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斯·雷克斯罗斯“诗境”塑造中的意象选择与营造——以李清照诗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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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克斯罗斯认为中国古典诗词具有一种“中国式的法则”,可以从具体的行为方式以及感官意象的展现塑造出中国诗歌中独有的“诗境”(poetic situation)。

他这样解释所谓“诗境”的概念:
必定有一个特定的地点,一个特定的时间……如果描写松林中传来远远的钟声,一定是群山之中有一座庙。

用这种方式令读者置身于一诗境中,令他置身在一个地点,就像令他置身舞台之上,成为演员之一……这是中国诗歌的一个基本技巧。

[1]
这与朱光潜先生在《诗论》中提出的“诗的境界”这一概念不谋而合。

朱光潜先生认为,在中国古诗词创作中,“诗境”的营造依靠着意象以及意象所表达的情趣:
情景相生而且相契合无间,情恰能称景,景也恰能传情,这便是诗的境界。

每个诗的境界都必须有‘情趣’(feeling)和‘意象’(image)两个要素。

由此可见,情、景契合方成“诗境”,读者往往是通过诗词中的意象来体会其所表达的情感。

雷克斯罗斯与朱光潜对于“诗境”含义的论述不谋而合,展现了雷克斯罗斯对中国古典诗词创作理论精髓的把握。

不论是在翻译古诗词抑或是自己创作诗歌中,雷克斯罗斯都特别重视具体意象的展现,使之与诗词中应有的“诗境”相匹配。

一、雷氏译诗中的诗境塑造与意象选择
意象的选择与营造是诗境塑造中最需处理的对象。

意象处理得当,便自能展现其诗境美;意象处理不当,与诗歌情感不一致,就产生不了美的诗境。

在诗歌翻译中,如何进行意象塑造,进而营造诗境美也是一个值得斟酌的过程。

我们通过雷氏谈到的“中国式法则”可以看出,不论是在对汉诗的翻译抑或是自己的诗歌创作,他始终很注重诗歌意境的塑造。

值得注意的是,雷克斯罗斯在翻译中对于意象的选择,往往是依随着他对诗境的要求而进行的,因此有时会出现意象与原诗不太一致,甚至完全改变的情形。

但我们可以借此窥探他对原作诗词的一些富有个人特色的理解。

笔者将之分为以下两种情况进行分析:(一)意象的填补与创造
在雷克斯罗斯看来,中国古典诗词的诗境需要具体意象进行体现,因此他擅长将诗词中原本虚无缥缈的愁绪、哀叹转化为具体的意象进行展示、描绘,以求与诗境相符。

以李清照的《偶成》为例:
十五年前花月底,相从曾赋赏花诗。

今看花月浑相似,安得情怀似往时。

《李清照集笺注》案:“‘十五年前’虽不能定为何年,但据诗意实追怀明诚,为哀悼死者之作。

”由此可知此诗是李清照追忆亡夫赵明诚所作。

丈夫死后,作者由眼前的景致想到了当年一起赏花赋诗的美好生活,而如今却物是人非,用哀婉轻淡的笔触表达自己深沉的思念与悲伤。

意境颇似唐刘希夷《代悲白头翁》:“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又与李清照自作《南歌子》中“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皆以永恒的自然反衬人生无常,
肯尼斯·雷克斯罗斯
“诗境”塑造中的意象选择与营造
——以李清照诗词为例
文/蒋惠雯
摘 要:作为一名深谙中国文化的美国诗人、译者,雷克斯罗斯在20世纪中叶为中国古典诗词在美国的翻译和传播作出了突出贡献。

雷克斯罗斯在翻译中国古典诗词时非常注重意象的选择,提出“中国式法则”这样一个概念,即从具体的行为方式以及感官的意象入手,来展现诗歌想要表达的情感、营造恰当的“诗境”(poetic situation)。

为了准确表达原诗的“诗境”,他对李清照诗词的译介中就较好地作了意象选择,体现了在西方文化语境中对中国古典诗词文化的理解与传递。

而且,他自己的创作,也从中国诗词的意象获得灵感,使其某些诗境颇富中国色彩。

关键词:肯尼斯·雷克斯罗斯;李清照;诗词;中国式法则;诗境;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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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极其真挚而又沉痛。

