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研究是原点 平生学研为实践——彭定安学术访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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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平(以下简称刘):先生,这次访谈,我们想先从您即将问世的多卷本文集谈起。
请您先介绍一下文集的相关情况,这样有助于理解您的学术研究的总体情况。
彭定安(以下简称彭):我的多卷本文集,一共25卷。
它们的情况大致是这样的:第一卷名为《雪泥集》,是1978年我进入学术研究机构以前的作品选集,其中有几篇“少作”—1948至1949年在南昌进步报纸上发表的影评和短文。
大部分则是1950至1978年的作品。
这一卷,纪念意义更大一些。
《永生的战士》与学雷锋活动的兴起
《雪泥集》中值得一提的有两篇关于鲁迅的文章,特别是1956年为纪念鲁迅逝世20周年而作的长篇连载《鲁迅的一生》。
这是我五次全面书写鲁迅生平、思想与作品中的首次,所以可以说是我终生从事鲁迅研究的开端和滥觞。
再有应该提到的是报告文学作品《永生的战士》。
它发表在1963年1月8日的《辽宁日报》上。
这篇报告文学,是在雷锋因公牺牲后不久,以“拟传记”的形式,第一次全面、系统、热诚地抒写了雷锋短暂而伟大的一生,并且提炼、总结了“雷锋精神”是“伟大出于平凡”,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共产主义风格,即“助人为乐”。
这篇报告文学发表当天就引起了轰动。
不久,《中国青年报》转载了此文。
3月5日,毛泽东主席应《中国青年》杂志请求题写了“向雷锋同志学习”的题词。
题词发表后,全国兴起了持续至今的“学
本期文艺家:彭定安(1928— ),江西鄱阳人。
曾从事新闻工作近20年。
后转入辽宁社会科学院工作,先后任所长、副院长、研究员;1993年离休后应聘东北大学创办文法学院并任首任院长、教授。
现为辽宁省文史研究馆馆员,辽宁社会科学院资深研究员,东北大学文法学院名誉院长,辽宁省社科联和文联、作协顾问。
首批获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有突出贡献专家、辽宁省委省政府命名优秀专家。
研究领域涉及中国现当代文学、鲁迅学、艺术心理学及文化学与文化社会学。
代表作有《鲁迅评传》《创作心理学》《鲁迅学导论》以及三卷本长篇小说《离离原上草》等。
著作结集为《彭定安文集》25卷共800余万字。
鲁迅研究是原点 平生学研为实践
—彭定安学术访谈录
◎采访人:刘玉平
雷锋活动”热潮。
刘:我还记得有报道称:“33岁记者笔下的雷锋这样走来:彭定安一篇报道使一个响亮的名字广为人知。
”
彭:对,那是《哈尔滨晚报》的报道。
他们是为我“正名”呢。
报告文学发表时,我因客观原因,不能署真名,用了“波阳”(我故乡“鄱阳”的谐音)这个笔名,却署了只提供了资料而没有参与写作的人的名字。
所以人们以为他是作者,而不知道是我。
不过我在2007年第12期的《百年潮》上发表了《“学雷锋活动”是怎样兴起的》,应该算是为“历史”正名了。
“鲁迅世界”的探索与鲁迅学的创建
刘:请您再介绍一下文集其他卷的情况。
彭:文集第2到第15卷是学术专著,它们涉及多个学科。
