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名有定数:明清南京的科举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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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名有定数:明清南京的科举叙事
作者:孟义昭
来源:《寻根》2020年第02期
科名有定数,是明清南京较为盛行的一种科举叙事,科名占卜、科第征兆、科场果报,是其三种主要书写形式。

科名占卜
科名占卜,多种多样。

根据占卜方式,有测字、扶乩、求签、文章占卜等;占卜主体,有自行占卜和请人占卜;占卜者身份,有官员、士人、职业占卜者等区别。

明清南京城内,科名占卜类型多样,风气十分兴盛。

嘉靖、隆庆年间,南京有一读书人崔自均,是状元焦的亲戚。

顾起元《客座赘语》中,收录其科名占卜之事两则。

其中一则为:“焦镜川大尹当岁考时问以名次,崔占之曰:‘某日出案,则第二人。

如出某日,则第一矣。

’已而果第一。

询之,则某日前原是第二,是日后方置诸首也。

”此处“焦镜川大尹”,指曾任灵山知县的焦瑞,当时焦瑞为应天府学生员,参加岁试时所中名次应验,证实崔自均占卜科举之事的高明。

另一则是:顾起元之父参加隆庆四年(1570年)应天乡试后,赴崔自均宅问卜。

刚入其门,崔自均说:“得毋为科第事来乎?不必占,吾已得公数矣。

必中无疑,第名次在榜后耳。

”榜发,顾起元之父得中第130名举人。

查《隆庆四年应天府乡试录》,第130名举人为张国辅。

此处张国辅,即顾起元之父顾国辅。

顾国辅之祖父,曾过继至张姓人家,因而姓张。

国辅中进士后进入仕途,请求恢复本姓,得到朝廷批准,更名顾国辅。

顾国辅中举之事,更印证崔自均占卜科举之神。

嘉靖年间南京城内盛行科名占卜之风,甚至连负责学校与科举事务的南直隶提督学政杨宜也不例外。

关于杨宜主持应天府岁科两试时阅文知人、以文卜运的事迹,《客座赘语》录有两则:
尝试应天,见李种卷,拔置前列而语之曰:“若文多揪敛,似胸中有悲苦事。

”种对曰:“赴试时,适丧偶。


考童生,首取赵衢,以其廛无夫里之布、文独谙典则故。

后再试,阅其卷,对之颦蹙曰:“汝笔何甚蹇滞,恐终身不可望科目矣。

”赵后仅廪于庠,卒夺糈,壹郁以死。

杨宜占卜科举之神不仅在南京广為人知,而且流传江南一带。

文人学士多口耳相传其轶事轶闻,表达对其敬佩之情。

万历年间,房寰任南直隶提督学政时,举杨宜为名宦,祀于学宫。

至清代,南京城内科举占卜之风依然不减。

袁枚《子不语》载有“徐步蟾宫”的故事:
扬州吴竹屏臬使,丁卯秋闱,在金陵扶乩,问中否,乩批“徐步蟾宫”四字。

吴大喜,以为馆选之征,及榜发不中。

是年解元,乃徐步蟾也。

文中“吴竹屏臬使”,当指江西按察使吴之黼。

乾隆十二年(1747年),吴之黼在南京参加江南乡试,扶乩卜科举之运,自以为必中,未曾想以落第而归。

扶乩所示“徐步蟾宫”四字,竟为徐步蟾摘得该科江南乡试解元之兆。

清代南京求签问科名之风较盛,而关帝庙是士子参加江南乡试前常去的祈签场所。

南京城内关帝庙数量众多,分官方致祭和民间致祭两种。

城内所有关帝庙中,以城北十庙中的关帝庙最为有名,规模最为壮丽,俗称武夫子庙,与府学文庙相配,总督以下皆致祭于此。

此外,官方致祭者还有小教场庙、驻防城庙、督署箭道庙、小仓山庙、府西大街庙、江宁县署庙等。

民间致祭者为数更多,如城西南吴家园、内桥北大街、安品街、普利寺之西、致和街河沿、鹫峰寺之西、聚宝门外、雨花台旁、五圣巷内、安德门、凤台门、上方门、孝陵卫冈、观音门、燕子矶等处,皆有关帝庙。

