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中学纪事

五七中学纪事
五七中学纪事
－－作者：张鸣
在我上中学的那个年月，中国的土地上，存在有很多五七中
学。

这个“五七”来自于毛泽东的“五七指示”，即 1966 年5 月 7 日，毛给林彪的一封信，信里主要说的是军队，要把
军队变成一所大学校，学军事，学文化，又是工厂，又能够
产生农副产品。

但同时要求各行各业，特别是教育领域，也
要这样做。

毛泽东写这封信的时候，脑子里装的，多半是五
四时期他们办共产主义菜园子的设想。

菜园子里无奇不有，
自给自足。

一边念书，一边生产自己需要的所有，男欢女爱，诗情画意。

可是当年菜园子没来得及办，同志们就去革命了。

这回轮到他要发动文化大革命了，菜园子的理想宏图，竟然
又奇景般地复生了。

从那今后，中国以五七命名的学校就比
很多了，用于承载下放干部的，叫做“五七干校” ，而装中学
生的，就叫五七中学。

但不知为什么，忧如很少听闻有五七小学和五七大学的。

在文革前，中学仍是挺罕有的，乡村出一其中学生，跟个秀
才似的，就是大知识分子了。

文革以一触即溃之势，改变了
这一贫穷落伍的容貌，一夜之间，就普及了中学教育。

最少
在我的视野之内，所有能上学孩子，都上了中学，反正也不
用考试，也不学什么，叫你是中学生你就是中学生。

可是，
本质上其实不是所有的中学都变成了五七中学，原来基础比
较好的中学还存在。

我当时所在的农场，文革中改制成为生
产建设兵团的一个团，原来没有中学，只有一个小学戴帽的
初中班，文革中，无缘无故就变成整天制的中学，这所中
学，也没有走五七道路。

诚然毛泽东的指示是说，要学文、学军，亦工亦农，但关于
乡村而言，所谓的五七中学，就是要多干农活，半工半读。

其实，在文革最初的革命浪潮一过，复课闹革命的学校，就
已经没有正常的授课序次了。

大部分时间除了大批评就是劳
动，有时上点文化课，也可是就是让孩子们换了一个玩闹的
场所，老师基本上无论怎么讲，都没有人听的。

在讲台上的
老师，最重要的不是讲课，而是随时防备飞来的石子也许泥
巴，练得个个身手敏捷。

这样的学生，别看上课打闹，但拉
到地里干活，却还真能极点事。

原因是当时农场的半大孩子，大多为农工子弟，从小就是农活的妙手，加上出来干活，能
管顿饭，有时干一天还有一毛多钱的补贴，比上课强太多了，因此有积极性。

即便所谓的正规中学也不好好上课，但在大人眼里，仍是暗
中希望孩子上正规中学。

文革的革命时期一过，权利马上出
来讲话。

建设五七中学，场部，当时叫团部人家的子弟仍旧
留在原来的中学，而各个连队不到工作年龄的孩子，都被送
到五七中学，自然，也有人家干脆让这些孩子在家帮大人做
家务的，在他们眼里，反正上学也学不到什么，还不如放孩
子在家做点看孩子，挖野菜喂猪这样的事。

我家产时已经从场部（当时叫团部）被赶到了连队，因此，
15岁的我，只好去五七中学上学。

这所中学，原来是一个连
队，不知怎么就撤掉了，我们去的时候，好些老员工还在，
都摇身一变，成了校工。

校工诚然多，但教室却没有。

我们
就在连队的礼堂上课，所有人都坐在舞台上。

礼堂的另一侧，就是食堂的伙房。

好些灵便的同学，能够从伙房的库房里，
偷出豆包和馒头来。

痛惜礼堂的光芒不好，当时我的个子很
高，坐在最后一排，能够偷懒不听课，自己看书，一学期下
来，眼睛就近视了。

等到春暖花开，我们就自己盖教室。

存
心思的是，我们这个五七中学酝酿办的时候，林彪还在台
上，等办起来的时候，已经是 1972 年的早春，副统帅头年9·13 已翘了，全国上下在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军歌，痛批林彪反革命公司了。