第16到21卷是论文集,它们分别是鲁迅学、中国现当代文学、文艺理论与评论、美学与艺术评论、文化学与文化社会学,以及社会科学学与比较文学、比较文化论集。
第22卷是散文集《秋日的私语》。
第23至25卷是三卷本长篇小说《离离原上草》。
整部文集大约800万字。
刘:文集的情况,反映了您的研究所涉及的学科范围。
能否请您简略介绍一下您在这些领域的研究情况?先从鲁迅研究谈起,可以吗?您的鲁迅研究在国内外均有影响,有论者指出,您是“‘鲁迅世界’的探索者”和“鲁迅学的奠基人”,这应该怎样理解?请您从整体上谈谈您的鲁迅研究的思想和理路。
彭:好的。
所谓“‘鲁迅世界’的探索者”,是指我从《鲁迅的一生》(1956)和《鲁迅评传》(1982)问世起,曾经五次全面抒写鲁迅的生平、思想、创作和著述;也指我的鲁迅研究著述中,有一部68万字的“大著”,书名《走向鲁迅世界》(1992)。
这五部关于鲁迅传记性的著述,还有其他九部鲁迅研究专著,都可以看作是对“鲁迅世界”的解读、诠释和论证,也就是对“鲁迅世界”的探索了。
我的“‘鲁迅世界’探索”的特点和学术个性,可以约略做这样的概括:总体上,我在“以广阔的历史—社会—时代—家族为背景并结合鲁迅独特生活经历与心灵历程”的视角下,探索和描述“鲁迅之诞生”与“鲁迅的世界”,并陈义“鲁迅如何做人以及教我们如何做人”。
在此基础上,解读和诠释鲁迅的思想特色、艺术思维、创作心理以及作品的思想创获、审美特征与社会效应。
在社会学、文艺学、美学、创作心理学、传记学以及接受美学与比较文学等多元化、跨学科基础上,构筑了一个独具特色的鲁迅世界及其作品的诠释框架与理论范畴。
有评论认为:我的系列研究著述,对“鲁迅世界”的研究与诠释,具有新的视角,开辟了新的领域,具有新的开拓与建构。
而且,著作的资料翔实、论证严密,富有理论色彩,语言生动流利,并具“自身情怀”。
有论者1993年
2月9日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评论《走向鲁迅世界》时指出:“作者兼备诗人与学者两种素质,著作熔诗情与学术于一炉。
”
刘:请您概略地说说您的鲁研论著中独具特色并且是由您“开辟”的“鲁研”新界域。
彭:综合地和概略地说,有这样四个方面、四个论题:一是对“鲁迅和他的同时代人”的研究;二是“鲁迅创作中‘狂人家族’”的提出和论证;三是“学者鲁迅”的论述;四是“鲁迅创作心理”的发展、形成与特色研究。
第一个论题,有专著《突破与超越—论鲁迅和他的同时代人》问世。
其论旨主要是:鲁迅不是什么“天纵之圣”,而是在统一的时代精神与历史条件下,和他的同时代人如陈独秀、李大钊、胡适等一同成长的。
不过他却有突破和超越,走在时代和同时代人的前面,站在比同时代的人更高的层次上。
有评论指出这部论著,开辟了鲁迅研究的新界域、新群落。
季羡林先生收到我奉呈的这本书后,给我写信说:“研究鲁迅者多矣,似这样研究的还不多见。
这是一部有意义的书。
”
刘:记得先生1982年在大连主办的中国现代文学讲习班上,以“鲁迅的狂人家族”为题讲学,引起轰动。
这个论题的主要内涵是什么?
彭:我提出,在鲁迅小说创作中的人物系列,构成了一个“狂人家族”。
这里的“狂人”,不是“疯子”的概念,而可以称为“被人视为疯子的人”,或者称为“被逼成了疯子”。
比如章太炎就被称为“章疯子”。
总之,他们的共同点就是不满现状,期望改变“这世道”,包括阿Q的“精神胜利法”和闰土的“摇头”与“慨叹”。
所以说,他们构成了一个要求:希望改变现有制度和社会状况的“狂人家族”。
这是鲁迅革命民主主义思想在文学典型创造上的体现。
刘:关于评论所肯定和赞扬的您的鲁迅研究中的“自身情怀”,应该怎样理解?
