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文脉 桑梓情怀——杨亿《建溪十咏》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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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亿在北宋文坛的名气,被注家蜂起的后人以“西昆体”、《西昆唱酬集》漫评淹没。

其实,成书于北宋景德四年(1007)十月,由杨亿自选自序的诗文集《武夷新集》乡情味浓厚。

此集二十卷中有诗五卷,三百多篇,或抒怀言志,或题赠唱酬,不少佳吟抒发青年杨亿桑梓情怀,其中五律组诗《建溪十咏》兼具闽北人文、风物特色,堪称佳作之一,值得一读。

建溪十咏并序
太常高博士惠连典建安郡,自邮中以所赋十题为寄。

仆桑梓之地,耳目熟焉,不胜起予,因亦继作。

武夷山
灵岳标真牒,孤峰入紫氛。

藤萝暗仙穴,猿鸟骇人群。

古道千年在,悬流万壑分。

汉坛秋藓驳,谁祀武夷君?
北苑焙
灵芽呈雀舌,北苑雨前春。

入贡先诸夏,分甘及近臣。

越瓯犹借缘,蒙顶敢争新。

鸿渐茶经在,区区不遇真。

陆羽《茶经》:“不述建溪,盖未遇真茶也。


郎山寺
层峦连近郭,占胜有招提。

宿雾昏金像,飞泉溅石梯。

钟声空谷答,塔影乱云齐。

千骑时来此,寻幽独杖藜。

陆羽井
陆羽不到此,标名慕昔贤。

金瓶垂素绠,石甃湛寒泉。

百汲甘宁竭,千金志不迁。

真茶泛云液,一饮可延年。

梨山庙李频也
唐季临兹郡,生祠已荐馨。

声诗传乐府,庙貌载图经。

画壁流尘暗,金碑古藓青。

细民时请福,挝鼓赛遗灵。

勤公亭
危亭压波面,屹若抃灵鳌。

浮蚁酡颜数,飞鸿送目劳。

吏围披簿领,僧伴话风骚。

何日登悬榻,州民刺有毛。

大中塔
鸡园开净土,雁塔倚寒空。

风铎和清梵,晴幡映彩虹。

香花倾海国,金碧拟天宫。

绝顶登临处,溪山一掌中。

仙人洲
相传梅福于此上升,所乘马还坠,后人因号“坠马洲”。

寒潭吞别派,孤屿屹中流。

昔有骖鸾客,因名坠马洲。

洪波长赴海,碧树几经秋。

城郭何年变,空
武夷文脉桑梓情怀——
—杨亿《建溪十咏》读后
程楷
闻鹤语愁。

延平津
积水深无际,神龙此屈蟠。

媚川珠彩动,射斗剑光寒。

燕脯谁能寄,犀灯岂易看。

负图当瑞圣,何若蛰洪澜。

毛竹洞
洞门生异竹,冉冉接同亭。

石迸狂鞭怒,霜封密叶青。

实应容凤食,杖欲变龙形。

逋客何日归,岩阿已勒铭。

高惠连于北宋景德间(1004--1007)知建宁府军州事,景德仅四年,高惠连约于景德二年赴建宁任。

时杨亿任史馆,修撰《册府元龟》,有同僚到家乡任职他高兴地为之送行。

不久,接高惠连寄来“所赋十题”,勾起离家已十余载的杨亿回忆“桑梓之地,耳目熟焉不胜感慨,随即和作十咏相赠。

忆及桑梓风物如数家珍,却又不失精彩评介,如首咏《武夷山》从宋使者赴“灵岳”大王峰投龙洞投送“金龙玉简”讲起,带出自然生态与文化遗存之美,末了不忘交代一句虽然汉武帝曾遣使者用干鱼祀武夷君的祀坛还在,但如今已经没人用干鱼祭祀武夷君了。