当时赴关帝庙祈签者,主要分为祷签求医和求签问科名两类,其中以求签问科名最为常见。

嘉庆二十三年(1818年),戊寅恩科江南乡试在南京举行,主考官为帅承瀛、卢炳涛。

金镇在入闱之前,赴关帝庙求签问科名,签云:“水到渠成听自然。

”金镇三场座号字皆从水,颇为诧异。

榜发,金镇果然中举。

其房考官为赣榆知县何恒键,字兰汀,也从水。

甘熙在《白下琐言》中论及此事:“科名遇合,莫非前定者。


江宁府署前关帝庙签极其灵验,南京城内赴此求签者众多。

道光五年、十七年,甘熙两次赴府署前关帝庙求签问科名,其《白下琐言》载:
乙酉七月朔,予曾以乡试中否往祷,得签云:“曩时败北且图南,筋力虽衰尚一堪。

欲问君身前大数,前三三与后三三。

”是科荐而不售,殊觉茫然,乃迟至丁酉科始中式。

头场次题“礼仪三百”二句,《礼记》题是“以三五而盈,三五而阙”,方悟前后三三之语,早示于十二载以前矣。

是年腊月,将计偕北上,复虔祷焉。

签云:“君家兄弟好名声,只管谦莫自矜。

丹诏槐黄相逼近,巍巍科甲两同登。

”语固上吉,而非兄弟偕应礼闱,正不可解。

及戊戌会榜发,与表弟叶赓廷声扬同登,并同出十一房泾阳张小圃先生门,乃晤签诗首句,正指中表兄弟名声者也。

神明乌可测哉!
科第征兆
在科第征兆中,往往有吉凶之分。

明清南京所传科第征兆,以吉兆居多,并多与睡梦有关。

梦中吉兆,是当时南京科第征兆的一个特点。

嘉靖十年(1531年)应天乡试榜发,中式举人有朱曰藩、吕潜二人。

李诩《戒庵老人漫笔》记载关于两人的科第吉兆:
辛卯科新中举人宝应朱曰藩,升之之子也。

增广生考入试,来时梦至京,提学补廪,意谓不中之兆。

是年中式,小录误刊学生补廪,应矣,乃神妙如此。

长洲县吕潜亦中于是科,揭晓后,见本房考试官对众言:有鬼神,谓吕初在备卷,已取之,卷封将送入矣。

倦睡,梦一鬼扯起看卷,谓已取定无可看者。

复睡去,鬼复来扯,惊异而起,乃试看,备卷之首即吕也。

觉文字可取,无能为计,当送取卷,因携此卷呈主考,兼道梦中之事。

主考亦称善,遂取之,而退所取数中一卷以填之。

信非人为也。

万历七年(1579年)秋,正值应天乡试举行之际,顾起元祖父梦中遇一人对其说:“今科报中式者三,一者之北门桥,一者之剪子巷,一者之上新河。

”榜发,其祖父逐名对照,并无果验。

次年冬天,其祖父去世。

万历十年(1582年),壬午科应天乡试榜发,应天府学中式
者恰为三人。

这三名举人家宅地址与顾起元祖父梦中之兆完全相符。

第6名沈天启,住剪子巷;第12名黄梦麒,住上新河;第14名张文晖,住北门桥。

顾起元在《客座赘语》中感叹:“梦之奇中如此,且逾一科始验,梦之人已逝而兆始符。

造化之巧,真不可测也。


上元人胡任舆,少时曾梦登高山,手摘香橼两颗,作诗记之,其中有“手弄双丸天下小”之句。

胡任舆参加康熙二十年(1681年)江南乡试,得中解元,至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殿试,又高中状元。

李调元认为,胡任舆夺得大魁,正验证其少时梦中吉兆。

钱泳《履园丛话》也载此事:
朱竹垞检讨于康熙辛酉主试江南,拔胡任舆领解。

初,胡梦有人授以诗,有“手弄双丸小天下”之句,而久困公车。

至甲戌会试,题为“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章。

试后,谒其房师赵恒夫于寄园,恒夫曰:“子必大魁也。

”廷对果第一。

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江南乡试揭晓前夕,林端之父梦同里老友林蔚青、端木煜、
翁恩元三人造访其家,叙谈半晌而去。

