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满意:论学诗要略、评陈静吾《江南行吟》诗词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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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满意:论学诗要略、评陈静吾《江南行吟》诗词稿
1.论学诗要略
一日,有欲学诗于我者,行拜师之礼,吾遽然变色,拒之,答曰:“孟子有云‘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再者吾年少粗陋,疑惑缠身,况授业解惑于他人?”三求三拒,乃生愧意,遂问:“心果诚,能恒乎?”其曰:“心向已久,践足检恒。


慰,记《菜根谭》有语:“事穷势蹙之人,当原其初心;功成行满之士,要观其末路。

”故学诗需持诚重恒也。

再问:“时当喧杂,何以去躁静明?”,其曰:“困樊笼者,无远大之识,守士骨者,有射人之风。

静神超外,直觅本来。


大喜,吾曰:“卧雪眠云,未必有绝俗之意,身空者,心远地自偏;吟风弄月,也许无超尘之贞,好名者,思媾境必难深。

”转而求诗法,吾曰“噫,何法之有?老聃云‘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便知棋以不争为胜,琴以无弦为高,不著一字,尽是风流。

”其不以为然,辩曰:“万物有初始,以此追本溯源,缘何无法?”答曰:“甚慧,可与之言诗。

《文赋》虽言‘恒患意不称物,文不逮意’,然吾所谓‘稀声’者,意寄于象,隐露天籁;‘无形’者,立形于往来,可塑理路;假来去无迹,动息亦有情也,而情难描摹,便晓无言乃非应言也,亦非不可言也。

语行之内,而境外无垠;语停之处,而舟渡无涯。

寂音残形,返往切近,回荡响应,另辟蹊径,则愈阔臻境。


翌日,细思之,答复其所问。

讲疏如下:初学者,当先王子安,次白乐天,再转王荆公。

为何?子安乃四杰之首,一扫六朝颓废靡丽之风,开初唐刚健峥嵘之气,‘壮而不虚,刚而能润,雕而不碎,按而弥坚’,赋碑、序表、诗颂,言语、题材、工巧等,无不精妙。

若学之,则明诗性,养浩旷,可得唐气;白乐天,美刺比兴,言语通俗,音调谐美,简约古淡。

其旨为文和时而著,诗为事而作,故其感慨民瘼、灸探实世、穷达荷道,无不讽喻机智。

学之,则可辩体融法,可
得运吾言以言吾意之功,故此可得唐风之旨;王荆公,当学其暮年绝句,半山老人赞誉其“雅丽精绝,脱去流俗”,叶梦得《石林诗话》亦称曰:“王荆公晚年诗律尤精严,造语用字,间不容发。

”此外,荆公手法繁裕,对仗若天成,下字精准,隶典确切,险韵在其手,往往若绝壁重生。

生新工巧、腹笥学厚处,开拓宋意,较苏、黄早着一鞭,然其稍后折路转向深婉盈馥,有晚唐之轨迹,此病不可学也。

故学王荆公,需尽得形而下之诗法,又得形而上视界,长处亦是弱处,工巧却失之浑厚,雕琢反生拘窘,如想更深其堂奥,可参李义山之诗学,辩证扬弃,渐识宋意,而返训诫唐音。

缪钺先生辨析唐宋诗词有曰:“唐诗以韵胜,故浑雅,而贵蕴藉空灵;宋诗以意胜,故贵深折透辟。

”此乃挈领之灼见。

初学三家妙法后,稍有学力者,亦有三人不可不学,乃陶渊明、杜子美、苏东坡是也。

东坡论陶诗:“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

”吾言其诗看似平淡浅显,实则硕彦博宏,纯火绚烂之极,非阅历宽厚,哲思缜密,体悟旷达者不可轻学,故从杜子美下手是谓捷径,身处盛唐而渐衰,而气骨铿锵,沉郁顿挫。

子美五古、七古、五律、七律、乐府、排律等无不兼容并蓄、开阖排奡、出奇无穷,真可谓诗之集大成者也。

后之韩柳、元白、苏黄无不取法于杜,可谓“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耶!
杜诗乃万古洪流也。

