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幸福的人(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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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素:幸福的⼈(经典)
幸福,正如前已揭⽰的那样,部分依靠外界环境,部分依靠个⼈⾃⾝。
在本书内,我们考察了依靠个⼈⾃⾝的那部分,并且得出这样的结论,在与个⼈⾃⾝相关的范围内,幸福的诀窍是⼗分简单的。
许多⼈——我想前已提及的克罗齐先⽣也应包括在内——认为,如果没有⼀种多少带有宗教⾊彩的信仰,那么幸福是不可能的。
许多⾃⼰并不幸福的⼈认为,他们的忧伤有着复杂⽽⾼度理智化的原因。
我不相信这些是幸福或不幸的真正根源,我认为它们只不过是表⾯现象⽽已。
⼀个快乐的⼈通常会信仰快乐的东西,⽽⼀个不快乐的⼈则往往采⽤不快乐的信仰,两者都将⾃⼰的幸福或不幸归因于各⾃的信仰,⽽真正的因果关系都截然相反。
对于绝⼤多数⼈来说,某些东西是不可缺少的,但这些东西也很简单:⾐⾷往⾏、健康、爱情、成功的⼯作和来⾃同伴们的尊敬。
对某些⼈说,为⼈⽗母也是很必需的。
在缺少这些东西时,只有不平常的⼈才有可能获得幸福,但如果⼀个⼈并不缺少这些东西,或通过⼀番并不⼤的努⼒能够获得它们,但他仍然感到不幸福时,那他肯定有着某种⼼理上的失调。
如果这种失调⾮常严重,他就应该找精神病医⽣去治疗,但在⼀般的情况下,只要地妥善地安排好各种事务,那么这种失调仅仅依靠⾃⾝就能治好。
在外界环境不是绝对地多灾多难的地⽅,只要⼀个⼈的热情和兴趣向外⽽不是向内发展,他就应该能够获得幸福。
因此,在教育中或在调整⾃我以适应环境的企图中,我们的努⼒⽅向应该是,极⼒避克⾃私⾃利的欲望,尽量获得那些阻⽌我们的思想永远专注于⾃我的情感和兴趣。
⼤多数⼈在监狱⾥是不会感到幸福的,这是他们的天性;但是,将我们紧锁在⾃⾝情感内的做法,何尝⼜不是在建造⼀所更加糟糕的监狱呢?在这类情感中,最常见的有。
恐惧、妒忌、负罪感、⾃传和孤芳⾃赏。
在这些情感中,我们的欲望都集中在⾃⼰⾝上,对外界没有真正的兴趣,仅仅担⼼它在某⽅⾯会伤害我们或不能满⾜我们的⾃我需要。
⼈们极不情愿承认事实,急切地想躲进暖和的谎⾔长袍⾥,主要原因当然是恐惧感。
然⽽现实的荆棘撕破了长袍,寒冷刺⾻的风从撕开处长驱直⼊,这时已经习惯7温暖舒适的⼈,⽐⼀个从⼀开始就很苦磨练⾃⼰的⼈,要遭受更多的痛苦。
况且,那些⾃欺者往往⼼⾥也知道他们在欺骗⾃⼰,他们整天恐惧多疑,⽣怕某些不利的事情会迫使他们艰难地⾯对现实。
以⾃我为中⼼的情感的最⼤缺陷之⼀是,它们很少使⽣活丰富多彩。
⼀个只爱⾃⼰的⼈,当然不会由于爱的杂乱⽽受⼈指责,但到最后他必然会感到烦闷之极,因为他热爱的对象永远没有变化。
⼀个受着负罪感折磨的⼈,必然是⼀个以⾃我为中⼼的⼈。
在整个⼴⼤⽆垠的宇宙中,最重要的东西,在他看来,莫过于⾃⼰的品性⾼洁。
某种形式的传统宗教,其最⼤的缺憾在于⿎励了这⼀特殊的⾃我专注。
⼀个幸福的⼈,以客观的态度安⾝⽴命,他具有⾃由的爱和⼴泛的兴趣,凭着这些爱和兴趣,同时凭着它们使他成为他⼈的爱和兴趣的对象,他获得了幸福。
能成为被爱的对象,固然是幸福的⼀⼤源泉,然⽽索取爱的⼈并不就真的能够得到爱。
⼴义说来,得到爱的⼈正是给予爱的⼈。
不过,如果象为了利息⽽放债那样,⼀个⼈在精打细算之后才给别⼈以爱,这是⽆益的,因为有算计的爱不是真诚的,得到爱的⼈也不会感到它是真诚的。
那么,⼀个被囚于⾃⾝之内因⽽感到不幸的⼈,⼜该怎么办了?只要他继续念叨着⾃⼰不幸的原因,他就仍然是以⾃我为中⼼的,因⽽跳不出这⼀恶性的循环。
如果他要跳出来,他就得借助于真实的兴趣,⽽不是指望那些被当作药物⼀般接受的做作的兴趣。
虽然困难确实存在,但如果他能正确地诊断⾃⼰的问题所在,他能够做的还是很多的。
例如,如果他的问题在于意识或⽆意识中的负罪感,那么,他⾸先可以使⾃⼰的意识明⽩,他没有理由感到⾃⼰罪孽深重,
然后按照我们前⼏章指出过的⽅法,把合理的信念深植于⽆意识之中,同时使⾃⼰关注于属于中性的活动。
