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外二篇）

贾正眼前一黑，双腿发软，瘫倒在地上。
属去深圳旅游。如果大家不去，就是看不起我高峰了。
国庆节到了，同学们带着家属三十多人浩浩荡荡杀往深
圳，疯玩了一个星期。高峰全程陪同，全部埋单，还报销了大
生死较劲
家往返的车费。 又过几年，高峰回来办事，这次小车鸟枪换大炮，本田
张强和高峰都是旮旯村人，俩人一起破蒙，小学到高中 变成了宝马。而张强也由副转正，成了张局长。在接风酒宴上，
梁君回家，拆开书准备读，不想暴露了行踪，被警察抓 了个现行。
警察环顾室内，除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就只剩下一 柜书。
“你父母呢？” “我父母离了婚，早就不管我了。我高一辍学后，一直 在外流浪。” “你为什么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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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正看完，眉开眼笑，还哼起了小曲。他又写张字条，压 在书柜上：尊敬的梁君，你的话让我羞愧难当，我真的做得 还远远不够。我知道，你这是在鼓励我、鞭策我。我将变压 力为动力，刻苦学习，廉洁奉公，为民造福，决不辜负你的期望！
两个月后的一天，梁君又把书送回来了，又在书柜上留 了字条：假文人，我今天把你家柜里的书都翻了，真没想到， 这么多年了，你这些书竟都是新的，基本没看过。这些书都 是正版的、昂贵的、有价值的，许多人想看但买不起，而你却 一直让它睡大觉，你这是对知识的亵渎！对资源的浪费！直 到今天，我才发现你不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而是一个附庸 风雅的假文人！这次我借走三本书，免得它在柜里着凉了。
“警察叔叔，我真的好想上学！我要举报贪官，戴罪立 鼓励一番，依依道别。
功！”
那次高峰有事回家，张强邀上一群同学为他接风。张强
梁君从那套丛书里拿出两样东西，交给了警察。
坐上高峰的本田，笑着说，高总，你的车比我们局长的车还要
很快，贾正被“双规”。他暴跳如雷：“你们睁开眼睛看 牛 B，你一回来，我那辆摩托车都不敢出门了。高峰说，在外
是柜吗？我买的是锁，是平安！” 他老婆云里雾里，白了他一眼。 此后，贾正好运连连，很快由股长升为副局长升为局长。
他买的书也越来越多，文艺的、历史的、政法的、经济的，码 满了书架，塞满了墙角。
那天，贾正回家，发现书柜上有张字条：尊敬的房主，以 前未经同意，贸然造访，拿走了些许钱物，我深表惭愧和歉意。 其实近两年我也来过几次，但一看见你家这么大一柜书，我 的脚就挪不动了。面对书，我就像面对孔子，面对耶酥，我除 了怀顶礼膜拜之意，哪敢有鸡鸣狗盗之心？如今社会物欲横 流，在我拜访的无数人家中，像你和五楼这样爱读书的，实
一晃又几年过去了，俩人年过半百，事业也达到了顶峰： 张强当上了副市长，听说高峰也资产过亿。
那次老家举办四十周年校庆，俩人作为贵宾，坐在主席 台正中央。先是张强讲话，张强说，学校前面这十几里泥巴 路，是学生上学的必经之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我决 定拨款把它铺上水泥，解决学生行路难问题。接着是高峰发言， 高峰说，学校是孩子成长的摇篮，但母校还像原来那样破烂 不堪，实在让我心疼，我决定出资新建一栋教学楼，为母校 尽点绵薄之力。
“我只是想积攒几个钱，以后好去上大学。我自学完了 管，最后另起炉灶开办了公司，当上了总经理。俩人虽尝到一
高中课程，我想去参加高考，我一直有一个大学梦！”
些苦头，但也算顺风顺水，步步逢春。
“大学梦？你犯了这么多案子，我怕你只能去牢里做白
偶有闲暇，俩人也打个电话，聊聊同学，聊聊情感，聊聊
日梦吧！”
生活，但聊得最多的还是职场的无奈和艰辛，最后相互打气
茶几、沙发也散放着书。 贾正回到家，先是不解，继而省悟，最后竟笑了。 次日，贾正去街上买回一个大书柜，再买些书码上。 贾正的老婆就埋怨：“家里巴掌大，正缺钱，你买这些
破柜废书干啥？你几时认真读过一本书？你脑子进水了？” 贾正诡秘一笑，不置可否。 过了两年，其他三家又被小偷临幸了几次，而贾正和老
张家安然无恙。 贾正笑了：“老婆，你现在该明白了吧？我买的这些是书
一直一个班，一直轮流当班长，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不出所料， 张强敬高峰的酒说，高总，这么多年，你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
俩人顺利考上了重点大学，且是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
一直是我上进的动力，谢谢你！高峰反敬张强说，张局，谢谢
