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敦邦《红楼梦》连环画的诗意美

戴敦邦《红楼梦》连环画的诗意美
作者：连静
来源：《艺海》2010年第12期
戴敦邦《红楼梦》连环画取材中国古典文学名著，是他“以绘画的形式演绎的读后感”。

戴敦邦炉火纯青的水墨笔法将故事中的人物与情节描绘得栩栩如生、妙旨雅韵、美致诗情。

无论从主题内容、表现手法，还是从描绘出的画面，他创作的《红楼梦》连环画蕴含着一种诗意之美。

一、题材内容体现诗意
中国第一套《红楼梦》连环画1954年出版。

由戴敦邦参与的《红楼梦》连环画，是继1954年后的第二套。

他的第一版是1981年9月至1982年12月，由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全套连环画为64开本，共16本，依序分别是《乱判葫芦案》、《宝黛初会》、《鸳鸯抗婚》、《黛玉葬花》、《宝玉受笞》、《二进荣国府》、《潇湘惊梦》、《金桂之死》、《黛玉焚稿》、《查抄贾府》、《巧姐避祸》和《宝玉出走》。

“改编者有杨根相、钱志清、吴其柔等，封面全部由戴敦邦用国画绘制，内页由戴敦邦、杨秋宝、丁世弼等人绘画。

”（姜今著，画境：中国画构图研究（M），湖南美术出版社，1982年12月，第94页）戴敦邦等绘画者以选择典型的画面叙述整个故事情节的发展，在描绘过程中突出体现了《红楼梦》的艺术审美与内在精神。

1982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戴敦邦所绘的《红楼梦故事》（60开本，24开本）。

辽宁美术出版社出版了主要由丁世弼、戴敦邦等绘的“红楼梦人物系列连环画”（横32开本），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红楼梦人物画谱》、《戴敦邦新绘本全本红楼梦》。

在这之前，戴敦邦先生为外文版《红楼梦》作插图二十四幅，这本书由杨宪益、戴乃迭翻译，外文出版社于1978年出版，是首次印行海外英文版的《红楼梦》。

这些版本的连环画标志着《红楼梦》插图艺术再上一个台阶。

《红楼梦》是一部诗性化小说，不仅表现在运用神话、梦境烘托神秘的诗性氛围、丰富的诗词曲赋的运用、琴棋诗画等艺术活动点染诗意的情趣，是它诗性美的直接体现，对场景人物的诗化描写使小说充满了空灵。

散文形式的小说文本，诗性的艺术意境，使小说写人状物尽显诗情；携诗入文、化以诗境，文显诗性；优美的诗境与人物的悲惨结局形成巨大的反差，从而加大了对龌龊现实的否定。

引人入胜的诗意的营造正是《红楼梦》艺术成就的标志之一，而戴敦邦将《红楼梦》这部诗性化小说作为自己绘画所要表现的题材，自然让这套连环画从头至尾洋溢着诗意之美。

二、绘画手法——水墨之法表现诗意
连环画是用多幅画面连续叙述一个故事或事件发展过程的绘画形式，它兴于20世纪初叶的上海，民间俗称“小人书”。

新中国成立初期，专业美术院校的毕业生陆续分配到出版部门担任连环画的绘制工作。

戴敦邦毕业于上海第一师范学校，然后加入到了庞大的连环画专业创作
队伍中。

连环画在繁荣时期可以根据自己所需选择不同的表现手法，呈现了多样化的趋势，其中运用国画的水墨、彩墨、工笔与单线处理的装饰表现手法更是充满传统味道。

戴敦邦的《红楼梦》插图，采取了传统的彩墨手法，浓淡交施，犹喜湿墨，渲染而成不同的景物，“意存笔先，画尽意在”。

清冷月色、雨后庭院、栏外芭蕉、转身飘动的衣裙丝带，作者有心却似无心对气氛、色调创造潜心追求的意境，使作品气晕横生，平添笔墨意趣。

插图中翰墨淋漓，苍而润的墨色韵味制造出深邃、开阔的曼妙画面。

写意水墨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疏略几笔拖出，就以有限的形表达无限的神，达到“天人合一”的意象妙境。

