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凤纹图像形式结构的演绎

中国传统凤纹图像形式结构的演绎
作者：张慧光
来源：《赤峰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1年第9期
张慧光
（蚌埠学院，安徽蚌埠 233000）
摘要：本文按照历史发展的阶段性变化将凤纹图像划分为四个时期的形象演绎阶段，以形式结构反应历史风貌；由于历史文化也影响着形态的更新，本文又从文化的的视角进行分析，以便具体而详尽地分析和阐述凤纹图像的视觉演变。

关键词：凤纹图像；形式结构；历史阶段；演绎
中图分类号：J5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1）09-0227-04
凤纹图像以其丰富的视觉形象贯穿于整个中国历史的发展历程，在不同历史阶段呈现出
不同的形式结构，形成了每个历史时期的图形符号与文化标志，也折射着其所在时代的文化内
涵与精神面貌。

一、远古时期——凤纹图像的初期阶段
远古时期的凤纹，主要是指新石器时代彩陶上的凤纹图像。

这一时期是凤的起源之时，
也是凤纹图像最原始的雏形阶段，主要表现为各氏族、部落对各种鸟图腾的宗教信仰与崇拜。

此时，凤的形象多是不同鸟禽的基本造型，相互之间融合的痕迹还不明显，与真正凤的形貌相
去甚远，风格上质朴而粗犷，其情形与当时的自然崇拜和原始宗教信仰一脉相承。

这一阶段的凤纹在不同的文化期呈现出不同的形式特征。

早期的河姆渡文化遗址出土的陶器上的“凤凰朝阳纹”（图1）和双头凤纹骨匕（图2）都极具代表性，两者均以成双成组的形式出现，构图上形成了对称、连续的装饰结构形式，而
且都与太阳纹结合在一起，这大概与原始先民的生殖崇
拜和自然崇拜有着必然的联系。

前者造型粗略，体态丰满，喙、羽、尾均以一些类似叶
子的抽象线条刻画，整体看来像麻雀一类的鸟禽，中间的圆形表示太阳。

后者凤纹形象的刻画
要细致得多，有简单的冠羽修饰，喙尖而弯曲，眼睛大而突出，腹部结合太阳纹（或称火球纹），爪子表现出有力的动势，整体形态类似于鹰一类的鸟禽。

晚些时期的仰韶文化的凤纹在造型表现上更为丰富，图3中的鹳鱼石斧图，就是鸟纹与
鱼纹的有机结合。

图中鹳鸟的体态庞大，昂首挺立，圆眼，长嘴，腿长而细，其取材似于鹤、
鹭之类的鹳鸟，是个捕鱼能手，因此成为原始先民信奉的鸟图腾之一。

再看图4中的凤鸟，整
体造型进行了抽象化的变形处理，头为黑色圆点，三角形的尖嘴，身体概括为三条弯曲的线条，成对出现，相互旋转、盘绕成飞翔状，构成旋涡式的圆形图式。

造型虽然简陋，但长长的身躯
和尾羽确有几分现代凤凰的姿色。

再往后的良渚文化期的凤纹图像较之前期的发展又更加成熟一些。

不仅形象上更接近于
凤的特征，而且抽象的表现力更强。

图5是浙江吴县钱山漾出土的一件陶刀上的凤纹，小头，
喙细而尖，冠羽向后微翘，双翼大而有力，尾长且向上扬起，姿态呈栖卧状，安详而优雅，已
辨识不出是何种鸟禽，故更加接近凤的特征。

另一幅具有突破性的凤纹（图6），此凤纹的造
型手法较之前更具想象力与装饰性，整体由三角形、圆形、方形等几何形态组成，身上饰以抽
象的线条和几何纹样，冠、翼、尾俱全，姿态为奔走式，风格颇具青铜器上的饕餮纹。