彭:我读鲁迅,主要不是在书斋、图书馆和研究室里,而是在风雨载途、生活艰困、精神迷茫中阅读,是在“读鲁”中,寻求精神支柱、思想明灯、人生指归以至生命体验;而且,更是由此去读懂中国的历史、社会、人生。
鲁迅作品是我艰困生活中的“绿洲”。
我阅读和研究鲁迅,是和着“精神的血泪”的。
这种阅读以及研究,不是冷静的,更不是冷漠的,也不是“纯学术”和理性的,而是带着深厚的、切身体察的感情的,是情感的理性化、理性的情感化。
鲁迅研究不仅是我的学术文化之路,而且是我的心灵之路、生命历程的记录与表现。
这也许就是评论赞许的我的“‘鲁研’著述”中的“自身情怀”吧。
刘:所以辽宁省文联原主席牟心海先生在他的著作《彭定安的学术世界》中,赞许您的鲁迅研究时说:彭定安研究鲁迅“已经50多年了……这种研究是与他几十年风雨坎坷的经历,几十年对于社会生活、民族命运、人类生存的种种境况的亲身体验和思索的思想、感情相融合着的。
”“鲁迅研究同他的生命历程、思想发展、人格形成是血肉相连的。
”
彭:的确如此!鲁迅是我的精神导师和人生引路人。
刘:那么,关于“鲁迅学的奠基人”,怎么理解呢?
彭:说是“奠基人”,过誉了,我愧不敢当。
只不过我是第一个在书面上正式提出“建立鲁迅学”倡议的人。
听说,老一辈学者、著名翻译家、鲁迅研究家戈宝权先生在我之前,口头提出过此议,只是未曾有附议和产生影响。
我未听说过戈先生的提议,而是根据自己的认识和体察,想到英国有莎士比亚学、德国有歌德学,中国应该有鲁迅学,而且已经具备条件了。
所以在1981年书面正式提出《一个建议:创立鲁迅学》,发表在我所创办并主编的刊物《鲁迅学刊》上。
此后又多次论述鲁迅学的形成历史与其内涵、特征和结构等,还发表了《鲁迅学:中国现代文化文本的理论构造》等数篇重要论文,为鲁迅学的理论体系的建设,奉献了一己之力。
现在,鲁迅学已为学界认同并有有关鲁迅学的论文与《鲁迅学史》等著作问世。
鲁迅研究与鲁迅学的关联与区分
刘:请问先生,“鲁迅研究”和“鲁迅学”是一种什么关系?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和联系呢?
彭:一门学科的成立,需要经历和达到三个层次:资料层次、理论层次和结构层次。
资料充实而丰满,提供了产生理论的原料;理论充实而丰满了,就会形成一种特有的理论构造,产生体系性的结构。
鲁迅研究可以说在20世纪初,在鲁迅的《狂人日记》《阿Q正传》等作品问世时,就有中外评论发表,开始提供资料层次的重要原料,以后历经了数十年—到20世纪80年代初已经有七八十年之久了,中外评论和研究著述极多,可谓“汗牛充栋”。
形成学科的资料层次,水到渠成。
而资料层次中的材料,许多是理论性的,还有许许多多的评论都秉持一种理论,含有理论质地;也还有为数不少的高层次评论,本身就具有理论元素。
这样,理论层次也具备了。
在这样两个层次的评介、论述、诠释中,所有理论元素,便渐次形成了一种“理论构造”,使鲁迅研究的事实与理论,组成了鲁迅学的理论层次。
于是鲁迅学产生了。
所以,总结地说,可以这样表述:鲁迅研究的成果是基础、源泉、素材;鲁迅学是将这些成果进行梳理、凝聚、提炼和结晶,使之提高、升华,
抽象化、概括化、晶体化、理论化,从而形成一门具有完备构造的,理论化、科学化的学科。
至于鲁迅学的理论构造—其核心、“柱石”、诸多元素及其理论命题和范畴,我在拙著《鲁迅学导论》中做了系统的具体论证。
刘:先生晚年有两篇大论文《鲁迅:20世纪中国的民族寓言与民族文本》和《鲁迅在当代中国的现实意义与价值》反响很大,得到不少赞誉。
可不可以说,这是您的鲁迅学研究的总结性文本?
