居山洞,好相攻击,旦为开设学校,大变其风。

帝闻而善之,下诏襃美。

四年,征为太常少卿,摄判黄门侍郎事。

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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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年六十一。

子燮,官至河内掾。

”[12]1273《北史·柳旦传》略同。

[13]2288柳宗元《先侍御史府君神道表》:“五代祖讳旦,周中书侍郎、济阴公。

”《伯祖妣赵郡李夫人墓志铭》:“其先,曰常侍府君讳楷。

常侍之兄,曰中书令讳奭。

自中书以上,为宰相四世。

”注:“奭父则,则父旦,旦父庆,凡四世为相。

”《亡姑渭南县尉陈君夫人权厝志》:“夫人六代祖讳庆,五代祖讳旦,位皆至宰相。

”[4]182,206,209《通志》卷七十三:“《黄门侍郎柳旦墓志》,大业六年,未详。

”[14]845《金石录》卷三:“《隋黄门侍郎柳旦墓志》,大业六年十一月。

”卷二十二:“右《隋柳旦墓志》,以考《隋史》列传,其始终事迹皆同。

惟《传》云‘摄判黄门侍郎’,而《墓志》云‘检校黄门侍郎’,小异尔。

又《墓志》载旦六子燮、则、绰、楷、濬、亨,而《元和姓纂》与《唐史·宰相世系表》皆云旦五子,而阙其第五子濬,亦当以墓志为是也。

”[15]51,431柳楷,墓志载“皇殿中丞、济房二州刺史”。

《元和姓纂》:“楷,济州刺史。

”[2]1103柳宗元《伯祖妣赵郡李夫人墓志铭》:“(伯祖)其先,曰常侍府君讳楷。

”[4]206又《故大理评事柳君墓志》:“小宗曰楷,至于唐,刺济房兰廓四州。

”《先侍御史府君神道表》则谓:“高祖讳楷,隋刺济房兰廓四州。

”《亡姑渭南县尉陈君夫人权厝志》:“高祖讳楷,为济州刺史。

”[4]169此三文,一称隋,一称唐,一独标济州刺史。

孙昌武《柳宗元传论》谓其仕于隋唐之交[17]2,未尝不是一种折衷之说。

《唐刺史考全编》卷三十等疑其刺诸州在贞观中。

[16]429《北史》另有柳楷,为柳崇之子,“字士则,身长八尺,善草书,颇涉文史,位抚军司马”[17]2,二人年辈相距甚远,非同一人。

柳子夏,墓志载“皇朝请大夫、阆州长史”。

柳宗元《先侍御史府君神道表》:“曾祖讳子夏,徐州长史。

”《故叔父殿中侍御史府君墓版文》:“曾王父朝请大夫、徐州长史讳某。

”《伯祖妣赵郡李夫人墓志铭》:“清池之先曰徐州府君讳某。

”柳子夏官终徐州长史,不复前代“四世为相”的辉煌,当是“遭诸武”“衰耗”的结果,以致于“武氏败,犹不能兴”。

柳从俗“天宝七载二月十日怛化于河内郡河内县之里第,春秋七十九”,则其生于唐高宗咸亨元年(670)。

其出生时,柳奭被诬告谋反而杀死在象州已经十一年。

柳氏也多受柳奭牵连而开始全面衰败。

墓志载柳从俗“早岁以门荫宿卫殿省,解褐相州邺县尉”,所谓“早岁”当是泛言。

神龙元年(705),中宗李显方才下诏为柳奭平反,终高宗、武后之世,受柳奭牵连,柳从俗很难以门荫出仕,其以“门荫宿卫殿省”不应早于神龙元年,此时柳从俗已经三十六岁,不复壮年。

墓志载柳从俗:“调并州太原县尉。

法驾时巡,天工星列。

共贝袟序,繄公是赖。

州易府名,县为京邑,由是转太原府祁县尉。

”《元和郡县图志》卷十三《太原府》:“开元十一年,玄宗行幸至此州,以王业所兴,又建北都,改并州为太原府。

”[18]363《旧唐书·玄宗纪》:“(开元十一年春正月)己巳,北都巡狩……辛卯,改并州为太原府,官吏补授,一准京兆、河南两府。

”[19]185则柳从俗此时由太原县尉调任祁县尉,正九品下。

祁县尉任满后,柳从俗升任洺州洺水县令。

秩满后,一度待选,墓志谓“迁洺州洺水县令……解印,无何,又调为景城郡清池县令”。

开元末、天宝初,柳从俗复任景城郡清池县令,景城郡即沧州。

墓志载:“祑满,迁洺州洺水县令……解印,无何,又调为景城郡清池县令。

为邑弥年而上增徽号,涣汗滂流,授朝散大夫。

”《旧唐书·玄宗纪》:“(天宝元年)二月丁亥,上加尊号为开元天宝圣文神武皇帝……东都为东京,北都为北京,天下诸州改为郡,刺史改为太守……文武官三品已上加一爵,四品已下加一阶。