雷克斯罗斯的译诗如下:
Written by Chance
Fifteen years ago,beneath moonlight and flowers,
I walk with you
We composed flower-viewing poems together.
Tonight moonlight and flowers are the same,
But how can I ever hold in my arms the same love.[2]52在译诗中,雷克斯罗斯将原来的“安得情怀似往时”具象化,译为“But how can I ever hold in my arms the same love”,将“情怀”中的“怀”按照字面直接翻译为“hold in my arms”(拥入怀中)这个动作,同时也使得原来较为虚幻的意象实体化,仿佛可以将“旧日爱情”揽入怀中,将诗人再无人相偕赏花赋诗的怅惘心境展现得尤为真切、具体。

又如李清照《转调满庭芳》(芳草池塘)的下阕曾写道:当年曾胜赏,生香熏袖,活火分茶。

□□龙骄马,流水轻车。

不怕风狂雨骤,恰才称煮酒残花。

如今也,不成怀抱,得似旧时那。

[3]1
《李清照集笺注》案:“盖明诚逝世后,词人晚年孀居,席上客稀。

”[4]因而有感所作。

尤其是下阕,详细描述了当初煮酒烹茶,出门宴客的欢快场景,往昔欢乐美好的生活与上阙中描绘的今日憔悴凄凉之景形成鲜明对比,寄托了自己的哀婉情思。

雷克斯罗斯对下阕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翻译的:
In the years that were gone we were happy together,
Light filled our lives like incense in our sleeves.
We drank tea together, made over the living fire.[2]47“胜赏”原指“在汴京时期的风流赏会”,译文将之含义简明化,认为指代的是“we were happy together(当年夫妻俩曾经美好恩爱的时光)”,但这样与下文“incense in our sleeves”(生香熏袖)的衔接就显得较为突兀。

为了保持意象的连贯,雷克斯罗斯引入了“lightfilledourlives(阳光在我们的生活中无处不在)”这个新的意象,这样下阕的意象就连贯自然起来了,原词想表现的当年那种轻快惬意生活的诗境也得到很好的铺展。

可以说这是为了保证作品的诗境创造的完整,而对原文意象做了一定想像性的填补。

(二)意象的删减、替换
雷克斯罗斯有时将诗词中原有的意象进行删减、替换,其目的既是为了使译诗更加富有感染力,同时也是为了符合西方文化语境,使西方的读者群体能够更好地感受到原诗所想表达的意境。

《忆秦娥》(临高阁)下阕中的“西风催衬梧桐落”,雷克斯罗斯翻译为“The wu-t’ung leaves fall(梧桐叶飘落)”,“西风催衬”这个意象则被完全删去。

雷克斯罗斯之所以删去这个意象,其实是因为东西方文化中“西风”的意义、感情色彩存在差异。

原词中描绘的是在浓浓秋意中梧桐叶在西风的卷吹中飘零,这一意象为诗歌增添了一抹萧条悲凉的意境。

但在西方文学中,西风所象征的是一种“秋风扫落叶”般扫去腐朽、迎来新生的充满积极向上的力量。

如果将这个意象仍然保留在译诗中,则会让读者对整个意境产生误解。

因此,雷克斯罗斯为使译诗的意境保持一贯,放弃了翻译“西风”这一在西方语境中与原词想表达的诗境完全相反的意象。

《行香子》(天与秋光)应当写于赵明诚病故后某一年“近重阳”的时节,词人通过对典型环境的描绘表达了
对丈夫的怀念之情以及自己孤身一人的凄清心境。

原词以青年时期的雷克斯罗斯老年时期的雷克斯罗斯肯尼斯·雷克斯罗斯中诗英译集《中国古诗一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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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学史研究
“漏声长”这个“静听时间一点点流逝”的意象来塑造在
阖家团聚的重阳佳节来临之际,词人却只能终日形单影只、
独自忍受漫漫长夜的凄清:“那堪永夜,明月空床。

闻砧声
捣,蛩声细,漏声长。

”[3]6雷氏的译诗把“漏声”这一意
象替换为“角声”:“The sound of the fullers’mallets,
/ Beating cloth for winter,/ The shrill crying
of the crickets,/ And the lingering notes of the
bugles.”[3]29把巷子里的“更漏声”替换成了报知昏晓的“角
声”,从而使得本身仅仅是深夜难以入眠的意象转换成词人
独自躺在床上彻夜未眠的景象,原来诗词中所表达的“静
听时间一点点流逝”的意味仍然存在,但是整个诗境变得
更为浓厚、深重。

