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理念与教会构想——“俄罗斯世界”双重维度探析

2021年2月
第48卷第1期
西伯利亚研究
SIBERIAN STUDIES
Feb.2021
Vol.48 No. 1
.政 治.
国家理念与教会构想
—“俄罗斯世界”双重维度探析
胡巍葳
[内容提要]“俄罗斯世界”这一表述由来已久，它具有多样化的概念和不同 的解读维度，通常被理解为文化空间和文明空间。

“俄罗斯世界”作为国家理 念，出现于苏联解体之后，服务于普京政府推广俄语、联合境外侨民的地缘政治 战略，以及通过非政治途径提升国家“软实力”的发展目标。

在“俄罗斯世界”国家理念的落实中，俄罗斯东正教会发挥了积极作用，主要表现在助推俄语发展及 俄罗斯文化在世界范围的推广、境外俄侨的联合等方面。

在政教合作过程中，国家令东正教会的对外行为合法化，而东正教会则加强了国家在国际上的政治话 语权。

东正教会对“俄罗斯世界”理念的关注与迎合，除了共同的对外合作利益 驱使，还有其特殊的教会构想:使东正教成为“俄罗斯世界”的精神内核，使东正 教会教规成为制度基础，使拜占庭模式成为理想模式。

因此，俄联邦政府和东正 教会名义上认同“俄罗斯世界”的文化空间性质，实际上却着眼于各自利益，为其赋予了不同的政治内涵。

[关键词]俄罗斯世界国家理念教会构想俄罗斯东正教会
[中图分类号]D75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 -0961 (2021) 01 -0038 - 12
[基金项目]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19ZJD186)
[作者简介]胡巍葳，黑龙江大学俄罗斯语言文学与文化研究中心副研
究员。

“俄罗斯世界”（P yC C K H fi M H p)®的概念极具多样性，较普遍的理解是跨越国界 的社会文化空间，或者通过价值观和规范来界定的文化综合范围。

多数研究者认
①“俄罗斯世界”的俄文表述并不统一，常见的有“P yC C K M ft M M p” “PyC C K H fi M Hp”“pyC C K M ft M H p”和“P yC C K M tt MipV’，本文采用“PyC C K H ft M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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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理念与教会构想一一“俄罗斯世界’’双重维度探析
为，俄语和基于俄语的俄罗斯文化是“俄罗斯世界”社会文化空间的基本构成①，而 广义的俄罗斯文化包括科学、教育、经济、哲学、艺术、文学、政治等人类实践领域®。

“俄罗斯世界”这一表述最早出现在11世纪的古罗斯，基辅大公伊贾斯拉夫•雅罗斯拉维奇用其来赞颂圣徒克莱门特的功勋③;19世纪，俄国皇家科学院院长及 国民教育大臣谢尔盖•乌瓦罗夫（Cepreft y Bap〇B)伯爵重提“俄罗斯世界”，但并未 获得普遍认可;苏联时期，“俄罗斯世界”逐渐被遗忘;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世界”作为国家理念开始复苏。

当代对“俄罗斯世界”的权威认知，始于学者彼得•谢德罗维茨基（n eTp m eflpOBH U KM ii)、叶菲姆•奥斯特洛夫斯基O C TpO BC K H fl)、格列布•巴甫洛 夫斯基（Die6 naB；i〇BCKnfi)、谢尔盖•格拉季罗夫斯基（Cepreft rpaflHpoBCKM ii)，他 们的观点引起广泛关注。

苏联解体后，出现了一系列社会问题，如：大量俄罗斯人 开始移居“境外”，俄罗斯由此遭遇人口危机；面对全球化进程，俄罗斯以何种身份 融人等。

对此，上述学者认为，苏联文明崩塌后,应在文化和语言层面，而不是文明 层面建立新的统一体，即将语言作为连接苏联解体后各独立国家的桥梁，以及维系 俄侨与祖国联系的手段，由讲俄语的侨胞构成“俄罗斯世界”。