”[19]215则柳从俗天宝元年二月时,在清池县令任职已经经年。

因唐玄宗新增徽号,普天同庆,而授朝散大夫,沧州亦改为景城郡。

朝散大夫为从五品下,文官第十三阶。

《唐六典》卷二:“年七十以上应致仕,若齿力未衰,亦听厘务。

若请致仕,五品已上,皆上表闻;六品以下,申尚书省奏闻。

”[20]34柳从俗天宝七载卒于河内郡河内县之里第,年七十九,则此时或已致仕。

柳从俗天宝七载七月“合葬于河南府河阳县浿梁乡之原,侍先茔”。

其地“洞河更其南,太行界其北,萦抱洲渚,襟带岗峦”。

《旧唐书·地理志》:“河阳,隋县。

武德四年于河阳宫置盟州,领河阳、集城、温三县。

八年,废盟州,省集城入河阳县,以河阳、温属怀州。

显庆二年,以河阳、温属洛州。

”[19]215《元和郡县图志》:“河阳县,望,西南至府八十里……在汉为河阳县,属河内。

高齐省入温、轵二县。

隋开皇十六年,分温、轵二县重置,属怀州。

武徳四年,平王世充后割属河南府。

”[18]615天宝中,河阳县恰属河南府。

柳方树《有唐同州司户参军事先府君(柳鋋)墓志》载:“十一代祖、晋散骑常侍讳恭讫八代祖、宋中兵参军讳缉,四叶葬于八公山;七代祖、隋杨州刺史讳僧习至曾祖王父、皇徐州长史讳子夏,五世兆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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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陵原。

王父、皇苏州常熟丞讳从心卜适于兹,烈考、皇荆府仓曹参军讳固安宅于其右。

”[21]311柳鋋贞元十九年四月去世,闰十月窆于“邙山之平乐原”,
“介居二大茔之间”,以“侍先茔”。

柳从俗葬河阳县,其以“侍先茔”,当是碑志文的套话,并非其父柳子夏的坟茔亦在河阳。

柳宗元父亲葬长安“万年县栖凤原”,殿中侍御史叔父葬“万年县之少陵原”,伯祖妣赵郡李夫人“葬于万年县之少陵原,实栖凤原,介于我先府君、仲父二兆之间”,妻杨氏“葬于万年县栖凤原,从先茔”,柳宗元卒后亦归葬万年。

柳宗元常言其先茔在长安,则自柳宗元祖父柳察躬一辈起,坟茔已回归长安少陵原,墓葬地为家族之根。

“西眷柳氏的南迁与北归,从其茔域由八公山至洛阳再至长安,后有分支再徙洛阳,正可以大致画出一脉家族迁徙轨迹及其士族势力随政治态势而转移之动向”[9]221-242。

柳宗元及其父祖坟茔回归长安,正是其家族中兴、家国梦想的写照。

柳从俗“夫人河南长孙氏,随金紫光禄大夫将军内令嗣清都公赵郡太守总之曾孙,皇朝散大夫、职方员外郎大敏之孙,皇朝散大夫洺州洺水县令思一之次女”。

《唐代墓志汇编》先天〇〇一《夫人长孙氏墓志铭并序》:“夫人长孙氏,河南洛阳人……曾祖总,隋肇州刺史;祖敏,唐职方员外;父希古,洛州福昌县令。

”开元三三四《唐故通直郎前行延州都督府士曹参军事长孙府君墓志铭并序》:“公讳眄,字洛宾,河南洛阳人……曾祖总,隋金紫光禄大夫、赵州刺史;祖大敏,皇职方员外郎;父希古,皇洛州福昌县令……公即福昌之长子。