其潜台词可解读为你老兄可不要迷恋灵异传说,还是为我故乡多办些实事吧!
北苑焙:即北苑茶焙,位于今建瓯市东峰凤凰山一带。

《八闽通志》载:“北苑者,其地宜茶,凡三十里……”始盛于唐,而极盛于宋,时有官焙三十二,亦名龙焙,产“研膏”“京锭”。

北宋初所产“龙团”“凤饼”驰名天下。

范仲淹《和章岷从事斗茶歌》:“溪边奇名冠天下,武夷仙人自古栽。

北苑将期献天子,林下雄豪先斗美。

”曾任福建转运使并监制过御茶的蔡襄在《茶录》中说:“茶味主于甘滑,唯北苑凤凰山连续诸焙所产者味佳。

”杨亿所言“灵芽”“雀舌”名茶传至明、清在武夷仍有生产。

北苑茶分三等,“社前”最佳,“火前”次之,“雨前”又次之。

杨亿只能买到“雨前春”茶与同僚分享,可见社前火前均为贡品。

杨亿有《又以建茶代宣笔别书一绝》诗:“青管演纶都已竭,文楸争道恨非高。

辄将北苑先春茗,聊代山中坠月毫。

”他推崇名重华夏的北苑茶文化,认为送人北苑茶胜于送宣纸湖笔。

四川“蒙茶”起源于西汉,学者征引宋孙惭《智矩寺留题》碑载:“昔有汉道人,分来建溪芽。

寸寸培新土,至今满蒙顶……”说明建溪茶早在汉代就移植四川了。

陆羽字鸿渐,虽在其名著《茶经》中提及建州茶“其味极佳”,但由于晚年才游历武夷山,之前《茶经》已成书,虽未把北苑焙收入该书令杨亿感到惋惜,但杨亿认为就北苑茶的名气、人气而言,已经超出了一部《茶经》的影响。

郎山寺:旧名朗山资庆寺,建于南唐保大间,宋改升山教寺。

方志载:“升山,亦名朗山。

晋司马王朗每登游其所,故名。

伪闽王氏僭筑郊坛于此。

下有升山寺。

”据杨亿描绘的朗山形胜既层峦近
廓又空谷飞泉,钟声金像塔影乱云,庙宇
宏伟不绝游人,当为郡邑名胜之一。

杨亿
忆及曾经“寻幽独杖藜”登临朗山留连忘
返的情景,向高惠连介绍郎山的历史文化
底蕴、曾经“千骑时来此”的朝山探胜之
盛。

陆羽井:在府城南郊群山之巅云际山,这里层峦叠嶂,林木葱茏,建有三清宫
等道教建筑群。

三清殿附近有一历史名
泉,长年不涸,乡人传说为唐陆羽所凿,世
称“陆羽泉”。

泉甘清冽,用以沏茶有如玉
露琼浆一饮可益寿延年。

可能是云际山井
建瓯东峰:供奉北苑茶神(张廷晖)的凤翼庙罗文理/摄
泉名著乡邦,杨亿明知“标名慕昔贤”,还是向高惠连推介要品品有“千金”难买之誉的云际山茗饮。

在“千金”句末特别加注“吴隐之有‘一饮怀千金’之句”。

说明借用晋时人语,无溢美之意。

因此,起句就说“陆羽不到此”,提示博士初来乍到别信以为真。

说得如此肯定想必杨亿有所考证,不瞒讹传,真诚待友由此可见一斑。

梨山庙:府志载“梨山奇秀峭拔,为近城诸山之最。

山顶云起辄雨,远近俟之,以卜阴晴。

唐刺史李频雅好此,每公暇时,辄往登览。

既卒,郡人思之,立祠其下。

”李频,字德新,浙江寿昌人,唐大中八年进士。

乾符间(874—879)任建州(治在今建瓯)刺史,卒于任,百姓感其为官清正、关心民瘼,建衣冠冢于将相里求落洲,并在其居住之梨山立李公祠,后又将祠移至芝城内,改立祠之街巷为“小梨山”。

梨山庙为建州早期名宦祠之一,百多年后依然可见“细民时请福,挝鼓赛遗灵”的庙会盛况。

杨亿在题后加注“李频也”三字,说明所咏非庙,而是歌咏李频功德,意在表达一种见解:惠政在民的清官“郡人思之”。

勤公亭:建安(建州附郭之一,时建州附郭有建安、瓯宁二县)郡斋三亭之一。

北宋景德三年(1006)八月,杨亿为之撰《建安郡斋三亭记》称:“建安大邦,保界闽粤。

绵地八百里,生齿十万室。

赋兴杂错,民俗豪举……渤海高君,由曲台绵蕝之任,领兹郡山泽之征……即命匠石,授以楷模……审曲面势,疏为三亭……俯北岸曰‘勤公’;其西曰‘旭景’;其南曰‘澄鲜’。

皆缭以修廊,状翚飞之制;巍然层构,侔鳌负之雄……裁雕章于寸烛,豆泣釜中;奏妙曲于繁弦,鱼跃波际……去如始至,嘉叔孙之贤能;岿然独存,期灵光而为比……”《三亭记》记史记事记胜,文格雄健,文彩横溢,乡情见于字里行间。