说实在的，林彪翘了，毛给林彪的信，也多
少减了一点光环。

其他不说，最少我们不再每年 5 月 7 日开会纪念五七指示公布多少周年了。

可是，五七道路却仍是得
走，我们的中学仍旧半工半读，半天劳动，半天上课。

当时
整个黑龙江的学校学期是跟日历同步的，新学年伊始，就是
开春。

当年忧如还没有地球变暖的问题，天气比今天要冷得
多，阳历二月，仍旧滴水成冰。

当年北大荒冬天吃菜，全靠
菜窖存储，老三样，土豆、白菜加萝卜。

若是菜窖塌了，或
者没菜窖，就只好吃冻菜。

一个连队撤掉，注定是狼藉一片，房屋能保留下来就不错了，菜窖必定没了。

因此，我们入学
的时候，每天吃冻白菜汤，上面浇一点明油，几个油星闪闪
的，下面是烂兮兮的菜帮子。

早晚两顿陈玉米面的发糕，中
午一顿馒头。

在我所有的北大荒生活经历中，冻菜汤大体是
最难吃的东西，比我们早些年用野菜麸子弄的忆苦饭都难以
下咽。

这样的东西，再配上陈玉米面的发糕，让同学们对吃
饭马上大为头痛。

当年的黑龙江垦区，人少地多，机械化程
度又高，上缴粮食多，但自己的黑地也多，粮食和副食品都
比很多，改成兵团，让现役军人接手此后，诚然生产下滑得
厉害，但毕竟底子厚，我们吃饭向来没像周围公社那样出问
题，一年几个月的缺粮。

而且说实在的，只管在那个困穷的
岁月，黑龙江垦区，向来都吃的不错，精粮的比率，比当时
中国绝大部分城市都高。

现在突然之间让我们吃这个，多半
人都受不了，开学没几天，就有好几个同学不告而别，被家
长接走了。

剩下的人应付这样糟糕的伙食，也有应付之术，中午吃饭的
时候，多拿几个馒头，留着夜晚吃。

更牛的人就去今后伙房
库房偷，那处面竟然有我们根本见不到的豆包。

今后，基于
发糕剩的太多，馒头耗资过多，伙房采用举措，要修业生一
次只好拿一只手能拿走的。

这也难不倒我的同学，他们一只
手指头缝里夹一个，仍是能够拿走 4 个。

有个姓马的同学的手指头又细又长，竟然一次能够拿五个。

菜不好，就靠家里
支援，富饶点的有肉酱，差一点的有辣酱也许咸菜。

当时我
父亲还在牛棚，家里处境困难，母亲根本没心照顾我，什么
都没有，我也不要。

我当年味觉忧如有点问题，对好吃的东
西超级不敏感，忧如吃什么都行。

从那时起，我也不知依照
什么，就给自己定了饭量标准，早中晚一律两个，无论是发
糕仍是馒头，冻菜汤也眉头不皱地吞下。

吃饭，对我而言，
就是例行公务。

这个习惯今后上大学此后，仍旧保留，跟人
伙着打饭，边看书边吃，经常忘记自己吃了几个，拿下一个
的时候，要问一问，若是伙伴说吃了一个，就再吃一个，若
是说吃了两个，就放手。

有时伙伴经常逗我，明显吃了两个，非说只吃一个，结果害得我吃了三个。

这样把吃饭当任务，是由于当年的我胸有弘愿，总是无缘无
故地感觉自己今后必定能干大事（看来李膺说，小时了了，
大未必佳，绝对是有道理的）。

文革的革命热潮开始之初，我正好学会看书，那种没画都是字的书。

破四旧的风潮，在
我们那个小地方，刮得不是太厉害，我们家还剩下了几本苏
联小说。

没书看，只好啃这几本竖排繁体而且意思不大的砖头。

啃完此后，战场转移，谁家有书，就缠着人家借，不借
就不走。

反正那时候，时间有的是，只要脸皮厚，不愁借不
初版来。

最过瘾的，就是我们那处有个造反气魄子，抄家抄
出来很多的小说，尽入私囊，可是不久，他不知由于何原因
也进了牛棚。

我的一个好朋友跟他儿子很熟，就拿像章之类
的小玩意，从他儿子那处一本本换出来，几个人传着看。

在
那个年月，特别是我被学校开除的那一年（我跟我的班主任
关系向来紧张，父亲母亲都被关牛棚此后，他是学校革委会
副
主任，大权独揽，寻了一个借口，就给我开除了），看书成了活下去唯一的原因。