王国维将“境界”视为诗词的最高追求，而自谢赫提出“六法”以来，“气韵生动”成为中国绘画的至高标准与绘画品格中的一种境界传达。

情景交融，调动品味者的审美情趣，达到言语表诉的最佳意向。

“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

”戴敦邦在描绘《红楼梦》插图时，格外注意意境的营造。

水墨技法就将这份意境营造的栩栩如生，形象灵动、趣味盎然，如黛玉与幽静的小院，曲水荷塘，飘零的花瓣，幽思的情愫，“冷月葬花魂”，画面气韵生动，人物动态与景物之静交相辉映，诗意与画意在笔墨的游动中娓娓道来。

三、画面内容与构图的诗意
（一）画面构图诗意美
“常言‘诗贵含蓄’。

若诗句一览无余，不如无诗，然若无诗，也变失却含蓄的载体。

诗画一理，画对较诗直观形象，亦尚蕴藉耐看。

”（见《戴敦邦古典文学名著画集》序）《红楼梦》的佳处正如诗歌，常在可解与不可解之间，让读者的想像力能自由飞翔。

画家在依文作画时也运用这种“意在言外”的造境法，即“作诗之妙，全在意境融彻，出声音之外，乃得真味”。

疏密有秩、对比得当，产生一种力量和活力，使画面构成富有节奏感与诗意的韵味。

戴敦邦《红楼梦》插图中由水墨表述方式呈现“留白”的样式，“‘计白为墨’，墨出形、白藏象，是计划之白，策略之白。

”（陕西朱健，《红楼梦》连环画漫笔（J），收藏家，2006年第11期）戴敦邦《红楼梦》在插图中采用了这种传统的表现方式，画面的诗意不依赖于附属之物的衬托，而是高度的概括，“白”的妙处，在于“墨”的点醒、点透，笔墨之留白正是笔未到意已至的美妙。

“意境”在“留白”中得到了至善至美的实现。

《画筌》中有语：“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

”“庭院深深深几许”，连环画中幽静的石子小路转过矮矮的围墙，在笔墨浓淡中消失，意犹未尽的味道溢出画面。

“意境”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使欣赏者通过联想产生共鸣，更耐人寻味。

（二）画面内容的诗意美
在主体人物刻画上，戴敦邦先生画笔如诗。

美女如云的大观园，人物身世处境迥异，品行性情各异，场景氛围营造烘染及人物姿态仪容与举手投足，都恰如其分的传达了人物的个性情感、相互间的微妙关系与矛盾冲突，以灵肉如生的图像再现原著的内涵和诗意的风采。

戴敦邦《红楼梦》插图中出现的屏风、庭院、楼阁、扇子、假山，石院中小景一方面作为画面的背景之物，一方面将画面的一些主体物虚掩，画面欲言又止，“犹抱琵琶半遮面”。

背景衬托主体，规定了主体人物身处的特定环境：梅兰竹菊之淡雅，松、日月、朱门、围墙、芭蕉（蕉下客）。

“大红灯笼高高挂”画出了贾府的热闹与兴荣，又与“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形成鲜明对比。

笔墨迅速一扫，表现“山雨欲来风满楼”；“此夜芭蕉雨，何人枕上闻？”伸展的芭蕉叶作为背景的主导造型，构成大块格局并有许多斜向流线，丰富了构图。

横挂的竹帘与之呼应，形成视觉节奏上的反补。

（图：戴敦邦绘全本红楼梦120回图集（电子书），九十一回，八十二回，三十一回。

）
戴敦邦先生从事连环画创作五十多载，每一幅作品都是他的精心力作，他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与儒养，他的绘画中蕴含着独特的风格与中国民族艺术的精神。

他研究古人的形体特征，领会古人的思想情感，在绘画上传十八描，从民间艺术（壁画、画像砖、民间本版插图、年画等）中汲取营养，结合现代的造型规律来表现，以其传统诗意的笔法写给阅读其绘画的普通人，连环画中彩墨的运用既通俗易懂，又不失对传统艺术作品诗意的表现。

戴敦邦的《红楼梦》连环画真可谓充满诗意美的民间经典巨作。

（作者单位：河南大学艺术学院）
责任编辑：晓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