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代笑》：一出讽刺喜剧是怎样炼成的

《歌代笑》：一出讽刺喜剧是怎样炼成的
蒋晓绛
这是一出由福建人艺出品的三幕喜剧。

第一幕：在古代中国某地，州官因在家偷丫头，受到州官奶奶的严厉管辖，家中闹得很不太平。

李和尚偷冬瓜，还拿了张和尚的帽子并与王辑迪的老婆偷情，不料，帽子被王辑迪发现，王辑迪气不过，将帽子的主人告上法庭！
第二幕：一个从不洗澡的契卡（相当于克格勃）和一个经常洗澡的乞丐，在前苏联的国民大澡堂相遇。

阴差阳错，由于契卡与乞丐调换了手牌，于是洗完澡契卡发现代表契卡身份的帽子戴在了乞丐头上。

而澡堂主任和搓澡工却站在了乞丐一边。

为了夺回帽子（也就是夺回契卡的身份），契卡将主任、搓澡工以及乞丐告上了法庭！
第三幕：州官奶奶寻州官不着，以为他又去偷腥，便在后宅草屋放了一把火。

百姓前来救火却被州官大人处罚——本州百姓从此不许点灯！审判长在书记员的“提点”下，根据帽子判原告契卡有罪，判处其为国民大澡堂工作十年，契卡帽子归乞丐先生所有。

法院失火，为民众扑灭，审判长为了掩盖其乱七八糟的行径，干脆又重新放了一把火，把所有文件烧毁。

《歌代笑》的一半内容改编自徐渭（徐文长）的《歌代啸》，是以歌词代替咆哮的意思。

徐渭声称该剧是受到民间俗语的启发，敷衍而成四个小戏的，这四句俗语为，“没处泄愤的，是冬瓜走去，拿瓠子出气；有心嫁祸的，是丈母牙疼，灸女婿脚跟；眼迷曲直的，是张秃帽子，叫李秃去戴；胸横人我的，是州官放火，禁百姓点灯。

”说是三清观张和尚的冬瓜被李和尚偷走，自己却相信李和尚编造的冬瓜成精的谎言。

李和尚与王辑迪的老婆吴氏约会，被吴氏的母亲撞见，为了脱身，便冒充医生开了个丈母娘牙痛灸
女婿的脚后跟的“药方”给她治病。

王辑迪以帽子为证，控告李和尚与其老婆有私情，却使得张和尚入狱。

州官奶奶在后堂放火，百姓前来救火，州官不但不赏，反而下令不准百姓点灯。

该剧描绘的是一个是非不分，善恶颠倒的世界，全剧没有一个是正面人物。

孙超把《歌代笑》作为其研究生毕业作品，通过戏剧文学系的学生宋晓雯的改编，初演于上海戏剧学院。

孙超力图把古典戏剧的当代演绎的重点放在“当代”而不是“演绎”上。

在剧中，占用一半的时间，并置同构了一个前苏联的故事，描绘了同样的“张冠李戴”的荒唐情节和同样的黑白是非颠倒的世界。

就像莎士比亚的经典戏剧被以各种方式改编上演，如电影《西区故事》以现代场景演绎了《罗密欧与朱丽叶》。

《歌代笑》的演绎古典创新的方式在于，加了一个发生在前苏联的现代的故事，二者之间又有“神似”之处。

两个故事融汇形成一个统一的文本，故事相类，风格一致，非常和谐。

编导用这种方式表明：距离《歌代啸》的诞生已经过去四五百年，我们悲哀地发现徐渭生活的时代那些“胸横人我”的社会问题今天依然存在。

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福建人民艺术剧院此次邀请孙超排演《歌代啸》，换了一个更通俗的剧名《歌代笑》，
《歌代笑》剧照
剧作评介Commentary on Plays
从剧场效果上来看，前苏联的剧情，更能引
发观众共鸣。

