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古埃及第二十王朝的土地持有者——以《维尔伯纸草》为例

试论古埃及第二十王朝的土地持有者（内蒙古民族大学政法与历史学院，内蒙古通辽028043）杨熹〔摘要〕《维尔伯纸草》是书写于拉美西斯五世统治时期的土地清册，记录于该纸草的土地持有者的身份多达53种。

其中，出现频率较高的有马夫长、士兵、瓦布祭司、女土地持有者和田间劳作者。

这些土地持有者呈现出多样化、多层次的特点。

此外，纸草还记录了外族人定居埃及并持有土地的情况，体现了古埃及人对外族的包容性。

另外，通过研究该时期的土地持有者，可明晰当时的社会层级结构，并进一步分析维持法老时期的埃及社会长期稳定的因素。

〔关键词〕古代埃及；《维尔伯纸草》；土地持有者；阶层〔中图分类号〕K411.24〔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0215（2018）05-0064-06土地是古代社会最为重要的生产资料，同时，它也是古代农业社会财富和税收的主要来源。

所以，国家通过对土地定期登记造册进行集中管理并据此收税就显得尤为重要。

古埃及作为一个农业国家亦是如此。

古王国时期著名的《帕勒莫石碑》就是国家定期清查人口、土地、黄金和牲畜的记录。

然而此后直至中王国，由于年代久远，再也没有类似《帕勒莫石碑》这样的清查记录被保留下来。

到了新王国时期，纸草已经代替石块儿成为当时主要的书写材料。

只是由于纸草的易损性，使得此时成体系的记录人口、田地和田赋的相关信息几乎没有流传下来，而以土地为主的专门册籍更是稀少难见。

所以保存至今的新王国第二十王朝拉美西斯五世统治时期的土地清册——《维尔伯纸草》则因其内容的稀缺性和保存的相对完整性而成为我们研究古埃及新王国后期土地制度、税收和农业行政的不可或缺的文献史料。

因此，它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

该纸草除了有上述的宏观学术价值外，从微观上讲，它还记录了53种土地持有者的身份。

本文则通过分析文献中的土地持有者，揭示该时期土地持有者多样性和多层次的特点。

此外，纸草还记录了外族人定居埃及并持有土地的情况，由此体现了古埃及人对外族的包容性。

另外，以此为视角，我们能够明晰当时的社会层级结构，并进一步分析维持法老时期的埃及社会长期稳定的因素。

一、《维尔伯纸草》概况《维尔伯纸草》现存于美国布鲁克林博物馆，其编号为No.34.5596。

该纸草在1928或1929年首次引起埃及学家们的注意。

当时，纸草卷最先被一名卢克索商人购得，而后他欲将其出售给开罗博物馆。

但是，由——以《维尔伯纸草》为例〔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维尔伯纸草》研究”（项目编号：17CSS001）。

〔作者简介〕杨熹，内蒙古民族大学政法与历史学院讲师，历史学博士，研究方向为古代埃及史。

第４４卷第５期２０１８年９月Ｖｏｌ．４４Ｎｏ．５Ｓｅｐｔ．２０１８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Inner Mongolia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 （Social Sciences ）··64于商人要价过高，迫使开罗博物馆放弃收购该纸草卷。

