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为什么这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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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为什么这样“热”?
作者:王清淮
来源:《决策与信息》 2010年第9期
改革开放后的中国社会转型期,物欲横流,导致道德虚无,精神饥滠韵颓废之风蔓延。
人
们向历史取经,热望从浩瀚的国学海洋中汲取适合当代中国人精神文化需求的内容,并将之构
建成文化体系以滋养大众。
文/王清淮
“国学”一词,发轫于二十世纪,在二十年代形成思潮。
“国学”与“五四”,有太多的
瓜葛,可以说它们是冤家对头。
五四的主导语是“打倒孑L家店”,目标直指国学的精神领袖、儒家的创始人孔夫子,而“国学”的复兴,则是对各种反孔思潮的反其道而行之。
五四运动以后,域外各种思潮把中国当作试验场,涌人中国大陆,它们或者昙花一现,或者被中国固有的
学说和主义改造成“中国特色”。
而国学则被迫蛰伏,在八十年代急剧升温,形成持续至今长
达三十年的“国学热”。
“国学”是与“西洋学”相对而言的。
在西洋学进人中国以前,它被称为“汉学”,因为
它以汉儒说经解经为主体,结合经史子集,形成浩瀚的学术体系。
由于这个原因,人们在提及“国学”时,所指往往游移不定。
所指大时,是格物致知、经世致用;所指小时,则诗词歌赋、占卜风水。
其实,所谓“国学”,是指民族的思想方式,以及在思想方式指导下的群体行为规范。
五四:质疑国学
十九、二十世纪之交.中国整体迷惘,特别是知识精英陷入迷惘。
帝制虽然废除,民主和
宪政却遥遥无期,新派知识人比较中国和西方,尤其取近以日本为榜样,认定国学直接造成了
中国的贫与弱。
日本能够异军突起,就在于日本没有孔夫子;或者虽然过去有过,但是已经抛
弃了孔夫子。
中国不能崛起,在于背上的包袱太重,卸去历史,抛弃陈说,轻装上阵,中国就
可以在日本之后,成为远东又一个军国主义国家。
这是五四时期中国学人的共识,在这个背景
下五四运动发生了。
时光将近百年,时间证明,五四运动是一次激进的思潮,它的激进将国民
引向偏激。
比如对待儒家、对待孔子、对待国学。
儒家是一门学问,它既不是施政纲领,也不是政治教条,长期以来,中国人奉儒家为“宗教”,就在于它偏离政治很远。
儒家主张忠孝,学习礼乐,目的在于让人们活得真实、文明、
有尊严。
如果由儒家承担中国历史的全部责任,这就把人的过错强加给了学术。
马克思的学说
在社会主义者手里是进步的,可以据此建立民主国家政权,但专制者同样可以取用马克思主义
建立独裁统治,毛泽东说:希特勒从前也是社会主义者。
可见对社会主义的理论和实践的理解,共产党人和希特勒差距有多么巨大。
二十世纪初的中国就像一个破产的富家子弟,其破产的原
因在于不会经营,坐吃山空;不在于他说什么母语,穿什么衣服,理什么发型。
旁证也在日本。
日本的崛起没有借助打倒孔子,而在崛起之后也没有减少对孔子的尊敬。
黑格尔认为孔子是一
个喋喋不休的老头子,教给人做人做事的道理。
这样的老人可能无关经邦济世,但他反复讲述
的是前人和他自己生活经验的总结,给人以启发。
世代流传,大浪淘沙,积成纯金。
对这样一
个智慧老人,西方宗教称之为“先知”。
对先知的话不一定崇拜,但也不必吹毛求疵。
国学是
民族之学,中国国学以儒家为主体,包纳百家,举凡前人所创造,都是“国学”。
否定甚至废
除国学,否定的是自己民族的历史和传承,废除之后建立什么样的“学”?新派学人心里也不
清楚。
公正地说,五四对儒家和国学的质疑虽然剧烈,但仍然是“君子战”,这很有趣,新派以
儒家的态度对待他们的“敌人”儒家,这个态度就是要作“君子儒”,不作“小人儒”。
尊孔
派仍不失尊严,他们可以办杂志固守国学阵地,如《甲寅》《学衡》《禹贡》等,可以到对方
的杂志上发表反驳文章。
胡适的行为最可以说明问题。
胡适是新文化运动的主将,打倒孔家店
的急先锋,但他很快就从新文化的营垒中脱离,回归传统,研究他的“问题”去了。
胡适的转
变急剧而彻底,他较早看到了新文化的偏向,教导青年回归传统。
一些青年讽刺胡适从新文化
的营垒中堕落,把堕落的原因归结为他的年龄。
其实,他并非因年纪的关系意志消沉,相反,
他因为阅历的增加而生中正和平的包容之心,因为年龄的渐长而获得审时度势、反思思人的睿智。
章太炎、梁启超也是这样的智者。
胡适到皇宫拜会清废帝宣统,人们关心他和废帝之间的称谓,尤其关心他如何称呼宣统。
胡适的回答颇有君子坦荡荡的风度:“他叫我先生,我叫他皇上。
”胡适因这一句“皇上”招
致冷嘲热讽,新派人士也不能告诉胡适,他究竟该怎么称呼废帝。
胡适叫他“皇上”,与共和
无损,是对历史的承认,也是对个人的尊重。
“文革”:横扫国学
大陆的国学在“文革”时期经受了浩劫,这场浩劫“史无前例”。
与五四对国学的“动口”不同,“文革”对待国学和国学的继承者们,不但动口,而且动手,后来索性只动手不动口。