在观剧中，观众席中不断爆发
出会心的笑声。

剧中精彩的对白“在列宁格
勒煮饭烧菜会引发雾霾天气；人民口袋里
卢布过多导致面包价格飞涨；伏特加里有
甲醇，我们科学家可以证明那对人体无害；
高加索三聚氰胺事件后，牛奶的营养价值更
高！”引发观众会心的笑声。

由此，我们看
到了改编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歌代笑》此次在演出中采用了多元的表演形式，邀请了福建吉他音乐人陈曦和福建省歌舞剧院的打击乐演奏员叶舒在幕间进行演奏，在故事之间用与情景对立的吉他弹奏和打击乐打破观众对情节的沉迷与关注。

还有演员在“楔子”和剧末“总结性”的念白，楔子道白——“没处泄愤的是冬瓜走去拿瓠子出气，有心嫁祸的是丈母娘牙疼灸女婿脚跟，眼迷曲直的张秃帽子教李秃头戴，胸横人我的是州官放火禁百姓点灯。

”剧末的道白——“李和尚：张冠李戴，胡判乱判大小事。

张和尚：丢了冬瓜，愚僧倒打葫芦瓢。

澡堂主任：只任澡票，两面三刀不认人。

搓澡工：帽子一顶，偷梁换柱可通天。

吴氏：丈母娘牙痛，女婿脚跟是良药。

王辑迪：观里的和尚，贪财好色佛戒抛。

书记员：审判长断案，庭上庭下全乱套。

州官：官太太放火，百姓点灯罪难饶。

众人：这……十分蹊跷啊！”。

所有这些，都为了实践布莱希特所倡导的“间离效果”，实现了让观众在欣赏故事之外，“激动他们的理智”。

根据导演对舞台美术设计的要求：强调“极简”和“变形”。

极简的目的是借鉴戏曲美学的概念，不追求不创造写实的幻觉艺术；变形的目的是打造一个“扭曲”与“异化”的场景，以与剧情相契合。

舞美设计黄秋明根据导演要求，创造性地用各种形状的“俄罗斯方块”作为舞台装置的构件，组合形成“桌”“椅”以及其他物件。

背景是黑幕，只留中间一块白色纱幕，做为上下场的“门”。

如此，较好地体现了导演意图。

简，简单到没有多余物件。

“俄罗斯方块”外形很好地契合了扭曲和异化的主旨。

舞台灯光也是相当简约，以白光为主，在配合演员表演的同时，在重点场次，强化“变形”效果，突出异化环境。

在语言风格上，前部大概还是拘泥于徐渭的戏剧语言，很多年轻观众并不能听得非常明白，戏剧毕竟是一次过的艺术，古典语言的口语化还是应该加强。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演出的演员全部由各大艺术院校毕业的实习生组成。

李和尚和乞丐列夫捷特饰演者邹敦明毕业于中戏戏剧影视表演专业，张和尚和契卡伊万的饰演者王子今毕业于上戏戏剧影视表演专业，州官和审判长的饰演者孟醒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戏剧影视表演专业，吴氏与澡堂主任的饰演者姜姝羽毕业于辽宁大学影视表演专业。

作为话剧新人，他们都有非常好的发挥，获得了观众的认同。

大胆在商业化演出中启用年轻演员，以期为剧院遴选后备力量。

对于剧院领导来说，这无疑是一种魄力和远见。

徐渭《歌代啸》是中国戏剧史上不可忽视的作品，它大胆突破了传统戏剧的旧习，形成了它独特的艺术风格，不论在内容还是表现形式上，都成为中国戏曲中“反传统”的典范。

《歌代笑》继承了徐渭剧本的精神内核，以讽刺喜剧的姿态针砭现实丑陋的一面，引发观众对于现实的思考。

《歌代笑》相比之《歌代啸》做了相当大幅度的改编，正是由于这种幅度很大的创新，贴近了与当下话剧年轻观众的距离。

《歌代笑》面对古典戏剧当代化的命题给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并付诸了很好的实践。

责任编辑　姜艺艺
《歌代笑》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