后几经波折，该纸草最终由布鲁克林博物馆出资购买并以美国埃及学家维尔伯的名字命名。

《维尔伯纸草》长10余米，是目前已知的古埃及最长的非丧葬类文献。

同时，它也是新王国时期最为重要的行政文献。

该纸草记录的起始时间为新王国第二十王朝拉美西斯五世统治的第四年的泛滥季第2月的第15日至第3月第1日。

该文献由两名书吏书写而成，在结构上由后人分为A 、B 两部分。

从篇幅上来讲，文献A 的内容远多于文献B 。

文献A 主要记录了北起鳄鱼州（麦地那法尤姆），南至提哈那这段区域的2800余块儿农业用地情况。

其内容涵盖土地持有机构、土地持有者及其身份、耕种土地的数量和预期的产量及据此预期需缴纳的丰收税。

文献B 则记录了出现于文献A 中属于法老的土地的地理方位。

而本文所依据的原始材料是文献A 。

《维尔伯纸草》作为新王国时期重要的行政文献，自从它于20世纪20年代末引起埃及学家们的关注后，对它的研究就日渐增多。

其中，五位学者的研究较具代表性。

英国埃及学家伽丁纳尔是研究《维尔伯纸草》的奠基人。

①自他将《维尔伯纸草》的祭司体文字转为圣书体文字并且将其译成英语又对文献中的人名地名进行考证后，便吸引了诸多埃及学家对《维尔伯纸草》展开了研究。

此外，研究该纸草的主要学者还有：曼努、司徒切弗斯基、卡塔瑞和哈瑞。

其研究成果包括专著、文章和专著中的重要章节。

②二、土地持有者的身份纵观流传至今的法老时期的行政文献，只有《维尔伯纸草》记录了诸多关于土地持有者的具体信息。

在该纸草中，土地持有者的身份多达53种。

而且这些土地持有者的等级身份差别很大，上至国王之子下至奴隶在文献中皆有出现。

为了使得我们对出现于纸草中的土地持有者的身份有一个直观的认识，本文将其按照职业归类，如表1：据表1可知，军人和个人持有者的身份所占比重较大。

其中，个人持有者主要由从事各种职业的人组成。

学者卡塔瑞还计算了出现次数较多的马夫长、士兵、瓦布祭司和女土地持有者、田间劳作者这五种土地持有者所占的百分比。

具体数据如下：马夫长22.3%、士兵12.0%、瓦布祭司11.8%、女土地持有者10.8%、耕种者9.7%。

〔1〕172在此，我们有必要对这五种土地持有者做深入细致的分析。

第一种是马夫长。

在上述土地持有者中，马夫长所占比例最高，该词的埃及语形式是Hry-jHw 。

马夫长这一职业的出现与当时的时代背景息息相关。

众所周知，新王国建立在驱逐喜克索斯人入侵的基础上，此后，埃及的国家战略政策由反侵略转向了对外扩张。

与此同时，来自西亚的战车和战马被引入埃及，由此增加了战争的机动性。

马匹则由专职人员照料和训练，因此，马夫长这一职业应运而生。

但是，到目前为止，学界对于马夫长的职业属性是军人还是单纯的马匹饲养员仍有争议。

有的学者认为该词专指饲养马匹、打理马厩的人员，还有的学者认为马夫长是一个军事头衔。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文献资料被发现并被释读后，多数学者更倾向于认为马夫长只是马匹饲养员。

而且，通常情况下，在战场上驾驭战马的士兵多被称为战车手而非马夫长。

据此，伽丁纳尔认为马夫长所持有的土地多数是为了供养法老类别公职人员神职人员军人个人持有者具体身份书吏，牛群总监，（牛群）烙印者，维吉尔，国库总监，撒可特官员谷仓书吏，法老国库书吏，管理者瓦布祭司，先知，最伟大的先知，神之父，神庙书吏马夫长，舍尔登人，舍尔登侍从，士兵，法老的执盾者，战车手，勇士之首，执剑者，军需官，舍尔登执旗者，军队侍从，侦查员，船员，战车副指挥官马夫长，女土地持有者，牧羊人，牛群饲养者，马夫，鳄鱼饲养者，牧山羊者，养蜂人，铜匠，建筑工，木匠，织工，大理石工匠，管家，仆从之首，仆人，奴隶，医生，存尸人，祭品搬运工，渔民，夫人，耕种者，国王之子，查克人表1《维尔伯纸草》中记载的土地持有者的身份情况··65的马队和自用。

在《维尔伯纸草》中，根据纸草记录的马夫长持有土地的面积，我们可以推测出这类土地是由他们自己耕种。

而且马夫长的社会地位要比田间劳作者高，因为在同时期的一篇文献中有马夫长监督田间劳作者耕种土地的记载。

第二种是士兵。

由于新王国时期对外战争频仍，军人数量骤增。

根据上文的数据来看，士兵占土地持有者总数的比例仅次于马夫长。

士兵一词的埃及语形式为wow，伽丁纳尔将其译为士兵，但是更确切地说，这类士兵指的是步兵。

在古埃及，普通人要想成为士兵通常有两种途径，一是被征召入伍。

《博罗尼亚1086号纸草》就有这样的记载：“……我对他们说：‘将这三名为神工作的农场劳作者征召为步兵’”〔2〕105。

二是普通人自愿入伍。

虽然自愿入伍的具体年龄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们可以确切地说只有成年人才有资格入伍。

