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疑问句的语义与逻辑分析

现代汉语疑问句的语义与逻辑分析
吴早生
【摘要】前人对疑问句式结构分类作了大量的描写说明，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对它的派生情况或大类进行了分类，但能提出令人信服的解释和证明的并不多。

本文主要是在前人对疑问句描写分析的基础上，力图在理论上运用逻辑上的语义关系对这种分析描写加以解释和证明，并提出了自己关于疑问句的语义语用分类。

【期刊名称】河西学院学报
【年(卷),期】2008(024)004
【总页数】5
【关键词】疑问句；语义分析；逻辑表达
语言学不仅要描写分析语言现象，更要能从理论上对这种分析描写加以解释和证明。

前人对四类句式结构分类作了大量的描写说明，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对它的派生情况或大类进行了分类，但能提出令人信服的解释和证明的并不多。

这里，我们试图运用逻辑上的语义关系对四类疑问句式的语义进行分析。

一、范围选择疑问句的语义分析
范围选择疑问句的疑问焦点一般是由两个或两个以上表示选择关系的命题选择项构成的并列结构组成的，只要是合乎合作原则的交际，则选择项中必有一个或一个以上符合实际的答案。

两个命题选择项的范围选择问句，例如：
（1）美国的对伊战争是胜利了还是失败了？
（2）你去北京是坐火车还是乘飞机的？
（3）你喜欢北京还是上海？
三个命题选择项的列项选择问句，例如：
（4）你明天是去北京还是上海还是昆明？
（5）你们昨天上午去的是花溪、青岩还是贵阳？
理论上有无限多个疑问命题项的范围选择问句，但实际运用中三个以上的选择问句很少见，在交际中一般不能成立，也不符合生理的要求，如我们不会也无法说出这样的句子：
*你喜欢北京、上海、南京、苏州、无锡、宁波、杭州、……还是广州？
并且各命题选择项必须属于同一个类别，一般不能构成从属或交叉的语义关系，如不能说：
*你是在贵阳还是在贵州读书？（除非问话人不知道贵阳是贵州的省会才会出现此种错误）
*你是学生还是团员？（一般人都不会犯这种常识性错误）
但有些范围选择问句可以由一般命题选择项和特殊疑问词（疑问代词）混合而成，例如：
（6）你是生气了还是怎么了？
（7）你去北京坐的是火车、飞机还是其他什么交通工具？
（8）你最喜欢北京、上海还是其他什么地方？
这种范围选择疑问句的存在，为我们揭示列项选择疑问句与特殊疑问句的语义关系构建了一座桥梁。

句中的“其他”一词起到避免并列项交叉从属的作用，说明了它本身与特殊疑问词组合在一起表示排除已有选择项的一系列乃至无穷并列的单个项的概括，如下例中的这种组合表示的语义为“明天+明天以外的
未来的日子”
你们是明天（去）还是其他什么时候去？
如果缺少“其他（它）”这一词语，则该语句在现代汉语中一般不能成立，因为这种疑问点的表示法不符合汉语并列结构的“不能交叉并列和从属并列”的特点，但实际生活中也有人这样说，这是语言心理机制作用的结果，在认知中存在“其他”，而言语中省略的现象。

例如：
（9）？你们是明天（去）还是什么时候去？
我们可以将上述的各种范围疑问句的命题选择项用图表示为：
未全部选中的类别
全部选中的类别
单个命题选择项目（1～N个）
同一类别中单个命题选择项外的“其他 +疑问代词”
二、特指疑问句的语义分析
从上面的范围疑问句的分析，特别是单个项与“其他+疑问代词”的并列使用，我们可以清楚地知道，特指疑问代词是由很多乃至无数单个命题选择项的组合概括而成的，是命题疑问项的集合，如果将这类疑问句的一般选择项删除，同时删除限制疑问代词概括范围的“其他”便构成了特殊疑问句，于是我们可以说，这类“其他+疑问代词”疑问句是联系一般选择疑问句与特殊疑问句的桥梁与纽带。