彭:可以这样说吧。
前一篇论文,是在《光明日报》上,以一整版篇幅发表的。
这篇论文是2001年我在绍兴召开的纪念鲁迅诞生130周年的“鲁迅:‘经典与现实’国际学术研讨会”上提交的论文。
它得到会议主持者的赏识和重视,我被安排作研讨会的第一个发言,宣讲论文纲要。
此后,又收入研讨会的论文选《反思与突破:在经典与现实中走向纵深的鲁迅研究》中,并被放在首篇位置。
刘:您在论文开篇就指出:“每个时代都有困惑、诱发、刺激、启迪、激起某个民族的全民族性的整体思维和基本感情、主要追求和理想的‘集中—集体—无意识’的生活和生命诉求。
……每当其时,总是会应时代之召唤、民族之养育、人民之催生,产生一批民族精英,为民族的感应神经,为民族的思考人和代言人。
其中,尤以作家、艺术家为灵魂,为表现者。
他们的作品,便成为表达民族精神、民族命运和民族愿望的民族文本。
”
彭:这是一个历史发展的“铁的规律”。
我接着说了,在意大利有但丁,在英国有莎士比亚,在德国有歌德,在法国有巴尔扎克,在俄罗斯有普希金和果戈理。
刘:那么,在中国的20世纪就有鲁迅。
彭:对,20世纪的鲁迅就处于这样的地位,发挥了这样的作用。
他是20世纪中国的民族寓言与民族文本,代表中华民族向人民、向世界发声发言。
呼唤民族觉醒,号召人民奋起、抗争,创造新的社会,产生新的人。
鲁迅号召“立人”,他在《文化偏至论》中说:“人既发扬踔厉矣,则邦国亦以兴起”,“沙聚之邦,由是转为人国”。
从鲁研“原点”“辐射”诸多相关学科
刘:有论者说鲁迅学研究是您的学术研究与学术领域的“放射原点”。
这个概括准确吗?如果准确,应该怎么理解这个论题?以我学习和理解的程度而言,我想是不是可以这样概括:您从鲁迅学研究,逐步发展、延伸到中国现当代文学、文学理论与评论、美学与艺术心理学,以至文化学与文化社会学等学术界域的研究。
这样理解,不知对不对?
彭:基本准确。
我且分门别类来回答。
鲁迅是中国现代文学之父,研究鲁迅本身就是研究中国现代文学,而研究鲁迅也必然涉及大部分中国著名现代文学的作家。
几乎所有中国现代文学的作家,都受到鲁迅深刻的影响,甚至于少数站在鲁迅对立面的作家,也无法回避鲁迅。
所以,我研究鲁迅,很自然也是必然走向中国现代文学研究。
中国现代文学和当代文学,是首尾衔接的。
许多著名的现代作家在20世纪50到90年代,仍然活跃于文坛。
所以我的研究也涉及当代文学。
我被学术界议定为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的“第二代学者”。
我主要研究的方向是“中国现代文学‘寻找’和创获现代性”以及“纳入世界文学格局中的中国现代文学”这样两大主题。
刘:我学习过先生发表的这方面的论文,如《在世界文学格局中的我国当代文学》(1984)、《20世纪中国文学:寻找和创获现代性》(1994)、《20世纪世界文学思潮:在中国土壤中的接受、消解与改塑》(1994)等。
这些论文把中国现代文学纳入世界文学格局中进行观察和研究,有评论说,这是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独到处。
李作祥在《简论彭定安》中曾说,“世界眼光”和“‘格局’感”,是您的学术研究的共同特点。
彭:这实际上是客观事实在人的主观世界的反映,是我的理论思维、学术研究,对客观事实的反映和反应。
刘:先生,再请您谈谈如何从鲁迅研究,走
向其他“亲缘学科”研究的路径。
彭:这有两种情况,一是“顺道而至”,一是“中途相遇”。
前一种情况,是自然而然地发生、形成的。
由“鲁研”而至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情况已如上述。
至于文学理论与评论,首先,读鲁迅,就是读文艺理论、读文学评论,其中有直接的文艺理论、文学研究或批评文章,有的则是在一般文章以至杂文中含有文艺思想、理论与文评。
