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生法各有性情_金圣叹之人物性格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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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卷 第1期 红河学院学报 Vol.11 No.12013年2月 Journal of Honghe University Feb.2013
因缘生法 各有性情
——金圣叹之人物性格论
孙爱玲
(韩山师范学院中文系,广东潮州 521041)
摘 要:金圣叹评点《水浒传》,注重人物性格的塑造。他强调人物性格的个性化,揭示出刻画人物性格的原则,总结了人物描写的方法,建立起小说人物性格的理论,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关键词:《水浒传》;性格;格物;描写
中图分类号:I207.4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9128(2013)01-0031-04
金圣叹非常重视小说中人物性格的塑造,将它看作是小说艺术的中心。唐代李中《献张拾遗》“官资清贵近丹墀,性格孤高世所稀”最早用“性格”一词,而金圣叹把它引入小说理论,用以概括人物的行为心理特征,从而对小说实践和小说理论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一
金圣叹认为《水浒传》的成功之处就在于写出了人物的独特性格。他说:“《水浒》所叙,叙一百八人,人有其性情,人有其气质,人有其形状,人有其声口。” [1]213这种个性化性格的刻画,是《水浒传》最重要的文学成就。他说:“别一部书,看过一遍即休,独有《水浒传》,只是看不厌,无非为他把一百八个人性格都写出来。”[2]220所以,在《水浒传》评点中,他细致分析人物性格的内涵,深入探讨人物塑造的原则,建立了相对完整的人物性格理论。
就小说的人物性格内涵来看,金圣叹的认识是比较全面的。首先,他认识到人物性格的概括性。写某类人物可以把这类人物的特点集中到一人身上,即“写淫妇,便写尽淫妇;写虔婆,便写尽虔婆”[3]249。所谓“写尽”,就是高度概括一类人的特点。他说“一文有一篇之指,一指有一定之归” [3]262
,《水浒》人物形象也都有其内在指归。如写阎婆,“此篇借题描写妇人黑心,无幽不烛,无丑
收稿日期:2012-05-16
项目基金:广东省韩山师范学院博士启动项目
作者简介:孙爱玲(1958—),女,内蒙包头人,教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明清文学。
不备”[3]249。如写宋江,“作者深恶世间每有如是之人,于是旁借宋江,特为立传,而处处写其单以银子结人,盖是诛心之笔也”[3]264;“此口说之孝所以为强盗之孝,而作者特借宋江以活画之。……呜呼!作者之传宋江,其识恶垂戒之心,岂不痛哉”[3]270!这些人物形象揭示了某类人物的共性,因而体现了更普遍的社会意义。金圣叹充分肯定《水浒传》在人物形象概括性方面的成就。他说:“盖耐庵当时之才,吾直无以知其际也。其忽然写一豪杰,即居然豪杰也;其忽然写一奸雄,即又居然奸雄也;甚至忽然写一淫妇,即居然淫妇;今此篇写一偷儿,即又居然偷儿也。”[3]285这些概括了某类人物共性的形象,在读者看来都是熟悉的陌生人,“任凭提起一个,都似旧时熟识”[2]220。由此可见,金圣叹对人物性格共性的认识是比较深刻的,事实上触及到了人物性格的典型性问题。
其次,他强调人物性格的个性化。在人物形象的刻画中,仅仅写出人物共性是不够的,还必须写出人物的独特个性。金圣叹把人物性格的个性化作为塑造人
物形象的重中之重。他说:“《水浒传》写一百八人性格,真是一百八样。若别一部书,任他写一千个人,也只是一样,便只写得两个人,也只是一样。”[2]220在施耐庵笔下,即便人物具有相同性格,也要表现其不同个性。第二十五回总评云:“前书写鲁达,已极丈夫之致矣,不意其又写出林
32红河学院学报 2013.1/文学研究
