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识方力钧”方力钧还可以怎样被解读？

“再识方力钧”方力钧还可以怎样被解读？
【编者按】在20世纪中国后八九新艺术发展的重要节点上，方力钧是最有标识性的艺术家之一。

自从他创造了整个中国当代艺术史上最具国际知名度和代表性的“光头”形象之后，中外批评家们的眼光就没有离开过方力钧。

11月26日，由策展人、批评家冀少峰策划的“再识方力钧”个展在湖北美术馆展出，被无数人讨论过无数次的方力钧，在这里又将被如何解读？
【对“光头泼皮”标签一直耿耿于怀】
我的理想是像野狗一样生存，最好不要变成家狗，就是取其独立自由之意。

虽然我所宣示的理想与我在现实生活中的责任总有偏差，并且不断地被修正，但在精神状态和艺术世界里，我希望做一只坚持独立与自由的野狗。

——方力钧
1989年，刚从中央美院版画系毕业的方力钧以一组光头素描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中国现代艺术展”上崭露头角。

1992年栗宪庭为其写下《当前中国艺术的无聊感：析玩世现实主义潮流》一文，文中他将方力钧的艺术命名为“玩世现实主义”，又用“无聊感”三个字概括方力钧为89时代以来当代中国人所作的“精神画像”。

方力钧素描（之三）纸上铅笔54.8×79.1cm 1988年
方力钧系列一（之五）布面油画81.3x100.3cm 1990-1991年作
10年之后，栗宪庭又将自己对方力钧的看法从“无聊感”进一步推进到“自我嘲讽”、“泼皮幽默”层面上，“方力钧作为中国‘后89新艺术潮流’最重要的代表，与这个潮流的其他艺术家共同创造出一种独特的话语方式——玩世现实主义，其中尤以方力钧自1988年以来一系列作品所创造的‘光头波皮’的形象，成为一种经典的语符……我们嘲笑这个世界，也许正是嘲笑自己，我们不得不变得波皮。

”
被认成了“泼皮”的方力钧，对于“玩世现实主义”的标签一直耿耿于怀。

他事后说：“‘玩世现实主义’这个名词对我来讲意味着
什么？‘泼皮光头’这个形象对我来讲意味着什么？现在慢慢反馈回来，我确实是受益者。

但它绝对是柄双刃剑：一方面它把你可能原本不存在的价值赋予你了，让你受到瞩目；但另一方面可能使你作品真正想表达的意义给抹杀和覆盖了，而这部分可能是你根本性的价值。

这就是成名与符号的无奈与代价。

”
【扩张新的艺术符号挣脱批评“套子”】
方力钧将一切批评术语和艺术史概念都当作束缚自由感知和自由表达的“一个套子”，为了挣脱这个“套子”，追求自己的理想和自由的状态，继“光头泼皮”之后，他的画中又出现了“裸体婴儿”这一形象。

“除了消极被动地等待母亲和他者的扶助外，婴儿本身完全处于嗷嗷待哺的状态，谈不上任何自我意识，更谈不上什么‘基本自信’和人与人之间‘主体的平等’”。

方力钧希望通过“裸体婴儿”这一表征语汇，隐喻当代中国个体自我成长的艰辛与无助。

《2011秋》布面油画400×525cm 2011
《2014》布面油画40×50cm 2014
《2016秋》布面油画360×250cm 2016
继“光头泼皮”和“裸体婴儿”之后，方力钧绘制了大批以“漩涡中的人”为核心意象的作品。

画面中，方力钧让那些目光呆滞、神情漠然、表情千篇一律的光头波皮们在水和漩涡中奋力争扎。

之所以画水，是因为“我觉得个体的生命，像我这一代人，对于中国社会和现实生活的感受用水来表示是最切题的，最接近真实。

”方力钧希望通过这样的表达突显人们在法律权力和社会承认消失之后无根基的生存状态。

（参考《彭肜：在我们身上活着的并不是秘密——方力钧、承认理论与中国当代艺术的蔑视体验》一文）
《2014-2015春》布面油画 400×720cm 2015
《2014-2015春》布面油画400×700cm 2015
2005年开始，昆虫和飞禽又成了方力钧绘画中的醒目主题。

方力钧的绘画主题也从最初的“光头” 延伸到水、游泳、阳光、云海、儿童、花朵、婴儿、昆虫、飞禽……可以说，方力钧在艺术创作过程中，一直没有停止对艺术符号的扩张步伐。

方力钧《苍蝇上的睡婴》 62x48cm
【水墨和陶瓷摆脱“泼皮” 符号的另一条道路】
《2015.9.11 三哥李津》纸本水墨44.3×59.6cm 2015
《2015.9.21 卢昊像》纸本水墨35×45.5cm 2015
“我不知道什么叫‘当代水墨’。

我只是平常用水墨画些小稿、草图，有时候是打发时间，有时候是为了记录记忆。

哪里知道画完草稿，还有‘当代水墨’在等着你。

”
——方力钧
除了油画，方力钧在摆脱“符号化”的泼皮创作风格和印象时，也做了水墨和陶瓷这两种媒材的实验。

而在水墨和手稿这种形式中，方力钧似乎找到了“另一条道路”。

对于方力钧的水墨创作，鲁虹在《规避与创造——关于方力钧的水墨画创作》一文中对其进行了系统的梳理。

1990年至1991年间，方力钧的水墨构图多为方形，背景为空白，人物用变形的方式处理。

1995年后，方力钧常用水墨的方式创作小稿。

2010年到现在，方力钧常喜欢用水墨的方式为朋友们画像。

“撇开水墨画这种媒材和形式来说，方力钧所描绘的人物大多是身边的熟人和朋友，而这些熟人和朋友有很大部分都是与方力钧同时代一路走来的艺术家，这些艺术家是中国现当代艺术面貌形成的构建者。