“俄联邦国家形式 并不适合于俄罗斯社会融人世界历史发展”④，俄罗斯应通过“俄罗斯世界”国家理 念，以特殊的“声音”参与全球化进程。

一、作为俄罗斯国家理念的“俄罗斯世界”
目前，俄罗斯战略规划文件通常不直接提及“俄罗斯世界”，但在最高层面开展 相关活动，如在普及俄语、俄语文化及俄语教学，保护境外同胞权益，支持其他人文 项目实施时，常采用“俄罗斯世界”概念表述。

2001年，普京在境外同胞世界大会 的发言中首次使用“俄罗斯世界”一词：“同胞远不止法律范畴……这首先是个人 选择问题，自我认定问题。

更为准确地说是精神上的自我认定……‘俄罗斯世界’早已超越了俄罗斯的地理边界，甚至超越了俄罗斯民族共同体的边界。

”⑤2006年 底，普京在圣彼得堡宣布:“‘俄罗斯世界’能够并应当团结起所有珍视俄语词汇和 俄罗斯文化的人，无论其身处俄罗斯境内还是境外。

多多运用‘俄罗斯世界’这个
(D yica3 npe3HfleHTa PoccHftcKOH OeflepauMH ot 24 fleKa6pa 2014 r_No 808《06yTBep*aeHHH O chob rocyaapcTBeHHOft Ky;u>TypH〇Ano;iHTMKM》（2014〉.http://kremlin.ru/acts/bank/39208
②Acra<J)beBa O. H. KynbTypHaH no^HTHKa ：TeopeTHHecKHe acneKTbi h npaKTHKa peanH3auHH //C〇BpeMeHHa« Hayxa ：aKiyam>Hbie npo6;ieMW TeopHH h npaKTHKM. CepHH：ryMaHHTapHbie HayKH,2013. Nol.
③Ha3apeHK〇A. B.《C;iobo Ha o6H〇B；ieH»ie fleomiHHoft uepKBH》，n/m k ncropnH n〇H H TaH H« CBH TH Tejifl lO iM M eH Ta PM M CK oro b XipeBHeft PycH. ApxHB pyccKoft 3M MrpauHH. MocKBa, 2013. C. 184 -185.
④Oncyaa nome/i PyccKHfl M Hp. https://vesti. uz/otkuda - poshel - russkij - mir/17. 04. 2017.
⑤Bbicryn/ieHHe B. B. riyTM Ha Ha KoHrpecce cooTeHecrBeHHHKOB 11 〇KTfl6p>i 2001 r. https：//pub. wikireading, m/1557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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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亚研究2021年第1期
词组吧！”®2018年10月31日，普京在第六届世界侨胞大会上讲道：“本届论坛召
集了来自世界各国的7〇〇余名参与者，你们同时也一起构成了俄罗斯侨胞共同体，
代表着向来都不仅仅依靠民族、国家或宗教特征来构建的一个庞大的‘俄罗斯世 界，。

”②
由此可见，普京发展了彼得*谢德罗维茨基等人的观点，认为与“俄罗斯世界”
紧密相关的两个因素是俄侨和俄语。

之所以关注俄侨，源自于普京执政后国家面
临的人口危机。

1917—1922年的俄国大革命以及1991年苏联解体,导致俄罗斯境
外出现大量侨民。

目前，俄罗斯境外约有3 500万俄侨（其中，周边国家有
2 500万〜2 700万，其他国家有700万~ 800万）认同自己为俄罗斯人③，6 000万
人认同自己的文化是俄罗斯文化®。

因此，加强与境外同胞的联系成为俄国家对外
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

同时，在普京看来，俄语可以让境外俄侨感受到统一的文化
根基，在“俄罗斯世界”中发挥基础性作用，因此，俄首要任务便是普及俄语。

“来
自俄罗斯的侨胞不是普通的移民，因其感知到在外部世界中自身文化根基的统一，
即基于俄语。

失去这一特征，通常便丧失了对‘俄罗斯世界’的归属。

”®进而，推广
俄语在当今俄国家政策中具有重要的意义。

(— )“俄罗斯世界”理念的主要实施机构及国家政策
俄罗斯成立了“俄罗斯世界”基金、侨居国外同胞和国际人道主义合作事务署、
支持和保护境外同胞权利基金、俄语国家基金（负责境内俄语发展）、境外同胞事务
政府委员会、境外俄罗斯学校等官方或非官方组织，以此来支持俄侨、推广俄语，促
进“俄罗斯世界”的发展。

