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反语角度考察“N1+叫+N2+VP”

从反语角度考察“N1+叫+N2+VP”
摘要：兼语句“NI+叫+N2+VP”有两种意义，第一种是较常见的使动句，第二种理解则是与第一种释义相反，其后出现的VP并不是“N1”真正要求“N2”去做的事，反而是N1内心不希望N2去完成VP这件事。

笔者认为，“N1+叫+N2 +VP”的第二种释义可以看做一种反语。

本文将从反语角度对“N1+叫+N2 +VP”的第二种用法进行考察，全面描写出“N1+叫+N2 +VP”的句法语义特征，并且用反语的认知机制理论来分析“N1+叫+N2 +VP”在语义、言语行为和评价三个层面的对立性，并将“N1+叫+N2 +VP”的语用策略分为讽刺类、警告类和惩罚类，以便留学生能够更好的理解和运用这类句子。

关键词：使动；反语；对立；认知
一、引言
“我叫你出去玩。

”有两种意义。

第一种是较常见的使动句，往往有命令、致使这样的含义，“我”请“你”出去玩，“出去玩”往往是合乎情理的“我”心里希望“你”做的事情。

第二种理解则是与第一种释义相反，“你”后出现的“出去玩”并不是“我”真正要求“你”去做的事，反而是“我”内心不希望“你”出去玩，且对于“出去玩”这件事报以责备和警告的口气，用以表达自己的不满，重音常常放在“叫”上，可以添加这样的语境：父母在责怪孩子贪玩，并且在批评孩子甚至伴有体罚。

我们从中发现“我+叫+你+VP”句式有特定的规则和用法，与常规的“让"字句在使用和表义上相异，形式上却相关，因此可能引起歧义。

那么这种形式和意义的矛盾如何在教学中向留学生解释？这是笔者在教学中遇到的难题之一。

本文认为，“N1+叫+N2 +VP”的第二种释义可以看做一种反语。

本文从反语角度对“N1+叫+N2 +VP”的第二种用法进行考察，全面描写出“N1+叫+N2 +VP”的句法语义特征，并且用反语的认知机制理论来分析“N1+叫+N2 +VP”在语义、言语行为和评价三个层面的对立性，并将“N1+叫+N2 +VP”的语用策略分为讽刺类、警告类和惩罚类。

二、“N1+叫+N2 +VP”的句法语义分析
（一）“N1与N2”的形式和省略
从本文收集到的相关语料看，在“N1+叫+N2 +VP”中，N1和N2一般都为人称代词，具有以下特征：
①N1只能为第一人称，且为第一人称单数代词“我”，不可为第一人称复数“我们”，N2多为第二人称“你”、“你们”。

这是最常规的情况。

如：
（1）（羞恼地追撵杏花）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我叫你学舌！
（2）秦英余怒未消，又踢了几脚：“我叫你们跑！”
（3）“我叫你臭美！”，她生气地撕了衣服。

（4）大灰狼迎面走过来，上来啪啪给了小白兔两个大耳贴子，说：“我叫你不戴帽子！”
②有些情况下，N2可以为第三人称。

这是由于想要责备和警告的对象不在现场，只能以第三人称的形式出现。

可以是单数“他”“她”“它”，也可以是复数“他们”，表示发话人向事件以外的人抱怨控诉，或者是自言自语的情况。

如：
（5）哼，我叫她骄傲自大！
（6）叫他不听话，这下出事了吧。

（7）叫他们猖狂啊，警察来了看他们怎么猖狂。

其实，在实际语境中，由于发话人常常带有强烈的主观情感色彩，在双方情绪激动和说话语速很快的情况下，这个时候也常常省略N1，直接变成“叫+N2+VP”。

例如：（8）她一见被人识破了，放下水桶，捧起水来从头到脸浇了个遍，连擦也不擦，泪呀水的，混了，心里说：“叫你们再吵吵。

”
（9）他边砍边发狠地嘟哝：“叫你割！”
有时，“叫”和N2也会被省略，整个格式直接变换成“V+啊”。

VP所代表的行为能够说明引起发话人出现某种反应的原因，所以，谓语动词作为中心成分不可省略。

前后两个人称代词和表示致使意义的“叫”都可以省略。

例句“我叫你吃！”可以做出以下变换：（10）我叫你偷东西！
叫你偷东西!
叫你偷！
偷啊！
我们可以看出省略的成分越多，越能体现出发话人在说话时的激动情绪，所以当省略到只剩V的时候，后面常常还要加上语气助词“啊”来帮助表达生气的激动情绪，语音语调也有所变化，动词读重音并且整句话语调上扬。