待到去五七中学的时候，肚子里已经
有好些中外小说了，所谓的四大名著，除了红楼梦，都看过了。

其他如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雨果，大小仲马，
司汤达的作品，也看了很多，可是当时这些书都没有封皮，
看了今后也不知道作者和书名。

文革后开禁，再次接触这些
书，才茅塞顿开——原来我读过的。

我小学三年级跳了一级，刚到新班级，就追上文革，课基本就停了，字还没认全，所
以多半的汉字，包括繁体字，都是我看书瞎蒙蒙会的，到现
在好些字诚然会用，但仍旧可能读错。

在五七中学，诚然里面有几个同学，都是各个连队学习最好的，但都没我这种书痴念书读得多。

若是跟多半根本连字都
不识几个的同学比，我几乎就是羊群里的骆驼。

不讲学习便罢，若是讲，我就有很大的优势。

我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是个1949 年从前的高中生，家里也有些书。

难得的是，这
位老师很有些“财产阶级教育路线时代”的积习，喜欢学习
好的学生，因此，他们的家的书，我都能够借出来读，记得
高尔基的三部曲，《童年》，《我的大学》，《在人间》，都是从他那处借出来的，他们家还有一套沫若文集，诚然诗歌部分
看得很让人吐血，但戏剧部分，在当时仍是感觉挺过瘾的。

不久，老师的父亲，一个脑子还留在旧中国的老学究也来了，
还带来一部线装的汉书。

我的这位太老师，由于太孤单，无人
可谈，竟然跟我结成了忘年交，有空就在一同神聊。

太老师最
敬重的人，就是班固，好些汉书上的故事，我都是从他嘴里知
道的，也在他的指点下，看了一点没有标点的汉书。

记合适时
郭沫若的《李白与杜甫》刚初版，我还跟太老师讨论过，太老
师对郭沫若很忿忿，我倒感觉他还马虎马虎。

林彪事件此后的中国，即便如我所在的僻地山乡，也发生了很
大的变化。

文革的狂热，一去不复返。

若是说，此前我这样的
人看书，还需要鬼头鬼脑的话，现在不用了。

我们的一些来自
上海和北京的知青老师，也大模大样地以学校的名义买回来很
多的“封资修”货色，说是供教师责备之用。

学生按道理严禁
接触，可是我却能够看，不但看，而且能够带回宿舍。

这些
书，现在我记得大部分是一些整理好的古籍选本，比方诗经选注，楚辞选，汉赋选，唐诗三百首，元杂剧选，元曲选以及古
代散文选等等，记得还有一套三卷本的中国古代文学史。

这些
东西，大体当年编的时候，都是为中文系大学生准备的，以我
当时的水平，多罕有点消化不了。

但那个时代，是一个书籍极
度缺乏的年月，爱念书的人，几乎个个
都患了饥渴症，别说一点有说明的文言文，就是给我们甲骨文，我们也会啃的。

最开始看的时候，有时一篇文章看下来，只懂一句两句，尔后再看，再看，什么时候理解什么时
候算。

比较难的文章，要看上十几遍。

这样的啃书法诚然笨，但关于文言文，确实有效。

很快，我就能够读没有标点和断
句的线装书了，还不时时地跟我们那些年青教师夸耀一番，
成心跟他们比试，气得他们够呛。

骄傲是我平生的缺点，吃
了多少亏，都改不了的。

自然，当年我的同学，有我这样爱
好的不多。

只管老师已经开始抓学习，而且很快就进入文革
后期的邓小平主政的“财产阶级教育路线回潮”时期，好些
同学也开始重视学习了，有时也会考考试，可是，像我这样
看课外书的同道几乎没有。