榜发,林端高中该科乡试解元,方知梦中三人之姓名为林端中解元之吉兆。

此事载于甘熙《白下琐言》,但林端中解元实有隐情。

甘熙说:“丙子乡试,林解元端纳卷最早。

其房师周次立大令以勋,中秋得之即荐元。

数日后批回,竟未获隽。

及八月杪,前魁已定,独无元卷。

主司上堂以语众,同考周君闻之,出位曰:‘昨得一卷,其文气息甚高,然恐太迟,不敢荐耳。

’主司急索观。

乃以浓蓝汁涂盖墨迹,复用‘包扫一切’四字改其前批呈上。

主司阅未终篇,击节叹赏,遂取冠多士。

南闱佳卷本多,阅者易目迷五色,此无足怪。

而周君之愛才如命,洵相赏有真矣。


除梦中所见科第吉兆,明清南京文人还将祥瑞之物视作科第吉兆,如金蟾、并蒂花等。

遇见金蟾,是士子中第吉兆,顾起元在《客座赘语》里讲述了一个相关故事。

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正值应天乡试举行之年。

当年春天,顾起元内兄王肖征赴朝天宫,行至城内
九曲街时,见一乞丐卧于地上,其饭箩中盛有一大蛤蟆,蛤蟆有三足。

王肖征当时深感迷惑,行至数十步开外始想起三足蛤蟆即为金蟾。

惊讶之余,王肖征“亟回觅之,则丐者不可得矣”。

当年乡试榜发后,王肖征果然荣登贤书。

查《南国贤书》所载嘉靖三十四年应天乡试举人名录,第45名举人为王肖征,可以证明顾起元所说关于王肖征的基本信息是可信的。

并蒂花开,也是士子的科第吉兆,而这种情况又多以兰花、莲花等较具文人雅士气质的叙事花种出现。

甘熙在《白下琐言》一书中,录入了两个相关事例。

嘉庆十八年(1813年)春,甘福府邸兰花盛开,丛中有并蒂一枝,花茎色赤如丹砂。

当年,甘福二子甘煦、甘熙皆通过院试,入泮读书,成为官学生员。

时人认为并蒂兰花为科举瑞应,令兄弟二人在花前结彩以示谢意。

甘福之友中,有人作诗称贺:“天教兰卉现嘉祥,并蒂连枝王者香。

会见朱衣齐点首,宫袍对舞凤池旁。


嘉庆二十一年,并蒂花开作吉兆之事再次发生。

当年正月,孙星衍赴任钟山书院院长。

六月,孙星衍所居冶城山馆莲花并蒂开放,色红,其大如盏。

书院月课,举《并蒂莲赋》,以“瑞不虚呈,修德应之”为韵。

孙星衍之父当年正寿值八旬,在江南乡试后重宴鹿鸣。

甘熙认为,其师冶城山馆并蒂莲花之事与三年前甘府并蒂兰花一样,是祥瑞之征兆。

与科第吉兆相比,不祥之兆在南京文人叙事中尚不多见。

但在明中期文人的科举叙事中,南京也出现两例科第凶兆。

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应天乡试,沈九思得中举人。

九思赴北京参加会试,其父早起送行,行至北门桥唱经楼口,见空中有龙“夭矫而行,头角鳞鬣,分明毕见”。

恐惧之下,二人潜藏在道旁屋檐下,等龙行过方出,时皆以为科第吉兆。

不久,沈九思卒于北京。

顾起元参考《占候书》及他人著述,得出结论:龙与其他水族蛇虺之属一样,凡出行遇之,皆为不吉之兆。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应天乡试举行前,南京贡院开展修葺工程,有鱼见于圊中,识者怪之。

贡院中出现的这一现象,被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视为科场凶兆:
至第二场,忽于供给所搜得透印无名试卷数通。