此外，俄政府还制定了《国家扶持和推进境外俄语发展
理念》《“俄语”纲要》《“新一代”总统纲要》《境外俄语研究纲要》，以及利用欧洲的
俄语大众传媒在全世界普及俄语和俄罗斯文学等政策。

1.“俄罗斯世界”基金。

该基金根据俄总统令成立于2007年6月21日，享受 国家预算拨款，是强化发展“俄罗斯世界”的重要组织之一。

其旨在促进俄语在全
世界的推广，以及支持境内外俄语研究规划的实施。

“俄罗斯世界”基金的主要任务是：（1)支持社会组织和非商业组织、职业团
体、科学和教育机构研究及制定俄语及文学教学方法、俄语及文学研究纲要，研究
(D PyccKHH M w p -H Aeo^orM M ecKHft mh(J) hjih nonM TH M ecK aw peanbHOCTb? FlyTH H ceroAHfl. https：//www. putin - today,
ru/archives/17187
②FlyTH H onpeae/ntn noHHTMe《PyccKHfi M Hp》.31 okth6p>i2018. https://eadaily. com/ru/news/2018/10/31/putin -opredelil - ponyatie - russkiy - mir
③n〇nooieflHHM flaHHbiM, 3a py6e>K〇M npo«MBai〇T noH TM35 m;ih poccHftcKHX cooTeH ecTBeH H M KO B. https ：//ria. ru/ 20030514/379519. html
④PyccKM e cooTeH ecTBeH H M K M3a py6e)K〇M, o6T>eflM H只ftTecb! hups://www. km. ru/news/russlde_sootechestv<mniki__za_rub
⑤T hiukob B. A. PyccKHft MHp：CM bic^bi h CTpaTerH H //CTpaTerHH P occmh,2007. No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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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理念与教会构想—
—“俄罗斯世界”双重维度探析俄罗斯的历史与现实；（2)协助传播关于当今俄罗斯、俄罗斯同胞的客观信息，在此 基础上促进俄罗斯形成良好的社会舆论；（3)支持开设俄语及俄罗斯文学课程的国 家、国际组织及社会团体;（4)在俄语和俄罗斯文化传播方面，与国际社会各类组织 机构、社会团体及个人开展合作；（5)支持境外俄侨保留文化认同及将俄语作为国 际交流手段的活动；（6)支持俄罗斯教育服务的出口；（7)促进符合“俄罗斯世界”基金发展目标的学术和教育交流；（8)支持境外致力于实现“俄罗斯世界”基金发 展目标的俄语媒体和信息媒介；（9)支持社会组织和国家机构为保存俄罗斯手写遗 存而进行的工作；（10)在推广俄语和俄罗斯文化方面，与俄罗斯东正教会及其他宗 教组织开展合作®。

围绕上述目标和任务，“俄罗斯世界”基金在45个国家成立了“俄罗斯中心”和“俄罗斯工作室”，并组织召开“俄罗斯世界”年度大会。

目前，每天有10 ~ 15项 与“俄罗斯世界”基金相关的活动在世界各地举行，受关注度不断增加。

2.侨居国外同胞和国际人道主义合作事务署。

侨居国外同胞和国际人道主义 合作事务署根据俄总统令成立于2008年9月，与其境外分支机构共同执行俄国际 人文合作国家政策，促进俄罗斯优秀文化成果在境外的推广与传播,使世界对俄罗 斯形成正面客观认知。