在理论上，范围选择项可以由两个或两个以上以至无限多个命题选择项构成，但在实际话语交际中三个以上的列项选择疑问句几乎很少使用。

但语言中又确实存在多个命题选择项的语义，例如下面的语句的语义。

（10）？你喜欢合肥、上海、南京、济南、杭州、南昌、还是福州？（11）？你认为是深圳、珠海、厦门、还是汕头好？
上述的例句虽然语义明确，但很难在交际中得到运用，况且有的选择语义的单个选择项的范围是难以穷尽的，例如前文出现的例句：
*你喜欢北京、上海、南京、苏州、无锡、宁波、杭州、……还是广州？
人们的话语表达，既要清楚明白，同时又要遵守经济节约原则，还要符合生理要求，为了避免交际中出现的上述矛盾，于是出现了既能清楚表达语义，又较为经济概括的疑问代词。

如下面的两个选择疑问句分别可以用经济适用的疑问代词发问：
（12）？你喜欢合肥、上海、南京、济南、杭州、南昌，还是福州？
——你喜欢华东的哪座城市？
（13）？你认为是深圳、珠海、厦门，还是汕头好？
——你认为我国的哪个经济特区最好？
在三溪方言中几乎全用疑问代词表示范围选择疑问的焦点，即使是两个以下命题选择项的选择疑问句（破折号前面的选择形式三溪话一般不说）。

你去北京是坐火车还是乘飞机的？——你是怎么到北京去咥？
你喜欢北京还是上海？——北京跟上海，你欢喜哪一个唉？
你明天是去北京、上海还是昆明？——你明朝到哪个场子去唉？
你们昨天上午去的是花溪、青岩还是贵阳？——你昨家上午到哪场子去哉？由于疑问代词具有概括性，指代的范围很大，有时用一个或几个定语对它加以限制，如下面的两个选择疑问句分别可以用有定语限制的疑问代词发问：
*你喜欢北京、上海、南京、苏州、无锡、宁波、杭州、……还是广州？
——你喜欢中国的哪座城市？
*你是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还是第 x天去？
——你哪天去？
范围选择疑问句与特指问句之间的关系是整体与部分、抽象与具体的关系，可以将它们的关系用图表示为：
通过上面关于范围选择疑问句与特指疑问句的分析，我们可以了解到从两项到三项乃至更多项列项选择问句与特指疑问句之间没有本质的区别，它们所存在的差别只是疑问范围的大小（或者说是疑问选择项的多少）而已。

为了经济和适用的原则，把多个疑问选择项换成了具有概括性的集合词——疑问代词或被限定的疑问代词。

三、真假选择问、正反问与是非问的语义分析
上文我们已经分析了真假选择问句、正反问句与“吗”是非问句是等义疑问句，它们都是表示对某一（有且只有一个）命题的真假性质的判断，它们所表示的真假可能性各占二分之一。

例如：
（14）你明天去不去？ = 你明天去还是不去？ =你明天去吗？
（15）你喜不喜欢游泳？ = 你喜欢游泳还是不喜欢？ =你喜欢游泳吗？
可以用图表示为：
“吧、呗、啊”是非问句也是表示对某一（有且只有一个）命题的真假性质的判断，但它们表示的真假的可能性的比例关系与上述的判断性选择问句、正反问句与“吗”是非问句不同，带有说话人的明显的倾向性。

“吧”问句的真的可能性约占75%，“啊”问句与“呗”问句几乎接近于陈述句，它们的命题的真的可能性各约占85%和90%（这里的百分比均为相对参照值）。

分别例如：
你明天去吧？＜你明天去呗？＜你明天去啊？
上式中“＜”代表信息量的大小或者说真的可能性（用图可以分别表示如下）从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知道，真假选择问句、正反问句与“吗”是非问句与“吧、啊、呗”是非问句一样，都是表示对单个固定命题真值的疑问，它们具有相同的本质，都是表示对命题真假性质的判断，所存在的区别只是说话者对真假可能性倾向的程度不同而已。

