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化文印产业发展中“故乡”与“他乡”的变化、功能与联系

新化文印产业发展中“故乡”与“他乡”的变化、功能与联系作者：刘晓莉陈淑兰唐艺窈来源：《世界地理研究》2015年第04期摘 ;要：改革开放后，中国社会出现了同乡同业集聚的现象，新化文印产业就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类。

对文印人员流出地“故乡”与流入地“他乡”进行考察，运用质性研究方法，探究了在文印产业发展过程中“故乡”与“他乡”所发生的变化、承担的功能与相互联系。

研究表明：文印产业对“故乡”与“他乡”的社会、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影响巨大;“故乡”的功能体现在为文印产业的发展提供了人力资源、为从业人员提供了从业路径及感情交流与回归的空间;“他乡”促进了产业的技术革新，形成了集聚效应并为从业人员提供了向上社会流动的空间;“故乡”与“他乡”是产业背后推动文印产业发展的虚实两只手，并通过文印产业与从业人员的社会关系及构建的文化紧密相连，形成了产业、空间、人口相互联系、动态循环的新化模式。

关键词：新化文印产业;“故乡”;“他乡”中图分类号：K901.2 ; ; ; ;文献标识码：A;改革开放后，中国社会经济进入转型期，中国区际经济差距拉大。

随着国家人口政策逐步放宽，在经济的驱动下，人口区际流动日益频繁，城乡间、东中西地区形成了规模庞大的农民工潮。

早期外出的农民，主要依托亲缘、乡缘、地缘等社会关系网络获取就业信息源，从业多表现为与同乡、亲戚在同一行业甚至同一区域聚集[1-2]。

新化文印产业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通过亲缘、乡缘、地缘联系并迅速占领国内市场的湖南省新化县人高度聚集的一种产业。

该县15万农民已在全国31个省市区近3千个县级以上城市开设了近5万家数码快印公司或打字复印、图文店①。

占领了中国数码快印、二手复印机、打印机经营维修市场65%的份额、打字复印行业85%的市场、全国高校内95%以上的打字复印店市场②，并扩至东南亚地区，形成了规模庞大的新化文印产业。

其中产业的发源地洋溪镇（产业的源地泛指新化县，事实上产业发源地主要指原洋溪镇，包括现在洋溪镇与槎溪镇两个镇）已成为远近闻名的“百万富翁镇”。

有学者将这一现象称为“新化现象”，并已作了一些探讨[3-6]。

; 类似的现象在国内较为常见，在北京的浙江人集中在成衣生产与销售行业[7]、河南人聚集在废品收购业[8]，深圳的湖南攸县人以汽车运营业为生[9]，自然区间社会分工的现象明显[10]，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以户籍地为基础的集聚区经济形态[11]。

同源同行的外来人口，以乡缘关系、产业活动为纽带，在异地他乡构筑了族群社区空间[12]。

如“浙江村”、“河南村”、“攸县村”等同乡村与乡缘社区，已成为一种新的草根力量推动新城市社会空间的形成[13]。

同时，中国一些城市还出现了“国际社区”与“外国街”[14-15]。

跨国移民以国籍或种族为纽带聚居并通过商贸活动构建了全球化的跨国社会空间[16-19]，发展了族裔经济。

洛杉矶的华人集中在餐饮服务、批发零售、服装制造行业[20];韩裔移民集中在零售和服务业[21]。

同族裔在特定的社会空间集聚形成了聚居区族裔经济，它表现为人口在产业在空间上的集中，是族裔经济的一个特例[22]，并促进族裔经济的发展。

Kaplan指出住宅的地理集中或集群企业是新企业产生的温床与孵化器[23]。

族裔经济的发展、族裔资本的注入又使得族裔社区成为产业—社区型复合社会空间[20]。

族裔聚居区与族裔经济促进了外来族裔的社会适应与经济适应[24-26]。

一方面，族裔聚居区的族裔经济、社会网络、人力资本与企业家精神为少数移民族裔适应移民生活并获得向上的社会地位提供了条件[27-29];另一方面，族裔内部社会分化、族裔内部与族裔间隔离出现，导致新的族裔社区的形成[30-31]。

