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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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台阶的故事
口(保加利亚)赫里斯托斯米尔嫩斯基著
谢学敏译
“你是谁?”魔鬼问道。

“我生来就是个穷光蛋，那些衣衫褴褛的人，都是我的兄弟。

唉，大地多么丑恶。

人们多么不幸啊!”一个眉头紧蹙、双拳紧攥的年轻男子说道．
他站立在高高的台阶前，台阶是用白色大理石堆砌成的，石头中间还夹杂着细细的紫色花纹。

他的眼光凝视着远方，目及之处，灰暗暗的一群穷人，如同浊浪在河床上奔腾一般，呼啸而来。

他们忽而情绪激动，刹那间又怒火中烧，高举着黑黑的干瘪的拳头，不满的呐喊和愤怒的叫声在空中弥漫着，沉闷地回响着，就像是远处传来的放炮声。

人群涌动，不断扩大，卷着漫天黄尘扑过来，一个个的人影变得越来越清晰，从灰色的大背景中渐渐地清晰了。

一个长者走了过来，他弯着腰，头几乎要挨着地面了，像是在寻觅自己失去的年华，一个赤脚小姑娘，手扯着他褴褛的褂子。

用温顺的、蓝得如矢车菊般的眼睛望着高高的台阶。

她望着，微笑着。

在他们身后，跟着一群衣服破破烂烂，蓬头垢面，身体干瘪的人，他们嘴里合唱着短粗铿锵的葬礼曲子。

有人吹着尖尖的口哨，有人两手插在口袋里，嗓音嘶哑地大笑着，眼睛里充满了疯狂。

“我生来就是穷光蛋，那些衣衫褴褛的人，都是我的兄弟。

唉，大地多么丑恶，人们多么不幸啊!而你们却高高在上，你们——”那个眉头紧蹙、满腔仇恨地攥着双拳的年轻男子怒吼道。

魔鬼向这位小伙子欠了欠身子，诡谲地问道：“你恨上边那些人?”
“没错!我要向这些王公王子复仇。

为了我的兄弟，为了我那些面色蜡黄的兄弟，为了那些在寒冬腊月的暴风雪中更痛苦地呻吟的兄弟，我要残酷无情地向他们复仇!看看他们赤裸裸的血肉之躯，听听他们的痛苦呻吟!我要为他们复仇!你放我过去!”
魔鬼笑了。

“我是上边那些人的保障，不得到点儿贿赂，我是不会出卖他们的!”
“我没有黄金，没有任何东西能用来贿赂你——我是一个穷光蛋，衣衫褴褛的穷光蛋——可是，我随时准备牺牲自己的生命。

”
魔鬼又笑了。

“嗬，不，我不要那么多!把你的听觉给我就够了!”
“我的听觉?愿意奉上——就让我永远什么都听不见，让我——”
“你还会听见的!”魔鬼一边安抚他。

一边给他让出一务道儿来，“过去吧!”
小伙子快步跑起来，一下子跳了三级台阶，但是，魔鬼毛茸茸的手抓住了他：“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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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停下来，听听下边你的那些兄弟如何呻吟!”
“真是怪事，为什么他们突然欢快地唱了起来，还如此无忧无虑地笑着?”
他接着往前跑。

魔鬼又拦住了他：“你要再上三级台阶，我得要你的眼睛!”
小伙子绝望地挥了一下手：“那样的
话，我就既看不到我的兄弟，也看不见我要
去复仇的那帮家伙了!”
魔鬼说道：“你还会看见的——我会给你另外一双更好看的眼睛!”
小伙子又跨上了三级台阶，举目望下去。

魔鬼提醒他：“看看他们赤裸裸的血肉之躯。

”
“我的上帝呀!这太奇怪了：他们什么时候穿上了这么漂亮的衣服!已经没有了血糊糊的伤口，满身缀上了神奇的红玫瑰!”
每上三级台阶，魔鬼就要拿走自己一4蔓Y ,J 叫、的贿赂。

小伙子准备献出一切，只要能上去。

只要能向那些肥油满肠的王公王子复仇!现在只有一个台阶了，再踏上这个台阶，他就上去了!就可以为自己的兄弟复仇了!
“我生来就是个穷光蛋，所有衣衫褴褛
的人——”
“年轻人，就剩下一级台阶了!跨上这级台阶，你就可以复仇了。

对这一级台阶，我从来都收双份的贿赂：把你的心脏和记忆给我。

”
小伙子手一挥：“心脏吗?不!这太残酷了!”
魔鬼放声大笑，一副很威严不可冒犯的样子：“我不像你说的那么残酷。

我会给你换一个黄金做的心脏，给你新的记忆!如果你不接受条件，你永远都别想迈上这级
台阶，永远都别想为你那些兄弟——那些
面色蜡黄的兄弟，那些在寒冬腊月的暴风
雪中更痛苦地呻吟的兄弟——复仇。

”
小伙子看了看魔鬼蓝色的带着讽刺神
情的眼睛。

“那我就会成为最不幸的人。

你拿走了我一个人该有的一切。

”
“恰恰相反——你会成为最幸福的人!不是吗?你同意吗?只要心脏和记忆。

”
小伙子想了想，脸上掠过一片黑影，紧皱的眉头上汗珠直冒，他气愤地攥着双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好吧!你拿走吧!”
他仇恨，气愤，黑发飘洒，如夏日的风暴，登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他站在了最后的
台阶上。

突然，他满脸绽放出笑容，眼睛里
迸发出恬静的快乐，双拳舒展开了。

他看了看正在大吃大喝的王公，看了看台阶下边，不久前下边游荡的还是灰色的衣衫褴褛的人群。

他往下望着，望着，脸上已经没有了一块紧绷的肌肉：光亮，快乐，满意。

他看见下面，人们身着节日的盛装，呻吟声已经变
成了一支支颂歌。

“你是谁?”魔鬼狡黠地大声问道。

“我生来就是王子，各路神明都是我的兄弟!啊，大地是多么美丽，人们是多么
地幸福!”
作者简介：赫里斯托
伊斯密尔利耶夫(1898
年9月17日一1923年6月18日)，斯米尔嫩斯基是他的笔名，诗人，保加利亚后象征主义的杰出代表，早逝但多产，留下了八卷本作品。

译者：谢学敏。

新华社驻索菲亚首席记者。

责任编辑刘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