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好发预言”之成因辨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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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好发预言”之成因辨析
作者:张文军
来源:《文学教育下半月》2010年第12期
如果说《春秋》只是一部史纲的话,那么《左传》则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真正的史书。

它与《春秋》的“简而隐”不同,体现出“艳而富”的特点,其表现之一就是“好发预言”。

即《左传》在叙述史事过程中,喜欢借旁观者或当事人之口预测提示事物发展态势、家族人物命运。

终《左传》一书,这种表达非常多。

史籍重在对已然事实的记述,而《左传》却为何热衷于对未然事态的预示呢?
一.发挥劝惩功能
《孟子·滕文公下》说:“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这是说,孔子针对春秋时“礼崩乐坏”的现实,编定《春秋》,寓说理于叙事之中,表达出来强烈的褒善贬恶的政治倾向性。

《左传》继承了这一传统,借叙事特别是叙事中的那些繁多而又灵验的预言,表达出作者维护宗法礼制和提倡敬德保民的政治倾向。

请看例文:
例1.宣公三年,楚庄王率部队在周朝的境内演兵示威,周定王派王孙满慰劳楚王,楚庄王心怀叵测地询问王权象征的周鼎多大多重,王孙满义正辞严地说:
“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

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左丘明著、李维奇等注,左传,岳麓书社,P243页,以下凡引例文,如未特别注明,均据此书,引用时仅注明页码)
作者纂入这则预言,目的就是要震慑像楚庄王之类的霸主。

但如果仅是“托之空言”,乱臣贼子不一定会“惧”,因此,他假托了这么一个预言,告诫那些跃跃欲试问鼎中原的诸侯们,你们的文德、武功能否与文王、武王、周公相提并论,能否得到上天的福佑?事实上,整个春秋时代,甚至延及战国中后期,许多赫赫有名的霸主,如齐桓、晋文,包括后来的秦惠王,即使称霸诸侯,仍然要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

可见,“王道之大者”当时至少在名义上还是被维护的。

例2.僖公四年:初,晋献公欲以骊姬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

公曰:“从筮。

”卜人曰:“筮短龟长,不如从长。

且其繇曰:“专之渝,攘公之羭。

一薰一莸,十年尚有臭。

必不可。

”弗听,立之,生奚齐,其娣生卓子。

(P116)
这则预言很快应验:太子申生被谗杀,公子重耳、夷齐被逐,僖公九年,公子奚齐、卓子连续被杀,僖公二十四年,重耳杀了晋怀公,历经十九年的骊姬之乱方告平复。

晋国公室这场自相残杀的祸乱的根源在哪里呢?在于晋献公专宠骊姬、废长立幼、听信谗言,这都是违反封
建宗法制和德教的致乱之源。

作者纂入这则预言,就是要用这场“十年尚有臭”的的惨剧从反面说明坚持礼制的重要性。

例3.宣公六年:郑公子曼满与王子伯廖语,欲为卿。

伯廖告人曰:“无德而贪,其在《周易》丰之离,弗过之矣。

”间一岁,郑人杀之。

(P249)
在这里,王子伯廖根据郑公子曼的“开口要官”的言论、行为,引用《周易》丰卦变离卦(指丰卦上六)爻辞,预言他活不过三年,结果应验。

这则预言用意在说明贵族、官员要有德行,要清廉爱民,不能贪得无厌的道理。

这一类的预言在《左传》中占比最高,都是作者为强调“尊礼、敬天、重德、保民”的政治倾向而搜罗、设立的事据,既是对《春秋》“微言大义”劝惩功能的张扬,也开创了战国策士、诸子百家设事论理的先河。

二.制造政治舆论
《左传》中有一部分预言如果从维护君权的角度看,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先请看例文:
例4.闵公元年:晋毕万因战功被封为魏大夫。

卜偃曰:“毕万之后必大。

万,盈数也;魏,大名也。

是以始赏,天启之矣。

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

今名之大,以从盈数,其必有众。


初,毕万筮仕于晋,遇屯之比。

辛廖占之,曰:“……公侯之卦也。

公侯之孙,必复其始。

”(P103)
例文围绕毕万被封发出了两个预言,都是就毕万后人要登上大位。

到公元前403年,毕万的后人魏斯正式被周王册封为魏文侯。

例5.庄公二十二年,陈国发生内乱,太子御寇被杀,陈公子完(敬仲)逃亡到齐国,受到齐桓公礼遇。

随后《左传》补叙了两则预言:
初,懿氏卜妻敬仲。

其妻占之,曰:“吉。

是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有妫之后,将育于姜。

五世其昌,并于正卿。

八世之后,莫之与京。

’”
……敬仲。

其少也,周史有以《周易》见陈侯者,陈侯使筮之,遇观之否。

曰:“是谓‘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其在异国……在其子孙……陈衰,此其昌乎!”(P89)
陈完的后代田成子,在公元前481成为齐国正卿,封邑比齐平公还大。

