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根

山区的雨季来的早。几场大雨冲毁了他种在山坳里将要成熟的玉米，就连地头那棵小胳膊儿粗的树，也未能幸免，被水冲的连根拔起。倒地的树冠和青稞象在水里扎猛一样，只露出了头。大雨刚要停下来，淅沥的小雨便又簌簌地下了起来。他披着雨衣，站在高处，远远地望着，浸泡在闪着粼粼波光那片汪洋里的青稞和树冠，和那些泛黄的叶子恹恹地随着风雨在摇曳。此时，他心里顿生一种沮丧和无奈。

多日的雨天过后，天便像孩子脸似的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田里的汪洋渐渐隐退，水又回归到江河的怀抱，土地露出了它原有的黧黑。于是，他怀揣着一种渴望，来到了田旁，看是否还能有一线收获的希望。被水冲倒的那几棵树，不知谁锯掉了主杆，剩下的树根，如一团铁蒺藜萎缩在那儿。他有些恨恨地把树根用脚踢到了地头的沟旁。

是年，燕儿飞回来的一天，到了晌午，他把树根顺手装到了农具的车里，又顺便丢在家里墙角一隅。寒来署往，霜去暑又来。高墙的遮挡，它很少感受到还有阳光的存在。耐不住岁月霜寒细小的须根，被几年的风雨剥蚀的朽为灰土，粗壮的根枝也被蚂蚁所啃噬的斑斑驳驳。它被人遗忘在那里，无人问津它的存在。

当他在打扫庭院的时候，看到放在墙角那儿的树根，很不雅观，便拿起利斧要把它劈成一段段，当做燃烧的芥子。它的几支枝杈毫无规则的伸展，纹理也也错乱一团，他翻来覆去的寻找可下斧的切入点，最后，终不能下斧而丢于墙外。

不谙世故的顽童，不嫌它丑陋当做玩具，而扔来撇去，嬉笑打闹间，玩耍的不亦乐乎。“嘀嘀”两声汽车的汽笛声，孩子忽然逃窜远去，而无暇顾忌还在路中央的树根了。树根挡住了汽车的去路。司机愠怒地下车，拾起树根，把它遗弃在散发着异味的垃圾里。车来人往，更是没人理会它。不仅是因了它的丑，而更是人们在它身上挖掘不出任何可利用的价值。人们看到它就像它在垃圾里散发的难闻的异味。于是，人们走到它面前，视为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极而加快了匆匆行路的脚步。

直到一天，气度儒雅，倜傥的路人，瞥见了垃圾里的树根，他驻足观望，端详揣摩好一阵，突然，他心门洞开，一如芝麻打开了山门，看到了里面的宝贝一样。他不住的颔首频笑，此时，路人小心翼翼地拾起树根。回家他稍作剪裁，加工，打磨。于是。极富动感，威猛，栩栩如生，又浑然天成的一尊斗牛的根雕展现在人们面前。

其貌不扬，甚而是丑陋极致的树根也有了它价值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