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6班
- 1、下载文档前请自行甄别文档内容的完整性,平台不提供额外的编辑、内容补充、找答案等附加服务。
- 2、"仅部分预览"的文档,不可在线预览部分如存在完整性等问题,可反馈申请退款(可完整预览的文档不适用该条件!)。
- 3、如文档侵犯您的权益,请联系客服反馈,我们会尽快为您处理(人工客服工作时间:9:00-18:30)。
高二6班
“班长呢?我找他出来。
” “你们挺恩爱,挺像那么回事的,更像对父女,你老找他。
” “像吗?有那么悬殊吗?走在街上有人这么认吗?”
“这不正显得你爸年轻嘛。
”
班长在我旁边挠手抓耳,架在鼻梁上的粗框眼镜吻合地嵌在耳槽上,无论怎么动都像焊接金属时所戴的防光眼镜,眼镜后的那对眼睛,有着焊接时的那种狰狞,像个新手,既用力又过于小心而产生恐惧。
班长恋爱那段时间,丝毫无法让旁人感到羡慕,这使得让我也感到他根本没在恋爱。
班长焦虑的表情和他的地下进程从不被发现,只能让别人以为班长又在为揭不开锅或者揭开锅发现锅穿了而发愁了。
“班长,你够得到这灯吗?”我在教室里助跑,突然在一个定点起跳,像一个主人在不断用零食引诱宠物跃跃欲试。
“我来,我来。
”班长驼着背弯着腰,在日光灯下竖直向上看,连向上看也是弯着腰,像我在一次娱乐晚会上得到的一支橡胶圆珠笔,它的弧度和现在的班长很像。
班长没怎么用力,手也没伸直,稍一起跳便拍击了一下灯管,灯管摇晃了一下,“啪”地亮了。
“谢了,班长。
本来还想去学校报修的,现在不用了。
”我试了下开关,对日光灯和开关的关系和好很满意,也肯定了之前只是接触不良。
即便如此,班长仍不能参加跳高比赛,他跳得不高,之所以跳起来高,只是因为他不跳也高――他一米九二。
如此身高的一个人,做点什么事都会像他接触到灯管那样引人注目。
知道班长恋爱的就我一人,这点我比班长本人更肯定,班长从未告诉过我什么,连我自己都奇怪自己是如何知道的。
“有女朋友了吗?”别人问。
“没。
”
这“没”说得好像玩腻了,而不是找不着。
我在旁边听到后充满得意地笑,班长回头看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上次。
”我表现得双方都心知肚明和心照不宣。
“上次啊。
哦哦哦,就那次啊。
”班长很小声。
“对,没错,想起来了吧?”
虽然我莫名其妙地知道了班长的事,但对他女朋友丝毫没有印象――这很正常,因为我没见过,我不能纯粹瞎掰,得按照事实来掰。
眼前一片漆黑,阳光打在脸上,眼前黑得耀眼,亮得耀眼,广播里色情声讯一样的女声徐徐飘在教室,余音袅袅,班长在前头瞪大了眼睛注视着每一个人,像意念封锁。
所有人用两只手随着音乐节奏统一地玩弄自己的脸和眼皮,玩红的玩出泪的玩得睡着的都有,但没一个敢放开瞳孔睁眼,眼皮如同幽帘,谁都望着偷着看,都不敢明目张胆――就是偷窥。
我睁开眼见着一个女孩站在门口招呼班长,班长走过去前还不忘用眼神照顾一下全班。
他们离我太远,没能听到一点说话,两人只像在不断吸吮空气发出滑溜点滴的声音。
“孩子出事了。
”
“啊!什么事,小声点说。
”
“你得快去,孩子喘着气说想见你。
”
“能缓缓吗?我这不在工作上嘛。
”
“你不能抽身一会儿?就一会儿,你在这岗位上我也从没干涉过什么,但今儿你也得为我们想想啊。
”
这都不可能,我的意志会喜欢给合适的场景配音,最后什么是真实的都模糊了。