晚年离蜀入夔,醇于神品,其诗之题材、格律、手法繁复,尤以拗体为重,看似救字补律,略显梗塞,实则拓意扬旨,除却圆滑。

工拙相参,实词虚词乡俗俚语,杂类交错,故而对仗鲜活,落尽风华,毫无拘滞。

一联之中往往时空互衬,物我相融,章法奇崛,真乃诗家大声大法矣。

故宋王禹偁赞曰:“《子美集》开诗世界。

”学诗至此,则需明诗之辩体、破体、立体皆有理路,方知勇于筹新,超越自我乃学诗之要略焉。

恰如梁任公所言:“我有耳目,我物我格;我有心思,我理我穷。


诗法繁杂,具体可参阅《诗学禁脔》,本文不赘述,然如何采掘诸体之长,成个人之格调?真为一难事!吾谓宋苏东坡可标榜样,其一切事物、情思、议论等,无不可入诗。

苏东坡非但天生健笔,禀赋
卓绝,且腹笥五车,学力九层,诗词书画无不精博,外加一生屡起屡落,辙迹从京畿延触海疆,履历丰富,故而其诗词多奇趣猷壮、想落天外。

正如陆放翁言:“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


待年岁日长,尘世淘沙,去狂减躁,意趣真夷,诚慕狷介,心行淳然之时,方可学陶渊明。

时下环境,颇恰晋戾,浮而虚玄,熙熙攘攘皆为利往,靡丽好名,陶诗确为一良药,廉退恬淡,秉性“心远地自偏”。

便可悟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诗家三昧。

而后应识得它体,可重研楚辞、汉乐府、宋词、元曲,以及永明、东野、山谷、诚斋、同光等遍阅魏建安、唐山水边塞、宋江西、明公安竟陵、清神韵格调等诸家诗派诗说。

亦可观《文心雕龙》、《诗品》、《六一诗话》、《古今诗话》、《沧浪诗话》、《涢斋诗话》、《随园诗话》等,不复举偶。

学诗大体如此,达惟精惟一后,日诵十余首,欣慰来时,自可吟诗填词。

诗本性情出,吟咏舞之蹈之亦可,如此,学诗自可一日千里。

入手宜以七古为始,因其不限韵律,易于容言纳物。

此外,七古,端正浑厚、庄重典雅易于成诵。

利于日后研习七绝、七律。

之后,可学七绝。

初时当严守格律,非必要,宁言不逮意,不可率性而为。

学有悟性者,需融赋比兴、意象、喻象、寄托于抒情、叙事、写景、说理之上,如此诗之语境可宏通。

待通七绝之法,可转学五古、五绝,如此七古、五古之别,下手自可明了。

五古,容纳浅狭,然铿锵有力,别具风味。

后,可学词。

噫?甚怪之,其实不然,其中原委有二。

一曰:“诗词乃不同性体,诗大分四、五、七言,而六绝甚少,词则不然,一到十俱有,长短不一,且平仄韵律深严,日久训练,韵律便胸有成竹,无需韵书亦可,此是一大难处。

”二曰:“词体要眇宜修,密以生活,易得感触,吾手写吾心之功,结句往往言近意远,余味无穷,此点乃诗词之共性也。

再而,学汉赋,切勿轻易研磨七律,若无对仗之工,中间二联,必力孱气馁,句语未免有乞人之嫌。

待明了言对、事对、正对、反对、工对、宽对、流水对、回文对、顶针对等样式之别,便可学五律、七律。

七律乃韵律之魁,非人工胜天巧者,不可称国手也。

故姚鼐于《五七言今体诗钞序目》有言:“夫文以气为
主,七言今体,句引字赊,尤贵气健。


诗之风格大体分雄浑、婉约、平淡、典雅四种,犹画中三原色,相参互融,可绘万色也。

司空图《诗品》分二十四类亦是例证。

若尔等生性豪放,善怪思奇想,行文电掣,宜学李太白,清齐召南说白诗:“一如飞行绝迹,乘云驭风之仙”。