这就既从阅读中直接接受“文艺理论训导”“评论指引”,又受它们的启发而进入文艺理论的学习与思考,以及文学评论的研习与指导。
再有,我自己向来对文艺理论有着浓厚的兴趣,内外结合,我也就进入文艺理论与批评的学术界域了。
刘:不过,先生,就我拜读到的您的文艺理论方面的论文,都不是纯学术型的,而是现实性很强的。
彭:是的,我是有针对性地发声而撰写这些文章的。
有一个时期,一种论调和创作者的心态,有点“甚嚣尘上”,比如“我就是写我自己”“私人文学”“玩儿文学”,有的竟然宣称“写下半身”等等。
我还看到一篇特写,报道几位先生谈文学与时代的关系,一位说:“我现在越来越怀疑,文学与时代有什么关系?”一个接茬说:“文学跟时代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再一位发狠说:“文学离时代越远越有文学性。
”这种貌似“现代理论家”“站在时代前列”、谙熟西方文艺理论的“论道”,使我非常惊讶。
这是很有害的言论。
以这些为背景,针对它们,我先后发表了一批文章,理论结合实际,在立足马克思主义文艺论的基础上,针对“现在进行时”的一些思潮和错误理论,来阐发一般文艺理论。
此外,此前和以后又发表了《论新的民族艺术觉醒的到来》《文学的新时代与新时代的文学》《时代与创作,创作与批评》《时代呼唤中国的巴、左、普》等等。
刘:先生的这些论著,我都拜读过,而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文学的三重基质与时代使命》《文学的三不朽精魂》《重提文学的人民性》等等,您指出:“人民性是文学与生俱来的本性。
失掉人民性的文学,疏离了社会,疏离了人民,离开了时代精神,就虚悬于空,无有着落,命也不长。
”后来,您在学习习总书记关于文艺问题的重要讲话后,又在《芒种》杂志上发表了《文艺“五性”与当代文学》长篇论文,从基本原理到中外文学史、中外文学名著和伟大作家,详细论述了文学与生俱来的人民性、社会性、时代性、思想性和艺术性。
彭:我这些文章都是有感而发,有针对性的。
刘:先生,在文艺理论方面,您还发表过 《小说:符码组建的叙事楼阁》《小说:创获一个“第三世界”》《谈小说描写的视觉形象性》等论文。
所以牟心海先生在《彭定安的学术世界》中评论说:“通过这些小说论文内容的展示,看出彭定安在小说创作理论上,确有自己的见解和理论上的建树。
”关于文学评论,您还有创见,您提出“立体型文学评论”的概念和要求。
彭:我在《沈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85年第4期发表过一篇《立体型的文学评论》。
在这里,我提出“文学作品”是一个多方面、多维、多变的结晶体。
它包含6个涉项。
它们是:1.社会→作家→作品;2.作家→作品→读者;3.作品→评论→读者;4.【作品】:文学评论→文学理论→文学史;5.生活→作品→评论;6.【作品—(评论)】:见识→理论→文采。
这是一个广阔、复杂、随时代变迁而波动的系统。
按照这一复杂系统来从事文学评论,才能使视野开阔、见识卓越、理论深厚、评论得当。
详细的这里不能多加评说了。
刘:牟心海先生在《彭定安的学术世界》中评论说,您这是“独有创见”,而且指出:“彭定安不仅从理论上提出‘立体型’文学批评的建设性见解,而且在他的评论实践中遵循他自己的评论‘原则’,这种示范作用无疑是值得称道的。
”所以评论家李作祥先生在《简论彭定安》中指出:“辽宁有彭定安,这是辽宁文坛和学术界的一大幸事。
”“彭定安有意打破和对抗地域局限将眼光投向世界的倡导和实践,实在是我们辽宁文界之必需。
”“由于彭定安的倡导和实践,我们在理论文化意识的培养和提高上更加自觉了。
”
彭:现在我来谈谈其他方面的情况。
至于美学研究、文化学与文化社会学研究,与鲁迅学研究的关系,则是前面所说的“中途相遇”了。