班长他女朋友也同样在有班长的那个场景里,座无虚席,这之前,我已经认得她的模样能正确识别这人。
我让她叫两声,给班长加加油,别不好意思怕扯嗓子,这地方都是些比你更疯的更忘我的,不是想着把球往漏的筐子里投,就是想着怎么千方百计玩尽花样的把别人手里的球拿回来,然后自己再给扔了。
那女孩不肯,她无论怎么矜持表现得文静用来抑制感情外露把握住刺激,我也绝不相信她是一个不闹的人,我简直看得出她想上场去打班长两下,把球用力往班长怀里一递:真有你的。
班长为他女朋友在场而抢断、投篮、花哨、跨下,指挥得更加带劲,几次我都没好意思告诉班长:你女朋友已经被灵魂工程师拿去塑造灵魂了。
打完球后挥汗如雨的班长,更像一根正在融化的冰棍,还得是五毛一根那种长条棍的。
这时如果找不到他女朋友,冰棍会瞬间成为雪糕,变得黏糊糊没精神。
学校里班长和他那女朋友从来就看不出是一对,下课后两个班都走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走廊,走廊也就这么长,两人总会到一起,走廊上也不能蹲着躺着,唯一能干的就是做往外眺望的动作,所以陌生的两人都会做出一样默契的举动,你上去想看个究竟,也和他们成一样动作归一类了。
放学后,班长马上赶到她班门口,拉住一个女孩子问:“她出来了吗?”
“还没,在理书包。
她今天好像不太开心,饭也没吃,饭卡给了我,我吃了两个鸡腿。
”
“什么事不开心知道吗?她人呢?”
“那儿,那儿,头埋书包里的那个。
”
“告诉我什么事,我再给你买两个鸡腿。
”
“这不知道,一下子她谁都没理,一人闷在那。
”女孩说完补了一句,“我告诉你这么多,你也应该给我一鸡翅吧。
”
学校旁便利店门口僵持着两人,一高一矮比一男一女更能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可没招你吧。
”
“没,你什么都没干,就我瞎闹。
”
“有人欺负你了?”
“有,我还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谁,没我高的我都敢去教训他。
”
“跟你一样高,就你,你一直以为自己对我挺好吧?实际呢,不好!”
“你不能莫名其妙地说出这些,我都还没准备,你演的哪出啊?你现在可以出戏了,别那么露天地演,你能再说就说下去,我哪不好,你扯虚的,说了等于没说,说点实际存在的我曾经犯过的现在还残留的无药可救的忍无可忍的来听听。
”
“我就不喜欢你老把自己想象成班长。
”
“我本来就是班长,对号入座也由不得自己。
”
“班长多小一官你当得跟人大代表似的,小到连陆战棋里都没班长这子,还轮不到班长牺牲,班长,班长,什么电视剧里要体现个底层军队人物了准是一班长,我就不想你有班长该有的那些精神,特征,品质,理儿。
”
“那不是必须有个人出来嘛,必须有个人出来收收粪检盒子,必须得有个人出来猴头似的领着大家早操,大家需要我,于是就有了我。
”
“就是这种,就是这种自我意识强烈。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常还没从小领导者的躯体里出来,说话都带着‘同学们’的语气,就前面,就前面你说话时眼里根本就没我,你望着的是群众,是大家,想的都是上头和下头,就差我全齐数了。
”
“你别像在我脑里看电影似的,成天没事就爱幻想,幻想完自己,完结了,就来幻想别人,你自己都还没进别人那圈子,我才当个班长你就见不得了,想组三人帮还是先单飞啊?”