在大家的心目中，俩人就像一对双子星座，熠熠生辉， 你！这些年，你的每一次进步都给了我拼搏的力量，你才是
一天中午，一个客人送来一套《古今清官名人录》丛书， 贾正拆也懒得拆开，就码在书柜上。
晚上，梁君来了，借走了这套书，留下了一张字条：贾局 长，不管你是不是伪君子，我今天不想理论了。对于当官的， 其实我最恨的是贪污腐败。今天见你买了这套丛书，我真的 很高兴，原来你见贤思齐，一直以清官为榜样。其实我也一 直仰慕清官，我未经你同意，就夺你所爱，借去先睹为快了， 还望你谅解！
见了床就想睡。这么多年撑持过来，你说我容易吗？ 又过了一段时间，贾正发现梁君又送还了书，留下了字
条 ：伪君子，我说你不看书，原来真是冤枉了你。我今天打 开你床头一个柜子，发现里面全是书，而且你全都看了，有 的翻破了，有的还画了波浪线，有的甚至在旁边批注了心得。 再一看内容，有的是厚黑学，有的是谄媚术，有的淫秽下流， 有的变态暴力。我真不敢相信，堂堂一个共产党员，一个领 导干部，竟看这样下三烂的书！你每天表面衣冠楚楚，没想 到竟满脑子的龌龊阴暗！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呀！
贾正懵了，脸上火辣辣的，冷汗冒了出来。他赶快写张字条， 压在书柜上：尊敬的梁君，请你理解我。我每天活得乏味压抑， 不管是领导在台上讲的，还是我在单位说的，都是假大空的话， 听了就想笑。我手下和有求于我的人，也是说些阿谀奉承的 话，让我直想呕吐。于是我想换种语言环境，看点另类的书， 调剂下生活。其实，领导干部也是人，也是食人间烟火的，也 是有七情六欲的，思想偶尔开点小差，也是人之常情，有什 么奇怪的呢？我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相信你一定会 谅解我的。握手！
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都为学校能培养出这样的人 才感到骄傲和自豪。
两年后，水泥路铺好通车了，命名为“张强路”；教学楼 也建成使用了，取名为“高峰楼”。
后来，张强出事了，是严重的经济问题，被判了个死缓。 那天，高峰去监狱看望张强。 高峰说，你头发都白了，人也瘦了。 张强说，你人也瘦了，头发也白了。 高峰说，你什么都有了，你还要那么多钱干啥呢？ 张强说，你什么都不缺了，你还要那么打拼干啥呢？ 高峰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这是给自己害的。 张强说，谁说我是给自己害的，我是给你害的！ 高峰吃了一惊，诧异地瞪着张强。 张强说，你在外面事业越做越大，钱越挣越多，我这心 里就越来越自卑，越来越憋屈，我如果不想方设法捞点钱， 我怎么能不断向上爬，我怎么能出人头地？ 高峰呆愣了一阵，说，其实，我也是受害者，我也是让 你害的！ 高峰接着说，你在家里混得风生水起，职位也像芝麻开 花节节高，我在外面也有压力，也很惶恐。所以我只好拼死
作 品
在 场
小 说 场
“因为那些有书的人家却不读书，而我想读书却又没钱
大学毕业后，俩人再没有走到一起，张强回来进了科局，
买书。”
而高峰独自去了深圳。
“你既然是读书人，就应该遵纪守法，你为什么还去偷
几年时间，凭着过人的能力和胆识，张强从科员到副科
窃呢？”
长到科长，最后混到副局长。而高峰也由打工仔到科长到主
拼活摸爬滚打，回家就装出一副老板的派头。其实我没那么 多钱，我连开回的好车都是找朋友借的。
张强像听天方夜谭，嘴巴张得圆圆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张强说，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们为了一些世俗的虚荣， 而放弃了许多珍贵美好的东西，我们俩都是失败者，只是我 失败得更彻底罢了。 高峰说，我们俩彼此彼此。你判了死缓，我其实也判了死缓。 张强吃惊地说，你又没犯什么事，你怎么判了死缓？ 高峰无言，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张强。 张强看着，双手不住抖颤，眼泪出来了。 原来那是张医学鉴定书，写着高峰患了肝癌，晚期。 张强哽咽说，高峰呀，我的好兄弟，我都是黄土埋到脖 子的人了，你怎么还要跟我较劲呢？ 俩人双手紧握，泣不成声。
贾正也写张字条，压在书柜上：尊敬的梁君，你不辞辛劳， 光临寒舍，让蓬筚生辉。而我有失远迎，未予招待，还望包涵。 你对读书人高抬贵手，特殊关照，可见你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 你肯定是被逼无奈，才走上这条路的。你有什么困难就尽管 讲吧，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过了一个月，那天贾正回家，发现书柜上放着一本书， 自己那张字条没了，被另一张字条取而代之：尊敬的领导， 谢谢你对我的理解！对我的尊重！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你原 来是个局长。在我们这屁股大的县城，局长也是有斤有两的。 可一看你家，竟这么寒酸，除一大柜书外，别无长物。现在当 官的都忙着捞钱渔色，而你却偏安斗室，青灯黄卷。有你这 样好学清廉的领导，实乃社会之幸，百姓之福！上次那本书 请查收，这次再借两本。梁君。