监试、提调大惊,拷掠左右甚苦,终不得其故,遂将私贮试卷之人毙之杖下,而不敢闻之朝,惧株连者众也。

次年元旦大朝会,时觐吏与试士俱集大廷,忽众中有人持大铁锥狙击御史凌汉于班行,碎其首,仆地僵绝,举朝大惊,急擒下,则故巡捕提督都督同知凌应登也。

御史为从者舁至寓复苏,用良药敷治,仅得不死。

是日相顾错愕,谓今年必有异变。

至二月会试,遂有假元一事,假元则去秋应天所举也。

鱼有龙门飞跃之兆,而屈居溷秽,已属奇妖,至于獬豸触邪,反遭朱亥之厄,其事又发于辰年元会,兼有群龙无首之象。

变不虚生,信然哉!
科场果报
果报之说,大体上可分为种德善报和作孽恶报两种。

明清南京科场果报之说较为流行,也可分作上述两类。

顾起元在《客座赘语》中记录一则“鼠拖卷”的故事,是明代南京科场果报说里种德善报的典型。

嘉靖十九年(1540年)应天乡试,第83名中式举人为颜芳。

揭榜前,其乡试朱卷已被房考官抹掷案下,忽然又在案上,再掷去,转而又混杂于所取卷中。

房考官惊讶之余,再将其朱卷掷于地,并在榻上假寐以观其缘故,竟然看到群鼠共抱其卷,自地拖至案上。

房考官认为不可有违天意,因取以中式。

撤棘后,房考官询问颜芳:“尔家必有阴德,不然何以鼠为拖卷若此?”颜芳对曰:“不省有何阴德,第三世以来戒不畜猫耳。

”顾起元曾将此故事说与宾客,客笑曰:“物莫小于蚁,宋公序一为桥,而领取状元、宰相;又莫贱于鼠,颜嗣桂三世不畜猫,而芥拾举人。

勿以善小而不为,岂不信哉!”顾起元进而感叹:“状元、宰相,人世之极荣也,若何仅为南柯郡中报功之典?保穿墉之牙,而受报于场屋,天之于鼠子何若是重也。

万物并育而不相害也,其亦可恍然而悟也夫。

”查《嘉靖十九年应天府乡试录》,第83名举人为颜芳,应天府学增广生员。

颜芳确有其人,其科举信息皆如顾起元所言,但“鼠拖卷”之事太过离奇,应当是顾起元精心加工的结果。

袁枚《续子不语》一书中也载有“鼠荐卷”的故事,基本上是顾起元《客座赘语》“鼠拖卷”故事的翻版,不过是考官变成了“繁昌令黄公”,考生变成了“闵某”,故事情节乃至“三世不蓄猫”的细节,也均相同,显然是袁枚据《客座赘语》所载内容改编而成。

顾起元《客座赘语》所载“鼠拖卷”故事影响之大,由此也可见一斑。

上元人胡任舆,少时曾梦登高山,手摘香橼两颗,作诗记之,其中有“手弄双丸天下小”之句。

胡任舆参加康熙二十年(1681年)江南乡试,得中解元,至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殿试,又高中状元。

李调元认为,胡任舆夺得大魁,正验证其少时梦中吉兆。

钱泳《履园丛话》也载此事:
朱竹垞检讨于康熙辛酉主试江南,拔胡任舆领解。

初,胡梦有人授以诗,有“手弄双丸小天下”之句,而久困公车。

至甲戌会试,题为“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章。

试后,谒其房师赵恒夫于寄园,恒夫曰:“子必大魁也。

”廷对果第一。

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江南乡试揭晓前夕,林端之父梦同里老友林蔚青、端木煜、翁恩元三人造访其家,叙谈半晌而去。