事务署依靠与俄联邦各主体间的密切联系，推动俄罗斯各 地区广泛参与科技、文化、经济及教育领域的国际交流活动。

该机构是俄罗斯“软 实力”政策最重要的实施媒介。

侨居国外同胞和国际人道主义合作事务署的主要任务是：（1)支持并促进俄语 在境外的发展。

在81个国家设有98个合作事务署代表处，其中包括62个国家的 74个俄罗斯科学文化中心和驻22个国家大使馆开设的24个代表处。

代表处可为 数千名俄语学习者提供接受俄语教育并实践的机会。

（2)积极推广俄语教学及俄 罗斯科学成就，扩大与合作伙伴国教育机构间的合作。

每年挑选外国学生赴俄罗 斯高校学习，如根据“你好，俄罗斯! ”项目规划，每年约有2 000名来自世界各国的 青年人前往俄罗斯历史名胜地区进行游学。

（3 )优先为独联体国家及境外俄侨服 务。

合作事务署直接参与境外侨胞事务政府委员会及国家规划（俄侨自愿迁移回 俄）的信息保障工作。

值得注意的是，在侨居国外同胞和国际人道主义合作事务署的活动中，俄罗斯 东正教会是积极的参与者和合作者，仅2015年，俄罗斯东正教会就与事务署在非 毗邻的54个国家联合开展了约150项活动，在独联体国家和波罗的海国家联合开
①“PyCCKHft MHp”. h ttp://:hlaaccmufcas. xn -— plai/f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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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亚研究2021年第I期
展了约50项专题活动®D
3.《国家扶持和推进境外俄语发展理念》等政策文件。

在《国家扶持和推进境
外俄语发展理念》中，全面阐述了俄语的社会文化作用：（1)俄罗斯历史和文化的
基础；（2)俄联邦的国家语言;（3)俄与独联体国家相互联系的重要手段；（4)俄境
外同胞的民族文化认同和语言认同工具；（5 )世界普及度最高的语言之一；（6)大
型国际组织的官方语言或工作语言;（7)俄罗斯正面形象的树立手段，也是提高俄
罗斯世界影响力的手段®。

根据该文件，俄语的重要意义不仅体现在俄罗斯境内的
交际用途上，而且体现在跨国及跨文化交际方面，决定着“俄罗斯世界”的边界……
可实现俄罗斯的对外政治利益，使世界形成对俄罗斯的正面认知®。

综上所述，通过秉承“俄罗斯世界”理念的相关实施机构的活动及相关国家文
件可知，“俄罗斯世界”在国家理念维度的核心要素是俄侨、俄语和俄罗斯文化。

发
展目标是:第一，整合俄罗斯公民、境外同胞和处于统一认同下的人群（在精神和心
理上具有与俄罗斯人的亲近性），解决国家人口问题;第二，将分散的运用俄语语言
的共同体整合为跨国结构模式，参与国际政治活动，以此打造对抗西方的全球政治
参与者和“力量极”；第三，向境外传播俄罗斯民族最普遍的价值观和文化构成，树
立俄罗斯在国际社会的正面形象，增加国际话语权，提升国际影响力。

普京外交的重中之重是整合后苏联空间，为俄罗斯的重新崛起打造地缘政治
基础。

“俄罗斯世界”全球性规划的实施,使后苏联空间中俄语地位获得提高、俄罗
斯文化的影响力得到增强，进而为在这些国家重新实现一体化（文化、人文）获得新
的认同，为俄国家自身发展增添了额外动力。

乌克兰危机、克里米亚事件和顿巴斯
事件后，俄罗斯政府首脑对“俄罗斯世界”愈发关注，他们制定的长期发展战略和采
取的具体内外政策，常源自这一共同体的利益。

由此，“俄罗斯世界”也反映出一种
现实的地缘政治和社会文化现象®。

可以说俄罗斯世界”是普京政府实施国家“软实力”政策和地缘政治战略的
重要途径。

同时，在上述目标的实现过程中，俄罗斯东正教会成为“软实力”政策的
非政治途径助推者,俄语及俄罗斯文化对外传播和促进俄侨联合的国家合作伙伴，以及推行国家一体化政策、提升俄罗斯国际影响力的实施者和配合者。

①MnTpono/iHT H;iapn〇H: B〇3M〇>K H〇C T b npoBefleH M H BcenpaBoc/iaBHoro co6opa Bbi3biBaeT c〇M HeHne. https ：//mospat.
ru/ru/2015/12/30/new sl264%/
②KoHuenuHH rocyflapcTBeHHOH n〇anep>K KH h np〇flBH«eHHfl pyccicoro fl3biKa 3a py6e>K〇M(2015). http：//kremlin, ru/
ac t s/ n ews/50644
③同上。