大凡学一体,亦不可专学一人,当前后相溶少陵赞白诗“清新庾开新府,俊逸鲍参军”,便知太白取庾信、参军之长,而化为己用。

若少时饱经丧乱,文憷忧国忧民之仁心,可学陆放翁,动容其“万里关河孤枕梦,五更风雨四山秋”之孤慨拳心,也可上溯屈子、范仲淹,下瞰稼轩、文天祥之类。

夫性爱咏史怀古,可学杜牧之、李义山也,咏怀绝唱是此二人之主调也。

风格渐熟,犹不能称神品,固守一隅,必生狭思隘见,唯高人,通变而不囿。

张戒《岁寒堂诗话》曰:“李义山诗只有金玉龙飞,杜牧之诗只知道有绮罗脂粉,李长吉只知道花草蜂蝶,而不知世间一切皆诗也,惟杜子美则不然,在山林则山林,在廊庙则廊庙,遇巧则巧,遇拙则拙,遇奇则奇,遇俗则俗,或放或收,或新或旧,一切物,一切事,一切意,无非诗者。

”乃孔子曰“辞达”之意。

二曰合乎适宜。

一代有一代之风,无开疆拓土之功,亦无人道也。

宋元祐郭祥正,诗风纵横奔放,近似李白,盛极一时,然其学而未化,虽有离乡宦海之跌宕,然少情寡理,立意凡俗,全无精警,不能顺潮而动,力挽狂澜,反调于宋风,遂今日无人道矣。

荆公早岁初掘宋意,惜晚年流于工巧,深陷晚唐泥泞,亦有此病,遂谓宋诗皆言苏黄,而不举郭正祥、王荆公也,此二人俱是反例,足可鉴也。

综上,元明清三朝,代代有新人,而无巨子,此二因居大。

钱钟书《谈艺录》序文有言:“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

”此穷理尽性之大全思维,合乎艺道,达于“丧我”之大美也。

从古延今,诗学分“格调”、“神韵”“性灵”、“肌理”、“境界”等,可谓众学纷纭,各执一词,相互攻讦,分化取义,如把人之眼、心、口、鼻,裂而独存,各取一份,遽尔褒此贬彼,竞场叫价,各有市场。

俗諦之桎梏,若此,则诗亡矣。

呜呼!岂不知眼、心、口、鼻盖一人之全体,有心无眼,视不过千里;有眼无心,难辨雅俗;
有口无鼻,不知万物之芳馨;有鼻无口,寡享人间之五味。

焉能分各部之孰轻孰重乎?
故分而需大统,揅习挈领。

待时适情而动,因地制宜而用,方为学诗之堂奥也。

咏史当有咏史之法,求史家精警之境;抒情描物,当求声谐籍运心灵,亦可相互参用,灵活求变,诗化之词、赋化之词、哲化之词,乃文、词、诗、哲相生相法也。

吾提出一诗说,曰:“大统及物,化境圆善。

”“大统”者含“齐物”、“大全”、“系统”、“体格”四义,“齐物”者,可谓齐同物论,消除异论,又可细分为“齐物我”、“齐有无”、“齐是非”;“大全”者,可谓穷究事物之所有,惟一惟微;“系统”者,可谓动态有序之整体,互为依存,互为掣肘,而交融内发;“体格”者,可谓存性取意,俗雅之甄,韵神之境,肌理之义。

“大统”后,仍需“及物”。

此“物”非具体之事物,乃客观存在也,所谓“及”,又可细分“及物”、“实践”、“扬弃”、“超越”。

“及物”,简而言之,乃用上述“大统”之法处事。

“实践”乃主客体之互动;“扬弃”乃妍媸之辩,取长补短、去糟取精;“超越”乃濯去旧见,以来新意,创造也。

孟子曰:“大而化之之谓圣。

”诗固需体大,若执着于“大”、“全我”,则心必被形役、理必被物缚。

故需要破“法执”、“我执”。

唯有“化境”,入道家之“丧我”、佛家之“无相”原则,即是“无心之心”、“无法之法”、“无意之意”、“无情之情”、“无旨之旨、”无境之境”,亦如明哲大儒王龙谿所言“无知之知”、“无物之物”,方是“化”矣。