榜发,林端高中该科乡试解元,方知梦中三人之姓名为林端中解元之吉兆。

此事载于甘熙《白下琐言》,但林端中解元实有隐情。

甘熙说:“丙子乡试,林解元端纳卷最早。

其房师周次立大令以勋,中秋得之即荐元。

数日后批回,竟未获隽。

及八月杪,前魁已定,独无元卷。

主司上堂以语众,同考周君闻之,出位曰:‘昨得一卷,其文气息甚高,然恐太迟,不敢荐耳。

’主司急索观。

乃以浓蓝汁涂盖墨迹,复用‘包扫一切’四字改其前批呈上。

主司阅未终篇,击节叹赏,遂取冠多士。

南闱佳卷本多,阅者易目迷五色,此无足怪。

而周君之爱才如命,洵相赏有真矣。


除梦中所见科第吉兆,明清南京文人还将祥瑞之物视作科第吉兆,如金蟾、并蒂花等。

遇见金蟾,是士子中第吉兆,顾起元在《客座赘语》里讲述了一个相关故事。

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正值应天乡试举行之年。

当年春天,顾起元内兄王肖征赴朝天宫,行至城内九曲街时,见一乞丐卧于地上,其饭箩中盛有一大蛤蟆,蛤蟆有三足。

王肖征当时深感迷惑,行至数十步开外始想起三足蛤蟆即为金蟾。

惊讶之余,王肖征“亟回觅之,则丐者不可得矣”。

当年乡试榜发后,王肖征果然荣登贤书。

查《南国贤书》所载嘉靖三十四年应天乡试举人名录,第45名举人为王肖征,可以证明顾起元所说关于王肖征的基本信息是可信的。

并蒂花开,也是士子的科第吉兆,而这种情况又多以兰花、莲花等较具文人雅士气质的叙事花种出现。

甘熙在《白下琐言》一书中,录入了两个相关事例。

嘉庆十八年(1813年)春,甘福府邸兰花盛开,丛中有并蒂一枝,花茎色赤如丹砂。

当年,甘福二子甘煦、甘熙皆通过院试,入泮读书,成为官学生员。

时人认为并蒂兰花为科举瑞应,令兄弟二人在花前结彩以示谢意。

甘福之友中,有人作诗称贺:“天教兰卉现嘉祥,并蒂连枝王者香。

会见朱衣齐点首,宫袍对舞凤池旁。


嘉庆二十一年,并蒂花开作吉兆之事再次发生。

当年正月,孙星衍赴任钟山书院院长。

六月,孙星衍所居冶城山馆莲花并蒂开放,色红,其大如盏。

书院月课,举《并蒂莲赋》,以“瑞不虚呈,修德应之”为韵。

孙星衍之父当年正寿值八旬,在江南乡试后重宴鹿鸣。

甘熙认为,其师冶城山馆并蒂莲花之事与三年前甘府并蒂兰花一样,是祥瑞之征兆。

与科第吉兆相比,不祥之兆在南京文人叙事中尚不多见。

但在明中期文人的科举叙事中,南京也出现两例科第凶兆。

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应天乡试,沈九思得中举人。

九思赴北京参加会试,其父早起送行,行至北门桥唱经楼口,见空中有龙“夭矫而行,头角鳞鬣,分明毕见”。

恐惧之下,二人潜藏在道旁屋檐下,等龙行过方出,时皆以为科第吉兆。

不久,沈九思卒于北京。

顾起元参考《占候书》及他人著述,得出结论:龙与其他水族蛇虺之属一样,凡出行遇之,皆为不吉之兆。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应天乡试举行前,南京贡院开展修葺工程,有鱼见于圊中,识者怪之。

贡院中出现的这一现象,被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视为科场凶兆:
至第二场,忽于供给所搜得透印无名试卷数通。

监试、提调大惊,拷掠左右甚苦,終不得其故,遂将私贮试卷之人毙之杖下,而不敢闻之朝,惧株连者众也。

次年元旦大朝会,时觐吏与试士俱集大廷,忽众中有人持大铁锥狙击御史凌汉于班行,碎其首,仆地僵绝,举朝大惊,急擒下,则故巡捕提督都督同知凌应登也。

御史为从者舁至寓复苏,用良药敷治,仅得不死。

是日相顾错愕,谓今年必有异变。

至二月会试,遂有假元一事,假元则去秋应天所举也。

鱼有
龙门飞跃之兆,而屈居溷秽,已属奇妖,至于獬豸触邪,反遭朱亥之厄,其事又发于辰年元会,兼有群龙无首之象。

变不虚生,信然哉!
科场果报
果报之说,大体上可分为种德善报和作孽恶报两种。

明清南京科场果报之说较为流行,也可分作上述两类。

顾起元在《客座赘语》中记录一则“鼠拖卷”的故事,是明代南京科场果报说里种德善报的典型。

嘉靖十九年(1540年)应天乡试,第83名中式举人为颜芳。

揭榜前,其乡试朱卷已被房考官抹掷案下,忽然又在案上,再掷去,转而又混杂于所取卷中。

房考官惊讶之余,再将其朱卷掷于地,并在榻上假寐以观其缘故,竟然看到群鼠共抱其卷,自地拖至案上。

房考官认为不可有违天意,因取以中式。

撤棘后,房考官询问颜芳:“尔家必有阴德,不然何以鼠为拖卷若此?”颜芳对曰:“不省有何阴德,第三世以来戒不畜猫耳。

”顾起元曾将此故事说与宾客,客笑曰:“物莫小于蚁,宋公序一为桥,而领取状元、宰相;又莫贱于鼠,颜嗣桂三世不畜猫,而芥拾举人。

勿以善小而不为,岂不信哉!”顾起元进而感叹:“状元、宰相,人世之极荣也,若何仅为南柯郡中报功之典?保穿墉之牙,而受报于场屋,天之于鼠子何若是重也。

万物并育而不相害也,其亦可恍然而悟也夫。

”查《嘉靖十九年应天府乡试录》,第83名举人为颜芳,应天府学增广生员。

颜芳确有其人,其科举信息皆如顾起元所言,但“鼠拖卷”之事太过离奇,应当是顾起元精心加工的结果。

袁枚《续子不语》一书中也载有“鼠荐卷”的故事,基本上是顾起元《客座赘语》“鼠拖卷”故事的翻版,不过是考官变成了“繁昌令黄公”,考生变成了“闵某”,故事情节乃至“三世不蓄猫”的细节,也均相同,显然是袁枚据《客座赘语》所载内容改编而成。

顾起元《客座赘语》所载“鼠拖卷”故事影响之大,由此也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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