因此，我看的书无论放在哪里，
都不会有人碰的。

当年的我，十分骄傲，旁若无人。

当时班
里最爱念书的同学，最喜欢看的书，就是读报手册，里面有
好些世界地理和政治知识，但这手册，我几乎能够背下来，
随他们问什么问题，都能够应声而答。

至于做所谓的数学难题，早就不在话下了。

只要做题，同学们必定要来问我，而我，是各科老师特许能够不交作业的。

可是，由于回潮的缘故，学习好静静之间，变成了优点，优势不小的优点。

只由
于我学习好，老师不够用也许出差的时候，需要我来顶课，
有的时候，还让我以老师的名义出差去抄一个只好听完了记
录回来传达的文件。

从前做狗崽子的那些鄙视，不能够说完
好
除去了，但确实不明显了。

可是，诚然局势在变，人心也在变，但文革并没有结束，五
七中学，仍是五七中学，我们仍是得半工半读。

粮食诚然不
用自己解决，但吃的菜和肉，必定靠自己。

我们这个班，就
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大头，负责种菜，而其他十来个人，负责养猪。

由于我在场部中学的时候从前养过猪，算是懂行的专业人士了，因此，我成了养猪班长。

从原来的连队饲养员手里，接过了大大小小一百多头猪，我
们的买卖就开张了。

当时的养猪，是个又脏又累的活儿，我
们得弄饲料，弄野菜，用大锅煮猪食，还要清理猪圈。

一下
课，就得往猪圈跑。

可是我们干得很来劲，满世界张罗给猪
弄吃的。

看书一般都在上课时间，由于那时的课本超薄，也
超级简单，一学期的课程，一上午就能够自学完成，因此老
师在上面讲，我基本不听，看我的课外书。

老师也无论我，
有时会走过来，翻一翻我看的书，若是感兴趣，就说等你看
完了，借我看看。

夜晚喂完了猪，也有大段的时间，那时候
我们学校没有电，学生老师人手一个自造的小油灯。

没有煤
油，但柴油免费供给。

柴油烟大，一夜看书下来，两个鼻孔
熏得黑黑的，接茬就能够扮成窦尔敦。

我眼睛近视，估计跟
这油灯有直接的关系。

可是，用这样的照明方式，能够不考
虑时间，爱看多久就看多久，记得第一次《红楼梦》，就是在油灯下读的，不像现在的大学，到时候就一致熄灯。

我们的学校位于大山里，有野鸡，野兔、狍子，也有狼。

胆
那处最牛也最常有的动物是乌鸦，它们成群作队，能够轻易
战胜老鹰。

都说老鹰抓小鸡，若是老百姓不留意，乌鸦们不
但会把小鸡抓走，连老母鸡一并抢掠。

我们养的小猪，个个
都没有尾巴，耳朵残缺，都是乌鸦们的杰作。

有时，眼看
着它们作案，就是遏止不了，人家不但动作快，而且脸皮厚，赶去复来。

山里蚊子不多，但牛虻多，苍蝇多，大小各样品
种都有，而且特别傻，经常斩钉截铁地扑上来叮你，从不知
闪避，用手一拍就能拍死。

可是我们的猪，经常被它们叮得
很惨。

自然，最大的威胁仍是狼，刚接手不久，小猪就丢了
两个，校工们说是狼弄走了。

他们还说，漫说小猪，大猪狼
同样能够带走，用牙咬住猪的脖子，用尾巴赶，赶到山里，
再扑杀。

因此，我们只好重修加固猪圈，在高高围栏上，用
铁丝和绳子，做了很多的圆圈，听闻这样能够让多疑的狼思
疑这里面有骗局望而止步。

还好，从那今后，猪就没丢过。

其实，养猪是个拥有技术含量的活儿，单凭我这两下，拿不
下来。

学校给我们配了一个女校工，帮我们一同做。

这个女
校工就是原来那个连队的老员工，当年也就 30 多岁，据传相当风流，事实上也挺风流。

长得其实不怎么漂亮，可是也
不难看。

一说起来，都骂她是破鞋，但那些男校工见了她，
就像苍蝇见了血，包括几个自家妻子长得相当漂亮的也是这
样。

今后我才知道，在东北乡村，破鞋实际上是社会里特别