跨国移民已成为一种全球化的力量在重塑美国的城市社会空间[32-33]。

;国内外学者对同籍人员同业同地聚居现象的研究多集中在人口、产业对流入地（国）的影响，或是对流出地（国）的单向的影响，忽略了反向作用与两者间的联系。

从业人员的流出地（国）与流入地（国）是承载物质的实体空间，也是从业人员长年生活所构建的情感家园。

流出地是从业人员“生于斯、长于斯”、落叶归根的“故乡”，流入地则是谋生立业、落地生根的“他乡”。

“故乡”与“他乡”，既是人情感归属的实体空间，也是人口流迁、技术传播扩散的场域。

本文以新化文印产业这一特色产业为切入点，重点考察在新化文印产业的扩散过程中“故乡”（从业人员流出地）与“他乡”（从业人员流入地）所发生的变化、承担的功能与存在的联系。

1 ;研究区域与方法1.1 研究区域概况;“故乡”洋溪镇（图1），位于湖南省中部新化县，东邻科头乡、维山乡，南接隆回县、新邵县，西连槎溪镇、文田镇、水车镇，北靠炉观镇。

现辖四个管区、61个村委会和一个新兴社区，总人口8.3万人。

目前，该镇外出从事文印行业的人员约有5万余人，占到外出务工总人的95%以上，由洋溪人经营的打字复印店遍布全国所有县级以上城市和部分国际城市，共占全国图文、办公耗材市场份额的80%以上③，现已打出了“文印之都”的品牌。

“他乡”天河科技街（图2），位于广州市天河区五山路段，于1993年挂牌成立。

包括五山路段天立大厦的天河科技街办公耗材专营市场、高科大厦及华南师范大学西门的三层500米的华师科技大楼。

五山路汇集了华南农业大学、华南理工大学、华南师范大学等重点高校，中科院能源研究所、广东省农科院等研究机构，以及一大批中专院校，是广州科研教育的集中地。

天河科技街是早期办公设备与耗材店及打字复印店萌芽的区域，也已成为了广东省乃至全国最具规模的文印、办公设备耗材专营市场的地区。

天河科技街是全国此类“他乡”的一个缩影，也是见证中国文印产业发展历史轨迹的最有代表性的一条街。

1.2 研究方法;随着人本主义思潮的深入，人文地理学者更加重视对城市社会生活中的基本元素“人”这一空间主体的研究，对于这一主体的社会关系网络、空间行为、微观生活决策及其构建城市社会空间的过程、个体空间行为与实体空间和社会空间的互动关系成为了国内人文地理学的热点[34-35]。

近年来人文地理学的社会文化制度转向明显，地理学向其他社会学科借鉴也越来越多[36-38]。

以深度访谈、参与式观察为主的质性研究方法对微观个体及群体的实证研究在人文地理学中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质性研究方法已成为研究微观社会空间的一种有效工具[39-40]。

因此，本文主要采用以深度访谈为主的定性研究方法开展调研。

1.3 研究过程; 调研时间为2013年12月到2014年10月。

在“他乡”以老乡的身份与有长期业务往来的校内一家打字复印店的从业人员建立了信任关系。

并以此为关系节点，进行滚雪球式扩展，获得与行业元老、关键人物的联系，进行深度访谈。

笔者在“故乡”洋溪镇住了20来天，走访地方政府部门、村民，对从业人员进行访谈，参加了行业举办的展销会，获得行业资料，经过一个多月的实地走访，获取了大量一手资料。

访谈人员30来人，人均访谈时间20分钟。

除了田野调查外，笔者还与多名关键人物进行网络访谈，并通过加入行业论坛与QQ群，获取及时的行业动态，同时辅以官方报告、新闻报道等资料。

2 ;新化文印扩散过程中“故乡”与“他乡”的发展变化2.1 新化文印产业扩散中“故乡”的发展变化;新化县洋溪镇在文印产业发展的40多年来，在社会经济、文化、人口等方面均发生了变化（表1）。