到公元前404年,田和代齐称齐太公,真的“莫之与京”了。

以上预言都是预测新兴贵族将要成为一方诸侯的。

这在君权神授、君权至上的封建时代,卿大夫觊觎君位,不仅不合礼制,而且也很危险。

如开篇的“郑伯克段于鄢”就是因为公叔段挑战他兄长郑庄公的权威。

既然对于君位是亲兄弟都不能相让,为什么晋君和齐君却那么宽容有着“狼子野心”的异姓臣下在自己的“卧榻旁”“坐大”呢?其实,这并不是他们大度,而是因为这些预言并不是真正的事前之预,而是事后之补。

也就是说,“毕万之后必大”、“有妫之后,莫之与京”应是在魏文侯、田成子之流势焰涨天的时候才敢放出的“狂言”,其目的只不过是为自己的“僭越”乱扯“天道”的依据罢了。

就像陈胜要起事了,头天晚上唤人把一块写有“大楚兴,陈胜王”的布帛放到鱼腹中,假借“天意”一样。

有人认为《左传》很偏向魏、齐,作者可能是跟魏、齐特别有关系的吴起。

其实,晋、楚,鲁、郑、卫等国也有类似的预言或传说。

如僖公十七年晋卜招父与其子卜惠公梁赢孕曰,“将生一男一女……男为人臣,女为人妾”,未必真的怀公的命就那么苦,只不过是为文公夺其位、要其命而制造出的“抹黑政敌”的舆论。

因此,很多预言我们都能感到明显偏向掌握话语权的一方的,其实都是为新兴贵族爬上权力峰巅而作的舆论宣传。

三.丰富叙事手法
《左传》中还有些预言,主要是为了设置悬念、丰富叙事,前伏后应,一线串珠。

仿佛作者已经开始注意到受众的阅读心理,有意把流水账般的历史叙事,表达得更有条理和趣味一些。

曾有人评《左传》说,“比较以前任何一种著作,它的叙事能力表现出惊人的发展。

”(徐江宪主编,《中国历史未解之迷》)
例6.成公十六年:(六月,晋楚遇于鄢陵)……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复》,曰,‘南国蹙,射其元王,中厥目。

’国蹙王伤,不败何待?”公从之。

(P328)
鄢陵之战是《左传》着力较多的篇章之一,战前笔者已从兵力、信心、斗志、德行、谋略等方面进行详细的铺垫,再加上这一预言,提示战局发展趋势。

战斗进行中,作者又加入一则“吕锜射月”的梦占预言,“瞻前而顾后”,战斗中,吕锜一箭射中楚共王的眼睛。

结果,楚国苦战不胜,加之中军主帅子反军中大醉,部队失控,共王只好撤军回楚。

在这里,两则预言一再强调“射王中目”,揭示出整个战争的发展趋势和楚国失败的原因;它们还犹如“串珠之线”,将谋划、战斗、插曲、结局等都组成一个紧密的整体;而且,吕锜明知必死而依然弯弓射王、养由基一箭毙敌等,都为浩大的战争场面增添了许多英雄的特写,使故事情节更加丰富引人。

例7.闵公二年:成季之将生也,桓公使卜楚丘之父卜之,曰:“男也,其名曰友,在公之右;间于两社,为公室辅。

季氏亡,将鲁不昌。

”又筮之,遇大有之乾,曰:“同复于父,敬如君所。

”及生,有文在其手,曰“友”,遂以命之。

(P105)
这则预言说成季将成为鲁国公室的首辅,他的家族如果不在,鲁国就要衰弱了。

围绕这一预言,作者作了很多的铺垫和照应。

如前此的庄公三十二年,成季为了立庄公宠爱的公子般,用毒酒毒死了三哥叔牙。

闵公二年,大哥庆父谋弑侄儿闵公,他又立了庄公庶子公子申为僖公,并再逼庆父自缢。

后此的有成季受封费大夫而且当了上卿。

他相僖公,执政多年,把鲁国治理得井井有条。

成季之后,季孙氏日益强盛。

季文子、武子、平子三人辅佐鲁国文宣成襄昭定六位国君。

在僖公至哀公的191年中,约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季氏在独专国政。

昭公二十六年,昭公为季平子威逼出奔,三十二年,客死于乾侯。

我们可以看到,上例预言几乎串联起鲁国200年的历史。

宋代吕大丰在《春秋五论》中说:“凡被弑之君,必先显其无道之迹;凡战败之师,必先露其散乱之状;凡覆亡之国,必先表其衰腐之兆;凡显达之人,必先扬其非凡之相,吉凶未至,先有了或吉或凶的预兆。