有时候还会伴有激烈的肢体语言来帮助表达警告和责怪义。

例如在上面的句子中，发话人在说“偷啊”的时候会抬高说话的语调，更有甚者会在言语间伴有惩罚性的肢体行为施予受话人。

比如发话人抓住了偷钱包的小偷，产生肢体冲突，发话人借此行为发泄自己愤怒的心情。

（二）“叫”的语义和替换
在“N1+叫+N2 +VP”的S1与S2释义中，“叫”显然在这里是用做动词。

一般来说，“叫”还可以和“让”替换。

“叫”“让”表示的含义都有“致使”义和“听任”义，二者可自由替换。

例如：
（11）混帐无耻的东西，我叫你今天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12）我让你舅舅多给你买些东西吃，补补身体。

（13）所以我叫你多看看。

（14）我让你顶嘴！
（15）叫你“自由主义”啊，现在问题大了吧！
（16）叫她任性，不听我的劝，吃亏了别来找我。

前三个句子中的“叫”和“让”表示的是S1使动义，其中，（11）“我叫你今天知道我的厉害”是一种扬言威胁的句子，“知道我的厉害”是说话者即将通过具体行为对受话人产生的影响和结果，“叫”依然表示致使义。

而后面三个句子均表达的是作者的真实想法与后面的谓语相反，这里的“叫”“让”字面上表示使动义，实际上发话人不赞成“顶嘴”“自由主义”“任性”。

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将它理解成“容许听任”，暗示若发话人听任容许受话人的“自由主义”“任性”，其后果就是“问题大了”和“吃亏”。

“叫”和“让”所表示的致使和听任义不矛盾，从字面含义来说都是正向的赞成，而与发话人实际意义相反。

（三）VP的句法和语义分析
1. VP的句法特征
VP是“N1+叫+N2 +VP”的谓语部分，陈述说话人警告和责备的具体内容，我们通过对语料的搜集和观察，发现VP主要由光杆动词和动宾短语充当。

例如：
（17）让她欺负我，这次该轮到她了！
（18）我叫你偷听，叫你偷听。

（19）我让你们再来，看你们下次还敢不敢来！
此外，VP后还可以由否定形式的谓语充当，整个句子变成“N1+叫+N2 +不+VP”，这里
的否定词多用“不”而很少用“没”，因为该句式主要表达的是受话人主观上违背了说话人的意愿，是一种主观情绪上的抱怨和不满，用否定词“不”更加凸显其主观性。

例如：（20）我叫你不听话。

（21）我叫你不愿意穿外套。

（22）让他们不来，错过了这么多奖品。

VP有时候还可以是一些专有名词和习语，习语都是口语色彩浓厚的比较长的成分，也可以用VP中的某个专有名词来指称整件事情，说话人赋予其特殊含义，并且是语境中说话人和受话人都明白具备共同认知的“特定说法”。

例如：
（23）我叫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24）我叫你狗改不了吃屎！
（25）让你乌鸦嘴，真是的，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2. VP的语义特征
充当“N1+叫+N2 +VP”的谓语部分的动词或动词性词组从语义上来说也有一些特征。

①VP具有[+已然]语义特征
在“N1+叫+N2 +VP”中，VP一定是做过的事情，因此才会刺激发话人作出反应，VP具有[+已然]语义特征，例如（20）中，很有可能出现的语境是孩子不听大人的话，做了不听大人的话的事情并且被大人知道了，“不听话”这件事是过去时。

以上列举的所有语料中，从这些行为事件发生的时间来看，相对说话人VP是已经发生过的行为或事件，是已然事件，并伴随着相应的后果。

②VP具有[+消极]语义特征
有大部分VP是本身就具有消极义特征的。

由于此类“N1+叫+N2 +VP”构式表达的是发话人不企望发生的行为或者状态，因此VP多数具有负面的消极意义，如“偷、抢、闹、骂、逞能、多管闲事、不听话”等，这些从常规的世俗道德层面来说，都是大家不希望发生的行为或具有的情状。