读亭记可知三亭因“摧颓圮毁”重建于高惠连任上,卓然为建安之胜。

亭名“勤公”,取《左传·僖公二十年》“令尹其不勤民,实自败也”之义,杜预有注:“尽心尽力,无所爱惜为勤。

”杨亿为官,常将勤廉记心间,他曾说过为官者应“清白以率下,明察以照奸”“虽小事而必慎,恐大体之或亏”。

(见《武夷新集》卷六、卷十六)赠表弟章得象诗中亦有“执手勉君勤素业”句。

既记又诗,可见杨亿十分看重“勤公”二字,并以此自勉,亦勉励在家乡为官的太常博士,以“州民刺有毛”提示同道,践行“勤公”,百姓是看得见的。

大中塔:可能是郡邑标志塔,早圮,塔址无考。

从诗咏可知大中塔有雁塔气派,塔尖摩云,飞檐凌空,风铎晴幡,金碧辉煌。

净土、清梵为佛家用语,塔供菩萨或所在地有寺宇庵堂。

“绝顶登临处,溪山一掌中”哲理意味浓厚。

“绝顶”“掌中”应是诗眼,寄寓诗者想说的话,诸如站得高看得远、胸涵溪山、事在人为,诗意慰藉多于古迹解读。

仙人洲:即题注所称坠马洲。

明《建宁府志·山川》载:“梅仙山,在府城南二里。

旧志:汉南昌尉梅福炼丹于此,丹成骖鸾而去。

是日有甘露降,又所乘马及鞭自空而坠。

今山有甘露源,前有坠马洲,骖鸾渡,皆因得名。

……山麓有丹井,遗碑尚存,云‘大汉甲子梅福立’。

”府志收录杨亿此诗,尾句为“城郭依然在,修真事已幽”。

梅福在闽北炼丹羽化成仙的记载见于延、建、邵三府方志。

留下了梅歧里、梅仙山地名及梅仙庵、梅仙传说、梅仙诗文等成为闽北多元文化的象征。

宋、元、明、清历代都有梅仙题咏。

历史地看“仙人洲”并非名胜,列为十咏之一,有宣传桑梓人杰地灵意向。

杨亿写《建溪十咏》时年而立出头。

“修真事已幽”或“空闻鹤语愁”,在那个时代敢出此言,体现诗人的厚实学识和文化素养。

杨亿对梅仙诗主题内涵的深刻揭示,为后来题咏梅仙或有启示意义。

延平津:建溪流域止于此,潺潺溪流汇入西溪在津潭稍稍整合继续向东,浩浩闽江从这里启程。

“昨夜七星潭底见,分明神剑化为龙”“空余昔日凌霜色,长与澄潭生昼寒”。

唐人胡曾《龙津》和欧阳詹《过延平津》是早期延平津诗代表作,此后诗家跟进参与解读津潭“神剑化龙”传说,杨亿是入宋题咏延平津众多诗人之一。

胡曾说我在梦里看到了“龙”,欧阳詹说见龙难,我只感觉到潭水冷!杨亿说我更希望“龙”是祥瑞的象征,永远生活在津潭,护佑一方安宁。

借喻“燕脯”“犀灯”“负图瑞圣”,衬托想说的话题“何若蛰洪澜”。

显然,杨亿的着眼点有别于前人,诗篇主题意趣亦可玩味。

毛竹洞:武夷山九曲溪之一曲。

“只得流霞酒一
杯,空中箫鼓当时回。

武夷洞里生毛竹,老尽曾孙更不来”。

李商隐的诗想象丰富,爱用典故。

“流霞酒”“空中箫鼓”“曾孙”即是。

有感于山中演绎无稽的神话传说,给愚蠢的求仙者以无情嘲讽与批判,是这首诗的尖锐指向。

武夷洞即毛竹洞,杨亿开篇《武夷山》所言“汉坛蘚驳”“谁祀”不屑意味与李诗“老尽”有异曲同工之妙。

毛竹洞虽是老话题,在杨亿笔下却能翻出新意,如末句“逋客”设问意味深长。

耿湋《赠韦山人》诗:“失意成逋客,终年独掩扉。

”“逋客”当指避世之人,“归何日”有规劝之意,希望那些痴迷成仙者迷途知返。

“岩阿勒铭”或指东晋郭璞《题谶石》诗及唐人“封名山大川”崖刻,说明都已成为文化遗迹,现实中并无“毛竹洞”存在。

李商隐只说武夷君会发怒,进得去就出不来了,有点吓人。