由以上两种情况可以分析得出,尽管出于“诗境”塑
造的需求,雷克斯罗斯翻译诗词时会进行意象上的选择和
改动,有时甚至是创造性的翻译,但其实雷克斯罗斯始终
围绕着自己对原作理解、领悟展开翻译,这与他的翻译观
念是一以贯之的。

雷克斯罗斯正是结合自身的文化语境,
将自己所理解的原作的诗境通过意象的选择与重新塑造展
现出来。

在他翻译中,我们始终都能感受到他与作者的情
感共鸣,也能体会到他想要传达的自己对中国古典诗词文
化的独特感悟。

二、雷氏诗歌创作中的中国意象与诗境塑造
在正如上文翻译观解读的那样,雷克斯罗斯认为诗歌
翻译能给人带来灵感。

他本人便是很好的例子,如在自己
的诗歌创作中运用“大雁”“芭蕉”等中国古诗词中常见的
意象。

在雷克斯罗斯看来,中国诗词的创作方式与西方并
不一样,所用的意象并不是为了暗喻或象征什么,而是为
了直接陈述自己的感受,从而营造诗歌的意境。

所以,他
在自己的诗歌中常常运用一些中国古诗词中蕴含特殊情感
指向的意象,有意识地营造诗境,使自己的诗歌读来颇有
汉诗飘逸、简约的韵味,有着与中国古诗词如出一辙的诗
境美。

以雷克斯罗斯一首题为《心》的诗歌为例,诗人将自
己的情感隐藏在雁飞成行的意象之中,使读者通过对意象
的体悟进行充分想象,进而感知整个诗歌的意境。

It is the time when
The wild geese return. Between The setting sun and
The rising moon, a line of Brant write character “heart”.大雁飞回,正是
日落与
月亮初升的时刻,
一行大雁
写了一个汉字“心”。

[5]
这首诗写得颇有中国古诗的神韵,从诗歌短短的篇幅中我们仿佛可以看见在日落月升之间大雁从天边飞回的情形。

其中最为精妙的便是大雁排成汉字“心”这个意象的描绘。

“心”这个意象在这首诗中代表的不仅仅是表面上大雁排成的队形,更是隐含了诗人内心的情感,韵味深长,带给读者无限的体会空间。

雷克斯罗斯这首诗中大雁飞回排成“心”字的意象,与李清照《一剪梅》中“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有异曲同工之妙。

“雁字回时”描绘了大雁飞回的情形,雷克斯罗斯借此意象,并巧妙地化用进自己的诗中,使自己的诗作也似乎饱含了怅然伤怀的相思情意。

在中国的古诗词中,“大雁”这一意象一般用来抒发离愁别绪,如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上阕最后一句“雁过也,正伤心”,雷克斯罗斯的翻译中用“They wrenched my heart”来描述“Wild geese fly over head”的景象,译作和原词一样表达出了词人看到大雁飞过后所引发的悲凉愁苦的心绪。

雷克斯罗斯在自己的诗歌中受此启发,巧用“大雁”这个意象的寓意,借以抒发自己的感情,营造一种孤寂落寞的诗境。

由此可以看出,雷克斯罗斯通过汉诗英译获取了一定的灵感并在自己的诗歌创作中加以模仿、吸收,特别是在中国古典诗词意象的采用上与中国古代的诗人们契合、相通,使其诗境颇富中国色彩,也正从侧面体现了他对中国古典诗词精神内涵的深刻了解以及能够将其融会贯通的灵性与智慧。

参考文献:
[1]郑燕虹.论中国古典诗歌对肯尼斯·雷克斯罗斯创作的影响[J].外国文学研究,2006(6):160-165.
[2]Kenneth Rexroth and Chung Ling:Li Ch’ing-chao: Complete Poems[M]. New York: New Direction,1979.
[3]李清照.漱玉词[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4]李清照.徐培均,笺注.李清照集笺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147.
[5]Sam Hamill & Bradford Morrow:The Complete Poems of Kenneth Rexroth [M]. Washington: Copper Can-yon Press, 2003:722.
作者简介:蒋惠雯,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文艺学方向专业博士生。

编辑:高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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