如果他成功地消除了负罪感,那么真正客观的兴趣是会⾃然⽽然地产⽣的。
如果他的问题在于⾃怜,那么他⾸先可以让⾃⼰明⽩,在他周围并没有什么⼤不了的不幸,然后再⽤上述⽅法去解决这⼀问题。
如果他的问题在于恐惧感,那么让他做⼀些有助于培养勇⽓的练习。
⾃古以来,战场上的勇敢就被认为是⼀种美德,⽽且对于男孩和男青年的训练,主要是培养那种视打仗如此戏的品格。
然⽽道德的勇⽓和智慧的胆略却不曾引起⼈们同样的重视,虽然这些品质,也有⾃⼰的培养⽅法。
每天你⾄少得承认⼀个令你痛苦的真理,你会发现这与童⼦军的⽇课⼀样有益。
你得学会去如此感受:即使你在道德上、才华上远不如你的朋友们(当然事实并⾮如此),⼈⽣依旧值得体验。
这种练习,如果能持续⼏年,最终必定能使你坦然地⾯对事实,并且在你这样做时,使你从⼤范围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当你战胜了⾃我专注的⽑病,⾄于以后能有什么样的客观兴趣,那只能是你的天性和外界环境的⾃然⽽然的结果,你就不必为此徒费⼼神了。
不要⼀开始就对⾃⼰说:“如果我能迷上集邮,我准会幸福。
”并因⽽开始收集邮票,因为你结果也许会发现集邮并⽆多⼤乐趣。
只有真正让你感兴趣的东西才会对你有益,不过,⼀旦你学会了不再以⾃我为中⼼时,真正客观的兴趣就会产⽣,对此你完全可以相信。
在很⼤的程度上,幸福的⽣活就是快乐的⽣活。
职业道德家们太偏重于⾃我党制,因⽽他们把重点放错了地⽅。
有意识的⾃我党制,使⼀个⼈变得专注于⾃我,并清楚地知道他所作的牺牲,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在当前的⽬标上,他往往失败;在最后的⽬标上,他⼏乎总会落空。
⼈们需要的并不是⾃我克制,⽽是那种外向型的兴趣,后者能产⽣⾃发的、不做作的⾏为——这种⾏为在⼀个专注于追求⾃⾝修养的⼈那⼉,是只有依靠有意识的⾃我党制才能做到的。
在这本书中,我似乎是作为⼀个享乐主义者在写作,也就是说,我认为幸福便是快乐,但真正的享乐主义者所提倡的⾏为,与清醒的道德家所提倡的⾏为,在总体上并没什么不同。
不过,道德家往往——当然并⾮总是——重视⾏为,⽽轻视⼼理状态。
其实,不同⾏为的效果之所以存在着巨⼤的差别,乃是因为⾏为者当时的⼼理状态不同。
如果你看见⼀个孩⼦即将被淹死,但你凭着救援的直接冲动去救他,那么等你从⽔中出来时,你的道德并没有受到半点损害。
然⽽如果你对⾃⼰说:“去救援⼀个⽆助的⼈是美德的⼀部分,我想做⼀个有美德的⼈,所以我必须去救这个孩⼦。
”在这种情况下,事后的你⽐事前的你,只能是更坏。
在这个极端的例⼦⾥能够适⽤的东西,同样适⽤于许多其它较不明显的事情。
在我与传统的道德家们提倡的⼈⽣态度之间,存在着另⼀种更加微妙的差别。
例如,传统道德家往往会说,爱情不应该是⾃私的。
在⼀定的意义上,这是对的,也就是说,爱情的⾃私不应超过⼀定的限度。
然⽽,毫⽆疑问的是,爱应该具有这种性质,即⼀个⼈能从成功的爱情中获得幸福。
如果⼀名男⼦向⼀名⼥⼦求婚,理由是他真诚地希望她幸福,同时认为她能给他带来⾃我克制的理想机遇,那么在我看来,那⼥⼦能否定全满意是成问题的。
⽏庸置疑,我们应该希望⾃⼰所爱的⼈幸福,但不应该⽤它取代我们⾃⼰的幸福。
实际上,⼀旦我们对他⼈或⾝外之物产⽣了真正兴趣时,那么⾃我克制学说所包含的⾃我与他⼈的对⽴使⽴刻化为乌有。
由于有了这种兴趣,⼈才会感到⾃⼰是⽣命之流的⼀部分,⽽不象台球⾃⾝只是⼀个坚硬的实体,除了互相碰撞以外,不再与其它台球发⽣任何关系。
所有的不幸都基于某种分裂或不和谐:意识和⽆意识之间的不和谐,导致⾃我的分裂;由于⾃我和社会的连结要靠客观兴趣和爱的⼒量,⼀旦缺乏这种⼒量,⼜会导致⾃我和社会的不和谐。
⼀个⼈,如果他是幸福的,就决不会遭受这两种分裂所带来的痛苦;他的⼈格既不分裂来对抗⾃我,也不分裂来排斥世界。
这样的⼈觉得⾃⼰是宇宙的公民,⾃由地享受着它给予的壮丽景象和快乐的时光;他不被死亡的念头所困扰,因为他感到他与后继者之间并不存在真正的鸿沟。
将⾃我完全⾃然地融化于⽣命之流中去吧,美妙⽆穷的幸福在向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