但是这并不是绝对的，能进入“N1+叫+N2 +VP”的VP也可能是中性含义的行为，无明显的褒贬义，甚至某些行为是正常的褒义行为，也被附上了一种“消极”意义。

因为这种行为不符合发话人的意愿，对发话人来说是一件不满意不称心的事，都是发话人主观上不企望发生的行为。

因此，我们可以说，该构式中VP的消极义，实际上是打上发话人主观烙印的“消极义”，具有相对消极意义。

③VP具有[+可控]语义特征
邵敬敏(2004)指出，“N1+叫+N2 +VP”中的VP都具有[+可控]的语义特征。

也就是说听话人对其行为是有控制力的，该动作不可以自主发生，而是受话人控制的，即可以做，也可以不做。

而正是因为受话人做了发话人所不期望看到的事情，发话人才会说出表示责备和警告义的“N1+叫+N2 +VP”。

例如：
（26）我让你惹我生气，让你不理我，让你不迁就我，看我不揍你！
这句话中“惹我生气、不理我、迁就我”都是受话者可控的行为，可以发生也可以不发生，但偏偏受话者惹了发话人生气，不理睬也不迁就发话人，导致说话人对受话人的行为极度不满意的情况下才发出的抱怨，以及直接警告了即将到来的后果，受话人要挨揍了。

三、“N1+叫+N2 +VP”的反语义
“反语”一词来源于古希腊，其定义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

“反语”这个概念与“悖论”密切相关。

从语义学立场来看，“反语”本是指一种“正话反说”或“所言非所指”的语言现象。

在“反语”中，符号的意义与它在字面上的意义有所不同甚至截然对立。

根据语言学观念，任何一个符号都存在于一定的语境当中，符号的意义会因语境而产生变化。

“反
语”产生的原理同样如此。

在“反语”现象当中，语言符号巧妙地使用某个特定的语境，从而让一个符号不再表达其本义，而是表达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意义。

这样，一个“反语”就产生了。

从符号学能指与所指构造角度看，“反语”实际上是一个符号能指与所指的断裂情形。

“N1+叫+N2 +VP”的字面基本含义是表达命令的常规使动句，我们用S1来表示。

例如“我叫你吃。

”表达的是我希望你吃饭，后面还可添加这样的小句：“我叫你吃，你就多吃点吧！”这是S1的释义。

但是“N1+叫+N2 +VP”也是个歧义句，我们用S2来表示它的第二种释义，S2的理解可以在这个句子后加上这样的小句：“我叫你吃，吃那么多生病了吧，高兴了吧！”。

S2表达的是说话者对于受话者的所作所为不满意，用S2表达自己对受话者已有行为的讽刺，N1希望N2停止VP的行为，并对N2施以警告。

那么，S2可以看成是S1的正话反说，它的深层含义S2和字面符号S1的意义截然对立，在特定语境下表示的是S2的意义，使之不再表达其本意S1。

所以，我们认为本文探讨的“N1+叫+N2 +VP”是一种反语。

四、反语“N1+叫+N2 +VP”的对立性
“逆期待性”、“不匹配”和“评价性”是构成反语的必要因素，前人把上述的“逆期待性”和“不匹配”统称为“对立性”。

就反语而言，它总是存在着对立。

“反语”名称中的“反”便是对立的体现。

我们认为，对立是反语的本质特征。

任何反语中都存在着对立，反语语用功能的实现以对立的形式为基础，或者说正是对立的形式赋予了反语多种语用功能。

其对立性主要体现在三个层面：语义、言语行为和评价。

（一）“N1+叫+N2 +VP”的语义对立性
反语的对立性突出体现在语义冲突，这是反语的基本条件。

命题的主要词语的义素间的不相容性导致命题本身的荒谬，使受话人轻松推断出话语隐含的反语意。

例如：我叫你偷东西。

偷东西本身是一件不符合社会道德标准的不良行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被鼓励或者命令他人去做这件事的，但是如果按照S1的常规语义层面来理解，就是“我”鼓动“你”去偷东西，“叫”和“偷东西”这两个成分的矛盾性导致这句话有些荒谬，所以，受话人应当可以推断出说话人的真正意思并非如S1，而是表达“我反对你偷东西”的真正想法。

（二）“N1+叫+N2 +VP”的言语行为对立性
从言语行为视角而言，反语的对立性体现在言外之力。

Levinson 认为反语可分四类：阐述性、指令性、承诺性和表达性。

指令类的反语对立性是命题内容不合情理，某种语境或异常的语义结构使受话人认为应从命题反面去领会发话人的真意。

“NI+叫+N2+VP”即属于指令性反语。

发话人在语境下所发出的行为与S1所表达的致使义自相矛盾，使得N2在当前说话的语境下不能按照S1来理解发话人所说的“致使句”。

此外，反语的对立性亦体现在言后之果。

与直义句相比，反语能产生特别的心理效应和功能效应。

例如：（27）小白兔在森林里散步，遇到大灰狼迎面走过来，上来“啪啪”给了小白兔两个大耳贴子，说“我叫你不带帽子!”小白兔很委屈的走了。

第二天，她戴着帽子蹦蹦跳跳的走出家门，又遇到大灰狼，他走上来“啪啪”又给了小白兔两个大嘴巴，说：“我让你戴帽子！”
大灰狼在说这句话的同时还伴有肢体语言——打了小白兔一巴掌。