我在这几个学科方面的研究兴趣与关注,与时代思潮和当时的文化学术的潮流有着深刻的关联,也与当时的社会实践有着直接而深刻的关联。
鲁迅的美学思想则是我研究工作的基本指导思想。
比如他的《门外文谈》,就给我以深刻的影响。
当然,我的美学研习,还是以马克思的《1844年哲学经济学手稿》为根本指导,也研习了车尔尼雪夫斯基、普列汉诺夫以及拉法格的相关著述和言论。
至于文化学与文化社会学的研究,则可以说,直接受触于鲁迅研究。
鲁迅是对中国传统社会与社会现实认识最深刻、最到位、最精粹、最透彻的大哲。
他的杂文,就是高举着“社会批评”与“文明批评”两面鲜明旗帜的。
这给予我认识、剖析、诠释社会现象的思想的武器和分析的利刃。
当然,同时我还参与了社会学热时期的社会学理论学习和研讨。
在此基础上,研究现实社会现象,提出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问题来探讨;而且,对社会学研究自身也做学科性研讨。
刘:您在这方面,先后发表了不少论文,引起社会的注意。
比如《关于社会学学科建设的几个问题》《中国当代社会的文化演变与文化整合》《传统文化:在汽车文化和技术文化面前》《实现现代化的根本保证:人的现代化》《走出对现代化理解的误区》《当代人类文化的转型与重构》等。
彭:这批论文的主旨,概括起来,就是这样几个重点:一、正确理解现代化的内涵和目标体系。
现代化不是单纯的经济增长,而是包含社会进步与“人的精神之再造”,即现代精神文明建设。
二、因此,“社会软件”建设和人的现代化,是实现现代化的内驱力、根本保证和最终归宿。
三、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现代化,不是现代化对传统文化的选择,而是传统文化对现代化的选择,即用传统文化拣择现代化目标体系,传统文化向现代创造性转换,现代性与传统文化整合融会。
四、因此,中国的现代化不是西方化、资本主义化、市场化,不是纯工业化、商业化、经济起飞,而是实行社会主义现代化、物质与精神协调发展、现代与传统结合,并且准确对待和处理“中外文化对接中的误读与错位”问题。
刘:先生的这些论文都是有感而发,有针对性的。
所以曾任辽宁社会学学会会长的社会学家赵子祥先生,在《彭定安先生社会学学术思想述评》中评论您的文化社会学研究说:“他的关于经济社会发展战略的文化思考表现出超前的现代意识,以及他对中国现代化过程中出现的社会热点、难点问题的评析等,都构成彭定安先生学术思想的主体。
”
接着,我想请先生谈谈文化学研究的情况。
当然,前面所谈,都含着文化学的研究内蕴。
不过,您对文化自身,也进行过深入的探讨,学术界现在都称您为“文化学者”。
文化是“表现为文化的‘经济’”:
作用和意义
彭:“文化学者”之意,“文化的学习者”也。
刘:《光明日报》的在2010年8月7日发表的一篇对您的访谈《文化是一个国家客厅里的字画》中,曾经说过:“老先生似乎不爱用学者称谓,而只说自己是‘学习者’。
”
彭:对呀,我永远是一个学习者。
说到文化学研究,我有一些对文化自我拟定的诠释和定义。
刘:先生,您的这些“诠释”和“定义”我读到过一些,但是不系统,今天愿闻其详。
彭:有这样一些提法:“文化是表现为 ‘文化’的‘经济’,‘经济’是表现为‘经济’的 ‘文化’。
”它们是“一个钱币的两面,‘双位一体’”。
它们本来是同根生、不可分的。
我这是受到马克思关于生产和消费关系的论证的启迪而提出来的。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论述“生产”与“消费”的关系时,曾说:“生产直接是消费;消费直接是生产。
每一方直接是它的对方。
”简单的例证有目共睹:生产手机是“生产”,但生产过程中消费很多原材料;购买手机是“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