以上所述的图例中，我们可以看出，凤是在原始先民生活中以经常出现和接触的一些鸟
禽为基本原型的，这些鸟禽也正是凤最先面世的初始样貌。

在经过不同文化期的发展与演变的
过程中，原始先民在不同的认知程度上对其进行了一定的加工与创造，开始慢慢变幻和演化出
高于现实形态的凤凰。

二、商周至战国时期——凤纹图像的形成阶段
商周时期，中国从原始社会进入了奴隶制社会。

社会性质决定了此时的凤纹主要为奴隶
主服务，大量被刻画在供统治者使用的玉器和青铜器上，以此满足其祈求沟通天地、灵魂不死
的敬畏天命的宗教思想。

因此，凤的神性显露出一层神秘的巫术与政治色彩。

其整体的气质与
格调一改往日的单纯、古朴与稚拙，朝着威严、肃穆、神秘、恐怖的方向发展，其形象已难以
辨认出具体源自哪种鸟禽，而是吸收了各种鸟禽的特点综合创造出来的，即开始形成真正意义
上的凤纹图像。

尤其到了西周中期恭、穆之时，青铜器纹饰中凤鸟纹达到极盛，甚至在龙纹中
也出现一种新的形式——长冠龙纹，其特点是取消龙纹头上的角而代之以凤的长冠，因而学界
把西周早期到穆王、恭王时期称为“凤纹时代”。

[1]
刻画于青铜器上的凤纹图像构图规整，既有矩形、类似三角形的单独纹样，也对称、连
续的结构形式。

凤纹多为侧面的昂首挺立状，头冠长而卷曲成飘带状，颈长而笔直，翼、尾悠
长且上扬，圆睛，瞠目，喙尖长如钩状，多为一足，故称作“夔凤纹”。

身上及周围布满云雷纹、环带纹等纹饰，整齐、饱满而富有浓郁的装饰色彩（图7、8）。

这一时期另一种重要的表现形式是玉凤纹。

玉器由于其材质的温润以及主要用于佩带的
功能，使得其上刻画的凤纹形象趋向于柔美而质朴的风格。

图9为河南安阳殷墟妇好墓出土的
玉凤，嘴如鸡喙，冠如鹿角，圆睛，短翅，长长的尾羽悠然地弯曲微翘，作回望状，优雅恬静，比起夔凤纹，多了几分温柔与娇媚。

除此之外，商代的金文和甲骨文从形制上还属于图形化的文字符号，从代表凤鸟意义的文字中依稀可见凤纹形象的结构特征。

图10这是商代人所刻写的甲骨文“凤”字，其造型结构与凤纹图像极为相似，甚至有各种姿态，头、冠、翼、尾、足等样样俱全，是对凤的高度提炼
与概括的符号化图形式样。

春秋战国时期，是中国历史文化思想空前活跃与繁荣的时代，诸子蜂起，百家争鸣，经
济蓬勃发展。

这一时期出现了漆器、丝织品等新工艺，使得凤纹图像无论从形式上还是内涵上
都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拓展与提升。

此时的凤纹形态生动活泼，奔放自如，多为展翅扬尾的飞舞状，以相互缠绕、穿插、向四面延展的连续图案为主要的构图形式，造型上脱离了商以来严肃、狰狞的面目，多用轻盈、柔和的曲线刻画。

云气纹、卷草纹等纹样不仅是作为背景空间上的点缀，而且与凤纹巧妙地结合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成为凤体的一部分（图11）。

另外，在这一时
期盛行的阴阳五行思想也体现在凤纹上，凤，喜火，向阳，属阳；龙，司云布雨，属阴，凤与
龙相结合以表示阴阳相生，和谐美满。

图12是湖北江陵马山一号楚墓出土的一件刺绣，上面绣有“舞凤飞龙纹”，凤以不同的姿态与龙相配合。

由上述图例可见，凤纹在春秋战国时期的发
展已日臻成熟，形式多样，技艺精湛，其审美意义和祥瑞意义逐渐增强，图腾和宗教意义相对
减弱，在视觉形式上更趋于装饰性与艺术感。