重
要和不能够或缺的人物，所起的作用，比乡绅不差。

其实，
这位风流的大婶，工作很负责任，心底也相当平易。

对那些
刚出生的小猪，就像妈妈同样，经常喃喃地跟它们说话。

当
年
若是没有她的帮助指导，我们的猪基本上是养不大的。

可是，我一想起她的风流，仍是难免显露出对她的不屑。

我们这些孩子，不知道掩饰，估计她能看出来。

其他一个令我印象深刻的校工，是个山东汉子。

姓甚名谁我
都忘记了，只记得大家都叫他二哥。

无论在山东仍是东北，
被人叫做二哥，就是在骂他蠢。

可是二哥干活其实不蠢，很
会
做，也能做。

让他做豆腐，一个人连拉磨的驴都省了，全包。

由于经常要到豆腐坊弄豆腐渣，因此我们跟二哥很熟。

二哥
快乐了，就喜欢唱两口团结就是力量什么的，嗓门大，不用
麦克风十里地以外都能听见。

二哥还跟我们讲当年闯关东
时，怎样跟俄国人打交道的事，还知道俄语中，官叫哥皮蛋，兵叫骚达子。

据他自己讲，当年他也是一个领导，管过很多
很多的人，办理过外交纠葛，可是今后犯了错误，就不领导
了。

犯了什么错误，二哥死活不肯讲。

问别人，别人没告诉
我们他犯了什么错误，只说二哥娶二嫂的事儿。

当时的北大
荒，山东人很多，男女比率严重失调。

男人要想找妻子，只
好回老家山东想方法，二哥也不例外。

积攒了好些钱，回山
东老家找妻子。

可是找来找去，没人肯跟。

老家也没有什么正经亲戚，没人专心帮他，害得他忧虑上火。

二哥急，有人
看在眼里。

恰巧他们家乡有个寡妇，自己带着四个孩子，活得很困难，有人就想把寡妇塞给二哥。

寡妇其貌不扬，年龄又大，二哥即便二，也断然不肯的。

于是他们就让寡妇的妹妹出头相亲，二哥乐了。

所有的事都办稳当，到了上火车那天，结果来的是寡妇和四个孩子。

登时傻眼的二哥想翻脸，看着寡妇和孩子哭得惨，心一软，就把人带回来了，于是，我们有了二嫂。

跟这样的校工在一同工作，是一件特别快乐的事情，痛惜，当年的我骄气实足，根本没把这两人放在眼里。

现在想起来，我对他们实在是太不敬爱了，一世气，就吆三喝四的。

我们养的猪，一只一只进了汤锅，我们的生活也获取了极大地改进，诚然食无鱼，但毕竟吃有肉了。

自己种的菜也下来了，同学们吃饭不再皱眉头了。

可是，作为饲养者，我向来拒绝帮着抓猪，不肯帮忙杀猪。

不是怕脏怕累，而是不忍。

只管，杀猪的二哥告诉我，这实际上是一门技术活儿，学会了，人家不敢小瞧你的。

只管我是养猪班长，全校最有技术含量的职务之一，但其他的活儿也要做，比方春天植树，整个班拉出去，到较远的山上，猪则暂时交给校工照顾。

记得我们栽的是落叶松，一个个特别小的树苗，长不盈尺。

林场的技术员给我们讲了技术要领此后，人人都特别认真，先挖坑，放苗，覆上浮土再轻轻提一下，尔后放土踩实，再用草皮盖上。

完好按技术要求
操作，栽得很慢，但成活率高。

最要点的是，栽树都是男女
生搭配，一天下来，累的要命，但大家却都很快乐。

当时我
和搭档一连几天创下全校最高纪录，越干越欢乐。

多少年后，我乘车经过我们栽树的地方，只见成片的落叶松已经长大成林，郁郁青青，欢乐地在车上要蹦起来。

还有值得一提的事，是我们学校的运动会。

我报了两项，一
项为哪一项五千米长跑，一项为哪一项扔手榴弹。

我是个不
爱运动的人，篮球乒乓球，一概不会。

报名参赛，完好部是
由于养猪班的同学起哄，同时感觉这两项自己还有点自信。

活儿忙，没时间训练，到时候上去就跑，那知道人家都比我
强，两圈下来，我就成最后一名了。

扔手榴弹的成绩要好
点，扔得很远，痛惜准头差点，三个弹都偏离了掷弹区，每
个都砸到了学校的水房上，把个油毡纸做的房顶，砸个稀