“我当初是以为你老实,没想到那么坏,尽使坏心眼,跟些没轮到贪污的小官一样。
你都坏成什么样子了知道吗?简直就是一水果,烂香蕉,坏苹果,酸
西瓜,是榴莲。
”
“你别太侮辱人了,我怎么说也是一班长,水果里也是那一串的,西瓜藤,香蕉梗,猕猴桃那毛,就是我。
”
“你瞧你又站岗位上了,还真不怕下岗没事闲着那滋味,让人支配着,任人使唤着。
”
“你是不是也瞧不起高官看不起领导人也看不起一切能使你偶尔不乐意的事物,没头脑和不高兴就是这样的,你觉得我权利主义,乜眼看一切,其实你比我更膨胀,你就像那扔进高压炉里的玉米粒,‘砰’的一声爆就全开花膨大了,我在行为上领导,你已经站在我灵魂上说了。
我都看见你拿了本《圣经》发着光飘在半空中,我蹬着眼睛看见一团光,原来是你啊。
”
“你别光以为大家挺服你,都顺着你,我今儿就不!平时都是你班主任给惯的,上次我来找你还听你班主任在里面郑重其事地说,不听班长的话就是不听我的话。
你是不是感觉特好,特有权,只手遮班了。
”
“不对,恰好相反,就当时感觉特别没面子,我成了一走狗,一汉奸,下面的都是共产党,我成国民党的了,穿着西装皮鞋吆喝共产党的,我痛在心里
啊,没想到还给你听见了。
”
“我得走了,再晚回去天都黑透了黑瞎了。
”
“不再聊会儿?你不是挺会聊的,以前你没聊这么远聊这么大。
”
“聊什么,你知道你前面和我聊了些什么吗?尽胡扯,你自个儿和自个儿聊吧,聊远点,别回来了。
”
“你就告诉我……”
“没时间了。
”女孩看表不耐烦,走上站台,恨不能招手把公交车拦下。
“就一问题。
”班长也尽量不让她讨厌自己。
“快问。
”
“你今天怎么不高兴了,我不相信你就因为那么多想象出来的东西突然想不开了,蔫了,这不可能。
”
“我就突然想到你怎么就是一班长,就觉得浑身发抖。
”
“你别太挤对人了。
”
“我还得挤车,走了。
”女孩跨前一步要上车。
“别走。
”班长拉住一胳膊。
“走不走啊。
”司机朝他俩看,一门之隔等会儿就相距千里之外。
“走,走。
”女孩一用力上了车,买了票,真正意
义上的甩掉了班长,回头还撂下一句话,“别跟上车来。
”
“我还就得跟上来问问清楚。
”班长一跨大步,像个劫车的,这个大步跟前面女孩那一步比简直像蹒跚。
班长背的书包咣当咣当作响像一个雷包,还带拉链的。
“你准备跟到家啊,跟到家也没得谈,分了就是分了,你也自乘一个来回,”车子前后晃了一下,在大家都以为要散架的时候发动了,“忘跟你说清楚了,咱们分了。
”
车上的乘客都昏睡在座位上,像一具具抽动的尸体,尸体上绑着皮筋,腰一弯到限就一下绷直,从驾驶员的后门探头那里能看到两个肩,一个肩动了,屏幕黑了,班长的头完全挡着探头了,还得弓着站。
陆续有被瞌睡颠醒的学生匆忙下车后前后转头都不认识,恨自己乘过站了,又上来个刚从热烈拥抱接吻状态中走出来的男生。
校服此时更像情侣装,成双成对出现在各个车站。
“有个位子。
”班长站在一个空位子旁,对还站后门口的女同学说,“来坐,你家还有几站。
”
车上摇晃得更加厉害,经过一坑时能把人弹起
来。
女孩一路走得东跌西撞,到了位子跟前一屁股坐下开始回忆前面怎么好不容易地走过来。
班长见着她过来一路不稳,伸出手去又收回来,如同害怕自己搭的积木倒下,积木抖擞几下又安定了,不想轻易去碰。
“你别对我那么好。
”女孩看着窗外对玻璃说,转过头来仰起下巴,“你是不是觉得你还挺会照顾人像个长辈?”