这种二分的语义还可以通过下节的逻辑表达得到说明。

四、各种疑问句式的逻辑表达及关系
分类语义学（Partition Semantics）在这方面的研究对我们很有启发。

分类语义学的倡导者有Groenendijk & Stokhof (1985) 和 Higginbotham(1996)、L ahiri(1991) 等。

根据 Groenendijk & Stokhof，一个问句就是一个对所有可能世界的集合进行分类的功能，类别就包括一组是可能答案的命题的集。

也就是说，每组类别对应那个可能世界的集，其中的一个可能的答案为真。

Higginbotham提出了对疑问句的语义解释，它的理论基于这样一个观点，即所有的疑问句都有一个显性或隐性的“ whether”，一个是非问句表示一个包含两个层面的类别，一个表肯定答案，一个表否定答案。

他还把对是非问句的分析应用到WH- 句中。

依照他的观点，一个WH- 问句就是一个带有隐性“ whether”的复合的是非疑问句。

因此对某区域内的每个X而言，一个WH- 问句就是问关于那个 X的是非问句。

上节分析的疑问句式之间的语义关系，我们还可以通过逻辑公式把它们清晰地表现出来，下面我们先从句内来看各种疑问句式的语义逻辑公式，然后再从句外分析各种疑问句式之间的逻辑公式的变换，最后在分析的基础上得出我们对
疑问句二分法的结论。

（以举例分析为主）
（1）“吗”是非问句、正反问句以及判断选择问的语义逻辑表达
言语表达式：你去北京吗？你去不去北京？你去北京还是不去？
逻辑表达式：{ P|P=( 你去北京) ∨（你不去北京）}
言语表达式：你是昨天去的吗？你是不是昨天去的？你昨天去的，是不是？
逻辑表达式：{ P|P=( 你是昨天去的) ∨（你不是昨天去的）}
（2）“吧”问句、“啊”问句、“呗”问句的语义逻辑表达
“吧”问句的言语表达式：你去北京吧？
“吧”问句的逻辑表达式：{ P|P=（你去北京，可能性为75%）∨（你不去北京，可能性为 25%）}
“啊”问句的言语表达式：你去北京啊？
“啊”问句的逻辑表达式：{ P|P=（你去北京，可能性为85%）∨（你不去北京，可能性为 15%）}
“呗”问句的言语表达式：你去北京呗？
“呗”问句的逻辑表达式：{ P|P= （你去X ，可能性为90%）∨（你不去X ，可能性为 10%）}
（3）范围选择疑问句的语义逻辑表达
言语表达式：你去北京还是上海？
逻辑表达式：{ P|P=[（你去北京）∨（你不去北京）] ∧ [（你去上海）∨（你不去上海）]}
言语表达式：你去北京、上海还是广州？
逻辑表达式：{ P|P=[（你去北京）∨（你不去北京）] ∧ [（你去上海）∨（你不去上海）] [∧ （你去广州）∨（你不去广州）]}
言语表达式：你去北京、上海、广州还是其他什么地方？
逻辑表达式：[ X]{P|P=[（你去北京）∨（你不去北京）] ∧ [（你去上海）∨（你不去上海）] ∧ [（你去广州）∨（你不去广州）] ∧……∧ [（你去X）∨（你不去 X）]，其中 X={ 北京、上海、广州以外的任何地方}}
（4）特指疑问句的语义逻辑表达
言语表达式：你去哪儿？
逻辑表达式：
A.列举式：
[X]{P|P=[（你去 X1）∨（你不去 X1）]∧[（你去 X2）∨（你不去 X2）]∧[（你去X3）∨（你不去X3）]∧……∧[（你去XN）∨（你不去XN）]，其中Xi={ 所有地点}，i=1… N}
B.概括式
[VX]{P|P= （你去 X）∨（你不去 X），其中 X={ 所有地点}}
（5）两类疑问句关系小结
是非问（或正反问、判断选择问）的各项之间是一种析取关系，只有两个选择项，分别为一真一假，上面我们用符号“∨”表示。

范围选择疑问句是一个包括若干项是非问（或正反问、判断选择问）的复合疑问句，特指疑问句是一个包括限定项或无穷项是非问（或正反问、判断选择问）的复合疑问句；范围选择疑问句和特指疑问句包括的项在两个以上，可以是两个，也可以多于两个甚至是无穷个，各项之间是一种合取关系，上面我们用符
号“∧”表示。

可见真假问是单个命题真假的析取，而范围问是多个命题真假析取后的合取。

参考文献：
[1] 石安石.句义的预设 [J]. 语文研究， 198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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