烂。

幸亏，当时里面没有人。

因此，运动会完了，我一点没
闲着，跟老师一同帮人修水房，听烧水校工的唠叨。

活干多了，生活好了，我竟然近视了。

也没有地方配眼镜，
就这样瞎糊糊地各处撞，上课看不清黑板，正好不听老师讲
课。

可是忧如我开始恋爱了。

说是忧如，是由于自己也朦
模糊胧的。

确实是喜欢班里一个文静，看起来美得不能够的
女孩子。

这位女同学不爱说话，也很少笑，但我们一同干活
的时候，却总能听到她的笑声。

可是要声明一下，她的笑不
是我逗的，反正她跟我一同，就是爱笑。

就这样，只记得某
一天我忧如突然被一种东西撞了一下，尔后一夜无眠，脑袋里所有是这个女孩子的影子。

次日照镜子，发现我长出了一根白头发。

当时其实没存心识到，我恋爱了，但现在看来，就是这么回事。

恋爱的原因，据我的班主任老师今后分析，是由于我看了《红楼梦》。

其实，当时我诚然坚持看完了这部过于闻名的大作，但完好无缘无故，只记得一会儿请安，两会儿宴会，一点好都没看出来。

《红楼梦》的好，我是今后做农工此后，看多了才领悟到的，当时还真没这个水平，真的。

若是真的是小说的影响，引起了我的爱情，可能仍是《红与黑》这样的西方名著。

可是，当时在五七中学，我已经基本上不看这些了。

这场恋爱，其实还没等开始，就被人抹杀在摇篮里。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被憋得实在受不了的我，写了一首长诗，认真抄在作文本上，再专心裁下来，专心服成一个自以为很漂亮的样子，悄放我喜欢的女孩子的课本里，自己忐忑地等待着信息。

信息向来没有来，灾祸却来了。

原来，这封信，女孩子还没等翻开看，就被团支书发现拿走传看此后上交老师了。

在那个时代，不言而喻，老师很生气，结果很严重。

诗里写了什么，现在我已经记不得了，忧如应该是赞美她的，大体搜罗了我所有知道的赞美词汇，但必定没有表白。

只管这样，仍是被老师们一致以为是首情诗。

更糟的是，在我还完好不知情的情况下，同学们一时间也都知道我犯了财产阶级思想的严重错误。

那几天，谁见了
我，眼神都不对，都像看我们那位“破鞋”大婶似的。

随即
我的养猪班长被撤，语文课代表也不能够当了。

总之，我惹
起了一场风波，动静还不小。

但当时的我，竟然一点都没感
觉到自己错了。

今后听老师讲，老师和同学们都对我这样财
产阶级，这样流氓，感觉很气愤。

没开大会责备我，已经是
很宽大了。

其实，当时我已经做好了争论的准备，有一肚子
的词儿来应付，结果一句没用上。

其实真若是开责备会，我
这样抗辩的话，很可能会挨顿好揍。

我的恋爱风波，跟当年关庄阿 Q 的恋爱风波同样，很快就暂停了。

一些同学很欢乐，一些同学很失意，我养过的猪们，
也很失意，由于今后它们就没有被好好待过了。

但总的来说，事很快过去了，都是些孩子，忘事快。

这年，财产阶级教育
路线的回潮达到了热潮，我们师举行了一次全师语文数学的
一致考试。

当时受恋爱风波的影响，我对考试一点心思都没
有，甚至公开声称拒绝复习。

最后考试的时候，发现数学的
题目出奇地简单，太轻松了，可是，向来马虎的我，仍是犯
了个小错，没拿满分，而语文考试，作文几乎是一挥即就，
看都没看就交卷，今后判卷的老师说，竟然一个错别字都没
有，得了全师的最高分。

那年月唯一的一次全师统考，两门
课和集体总分的第一，都是我们班拿的，我们这个半工半读
的五七中学的高中班。

正像当年的回潮，很快就被文革的激进派击退同样，我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