即便是有的文献曾记录过有些人在孩童时期就被收入军营，但是，通常情况下，这些儿童需要经历带有体罚的严苛的军事训练并在其成年后才能成为上战场的士兵。

这些士兵在战役结束后，会被允许返还家乡。

拉美西斯二世时期的《卡叠什颂诗》就有如下记录：“……我允许你们回到你的家乡，你们可以不用履行士兵的职责，同样，对于我的战车手，我给他们指引通向他们城市的路……”。

此外，书写于拉美西斯三世时期著名的《哈里斯大纸草》也有这样的记载：“……在我统治时期，我允许战车手和步兵返还家乡；舍尔登人和赫卡人③已经蜗于他们的城镇，库什和哈如也不再与我们为敌。

弓箭和武器也被置于军火库中。

他们（士兵们）把酒言欢，高兴地与家人团聚……”〔3〕205由此可见，在古埃及和平时期，士兵们可以保留军籍返还家乡过普通人的生活。

需要注意的是，该纸草书写于公元前1145年拉美西斯五世统治时期，距拉美西斯三世统治结束的时间仅仅相隔8年。

而拉美西斯三世统治时期规模较大的军事行动就是反抗海上民族的入侵。

在战争结束后，参加过战争的普通军人因军功所获得的赏赐就是土地，而且他们可以保留原有头衔并返家耕田。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纸草中会有如此多的军职人员出现了。

但是，该时期距离动荡的新王国末期已为时不远，因而，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士兵也是新王国末期社会动乱的隐患。

十八王朝初期的《艾伯纳之子——雅赫摩斯自传》就有法老因军功赐予士兵雅赫摩斯土地的内容。

而且，值得注意的是，在纸草中还出现了“士兵之村”一词。

由此，我们可以推测新王国时期的退伍士兵多被安置在家乡大片毗邻的土地上，由于被分到的土地在地理位置上相邻近而使得大量退伍士兵毗邻而居，由此形成了“士兵之村”。

第三种是瓦布祭司。

占土地持有者总数11.8%的瓦布祭司是为神庙服务的基层人员。

瓦布祭司在神职人员中的级别比较低，瓦布祭司还可有“神庙书吏”或者“贡品书吏”的头衔。

〔4〕4-5而wob一词有清洁、洁净的含义，故此，瓦布祭司又称为“净化祭司”。

在他们开始为神工作之前，他们要首先净化自己，净化的地点是位于神庙附近的圣湖。

希罗多德在其著作《历史》中曾经这样记载：“……他们（瓦布祭司）白天要在冷水自净两次，晚上也要在冷水中自净两次……”〔5〕126在《维尔伯纸草》中，瓦布祭司作为一种土地持有者频繁出现，不仅说明神庙持有较多的土地，还说明瓦布祭司也是神庙的主要劳动力。

第四种是女土地持有者。

在文献中所记录的土地持有者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女土地持有者”，其埃及语形式是onX-n-njwt。

但其英文释义颇有争议，学者各执己见，至今尚无定论。

切尼将之译为“女市民”（citizness），他认为第二十王朝时期，该词用来指不同于女奴的自由妇女。

同时，他还指出在一些文献中，拥有这一头衔的妇女是指居于工匠村中为法老修建陵墓的工人之妻。

而伽丁纳尔将其译为“夫人”，只是“夫人”一词容易让人曲解为贵族妇女，所以后来的埃及学家都不采用伽丁纳尔的释义。

罗宾斯则认为该词仅在祭祀体文献中出现且指已婚妇女。

扬森归纳上述学者的观点后，通过阅读大量文献总结出该词常出现在麦地那工匠村的经济文献和以售卖土地为主要内容的法律文献中，其身份是育有多名子女的成年女性且社会地位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