在这种带有警告义的反语下，小白兔受到威胁，下次再见大灰狼时就乖乖地戴上帽子，说明“NI+叫+N2+VP”的言后之果很快就实现，小白兔在这句话之后产生了特别的心理效应，明白大灰狼的言外之意是不许它戴帽子。

（三）“N1+叫+N2 +VP”的评价对立性
反语具有主观目的性，除了表层义与深层义的对立之外，它通常还表明了说话者对待某事或某人的态度或看法。

听话人根据说话人话语的表层义与深层义将会对说话人的态度或
看法得出相反的理解，即构成说话人态度的对立，体现了发话人的交际意图。

例如：（28）叫你考试不及格啊，下次还敢不敢不复习了？
（29）让你天天迟到，被老板骂了吧！
以上两个句子主要体现了发话者对受话人行为的一种主观评价态度。

（28）体现了发话人对受话人“因为不复习考试而导致考试不及格的后果”的一种嘲笑讽刺意味，是对受话人考试前不复习这一行为的反对态度，并且对这一事件给予自己评价和建议：这次考试不及格是不出意料的，下次不应该这样了。

所以发话人对事件的真实评价态度与字面意义也是相反的。

五、“N1+叫+N2 +VP”的语用策略
反语这一语用策略的使用就是交际者对说话方式的一种选择，回避明说,，赋予暗含意义。

人际交往中使用反语“N1+叫+N2 +VP”，是发话人有意识对语言选择的结果，是交际双方顺应语境采用的一种语用策略。

那么，从语境出发我们可以将“N1+叫+N2 +VP”的语用策略分为以下两类。

（一）讽刺型
由于没有听发话人之前的劝告，受话人客观上已经得到了惩罚报应，而使发话人的预测应验，出现了对受话人不利的局面，这种行为所导致的不良后果也通过发话人后面出现的小语得以呈现。

发话人通过对受话人的已然行为和遭受的惩罚的嘲笑讽刺，加强表达自己对N2实施的VP行为的不满和否定态度。

例如：
（30）我让你背叛我，这就是你的下场！
（31）让你不遵守交通规则啊，现在被撞了怪谁呢？
（32）叫你小时候不好好学习，现在没文凭找不到好工作了吧！
（二）警告型
在警告型的语用策略中，发话人通过把受话人这种已然行为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列举出来，警告受话人应该停止VP的行为。

通常“N1+叫+N2 +VP”后的小句是未发生的事，是将来时。

“N1+叫+N2 +VP”中VP上出现“再”的可能性很大，表示对受话人下一次再发生这种行为的警告提醒。

例如：
（33）我叫你再敢来，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34）叫你再抽烟，迟早有一天肺要变“黑”。

（35）让他们嚣张，我下次直接报警。

（三）惩罚型
这类伴随惩罚型的“N1+叫+N2 +VP”出现的频率很高，发话人在警告受话人的同时实施对受话人的惩罚性行为，这一行为由于是伴随着警告性话语一起进行的，是伴随惩罚行为所选择的语用策略。

如此“手口并用”极大程度地体现出发话人内心的不满甚至愤怒的情绪，事实上也包含了发话人对受话人的一种严厉警告，把惩罚和后果先展示出来。

例如：（36）我让你们喝！我让你们喝! （边说边砸了喝酒者的酒瓶。

）
（37）我让你臭美！（撕了对方的衣服）
（38）让你嘴硬！（打对方耳光）
六、结语
“N1+叫+N2 +VP”在句法、语义、语用等方面都有其自身的特点。

在汉语中，很多句子无法从字面去理解意义，给教学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必须结合功能和语境从整体上把握句子的用法。

本文结合前人的研究成果，从反语视角切入，试图寻求一种全新的方法来用于歧义
句“N1+叫+N2 +VP”的对外汉语教学中。

本文描写了“N1+叫+N2 +VP”的句法语义特点，阐释了它的反语义，并从对立性的三方面表现分析了反语句“N1+叫+N2 +VP”。

但就“N1+叫+N2 +VP”的形成机制和生成条件等诸多问题，本文尚未做深入研究，还有待进一步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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