此“化”乃“交运”、“互摄”之意。

此时诗心,不在于觉他,而在自觉。

“圆善”二字乃牟宗三先生“圆教说”与“真善美合一”说之统称也。

此“善”非独立之“善”,乃即真即善。

此“大统及物,化境圆善”,简而言之为“圣心圣境”。

“圣心”涵有妙慧心,乃无相心,“圣境”乃孔子“游于艺”之圣境。

故此以其心应万物之心而无心;以其境应万物之境而无境。

所谓心品无心,品心无心,变心亦心不变,变无心亦心无变,去心执,是臻心;境品无境,品境无境,变境亦境
不变,变无境亦境无变,去境执,是臻境。

此“圣心圣境”之说,于品诗、学诗、论诗,一道以贯之。

——癸巳(2013)年七月作于慈竹轩
2.用心吐字,以静归音
——评陈静吾《江南行吟》诗词稿
导语:
陈静吾(1912-1997),山东郯城人,解放初期携家小客居江西,以樵牧行医为生,早年就读于山东省立第三师范,后考入山东省乡村建设研究院,因好学深思、成绩突出而深得当时校长、著名国学大师梁漱溟先生器重。

他一生淡泊名利,闲暇之余吟诗作赋,修国学、研书法,创作了大量脍炙人口的诗词和精美绝伦的书法作品,其中诗词两千多首(现存五百多首),大多朴素自然,感情深挚生动,为现代田园诗中的佳作。

此外静吾先生还精音律、通易经,对中医、武术亦有较深的研究。

正文:
认真看了几首陈老的诗词后,心头一震,读近现代诗人之作品,能抓心叩魂的,还真不多。

从拿到陈老的诗稿开始,前后读过不下三遍,《中华诗词》主编刘征先生评其诗:“风格劲健,时出奇想。

”著名学者、诗人胡迎建先生评其诗:“满卷青苍幽旷境,盎然神韵忆斯人。

”可谓切中肯綮,然详察细思,陈老的诗词还不仅仅是这一种面貌与风格。

他的诗词是建立在古今理论、自我实践,以及熔铸儒释道丰厚学养基础上的灵府吟语与自然独白。

其诗词主要分以下几个大类:
一、抗战感怀
其抗战感怀之诗,可谓哀民族之生灵涂炭,讨日寇之凶恶残暴,怒当权之萎靡不争,读之如聆謦骇。

比如“同来齐鲁地,复雠共扫倭”;“国仇不共国,矢志赴征途”;“赤心为国遭颠沛,鬼蜮害人空怨尤”;“惶惶无他计,救国惟抗日”;“神州几个自由人,勘叹万家困顿”等。

此外词《满江红》亦极为突出,其写道:“栋子飘香,又早是,麦秋初临,看山原,绿遍杜宇。

声频碧野,茫茫多禾黍乡关,望断白云深。

叹烽烟,遍地征尘远,正愁人。

相逢处,尽离人;萍宗,倍相亲。

借孤琴筝柱,摆脱尘氛。

摄剑起舞砺夙志,吭喉高唱唤国魂。

算天涯,不久瘴烟收,定浮沉。


此词乃陈老于民国三十一年在江苏教读时所作,当时倭寇未灭,心中满腔愤概之气喷薄而发,“叹烽烟,遍地征尘远,正愁人”写尽了遭逢乱世,离家远途征战者的离愁之苦;“摄剑起舞砺夙志,吭喉高唱唤国魂”,无不激荡着忧国忧民的强烈情感,洋洋卷帙,思绪交杂,字里行间可见陈老的忠肝义胆与铁骨柔肠。

赵翼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国破家亡之时,面对哀鸿遍野,他们有感而发,故而能写出心中砥砺与人间冷暖。