这些在艺术界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又以这样的形式在方力钧的画中‘重聚’起来，这种‘重聚’或许不仅仅是生活中的朋友相聚，更多地是这股曾经的艺术中坚力量在新时代的艺术形势中所做出的力量整合。

”
《2015秋》纸本水墨59.5×44cm 2015
2013年，方力钧觉得用传统材料来表现当下情况与人的精神状况“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他开始在景德镇潜心烧陶瓷雕塑。

经过实验，他发现“传统陶瓷标准的基本思路其实跟老的国画、油画的传统是一样的，都是掩盖它的瑕疵而去呈现它的完美”。

但这种追求完美的艺术表达方式约束太大，不能够表达内心的种种可能性，我们“本来是为了享受这个世界的自由，而不是失去对世界的自由的享受。

放掉那些所谓的格式化的、对美的定律，获得的是比所谓的精美更自
由的天地，更符合一个艺术家存在的要求和需求。

”
《2013.7.27 小稿》陶瓷 12.5x9.3x7.5cm 2013
《2013.7.29 小稿》陶瓷 10.8x8x7.5cm 2013
《2015》陶瓷 45.5x44x35cm 2015
《2016》，陶瓷，110×115×100cm，2016年
在熟悉陶瓷制作的全部过程后，方力钧打算反其道而行之，通过湿烧打破陶瓷的完美。

所以方力钧的陶瓷作品看起来像要坍塌了一样，对于这些坍塌的雕塑，冀少峰认为：“他以一个个行将坍塌的陶瓷所构筑的非现实的场景去预演都市未来人类的生存状况，再一次透过那些迷人而又脆弱的瓷片彰显出深刻的内省特质和来自心灵深处的诘问。

”
【方力钧：一个想当酒鬼的“流氓”学者】
作为中国艺术界的一个传奇人物，在生活中方力钧又是什么样子的呢？从形象上看，方力钧剃着光头、穿着随便，一副很散漫的样子，有点儿像“流氓”一样给人玩世不恭的感觉。

孙振华在《你看到了方力钧的哪张面孔》一文中，提及了方力钧的许多爱好。

他喜欢看书，宋庄的工作室里就收藏了大量的书藉，平日出门时包里也总会装本书，书名说不定你都没有听说过。

众多书中，方力钧喜欢读历史以及“一些没有任何社会价值的闲书”。

叶永青也发现方力钧是他认识的朋友里最爱读书的一个人，而且也是读书最广泛和最多的一个人，但是你在他身上看不见书卷气。

作为一名当代艺术家，方力钧却喜欢收藏古代艺术品，尤以陶瓷为最。

与那些以保值、增值为目的的收藏相比，方力钧的收藏属于研究性的收藏，所以他的藏品中有许多行家看来的“残次品”，有的只是一些瓷片，之所以淘这些东西，也是因为方力钧喜欢其中的某个局部而已。

学术研究上，方力钧对许多问题的看法与一些专家相比也不差，范围上，方力钧对许多知名画家都有专门、深入地研究，例如张仃、王式廓、蒋兆和……
《2016》，木刻版画，122×163cm ，2016年
《2016》，木刻版画，244×366cm，2016年
方力钧的日常生活并不像人们认为的那样整天游山玩水，实际上，他每年会开着车行走几万公里，接触传统，接触大自然，有计划地考察国内现存的文化遗迹，看博物馆、探墓穴、访古玩城、寻地摊……路上空余时间，会拿出随身带的笔、墨、宣纸等工具材料，铺纸作画。

傅中望
在冀少峰眼中，方力钧也喜欢交朋友，“方力钧不缺展览、不缺资金、不缺收藏，那么方力钧缺什么，他最‘缺’的是朋友”。

他的近期水墨多以自己身边的朋友为“内容”，每个人的精神气都被他刻画得细致入微、入木三分。

傅中望就非常喜欢方力钧为他画的像，“我喜欢他画的我，他把我画得很粗犷，我自认为我还不是那么粗犷的一个人，但是那种气质、神态都很像。

我说的像不是真实意义上的像，是感觉、味道很像，就是说他抓住的东西不是表象的东西。

”
当然，方力钧也有一些“缺点”，一是爱抢着埋单，不管大单小单，大饭局还是喝下午茶，总是不给别人服务机会。

另外就是爱喝酒，方力钧声称自己的活法是“要么当个酒鬼，要么做个疯子”，“可惜得上痛风，酒鬼是当不成了。

出门疯吧，也得挑时候……”
【结语】张晓刚曾经将方力钧与王广义做对比：“王广义像一块钢铁一样坚硬，方力钧是像橡皮泥一样柔软，可塑性很强，对比他们俩，一个是硬的，一个是软的。

”巧的是，这两位分处两极、截然不同的艺术家，他们的个展正在武汉相继展出。

“再识方力钧，不仅事关方力钧个人，更重要的是，对当代艺术而言，到了应该以方力钧为个案，研究当代艺术的创作方法论；研究当代艺术家的知识结构、思维特征和语言逻辑的时候了。

”但这些研究并不是对方力钧的盖棺定论，“我从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工作，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参加国际上的一些重要展览，到现在才不过二十多年，现在就对我盖棺定论，我觉得为时尚早。

因为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这二十多年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

……我现在有一些知名度。

但这没有经过时间考验。

……你还没有时间证明你是优秀的、成功的。

如果这个时候，你就扬着脖子，翘着尾巴，你这不是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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