与五四相同,“文革”对国学的清除活动也从孔子开刀,当时有一句非常著名的口号:“批林
必批孔,斩草要除根!”透出对传统国学的杀气。
批林和批孔有没有关系,可以不论,只是
“斩草除根”的断言,令人不寒而栗,这是向中国传统文化的开战宣言。
果然,一批狂热的青
年学生在曲阜肆虐29天,焚烧孔府,挖掘孔子墓,孔子遭受了历史上最严重的侮辱。
青年当然不知道孔子何许人,也不了解孔子在中国文化中的独特地位,因为他们在长期“去孔化”的教
育中,对传统文化和文化圣人没有敬畏之心。
五四以来对孔子的持续贬损、对国学的极度蔑视,在“文革”中形成了大爆发。
孟子说人性善,荀子说人性恶,其实人的善恶只在一念间。
“圣人”代表的道德律和“大人”代表的法律在这一念间发挥着重大的作用,它们会在人的迷茫时刻将其拉回一念间的这一
方面,而不是将其推向另一方面。
“文革”颠倒历史,打碎世间法律,摧毁人们心中的道德律。
国学倡导的,正是“文革”要清除的,比如父子相告。
秦代实行连坐法,勒令邻里之间互相监督,一家犯法,邻里坐罪,但首告者可以免责。
秦法没有亲属首告免责的规定,他们不连坐,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一起押赴刑场。
不连坐,而是株连,被株连的没有免责条件。
秦法
严酷,但它仍然按照亲族血缘关系,尽管是从严刑酷法角度来照顾的。
秦法认为,家庭不可分割,家庭里的成员要死一起死,要活大家活。
从正面理解的话,就可以发现秦法的人性化:家
庭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不该发生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
但“文革”彻底瓦解了最严酷的秦法——它认为秦法还不够严酷。
“文革”把群众人为地分成两派,挑动他们互相斗争,一直斗争
到家里。
因为单位也被分成两派,家庭成员恰恰被“分”在不同的派系,于是“家庭里的阶级
斗争不可避免”。
而“文革”的宣言则是:“忠不忠,看行动;亲不亲,阶级分。
”以阶级划分队伍当然可以,但深化到家庭内部,就是残害人心。
一些青年为了显示自己的“忠”,积极主动地投靠家
庭以外的“亲人”,最普遍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户外张贴大字报,深刻揭露自己父母的罪行和
隐私,同时宣告与自己罪恶的父母划清关系。
“文革”给国学以毁灭性的打击,打击主要在中国人的精神层面。
“文革”烧书,书籍不
久就解禁,重印加印,连从前没有出版的书也纷纷出笼。
“文革”打倒学术权威,十几年后,
这些权威仍是权威,那些被风潮裹挟、挺立潮头反孔的“宿儒”再一次洗心革面,重新认孔子
作老师。
现在的孔庙孔府孔林也修缮一新,规模更加大。
但它最深刻的影响,在于湮灭了中国
人的世道人心、中国人文精神的核心,瓦解了国学思维以及中国传统文化一直宣扬的诚信、忠恕、仁德、宽容等等。
劫后:沉思国学
国家板荡,乃思忠良;人有所缺,才想起需要。
国人捕风捉影倾慕西洋学,追随百年,忽
然发现西洋学与国学原来并不冲突。
一个人可以读国学的《论语》,不妨碍他学习西洋学的
《空气动力学》;或者一个人专门读《论语》,另一个人专门研究《空气动力学》。
《空气动
力学》考试不及格,很可能是他天资不足或者不用功,而不能责怪那位读《论语》的国学同学
对他有干扰。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大陆“围剿”国学最热闹的时候,著名的“亚洲四小龙”横
空出世,这四个国家和地区是传统的儒家势力范围,属于周礼的“宾服”“绥服”地区。
他们
没有批林批孔,也没有孔家的祖坟供他们挖。
孔庙倒是有,但他们不去拆,好好保留着,可经
济却腾飞了。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后,我们对国学和其他学问一视同仁,国力却发生了飞跃,
中国人向往半个世纪的经济“大跃进”实现了。
说国学推动了改革开放,显然不合事实,国学不承担那么宏大的“叙事”。
同样,说国学
阻碍了文明进步,妨碍科技创新,显然也是虚妄的结论。
外国人也评论国学的存废问题。
印度人认为中国人太勤奋、太亢奋,找点事情让自己忙起来。
美国人则认为中国人因为羡慕华尔街的财富疯掉了。
而中国人自己则痛定思痛:孔子无辜,国学无罪,却横空遭此浩劫,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以儒学为主题的国学是智者的学问,是学者的学问。
它不断深化自己,也不排斥域外文明,自秦汉至明清,阐释日新,而精神本质一贯,融成中国文化的主流。
国学的百年之劫,无论是
智者的无意之失,还是愚者无妄之举,都已经成为历史。
经过这一场反复,国学更增加了闪光点:对无妄之灾的免疫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