班长像一个特别低调又爱没事做点好事的人被人揭穿了行径,只会感到自己像个特别爱张扬的只于坏事的恶人。
“你没觉得你像我爸吗?我也特配做你女儿。
”她把书包从肩膀上脱下转放在大腿上,“别人都这么说。
”“你太像了。
”女孩补一句。
这句话像医院的鉴定报价单,亮在那,谁都怀疑当事人却深信不疑。
忽明忽暗,公交车里随着灯光和建筑闪烁着。
“停车!”班长在司机旁边,司机瞟他一眼,继续专注开车,两张脸都被照得像个信号指示灯,被照得五颜六色却面无表情。
这些事我本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也众说纷纭,我问了一个其他班的朋友,他在车上一睡没起睡到了
终点站,他说醒来的时候司机还和班长在车头互相瞪着,那朋友一醒来就看到这样的情景,肯定吓着,撒腿就跑,后来包忘拿了,回来拿,两人还拧着,一个说“停车”,一个说“不停”,“开门”,“就不开”。
搞笑的是,此时车停着,门开着。
还有一个朋友也坐那班车,他的说法不太可信,我也不相信班长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也不相信,我估计是那朋友做的一个梦,又和现实的颠簸搅和着了,他怎么可以这么想。
他说,班长在司机一再不肯停车开门的情况下,跳车了。
还有几个说法中,不变的是,司机肯定没开门,到了站也不开,门口一窝人拍门,外面也有站台上招手的追着车跑的破口大骂的,女孩坐那也急了,坐立不安,你见过公交车上坐立不安的吗?
第二天班长就没来上课,我也没想到那么刚性的一个男人,还是会因为这点破事扰了生活,甚至乱了班长的第二重要,成绩。
更说明学业对于班长来说只是个情人,在上面获得了无穷的成功时以为是自己的真爱了,成功的在这份满足上建立了一定的地位,变成情圣。
对我们来说,偶尔的一不小心考出的好成绩,还不一定是自己的,仿佛突然有了个孩子,惊喜
之余才发现对方是个妓女。
班长的凳子空着坐那像个赌气的孩子,倔强得一动不动谁也不理,也没人关注到这样一个在班里举足轻重的任务消失了,班长的确没一个收饭钱的重要和务实,班长的课桌里我找到一把木梳,看上去和班长很配,颜色款式都配,但我没想明白,班长是个板寸头,根根不超过一寸,怎么会用到梳子呢?
楼道里我碰到过几次班长的女朋友,都是找班长的,我说没来。
几天后她又来,我说没来好多天了。
上次告诉我班长英勇跳车没找替身的那人,告诉我:班长上次跳车后被部婴儿车撞了,进了医院,所以没来学校。
我仍相信这是他的想象力,马路上会有婴儿车吗?还开在公交车旁边?
我去了班长家,他妈妈告诉我他住院了,把病房号给了我又让我不用去看了。
路上我碰见班长前女友,我想让她和我一块去,去看下班长的情况怎么样,她摇摇头走了。
“我们全班都想你。
”
“还有谁来了?带花了吗?我躺这儿的时候就想看花,一朵一朵的,自己跟只死蜜蜂似的。
”
“全班就派我来了,我是代表,人来多了怕你激
动,医生说了,你不能激动,特别不能觉得自己跟蜜蜂似的。
”
班长站着高,躺下来长,像一把尺一样量着白色的床,很不舒服的姿势,床也很不舒服。
“让我,让我坐起来。
”
“哦哦”我掂了个枕头在班长后面靠着,“看上去你伤得不轻啊,说说怎么会这样?被婴儿车撞的?”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班长看窗外一声长叹,“那天下了车我真是火大,一下车又来了一帮混混,晚上更加黑压压一片,我近视又夜盲,以为没几人,身边抄起砖就砸过去。
”“虽然看不见,但我还是知道他们都惊呆了,又上来一个,又砸回去,当时我就想了,怎么还有一个。
”“后来听他们说话就知道我砸的第一个是老大,老大脑袋上起了个老大的包,一群人上去‘怎么了,老大’‘要不要紧,老大’,就没人冲上来,老大当时推了一个上来,边推还边说,‘都愣着干吗,上啊。
’……还在听吗?”
“在,都听呆了,你继续讲。
”
“拿杯水来。
”
“哦。
”我四处找到个热水器,放着水问班长,“那你不是没受伤吗?”
“当时没,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一片乌黑。
他们撤退时我才发现人也是一片又一片的,要冲两个上来我就投降了,也没练过一石二鸟。
”
“你打了他们要害,将领了,抗巴子,话事人,蛇的七寸,七寸还是三寸?”
“三寸,三寸离头近点,是蛇的脖子距离。
”
“我记得是七寸――那后来呢?”