套书给你。上次奉上 100 万元，我知道不成敬意，这次又送 学们的酒，同学们也左一声张局，右一声高总，不断敬他们
上 50 万元。钱在卡里，密码就是你的出生年月。请你高看一眼， 俩的酒，直到他们俩举手投降为止。
多多关照，让我揽了那个工程吧。
饭后结账，高峰抢着付钱，张强一把拦住说，高峰，你
贾正双眼发直，全身发抖，内衣都汗湿了。但他又马上说： 什么意思 ? 你贱看兄弟是不？我的地盘我做主，我这个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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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凤毛麟角。我这次来别无他意，只是想借本书看看。不过 你放心，我会归还的。梁君。
贾正毛骨悚然，倒吸一口凉气。他再看看家里，没丢什 么东西，就连书柜也整整齐齐，没有翻动的痕迹。
“这是谁给的？这明显是诬陷栽赃！”
长没有其他能耐，难道几餐饭也请不起吗？说完，提起笔来，
工作人员指着旁边一个斯文的青年：“是他给的。”
龙飞凤舞，把单签了。
贾正问：“他是谁？”
第二天，高峰要返程了，高峰跟同学一一握手说，谢谢
工作人员说：“他就是梁君，梁上君子也。”
各位的热情接待，十一黄金周快到了，我诚挚邀请大家带家
难分伯仲。
我一直努力看齐的标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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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同学们一起去看望一位乡下特困同学。那个同学 的孩子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一直赋闲在家，他自己也卧 病在床，凑不齐一笔手术费。张强马上打电话给下面二级单 位负责人，把孩子的工作解决了。高峰随即打开密码箱，拿 出六扎大钞，交到同学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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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le Waihona Puke 读 书（外二篇）□ 孔祥树
这个单元，五户人家，经常失窃。 贾正住二楼，每年总要被盗一两次。其他一、三、四楼 大同小异。唯有五楼的老张家，从没小偷光顾。 其他三家先后行动起来，给窗户、阳台装上了防盗网。 贾正那时刚结婚生子，手头捉襟见肘。但他还是咬咬牙给装 上了，把家里围得像牢笼一样。 那天中午下班，贾正发现家里翻得乱七八糟，一千多元 现金没了。他再看防盗网、防盗门、窗户，都完好无损。他既 懊恼，又惊骇。 贾正上下一问，其他三家也被盗了，而老张家依然秋毫 无犯。 贾正的妻子说：“这死贼也太厉害了，真是防不胜防。 我看这贼是捅锁进来的，还是换把双保险的吧。” 贾正黑着脸 ：“换锁顶屁用？锁锁得了君子，锁得了小 人？楼上两家换了好几次，贼还不是照进不误？而老张家既 没装防盗网，又没换锁，贼还不是敬而远之？” 贾正想去老张家看看。他敲开老张家门，老张正在爬格 子。老张是个一般干部，业余搞点文学创作，他老婆做点生意， 日子还算滋润。老张家的装修、摆设，比贾正家强多了。老张 家书特别多，不仅面壁一个大书架子码满了书，就连床头、
贾正心一个劲乱跳，手微微发颤。他马上写张字条，压 在书柜上：尊敬的梁君，你误会了。家里的书没看是真，但我 身不由己呀！我当这个小萝卜头，每天像陀螺一样转，白天既 要开会、调研、检查，又要阅文签字、迎来送往、陪吃陪喝， 到了晚上还要陪领导唱歌、按摩、打牌，直到三更半夜才拖 着散架的身子回家，你说我还有时间看书吗？还有精力看书 吗？为了工作，我吃出了“三高”，喝坏了肠胃，熬白了头发，
看，我连续几年都是县委表彰的‘十佳廉洁公仆’，你们凭什 做生意，若不给自己脸上贴贴金，人家就瞧不起你，我这还
么抓我？你们吃柿子专拣软的捏吧？”
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嘛。
这时，工作人员递给贾正一张字条和一张卡。字条上写
在酒席上，同学们觥筹交错，酒酣耳热，勾肩搭背，嬉
着：贾局长，你平时大会小会讲清廉，你又喜欢买书，我就送 笑嗔闹。自然，张强和高峰是主角、是焦点。他们俩依次敬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