④可以说，“俄罗斯世界”引起了西方的恐慌，它们将“俄罗斯世界"视为一种威胁。

西方政界和媒体多认为，“俄罗斯 世界”只是为不体面的政治行为进行开脱的一种虚构，是俄罗斯部分精英后帝国倾向的政治口号。

“俄罗斯世界”的发展会
破坏当今的世界秩序（美国和比利时的观点），“俄罗斯世界”包含“第三罗马”思想（梵蒂冈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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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理念与教会构想—
—“俄罗斯世界”双重维度探析(二）“俄罗斯世界”理念落实中的政教合作
在“俄罗斯世界”国家理念的落实中，关于俄罗斯东正教会的积极参与，普京曾 明确指出：“目前对于许多远离俄罗斯的同胞而言，教会成为心系祖国的无形纽带，帮助他们保存国家文化和传统、母语，感觉到自己对祖国事务的参与和归属。

”①2004年，俄外交部长伊万诺夫在第八届世界俄罗斯人民大会上也表示：“集合‘俄 罗斯世界’是俄罗斯国家和俄罗斯东正教会共同的事务。

”®2007年，普京积极推动 俄罗斯东正教会与境外教会之间往来的恢复，促进了“俄罗斯世界”的复兴，为其赋 予了具体的政治含义。

2001年，俄罗斯东正教会大牧首基里尔（时任加里宁格勒和斯摩棱斯克都主 教）指出，俄罗斯东正教会与俄政府在对外政治进程中存在以下基本合作方向：(1)恢复1917年后俄罗斯东正教会失去的财产和文化价值观；（2)桿卫同胞的权 利，包括境外信徒的权利；（3)参加维和活动；（4)坚持全球化进程的多极原则®。

2003年，在基里尔的推动下俄罗斯政教合作开启了新阶段，同年成立了运作至今 的俄外交部与东正教会间的工作组,通过了《俄罗斯东正教会与俄联邦外交部相互 作用制度》®。

同时，上述政教合作方向的确立，也满足了俄罗斯东正教会的发展以及争取国 家支持的需求。

例如，在外部利益上，后苏联空间的一体化是俄罗斯东正教会的首 要任务之一。

基里尔在成为大牧首的最初几年，一直致力于做一名“布道者”和“外交家”，力求促成乌克兰、白俄罗斯和摩尔多瓦参与区域一体化进程（其中，乌 克兰是活动重点:2009—2013年，基里尔访乌11次），以及在中亚创建新主教区。

2009年,基里尔与乌克兰总理尤利娅•季莫申科会晤时表示：“我们共同构成了东 斯拉夫文明的根基。

两个国家靠共同的宗教、历史和文化联系在一起。

这应促进 我们构建各个方面的关系……”2012年，基里尔与白俄罗斯总统亚历山大•卢卡 申科会晤时也指出：“各国人民走向了国家的主权道路，教会尊重这一国家选择。

但同时，我们努力保存源自共同历史的‘神圣罗斯’精神文化空间。

”©除了后苏联
①Bbicryri/ieHMe H a T〇p)KecTBeHH〇M npneMe no c/iynaK) B〇ccraH〇B；ieH H H eaHHCTBa PyccKOH npaBooiaBHoft uepKBM. ht- tp：//www. kremlin, ru/transcripts/24266
②BbicryTuieHMe MHHMcrpa HHOcrpaHHbix flea P o ccm m M. C. HBaHOBa H a VIII BceM w pH O M PyccKOM Hap〇flH〇M Co6ope 3 c|)eBpa^fl 2004 r. https ：//vms. ru/documents/vystuplenie — ministra - inostrannykh — del - rossiyskoy - federatsii — i — a - ivanova -na - viii - vms/
③ Pe/iHrHJi h flH ruiO M aTM H. B3aM M〇aeH CTBM e 〇Tfle/ia bhcuihhx uepKOBHbix cBH3eft MocK〇B C K〇ro IlaTpHapxaTa c MHHHcrepcTBOM H H O CTpaH H bix jien P occhh.https ：//mospat. ru/archive/2001 /06/n r106173/
④rio p H flO K B3aH M O fleftCTBH fl PyC C K O ft npaBOOiaBHOfi U epK BH M M H HH CTepCTBa H H O CTpaH H bix P<l>.
⑤FlaTpHapx KHpu/ui: UepKOBb noanepjKHBaer HHTerpauH OH H bie npoueccbi H a nocrcoBeTCKOM npocrpaHCTBe. htlp：//ru- vek. info/? module = news&action = view&id =9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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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亚研究202丨年第1期
空间，俄罗斯东正教会十分重视非毗邻国家东正教教区和宗教中心的巩固，例如修 缮或新建教堂等。