冲,又极丈夫之致也。写鲁达又写出林冲,斯已大奇矣,不意其又写出杨志,又极丈夫之致也。是三丈夫也者,各自有其胸襟,各自有其心地,各自有其形状,各自有其装束。……写鲁、林、杨三丈夫以来,技至此,技已止,观至此,观已止,乃忽然磬控,忽然纵送,便又腾笔涌墨,凭空撰出武都头一个人来。”[3]253同是大丈夫,其胸襟、心地、形状、装束各有不同,显示着不同个性。又如同是粗鲁,不同人物有不同表现。《读法》云:“鲁达粗鲁是性急,史进粗鲁是少年任气,李逵粗鲁是蛮,武松粗鲁是豪杰不受羁勒,阮小七粗鲁是悲愤无说处,焦挺粗鲁是气质不好。”[2]221他高度肯定《水浒传》在人物个性化方面所取得的成就,认为这是“天下文章无有出《水浒》右者”的根本原因。
第三,他注意到人物性格的复杂性。人物的性格是一个复杂系统,它包含着不同的性格侧面,而不同性格侧面又具有着有机统一性。在《水浒》人物中,金圣叹最尊崇武松,最喜欢李逵,最厌恶宋江。这三人都是非常成功的人物形象,他们的性格都具有相当的复杂性。对此,金圣叹有着充分认识。他评武松曰:“武松天人者,固具有鲁达之阔,林冲之毒,杨志之正,柴进之良,阮七之快,李逵之真,吴用之捷,花荣之雅,卢俊义之大,石秀之警者也。”[3]254他评李逵曰:“李逵朴至人,虽极力写之,亦须写不出,乃此书但要写李逵朴至,便倒写其奸猾,写得李逵愈奸猾,便愈朴至,真奇事也。”[3]283;“写李逵粗直不难,莫难于粗直人处处使乖说谎也。”[3]266他评宋江曰:“盖此书写一百七人处,皆直笔也,好即真好,劣即真劣。若写宋江则不然,骤读之全好,再读之好劣相半,又再读之好不胜劣,又卒读之全劣无好矣。”[3]263这样寄褒贬于笔墨之外,很好地揭示了宋江性格的复杂性。当然,在人物多样的性格侧面中,总有主导性格贯穿其中。如李逵如何奸猾,如何使乖说谎,其天真朴至是他性格主流。性格的复杂并不是性格的分裂,不同性格侧面具有着有机统一性。如“四十九回之前,写鲁达以酒为命,乃四十九回之后,写鲁达涓滴不饮,然而声情神理无有非鲁达者”[3]290。对人物性格复杂性的认识,有助于克服人物描写的简单化、脸谱化,有助于人物描写的真实性,具有积极的理论意义。
《水浒传》所叙一百八人,“各自有其胸襟,各自有其心地,各自有其形状,各自有其装束”[3]253。人物的胸襟、心地是人物内在方面,而人物的形状、装束是人物外在方面,施耐庵以其才子之笔彻里彻外地写出人物的独特个性,从而使人物形象具有艺术魅力。
二
怎样才能塑造出具有鲜明个性的人物形象呢?金圣叹提出“格物”的要求,从而确立了塑造人物形象的在理论原则。他说:“施耐庵以一心所运,而一百八人各自入妙者,无他,十年格物而一朝物格,斯以一笔而写百千万人,固不以为难也。”[1]213“格物”本是宋明理学的概念。朱熹解释说:“格,至也。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5]5金圣叹借用此语,意指深入细致地观察和研究社会生活。文章本来“不生于圣人心中,乃生于万物分中”[6]92,如果不深入观察和研究社会生活,那怎么能够表现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呢?施耐庵写出一百八人性格,正是努力“格物”的结果。金圣叹称赞道:“天下之格物君子,无有出施耐庵先生右者!”[1]213“格物”说真正道出了小说创作的根本规律。
“格物”要有一定原则,金圣叹为此提出“忠恕”和“因缘生法”两条。《序三》云:“忠恕,量万物之斗斛也。因缘生法,裁世界之刀尺也。”[1]213先说“忠恕”。“忠恕”本是儒家语,朱熹解释为:“尽己之心为忠,推己及人为恕。”[5]33在金圣叹看来,“盖天下无有一人,无有一事,无有一刻,不诚于中形于外者也”[3]270,这就是“忠”,这就是“尽己”;而以己推人、推事、推万物,“知家、国、天下之人,率其喜怒哀乐无不自然诚于中形于外,谓之恕”,也就是“推己”[3]272。在小说创作中,“忠恕”就是作家要用自己的真情去推及描写对象的真情,以获取真切的自身体验。第二十二回写武松打虎,他夹批道:“传闻赵松雪好画马,晚更入妙,每欲构思,便于密室解衣踞地,先学为马,然后命笔。一日,管夫人来,见赵宛然马也。今耐庵为此文,想亦复解衣踞地,作一扑、一掀、一剪势耶?东坡画雁诗云:‘野雁见人时,未起意先改,君从何处看,得此无人态。’我真不知耐庵何处有此一副虎食人方法在胸中也。”[4]426施耐庵并没有见过活虎搏人的场面,而他运用“推己及物”的方法就获取了真实的感受。
再说“因缘生法”。“因缘生法”是佛家语。所谓“法”,指大千世界的各种现象;所谓“因缘”,指产生这些现象的内因与外因。在金圣叹看来,世界万事万物千差万别,但它们各有因缘,一旦把握了它们的因缘,通过想象就可以把千差万别的事物表现出来。第五十五回总评云:“人亦有言:‘非圣人不知圣人’,然则非豪杰不知豪杰,非奸雄不知奸雄。……以豪杰兼奸雄,以拟耐庵,容当有之。若夫耐庵之非淫妇、偷儿,断断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