这是陈老诗词中在离乱时代耿介磊落与悲壮淋漓的一面。

二、咏史怀古
借登高望远、咏叹史实、怀念古迹感慨兴衰、寄托哀思历来是中国诗人的常写题材的。

这类诗歌往往接追念古人而感发自身。

陈老此类诗亦是不少比如其在壬戌(1982)小暑后写的《多丽·江右怀古》可谓超迈苍劲,写绝了山河之天地襟怀,道尽了江右之人文宏博。

原文如下:
灵山高,无边烟树迢迢。

看林峦水山纵横,天公制出崎峣。

宋偏安,忠臣零落,英雄去,万古云霄。

风物依然,文章尚在。

空使来者叹前朝。

自彭泽桃源意远,五柳竟萧萧。

空遗下滕王旧址,江渚萧条。

放眼观,长江不尽,匡庐瀑布松涛。

管弦音,敲金玉;词赋想,起凤腾蛟。

六一秋声,临川四梦,老人妙脱更风骚,见人说野狐孤唱,气势撼江潮。

江头上,青衫司马,泪湿如浇。

诗人登上灵山高处,俯视“林峦水山纵横”,面对浩荡江山,心中怀古之情恰如不尽之长江滚滚而来,镜头从南宋开始,紧接着切换到“彭泽桃源”、“滕王旧址”,在一番放眼观、词赋想后,不一会又切换到“匡庐瀑布”、“临川四梦”,镜头与文心在流动中收摄与超越,最后归于“青衫司马,泪湿如浇”之忧愁幽远,将丰富的思想
感情简化为一种无边的泪声,把人生感、历史感、宇宙感熔于一炉,亦传递出一个血肉之躯在时空中的生命困顿,还有着“百年枉做千年调”的悲苍。

此外《满江红》亦写得慷慨激扬,其言道:
稼轩辞章,果浩荡纵横六合。

闲展卷,小声铿訇,大声镗鞳。

血泪满巾浇斗酒,闻鸡摄剑扣环甲。

准待命还戌挫西遼,驱虏鞑。

北征事,无人答。

平戎策,谁采纳。

使壮士悲歌,鼓奏三挝。

对月浩歌龙忽啸,感时词赋撼三峡。

看千秋,翰墨照人寰,齐云塔。

此词乃其七十四岁时前往祭拜辛弃疾而作,气象阔大,笔力道劲,颇有大将之气魄。

在豪放的情感、广大的意象空间里形成了其词“壮士悲歌”的艺术风格,亦流露出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慨,集怀他古抒己情于一体。

三、山水田园
陈老自从1955年携妻小一路寻亲至铅山石塘丁马山,并在此定居后,便以樵牧行医为生,纵情山水,与草木为伴,气象万千的自然景观给予他启迪和禅语。

走在田边地角,跃入崇山峻岭,天地万物的无穷造化给了他不尽的诗词与书法灵感。

其对山间的每一缕清风,每一条溪流,每一片枝叶,每一方怪石,都无不熟悉。

诗句自然信手拈来,如“新篁照户牗,古木压檐前”;“心事云中雁,情怀江上鸥。

”;“秋来听徹白溪月,春夜思迷萧寺钟”;“鸟雀休巢静,行人踏雪归”;“砧声断续冷秋夜,渔火两三悄扁舟”等等,无不清新隽雅。

其中“武夷山麓当书案,白水东来入酒尊”这句的空间处理尤为精彩,把武夷山之大与书案之小;白水东来之远与入酒尊之近融在一起,又极有创意,动静相衬而产生的意境之美,大有唐人王孟之色。

他的山水田园诗讲诉农家欢趣,人情天伦之乐,一句句如诉家常。

比如“天黑晚来灯火乱,野雀归飞止庭院,篾光点起吃晚饭,最堪羡,山家儿女乐无限”;“花生归囤薯归窖,村酒酿成乐未央”;“挑菜踏青,喜听黄鹂树上鸣”;“晚霞雨霁野烟,月明风驰瓜田,冰簟莲蓬葵扇,僮孙夜话,良霄不让神仙”;“可爱一弯小溪水,能够四时浣我衣”;“长孙抱子看花枝,仲孙随歌关睢诗。