洋溪镇的产业以农业为主，造纸业发达，玉兰片工艺成为洋溪人外出致富的主要手工业。

洋溪境内山地崎岖，陆路交通不便，因有资水流经，解放前洋溪人基本靠放毛板船与外界进行商贸往来。

后期水运没落，陆路交通兴起，公路、铁路网覆盖，现今已有高铁通过，并设置了高铁站，交通设施不断完善。

改革开放后，传统的造纸业与玉兰片工艺衰落，文印产业兴起，并逐渐发展成地方支柱产业。

在人口构成与流动方面，随着国家人口流动政策的逐步放宽，外出流动人口持续增加，并进入文印产业，地方农民、手艺工人、学徒、技术师傅、个体企业主、成功企业家等人口阶层分化出现，人员同质化向阶层异质化发展。

文印产业的发展中，地方文化也随之变化。

新化是湖南省人民政府授名的“武术之乡”，是崇文尚武的梅山文化的源地，地方有习武的传统。

文印产业发展后，文印文化逐渐取代了地方武术。

90年代洋溪镇被评为“全国小城镇综合改革试点镇”，现已成为“全国重点乡镇”及远近闻名的“百万富翁镇”。

村落格局变化明显，传统的平房全部改换成了三四层高的小洋房，以文印产业发展起来的白地村别墅成群，村镇基础建设不断完善。

2.2 新化文印产业扩散中“他乡”的发展变化; “他乡”天河科技街的变化主要体现在产业的发展、地方景观、空间格局与人口等方面（表2）。

产业方面，广州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是最早引进外资与对外贸易的区域之一。

改革开放后，日本的打字机、复印机技术等办公设备开始进入中国市场，国产机器淘汰。

80年代，新化人在广东等地区的单位流动修理打字机并学会了复印机修理技术。

90年代初期新化人偶然在台湾人的货仓中发现了二手复印机并掌握了货源，从日美等国进口二手复印机货柜，通过拆装维修、翻新再重新以新机的价格进行销售。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天河科技街建成营运，获得原始的资本积累的新化人逐渐将佛山等地的二手复印机维修销售店转移到天河科技街。

随着二手复印机的大量出现，高校打字复印市场的扩大，新化人在五山路周边高校内外开办打字复印店。

90年代后期，天河科技街已从文印店发展成耗材办公设备、生产、销售、维修到图文店图文输出等办公自动一体化的文印产业链。

在城市社会空间方面表现最明显的是五山路的文印产业空间格局，在文印产业扩散中，新化人在原有城市的基底上通过叠加自己的活动重塑了城市文化景观，改变了城市社会空间格局。

打字复印、图文店、办公设备耗材经销门面是这一区域最集中的景观，现代物流业的发展与文印市场的扩大，使得科技东街演变成了物流中心。

高校周边的图文快印与办公设备耗材市场在空间上的集聚也形成了具有明显功能分区的地域空间（图3）。

文印产业空间格局呈现圈层结构：内圈层为高校内的打字复印店，外围是电脑城、科技城的办公设备耗材专营市场，再向外延伸到郊区为办公设备与耗材生产基地、货仓。

在人口方面，国家人口流动政策的放宽，新化人不断涌入五山地区并迅速占据了文印市场。

文印产业中族群同质现象明显，后期由于一部分修理工转型成为了成功的企业家，一些学徒自己开店成为个体户使得同一族群与产业内成员阶层分化明显。

经过30多年的产业发展，天河科技街在产业、空间、人口方面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已成为了一个“洋溪”特色鲜明的文印产业区。

3 ;“故乡”与“他乡”的功能; 新化文印产业能够历经半个世纪不断发展壮大，“故乡”与“他乡”的功能是不能忽视的。

但是在故乡洋溪镇甚至是新化县城，除了主街上分散有几家打字复印店外，图文店与办公设备与耗材市场并未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