”《左传》中,经常通过预言的叙述,设伏、照应,起到“草蛇灰线”的作用,为后代的史书、小说等开创了曲折叙事的范例。

四.立体刻画人物
《左传》中还经常借助预言来多方面刻画人物。

例7.昭公四年:楚子问于子产曰:“晋其许我诸侯乎?”对曰:“许君……”王曰:“诸侯其来乎?”对曰:“必来。

从宋之盟,承君之欢,不畏大国,何故不来?不来者,其鲁、卫、曹、邾乎!曹畏宋,邾畏鲁,鲁卫逼于齐而亲于晋,唯是不来。

其余,君之所及也,谁敢不至?”(P527)
楚灵王想大会诸侯,又担心诸侯们因为害怕晋国而不赴会,于是他和陪同郑简公前来朝聘的子产发生了这番谈话。

果然,“夏,诸侯如楚,鲁、卫、曹、邾不会”——很快印证了子产的分析。

这里用预测应验的事例,从侧面表现出他远见卓识、料事如神的智慧,以显其“诸侯之良也”的特殊身份。

例8.宣公四年:初,楚司马子良生子越椒,子文日:“必杀之。

是子也,熊虎之状,而豺狼之声,弗杀,必灭若敖氏矣。

”子良不可……秋七月戊戌,楚子与若敖氏战于皋浒……遂灭若敖氏。

(P246)
这是一个典型的以貌取人的预言,即根据人物的形状、像貌、声音等预测人物的命运。

虽然它的可信度很低,特别是当被测者还是一个没有任何社会阅历的婴儿,就断定其未来的命运,很有点天方夜谈。

但《左传》开始尝试由表及里全方位刻画人物,为后世文人叙事写人,甚至是相面知人作了有益的探索。

例9.哀公十七年:卫侯梦于北宫,见人登昆吾之观,披发北面而噪曰:“……余为浑良夫,叫天无辜。

”……卫侯贞卜,其繇曰:“如鱼赪尾,衡流而方羊,裔焉大国,灭之将亡。

阖门塞窦,及自后逾。


此前,卫庄公因建成一座刻有虎兽纹的小木屋,要寻找一位有好名誉的人和他在里边吃第一顿饭。

于是找到浑良夫,但因他没有解下佩剑就吃饭,太子就杀死了他。

这个预测是因梦而占,很快应验。

十一月,卫庄公因国卿发难,逃到戎州被己氏杀了。

通过梦兆预测,揭示卫侯作恶之后“心生暗鬼”的抑郁心理和“作恶之人必有余殃”的道理,这应是比较早的一例无意识心理活动分析的案例吧。

五.夸耀专业技能
“好发预言”,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我国卜史职官的一个特点。

他们掌握前朝或当代的许多典籍,了解当前形势和宫帏秘事,占领信息高地,又担负着拾遗补阙、卜筮决疑的重任。

那么,评价历史得失,预测未来发展,是他们的份内之事。

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表明他著《史记》的目的是“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又因为,古代很多预言都要借助卜筮这种“天人感应”的方式作出,而卜筮是一项专业性很强的工作,我国古代的史官、卜官,往往都是父子相继,有家学渊源,一般人很难染指。

为维护他们的职业地位以及在君上心目中的价值,他们往往也很乐意于故作高人之论,显示自己鉴往知来的能力。

例10.昭公九年:夏四月,陈灾。

郑裨灶曰:“五年陈将复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


(P556)
考之陈亡复封的历史,基本吻合这一预言。

这当然不是说,裨灶的预言多么灵验,这“实为后代史家所撰”(李维奇等注《左传》,P556)。

那么,作者纂入的意图是什么?除了为田氏在齐得政、楚灭陈作伏应外,还有一点就是炫耀他们的专业知识,邀君上宠信。

例11.昭公十年春:有星出于婺女。

郑裨灶言于子产曰:“七月,戊子,晋君将死。

今兹岁在颛顼之虚,姜氏、任氏,实守其地,居其维首,而有妖星焉,告邑姜也。

邑姜,晋之妣也。

天以七纪,戊子,逢公以登,星斯于是乎出,吾是以讥之。

”(P557)
又是这个裨灶。

果然,“戊子,晋平公卒。

”这是根据星座运行或特殊气象、风物来设预的一种方式,古人似乎经常玩这游戏,《三国演义》中还经常有“夜观星象”的描写。

通过观天象,能够算出晋平公死在哪一天?就是现在最权威的大夫,利用最先进的仪器,针对晚期的癌症病人,都不能准确判断。

作者采用这样的材料,无疑是职业的偏爱,故意“神乎其技”而已。

当然,也不是说他们所有的预言都毫无道理,有时,因为他们的信息优势,也能作出一些很合逻辑的判断。

如僖公二十五年卜偃卜筮晋侯勤王,他的断词与谋臣狐偃不谋而合,很有可能他的断词也是基于对形势的理性分析。

以上,我们着重从五个方面分面分析了左氏“好为预言”的原因和作用。

针对左氏预言,后人的评价有褒有贬。

欣赏者以为,“工侔造化,思涉鬼神,著述罕闻,古今卓绝”(唐刘知己《史通·杂说上》)。

批评者说,“左氏艳而富,其失也巫”(晋范宁《谷梁传序》)。

我们应该客观分析,力图尽可能地对其作出正确的认识。

参考文献:
1.周晶纯.《左传》人物祸福预言类型考论[J].龙岩学院学报:2008,26(5),70-74.
2.薛亚军.《左传》梦占预言述论[J]. 阴山学刊:2001,14(1),14-20.
3.金景芳.周易讲座[M]. 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
4.司马迁.史记[M]. 北京:中华书局,1959.
5.左丘明著,李维奇等注.左传[M].长沙:岳麓书社,2001.
张文军,武汉市职业技术学院宣传部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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