最是今年秋色好,芙蓉满苑盛开时”等,正如陈跃勤先生在《神交故人—感悟陈静吾先
生》一文中写道:“土地赋予他的这些杰作,是他的劳动结晶,也是他的生命绝唱。

”这些极富陶潜色彩的词句,几乎是他晚年心境的写照。

他对陶渊明的喜爱,可以从下面这首《无题》中得以获知,其写道:“愿学丧家犬,吾师蜀鄙僧。

幕天席地者,人间不倒翁。

”并在自注中写:“已未三月十七日夜,与老妻闲话往事时便有感最深,痛而书此”,其中“蜀鄙僧”乃为清人彭端淑。

彭端淑与李调元、张问陶一起被后人并称为“清代四川三才子”,其的文学思想比较复杂。

他鄙夷那些“宴饮登临,往来赠答”之作,极力推崇陶潜“屏迹躬耕,托意诗酒”和杜甫“抚时感事、爱国忧君”的诗作,这种思想与陈老的实践是吻合的,故而其曰“吾师蜀鄙僧”。

因为其对田园生活体验的真切深刻,用细微的内心,去写自己的日常生活,让人觉得就像和他一样走在田园里,活在山林绿意之中,这是其诗词稿中朴素自然的一面。

四、尊师交友
古往今来,但凡有志于学的人无不有师承,仔细翻看其《江南行吟》诗词稿,以及《陈静吾自传初稿》等资料,发展陈老一生至少有三位重要的恩师。

老人1912年出生于山东郯城西鄕陈庄,“六岁时随家乡父士举公在家入学,习三字经、小学韵语等。

后因郯西匪乱,在鄕停学至十一岁,十一岁时曾遭匪帮架,教赎金,后得脱。

十二岁时在马头镇从蒋冒林先生入塾中学,习古文、唐诗等两年。

”“民国二十年考入山东省立第三乡村师范,得亲名流及见邱石如,时齊云先生讲学”。

这时其受一位叫邱石如的先生影响较大,以至于在八十还念念不忘。

他写道:“六十年前事,邱师对我语。

高明之胸境,刻刻当记取。

”邱石如,乃江西抚州人,清末举人,曾在日本留学,得博士学位,是陈老二十岁时在临沂省立第三师范读书时的老师,陈老曾受其深切指示。

此外其还在《江南行吟》提到一位娄紫垣的老师,记载如下:“辛酉谷雨后二日接读故乡娄老师紫垣先生来信,敬悉尊体康泰,师以八七高年,鹤龄白发,健康长寿,幸堪谨撰二章,恭呈座右,聊表寸心,工拙不计也。


当然对陈老影响最深远的恩师还是“中国最后一位儒家”梁漱溟先生,在《江南诗书行吟》诗词稿中有两次提到,一次为《寄赠梁漱溟老师》,原诗如下:“抗战沂蒙下,相逢值乱離。

浮云一别后,流水欲何之。

沧海思良友,高山忆我师。

讵知塵烟靖,绛帐拜可期。

”在自注中陈老写道:“甲子之春读报知梁漱溟老师在京参与全国政协,因寄一信,寄信越十日,得北京梁漱溟老师回信,知年已九十有一矣,别四十五年今始得信奉寄五律一首,时八四年四月十五日也。

”另一处为一首《西江月》词,原词如下:“四十五年岁月,阿倾万变云烟,协商国事在今天,共整神州赤县。

钓叟磻溪未老,童颜鹤发遥瞻,邀同四皓驭鸾骖,四化计程可现。


陈静吾从1935开始接受梁漱溟先生的教诲,自从1937乡村研究院因战争被迫停办之后,其还在1939与恩师在山东省沂源县南部的蝙蝠峪见过一面,之后就是甲子(1984)年,与梁有通信往来,前后时间跨度将近50年,可知梁漱溟对陈老影响之深远。