“后来-…你知道我上那车是干吗的吗?就是先前。
”
“知道。
你讲后来就行。
”
“哪知道的都。
后来就上了大马路,找回去的车,都黑了,看不见,让车撞了,跌巧了,就进来了,我怀疑那部婴儿车超速还变道,婴儿肯定没系安全带――对了,叫劳动委员来把这边上扫一下。
”
“我来,我来扫。
”
“唉,算了,以后不当班长了。
”
“别啊,大家可都惦记着你,盼你早日回去,大伙离不开你,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我们想想。
”
“那些粪检都收上来了吗々”
“收了,收了。
几个没交的我都批评了,马甲袋没拆开的我都让他们自己认了自己的拆开了,你就别理班里的事了,安心躺这吧。
”
班长左右扭动了几下,最后憋着劲用力挺一下,
又返回原位,看上去他确实是伤着了,像个中了弹的麻雀。
好不容易侧过了身子,让我先走,他一副身心憔悴的样子,我出了门口听见一阵低鸣的哭声。
我转身推开门,班长的脸转过去,很坚决。
“那个,我知道,你眼睛掉沙子里了,我是想问那课进度你还要补吗?我们都教到怎么把一个负数给硬生生开了根号,太超自然了。
”我手没离开把手,握着有安全感。
“不学了,没那心思,你好好学吧,把我那份也学好了,我那份饭你也拿去吃吧,每天两份,吃得饱点,我那份作业你也一起做了。
”班长背着我说,我看不见他脸,一个脑勺在说话。
医院门口我碰见了班长前女友,我小跑迎上去,“来看班长啊?那就进去啊,别不好意思。
”
“我看我一朋友,也这医院,班长也这医院吗?”
“哦,你装得还真像,那我也就一路过,你也就路过吧?”
“没空理你。
”她把头发放下又重新梳起,不断往医院里张望,样子像是盼着一个人出来。
“等谁呢,班长还动不了。
”
“说了是一朋友,头被砸伤的,来看看有没有脑
震荡。
”
班长说到做到,一年没有来学校,我们都说他转校了,说他跳车的那朋友悄悄告诉我一秘密,我听完就起毛了,他不去当娱乐记者太可惜了。
一年中,大家都差不多把班长忘干净了,提起也只像在聊一部古老的电影,虽然都看过,但每个人记住的情节不同,电影的结尾是个高潮,那段时间的确有过一阵子热烈讨论和社会反响,高潮的地方诗歌空白,谁都没见着主角班长,所以才是高潮。
这一年中,成群成群出来混的混混越来越少,预示着团体已经在这个时代不走俏,组合开始走上街,三个人分配完任务一天就能干好多坏事。
大家也不是一年前的那么回事了,各种有征兆的一次次决斗都因为些不靠谱十分单纯的原因有头无尾,有几次因为下雨取消了,大家也怕着凉,很少善始善终。
一年前的看望后,我又去过那里一次,病床上白被子完全蒙住了头,阳光照在床单上像加厚了一层,我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陪着,安详地看着那个屁股部位因大腿的蜷缩而隆起的一座小丘。
我等不及了他转身过来,“好点了吗?别赖这不走啊。
”
“谁啊!”转过来一个头上绑着绷带的男人,眉毛浓
得像上过色,绷带绷不住他的凶相。
一个女孩子边推开门边向身后的护士笑着说,“知道了知道了。
”看见我后突然跑了,皱来了,皱爬上眉毛,聚在眉头讨论,皱钻进眼皮埋伏,皱挤眼角。
“你们俩认识?”绷带头发话。
“你们俩认识,”我平移着脑袋说。
“你们俩?”女孩皱着脸上所有说。
“不认识!”我们一致推卸“认识”。
“班长他人呢?出院了?”我和女孩走出医院。
“没见着,给老豆安排床的时候就没见着班长人,班长原来也那床位?”
“躺那的叫老豆?你爸啊?被谁打的?”
“我男朋友。
”
“你男朋友真够黑的,黑道上的?”
“还好,就一地皮老大。
”女孩炫耀中,“受了点伤,进来了。
”
“老大还受伤,其他人是不是全死光了?”
女孩看着我。
“我看着像被砖头砸的,老豆他跟你怎么说的?大暴动?还是黑吃黑大对决?”