而俄罗斯东正教会在世界各国获得的这些权利，离不开俄罗斯 国家对外政策中的东正教因素，以及对外活动中积极的政教合作。

此外，联合传统 宗教力量对抗西方价值观和自由解释的人权®，也是俄罗斯东正教会与国家对外合 作中的重要方向。

二、作为俄罗斯东正教会构想的“俄罗斯世界”
俄罗斯东正教会对“俄罗斯世界”的系统认知，最初体现在2009年11月3日“俄罗斯世界”第三次大会上基里尔的发言中。

基里尔指出，“俄罗斯世界”是“共 同的国家边界”下的“俄罗斯的生存方式”，是“在世界范围内与俄罗斯传统相关的 社会生存方式”®。

然而，“俄罗斯的生存方式”的内涵及其与其他生存方式的差别 并未得到解释，因此，该视角下的“俄罗斯世界”不是“方式”，而是“空间”。

而空间 维度的“俄罗斯世界”可以是精神和文明的空间，也可以是分隔开“俄罗斯世界”各 民族居民的领土空间®。

(―)东正教会对“俄罗斯世界”的界定
在领土空间问题上，俄罗斯东正教会最常使用的是“教规领土 ”（K aH O H M H eC K aH TeppM TO pH fl)概念，主要涉及东正教会的布道优先权、收回分散在境外的教会财产、解决与非东正教范畴之间的相互关系等问题。

俄罗斯东正教会认为，基督教具有 普世性，因此“教规领土”不受限于国家边界和土地界限，“牧首区的边界不一定要 与国家边界吻合……牧首区不是政治概念,不是国家概念，甚至不是地理概念。

”®根据《俄罗斯东正教会对待非东正教基本原则》（2000年），“教规领土”指的是独 联体和波罗的海国家，即苏联解体之前的空间©。

而《俄罗斯东正教会章程》第一 章第三条规定，除了苏联原加盟共和国外，“教规领土”还包括亚太地区国家——中国、蒙古和日本。

俄罗斯东正教会的辖区“延伸至东正教信仰人群的生存空间：俄 联邦、乌克兰、白俄罗斯、摩尔多瓦、阿塞拜疆、哈萨克斯坦、中国、吉尔吉斯斯坦、拉 脱维亚、立陶宛、蒙古、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爱沙尼亚、日本，以
①世界宗教领袖峰会（B ceM M p H b丨ft c a M M H T pe;m rH〇3Hbix/iM_aep〇B,2006 —2011年每年举办）便是服务于此目的，由俄 罗斯国际宗教委员会（1998年俄罗斯东正教会对外联络部倡议成立）倡议召集。

②Bbiciyn;ieHMe CBHTeftmero riaTpnapxa KnpM；uia H a T〇p>«ecTBeHH〇M O TK pbiT H M III AccaM6/ien PyccKoro MHpa. h ttp:// w ww. palrian'hia. ru/db/texl/928446
③同上。

④3aflB/ieHHe CBflmeHHoro CwHOfla PyccK O H FIpaBooiaBHoft U,epKBH ot22. 10. 1991 r. //M ockobckm A uepKOBHbift BecTHHK, 1991. N o 19.
⑤OcHOBHbie npMHumibi OTHom eHHfl PyccKoft IlpaBOC/iaBHOft UepKBH k H H O cnaBH K). http：//www. patriarchia. ru/db/ lexl/418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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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理念与教会构想—
—“俄罗斯世界”双重维度探析
及其他国家自愿加人东正教的信徒的生存空间”①。