”[22]1143、1386《大唐故司农卿怀仁公夫人长孙氏墓志铭》:“夫人姓长孙氏,讳四娘,河南洛阳人。

其先出自有魏献帝昆之后也。

孝文帝以皇支之长,因命氏焉……曾祖稚,魏尚书令,司空,司徒,太尉,赠太师、假黄钺。

祖坙,随秦、魏等八州刺史,上柱国,清都公。

考总,随袭爵清都公,绵、赵等六州刺史,大将军。

”[23]《元和姓纂》卷七“长孙氏”:“后魏献帝拓拔与怜,七分其国,兄弟各统领之,第三兄为长孙氏……道武时有上党王长孙道……上党靖王道生后魏司空旃。

旃生观,为殿中尚书;生穉,西魏尚书令、太师,生子裕、绍远、澄、携、巫。

子裕,西魏右武候将军、平原公;生兕,后周绛州刺史、平原公,生炽、晟、敞、义庄……晟,隋右骁卫将军,唐赠司空、齐献公。

晟女为太宗文德皇后。

晟生无乃、无傲、无宪、无忌、无逸……穉五子巫,周秦州刺史、清都公;生大敏,唐职方员外。

大敏生希范,司门员外。

”[2]1071-1081张占民、倪润安《唐郭嗣本与长孙四娘夫妇墓志考释》谓长孙巫为长孙坙之误写,《元和姓纂》漏长孙总一代,则柳从俗夫人家世为:稚(穉)→季亮(坙、巫)→总→大敏(敏)→希古、希范、思一→眄、柳从俗夫人、长孙氏。

又《新唐书·长孙无忌传》[8]4022及《资治通鉴》[24]6316言及长孙无忌流放黔州时,其族弟长孙恩亦受牵连,恩或即思一。

柳从俗虽然仕途平淡,但依然坚守世族通婚的传统,可见其时柳氏虽然中衰,但作为“关中郡姓”的余风犹存。

柳从俗有兄从心,《元和姓纂》及《新唐书·宰相世系表》皆未载其职官,《全唐文补遗·千唐志斋专辑》卢建《唐故通议大夫国子司业崇玄馆学士太清宫使判官赠济阴郡太守弘农杨府君(休烈)墓志铭并序》谓:“夫人河东郡君柳氏。

父从心,常熟县丞。

”[25]277墓志载杨休烈天宝九载卒,年七十二;柳氏“天宝之乱,避地长水,殁于旅馆”,贞元七年合祔。

于汝锡《唐故万年县尉颜府君夫人柳氏墓志铭并序》亦载:“夫人姓柳氏,字姟……祖从心,皇任常熟丞。

父固,河南主簿。

”[26]336柳姟元和十二年卒,年六十五。

可知柳从俗兄弟在玄宗时期,皆仕途不显。

柳从俗有五子,“嗣子省躬,前饶阳县主簿;次子审躬,吏部选;次子察躬,前弘农郡弘农县丞;次子匪躬,前河间郡束城县主簿;次子励躬,吏部选。

”
《元和姓纂》仅载察躬一人。

《柳河东集》及《新唐书·宰相世系表》所载亦不过察躬及“临邛令”二人。

据墓志,可补省躬等四子之名及天宝七载时任职情况。

综上所述,柳宗元曾祖父,传世文献作“从裕”,当据新出土墓志作“从俗”;柳宗元祖母长孙氏,同为关陇世族,著名外戚,亦可见柳氏“婚必大族”之传统;柳宗元祖父察躬弟兄五人,可补传世文献之不足;柳宗元曾祖、祖父皆仕至县令,其家族不振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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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Textual Research on the Epitaph of Liu Zongyuan’s Great⁃grandfather Liu Congsu
YAN Yin⁃chun
(School of Literature Xizang Minzu University,Xianyang Shaanxi712082,China)
Abstract:In the handed⁃down documents,Liu Zongyuan’s great⁃grandfather was Liu Congyu,but his name was Liu Congsu in The Epitaph of Liu Congsu,Chaosan Dafu Zhuguo Qingchi County Magistrate of Jingcheng Prefecture in the Tang Dynasty.The epitaph has supplemented Liu Zongyuan’s family lineage with such more accurate and detailed information as his great⁃grand parents and grand parents.Based on this,his great⁃grandfather’s name“Con⁃gyu”should have been mistakenly written and carved by later generations,and“Congsu”should be the correct name.
Key words:Liu Zongyuan;Liu Congsu;Liu Congyu;family lineage
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