此外诗词稿中还提到不少益友,如《忆常州潘氏兄弟》、《与胡贻孙先生二首七律》、《拟增渔翁慕良》、《辛酉端阳有赠华侨郑先生诚章》、《青玉案·於庚午年正月元宵節寄台灣友人葛君》等,既有当地的杏林武林诗友,还有远在台湾的好友。

在其众多的益友之中,胡医生与徐伯昌很值得一提。

胡遗生祖辈居安徽泾县,后迁石塘经营茶叶。

父亲胡永清,精武好诗,热心桑梓教育,曾捐资创办石塘小学。

遗生自幼受父亲的影响,喜练拳术,也爱好诗文,曾师从峰顶寺可修禅师习武,常以其切磋“字门”拳术,后编写成《字门正宗》1953年胡遗生被选为石塘乡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以后担任过乡卫生协会主任委员、县科协委员,又被江西省中医研究所聘为特约研究员。

病逝时享年79岁,听闻此噩耗,陈老悲痛欲绝,在《悼胡遗生》一诗其悲泣曰:“暗数光阴近花朝,大雅云亡顿寂寥。

泪洒楚江歌薤露,星沉南极痛伤彫。

流水高山添涕泪,风悲日暮怅云霄。

误曲从此何人顾,鹤影缑山仰颈瞧。

”这“流水高山”之知音的远去,对于陈老来说,无疑是“极痛伤彫”的。

另一位便是徐伯昌,甲子之冬,伯昌病危,其在《别益友伯昌》
中写道:“友徐伯昌文字交也,相对必谈诗文,真益友也,体素弱支离,卧病不起,吾行时彼以所看书相赠,言时泪已盈眶,余亦不能禁,遂书。

”陈老按耐不住心中的纠痛,接着在诗中道:“伯昌卧病神难支,临别赠书双泪澌。

国君已逝宛南去,我若临歧再赠谁。

”这种深深的悲伤,在好友去世两年后,依然涌上心头。

其在《浣溪沙·丙寅端阳次日哭友人徐伯昌》一词中吊道:“江上龙舟依旧游,岂有豪情看水鸥,良朋驾鹤缑山头。

顾曲周郎人不在,钟期琴调葬荒邱,沾巾老泪怎能收。

”一首词还难以完全表达其深切之情,并在后跋中补充:“徐君伯昌异乡之知友也,相识于廿年前,风雨之夕,常以笔墨相切磋,其文章诗词吾不如也,其人谨慎不甚语,深得处世之道者,生前写诗集一卷,曾请予为之楷书以清之,书十余首,余素不精楷,笔画狼藉,复奉还之曰,吾之楷诚不如君之自书也。

吾之行草浪笔也,泛羁之马耳,自观可也,岂可以为君清诗哉!”一句“国君已逝宛南去,我若临歧再赠谁”便可知徐老乃陈老之真正诗文挚友。

五、思母念乡
陈老对母亲的殷殷想念,可谓久久萦怀;对家乡的眷恋,亦是情真意切。

比如“游子已无感物意,只为老母在天边”;“秋风摇落异乡心,虫韵偏助遊子吟”;“三十年间忆别母,八千里路手牵儿”;“犬吠唤回远梦,蛙喧引动乡愁”;“妻儿居江左,老母归鲁天”等。

孟子曰:“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

”陈老出生在北方,却漂泊于南方,浮家泛宅,这种“漂泊”之感,对故乡及其母亲的思念无处遣怀,故而只能诉诸笔端。

也许是漂泊的太久,便习以为常了,或许是其突然有一天想通了,真可谓“吾心安处是吾乡”。

故而其还有蛮多诗词对“家”的感念表现的较为旷达,如“薄田几畝种桑麻,芳树白溪有我家”,无家处即为家,寻觅归处,无处不是归,天地则是大归,陈来托体山林,也许是生命之大归。

在陈老的诗词之中,还有一种物我冥然,无异类之天地万物大同观,与庄子的齐物论,佛家之无相法门一脉相承。

在其《杂诗四首》之一写道:“鸡犬皆儿女,牛羊亦朋友。

物类俱至情,今人悉无有。

”在陈老的眼中牛羊与人类一样,都是他的朋友,都是活泼泼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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