“反正是为我受的伤,摔跤摔得我也感动。
”
“我不驳你了,我也感动好了吧?班长去哪了?”
“出来看,出来看。
”教室门口一个人招手让大家过去,另一只手竹竿一样指着外头,兴奋的样子说明了他所指的那东西一定很精彩,我随人群挤出去,几个正在努力学习在知识海洋中假装快乐邀游的好同学,也按捺不住想搁浅,放下笔就冲出教室,马上一副踮脚尖撑着前排人肩膀寻找大家关注焦点的样子。
从这正好能看见马路对面两拨人要开打了,一拨从拉面馆里一个接一个出场,声势浩浩荡荡,都穿着黑衣服,有几个因为黑衣服市场脱销只好拿深色的来充,背后都有统一的Lo-GO,“李大妈服装潮流”,却拿黑布挡住几个字,留出来几个字是“大潮流”给人一目了然却遮遮掩掩的感觉,应该是这一派的派名。
另外一边奶茶铺的队伍“刷刷”一下站起来,椅子擦地的声音更加整齐,最前头的那几个人高得离谱,在整个人群里很不协调,要不是那头长发我就以为是消失一年的班长又重出江湖并且一出便出在江湖湖中央。
女孩站在旁边推我,“发生什么事了。
”
“我也刚出来,你看,两拨人跟cosplay一样。
”
“啊!”女孩大叫出来,“老豆,看黑那一拨的,带头的那个。
”
“哦,好像是,记不清了,上次绑着绷带,就记住那对露出来炯炯有神的眼睛和周遭绿化带的嘴巴,他来这干吗,找你啊?还是两拨人为了你打架了?这你得去劝劝,叫大家别为了你伤和气动了真格,你可以一三五陪老豆,二四六陪……班长!那是班长。
”
“怎么看出来的?我怎么认不出?”
“不看脸,脸谁也看不见,看那神,神韵还和当年一样没什么神韵。
” 我有点激动。
“你挺强的,真的,你说能不能打起来?”
“没准能,现在还不行,都没带武器,男人打起来也不能像你们女人那样抓脸揪辫子。
”
“抄家伙了抄家伙了。
”周围一同在走廊里观看的人不知谁吼了出来,我已经被推推挤挤到边缘没有空间了,大家都发出低沉的鼻音较暗劲。
“哇,谁戳我!”“不小心的。
”“看戏还带锐器还说无心。
”拿笔的那学生双手举过头说无辜,接着挨了一巴掌,“你先动手的哦,我都道歉了。
”“对,我先动手的。
”有一拳打在文弱书生的肚子上。
“别打了,下面要开始了,安静点行不?”现任班长在另一堆的人群里说,表情严肃。
他们很快为下面局势中的两派人分出了正派和邪派,这无疑使大家看得更加带劲和不乏味,好比掷色
子如果不赌大小就只能用来当挂件,又好比看足球时最好身边有一张慢慢和赛场胜负相吻合的足球彩票。
班长那一派被分为邪的,理由是着装太随便,没有一个正派的样子。
正派那一方叫“大潮流”,经过辅导培训就能去拍大场景的电影。
我开始想班长是怎么用一年时间组建了一支不太专业的古惑仔队伍,或者是从哪个刚被砍死的老大那接的手,想象到一个不同于我现在所想到这两种可能性外的一个场景,出现在我脑里播着,一刀划过未经消毒的文身,身上的肌肉像大陆被太平洋分离板块一样发生运动,班长转过身,一群人要上,却又怯而不前,只能不断鼓励自己同时后退脚步哆嗦着,班长说了,“以后跟我,好处比以前那个老大给你们的多30%。
”其他人放下家伙,地上乱响一阵。
“怎么还不打,再不打我进去背单词了。
”
我再看过去的时候,两方人掉换了一个位置,班长那一伙都在拉面店门口,珍珠奶茶铺被“大潮流”占领。
正邪两派的斗争在我们上课铃响时还没得个结果,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观看席。
有几个女生抱在一起哭了起来,说“太感人了,他们已经在思想上经过了世界大战,一切都是为了世界的和平”。
这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