由此可见，在《俄罗斯东正教 会章程》的界定中，强调的已不是“教规领土”本身，而是“东斯拉夫居民和其他信 仰东正教民族”，以及不取决于居住地和国籍的“有东正教信仰的人群”的原始居 住地®。

根据这种界定，“俄罗斯世界”便是“有东正教信仰的人群”存在的所有“教 规领土”空间。

由此，在俄罗斯东正教会看来，“俄罗斯世界”的边界要远大于俄联邦领土。

正 如基里尔2010年回答乌克兰电台记者提问时所强调的：“‘俄罗斯世界’并不是俄 联邦的世界，这是存在于信仰、知识、精神和文化层面的世界。

”®“如果我们仅将俄 联邦视为‘俄罗斯世界’的唯一中心，那么我们将愧对于历史事实，人为地将许多人 (认为自己肩负对‘俄罗斯世界’命运的责任，认为其创建是自己生活中的主要实 践)排除在外。

”®因此，在俄罗斯东正教会的构想中，“俄罗斯世界”不等同于“俄罗 斯国家”（俄联邦），后者只是“俄罗斯世界”的平等权利主体。

根据《俄罗斯东正教 会社会观点基本原则》，“俄罗斯世界”本质上具有普世特征和超国家特征，为此，“俄罗斯世界”的根源不是国家或者其他政治结构，而是东正教信仰和俄罗斯东正 教会®。

此外，俄罗斯东正教会的“教规领土”空间与“神圣罗斯”（C m t m Pyci>)®空间 不同。

“神圣罗斯”表述首次出现于16世纪的俄国文献中，后用于俄民间文学和勇 士歌谣。

在当今的宗教言论和著述中，“神圣罗斯”广泛用于阐释恢复国家与教会 间“交响乐”模式（植根于俄罗斯国家神圣形象的民族自觉）的必要性®。

而在学术 研究中，“神圣罗斯”主要作为俄罗斯认同的基础概念而被使用，属于心理范畴，用 来表达具有最高价值观特征的国家原始形态®。

换言之，“神圣罗斯”常用于表达 历史的理想形象或模式。

①YcraB PnU- http：//w^-w. patriarchia. ru/db/text/133115
②3yeB K).n. PoccHftCKHe K aT O A M K H h npoTecraHTbi Ha (KaHOHHMecKofi TeppwTopHM} PyccKoft npaB〇c^aBH〇H uepKBM：noncK modus vivendi //rocyaapcTBO，pe;iHrHH，UepKOBb b P o ccm h h3a py6e>K〇M，2007. N o 3.
③MHTepBbio CBHTeftmero riaTpnapxa MocKOBCKoro h Bcefl PycH Knpn/uia yK paM H C K H M Te;ie>KypH a^M CTaM. http：//www. patriarchia. ru/db/text/1223635
④YcraB PnU. http：//www. patriarchia. ru/db/text/133115
⑤O chobw couHa^bHoft KOHuenuHH PyccKOH npaBOOiaBHOH UepKBH. http：//www. patriarchia. ru/db/text/141422/
⑥在宗教话语中，“圣罗斯”还可以表述为“基辅罗斯”（KH eBC K a>! Pya>)、“历史罗斯”（HcropHHecKaH Pyo»)和“全罗斯的世界"（M H p B C eJiP yCH)。

如果“历史罗斯”指的是“古代罗斯”（flpeBHHH Pycb),那么值得注意的是，在历史文献中“古代罗
斯”和“基辅罗斯”两个称谓含义类似，指的是早期国家形成的一个阶段（9世纪一13世纪中期）。

“全罗斯”则指的是15世
纪下半叶前俄国大公和沙皇封号的前缀，在当今已不具有空间维度上的含义，仅用于俄罗斯东正教会大牧首的封号。

⑦BbDioieuoB T. n. CBflTas Pycb h pyccKan M fle« KaK flyx〇B H〇一 KynbTypHbie <J)eH〇M eH bi HauHOHaabHoro caM〇c〇3H aH H H
//HHH〇BauH〇H H〇e o6pa3〇BaHHe h3K〇H〇MHKa, 2011. No9.
⑧ripoH H KM H几 H. HauM〇H am>H aH Hflea h HauH〇Ha^bH〇e rocyflapcTBo. H. 2.《Pycb CBHTa«》，《Pycb Be/iMKafl》//
n〇^HT3KC, 2010. N o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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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亚研究2021年第1期
近年来，“神圣罗斯”的本质由“神圣意义”转变为3个或4个国家的文明共同
体概念®，俄罗斯东正教会在后苏联空间的一体化进程中，致力于“斯拉夫三角”框
架下的优先合作。