对于“毛竹洞”的传说,杨亿认为已经“霜封密叶青”,寄望“容凤食”“变龙形”较正面,比李商隐诗更为理性。

《建溪十咏》读后发现,有些是遗存,有些是记忆,包括自然生态、宗教、民俗、物产、古建、民间传说等,为当时建州郡治最具文化内涵和影响力的胜概景观。

杨亿自称郡邑为桑梓,用一组感情真挚、形象生动的诗家话语委婉诠释武夷文化就是闽北文化的历史定位意涵。

何以见得?如下几点可以参考。

一是文化意识:桑梓情趣的超然解读。

史事为经,议论为纬,溯古道千年,书溪山一掌;听风铎清梵,看流泉飞鸿;武夷君、陆羽、李频、梅福、细民、僧人……不同时代不同角色有不同思考:或议或论,利在固城安邦;或褒或贬,益于细民扬善……乡情诗思交融,文化底韵显见。

每咏都是史事,但杨亿没有停留在就事论事层面,而是立足高远,纵览闽北历史文化积淀厚重的同时,也看到区域文化中良莠杂陈甚或误读讹传的现象存在。

如“谁祀武夷君”“陆羽不到此”“城郭何年变”“逋客何日归”等体现其率直“气性”。

有称其“深达性理,精悟禅观”者。

李葆贞序曰:“其时濂洛之教未开,不蹈性命迂谈、染腐唾气习。

一段风流隽永之味,洵足被之管弦,响遏金石。

”对杨亿诗文评价颇高。

杨亿为诗,固然与其所处的时代和流行诗风有关,但涵养较浓烈的文化意识或文化史观,《建溪十咏》简约、系情、形象而又极具个性的人文诠释,堪称《武夷新集》之佳篇。

二是根脉意识:桑梓情感的自然流露。

“武夷仙穴近吾庐,斗鸭栏摧菌阁虚”“长安久客逢摇落,不独悲秋更忆乡”“游宦十年归未得,尘缨却悔濯沧浪”,浓浓乡思的自然流露,在《武夷新集》中还有诸多诗作。

有意思的是,以建溪为题,却把崇阳溪畔的一座“灵岳”和一处“仙洞”选作开篇和殿后,让开篇引人入胜,为收篇画上圆满句号。

武夷山最具特色的“灵”“异”神韵首尾呼应在十咏中起到了贯穿文脉主线的功用。

杨亿善于讲古,意在彰显武夷文化积淀的久远和厚重:所谓久远,溯源而上可追寻数千年武夷文化历史遗迹;所谓厚重,“三教”共存共荣,儒教继统以“理学南传”为己任,蔚然一方风气进而发祥闽学之源流。

建溪源远流长,汇众流而哺育古邑子民,同样道理,没有文化滥觞的流动不息,就没有地域文化的生动传承。

杨亿的乡土意识视野开阔,根脉意旨也较清晰,无疑值得后人称道。

三是闽源意识:桑梓情怀的怡然释放。

闽江北源建溪,由南浦溪、崇阳溪、松溪合流而南奔,长296公里。

杨亿生在建溪上游浦城邑。

喝着南浦溪水长大的杨亿称建溪为桑梓理所当然,然而杨亿所咏之桑梓并非家乡浦城,亦非都是建安名胜,其中如延平津属南剑州。

因题建溪,上及崇阳溪,下止延平津,涵盖建溪全流域,以清溪流脉形象注释诗题之义、桑梓之情,极具象征意义。

其用意如杨亿在《武夷新集》自序中所言“盖山林之士,不忘维桑之情”。

时任翰林学士、朝散大夫经历仕途整十载的杨亿谦称“山林之士”,没忘记自己来自何处家在何地。

原来有一条长绳将他与家山紧紧地系在一起,这条“长绳”与其说是诗人对故土山水深深的维桑之情、眷恋之情,不如说是诗人对建溪浩荡奔流、永不枯竭、永无休止的赞叹与歌吟。

建溪,在杨亿心中有可能是成就闽源文化的象征,杨亿的可贵之处在于他没拍檀板唱“十颂”,只对千古流韵的“母亲河”表达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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