三、秦汉至隋唐时期——凤纹图像的定型阶段
秦始皇统一中国，结束了长期以来的战乱局面，形成了大一统的相对稳定的社会格局。

凤的形象在这一时期也得到了进一步的交融与发展，形制成熟而趋于稳定，到了汉代基本定型。

其表现的载体更为丰富多样，除了陶器、青铜器、玉器之外，主要集中在瓦当、画像砖石、金
银器和帛画中。

从整体上看，凤的形貌多为展翅飞舞、昂首阔步状，颇具雄浑大气的王者风范，矫健遒
劲而富于动感，充分展现了这一时代国力强盛、安康稳定的社会精神风貌。

具体来看，这一时
期凤纹的喙、眼、头、颈、翼、尾等各个部位的造型特征多元而完善且极具装饰色彩，结合的
装饰纹样的种类也大大增多，可谓是异彩纷呈。

从图13、14中我们可以看出，凤的形象已经与后世所见的凤体的各个部位的样貌特征大致相同。

除此之外，凤纹与人物纹相结合，以示天人
合一的思想，凤代表引人登天、兆示祥瑞的神鸟（图15、16）。

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凤纹的装饰题材又进一步扩大，主要是源于佛教的传入，如忍冬纹、莲花纹等与凤纹的结合，为凤纹注入了新的象征意义。

其造型上基本延续了汉代凤纹的形
象特征，并在此基础上更显灵巧自如、轻盈妙曼、潇洒飘逸的精神风貌（图17、18）。

隋唐时期，是中华文明发展空前繁荣昌盛的鼎盛时代。

这一时期的凤纹图像在承继了魏
晋南北朝凤的形象风格的基础之上又增添了雍容华贵、丰满瑰丽的时代气质。

凤纹大都与各类
花草纹结合在一起，极富装饰性。

构图多为成双成对的鸾凤的结构形式，象征好事成双、美满
幸福的吉祥寓意（图19）。

比较突出的变化是凤的翅羽呈现多层结构，颌下生出飘逸的髯（图20），唯美而健硕。

至此，对于凤纹的塑造与刻画已经相当得完备与精细，可谓是集前代所有
优秀的凤纹的艺术传统之能事于一身。

凤的形态可以说已经基本完善、定型与充实，身体各个
部位的造型特征发展得都已相当成熟与丰富，与我们现在所见的凤纹形象有过之而无不及。

四、宋元至明清时期——凤纹图像的规范阶段
凤纹进入了宋元时期，基于宋代的温文尔雅的时代精神特质，此时的凤纹图像呈现出隽
秀柔美、怡然祥和、生动细腻的情态，形制渐渐趋于程式化。

图21为宋代建筑彩画凤纹，凤纹成对出现，旋舞身体，相互对望，有“凤凰于飞”——象征夫妻和谐之意。

图22为宋代磁州窑凤纹，与前一图例中的凤纹有个共同点：羽翼开阔而层次丰富，尾羽悠长飘逸，这也是宋代凤
纹的一大特征，在延续唐凤的基础上又进而细致入微地刻画与强调。

元代的凤纹除了具有宋代
的温柔与雅致，整体风格上体现的是元代善战尚武的时代精神，图23、24中的凤纹均以狰狞可怖的面目出现，给人以一股强烈而凶猛的杀气之感。

步入明清时期，凤纹的发展更为成熟而全面。

人们在归纳和整合了历代凤纹造型特征的
基础上，总结出了一套画凤的口诀与模式，凤纹图像呈现出了规范化、程式化、样式化、图案
化的艺术格局。

如“凤有三长：眼长、腿长、尾长”；要符合“首如锦鸡、冠似如意、头如藤云、翅如仙鹤”的形貌特征；“朝阳啸的凤，姿势欲翔腾”等等，这些方法与口诀，代表着一
代代人的审美趣味和艺术眼光，使凤的造型有了固定的样式。

如按其姿态分有“坐凤”、“飞凤”、“立凤”、“卧凤”等（图25、26）；按与其他纹样的结合分有“云凤纹”、“草凤纹”、“花凤纹”等（图27、28）。

在明清两代，有帝后象征意义的凤纹并没有被皇权垄断，
在民间艺术中广为流传，如雕刻、织绣、蓝印花布、剪纸等手工艺中（图29、30），造型生动
新颖、独特，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和丰富的想象力与创造力，与宫廷凤纹图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为凤的形象增添了新异的色彩。

纵观历朝历代的凤纹图像，无不凝结着各代人的智慧与创新精神，在不断的演绎、发展、综合、完善的过程中，创生出了我们现在所见的美丽而富有生命力的凤凰形象，承载着中华民
族极其丰富而独具特色的象征意蕴与文化内涵，使之时至今日而经久不衰。

参考文献：
〔1〕马承源.中国青铜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333.
（责任编辑王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