而在这些国家中，大部分居民根据对东正教的社会文化归属进
行自我认同，隶属俄罗斯东正教会辖区，因此相关国家之间的关系既是对外政治关
系，又是教会内部关系。

俄罗斯东正教会称俄罗斯、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就是‘神
圣罗斯’”@(2010年基里尔公开表示，摩尔多瓦和哈萨克斯坦也属于“神圣罗 斯”），由于988年罗斯受洗，它们构成了统一的文明空间。

(二）东正教会对“俄罗斯世界”的认知
基里尔认为，“俄罗斯世界”的根基是东正教信仰、俄罗斯文化和语言、共同的
历史记忆和社会发展观®。

1. 东正教信仰。

俄东正教会承认其他传统宗教和世俗哲学流派在创建俄罗斯 文明中的贡献，但认为东正教的普世特点才是俄罗斯文明的基础性支撑。

“福音价
值观处于我们所属文明的中心”®，是“俄罗斯世界”自我认同的基础世界观®。

2. 俄罗斯文化和语言。

在俄东正教会看来，“俄罗斯世界”中与东正教相比处 于次要地位的是俄罗斯文化和语言。

基里尔认为，俄罗斯文化和俄语是“俄罗斯世
界”所有民族的共同财富。

俄罗斯文化是与其他国家文化对接的纽带，是独特的价
值观表达方式;俄语是维系人们之间相互关系的自然手段和交际元素。

3. 共同的历史记忆和社会发展观。

俄东正教会认为，“俄罗斯世界”的第三根 基是“共同的历史记忆和社会发展观”，其本质为尊重共同的与本国重大历史事件
相关的纪念物、日期和名称，即对历史的集体选择和折中理解，以及对历史的统一
态度。

4. 统一的价值观体系。

2010年，俄东正教会为“俄罗斯世界”补充了第四点根 基——“统一的价值观体系”，即“宗教信仰和宗教间和平、个人的自由和道德完
善、为他人的自我牺牲、牢固的家庭、敬老、聚合协商和行动、创造、勤劳、公正、热爱
(D CM H pH O B M. A. 《ClBflTafl Pycb》：O T M eT ac|)M3H K M K riO JIM T H K e //GB〇6〇flHa« M bIC/Ib，2010. N〇3.
②BbicTyrmeHHe CBflTeftmero naTpwapxa KwpH/uia Ha T〇p>KecTBeH H〇M O TK pbiT M H III AccaM6/ien PyccKoro M M pa. http：//
www. patriarchia. ru/db/text/928446
③同上。

④《O i o b o nacTbipa》. BbinycK o t 6 ceHTfl6pa 2014 rofla. h t t p://w w w. patriarchia. ru/db/text/3728242
⑤俄罗斯东正教会内部对“俄罗斯世界”根基的理解上存在一定分歧，教会内教会与社会相互作用部门负责人査普林
表示，俄罗斯东正教会面对各种负面挑战时，传统上一定要运用这样的号召来应对:“作自己资源的主人，作自己政治体制的
主人，作自己关于真理和谎言观点的主人，作自己信仰的主人。

”由此可见，他认为的价值观等级明显有别于大牧首的观点，
在最重要因素的排序上突出了务实性，第一位是“资源”，而“信仰”处于末位。

一方面，査普林认为，“东正教世界”比“俄罗
斯世界”更重要，“俄罗斯世界”不能离开东正教；另一方面，他认为，不是东正教信徒的俄罗斯人，血缘上与俄罗斯人无关，
但对“俄罗斯世界”有好感、说俄语、对俄罗斯人民的历史命运有连带责任、与俄罗斯人民靠共同历史相连的人也属于“俄罗
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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