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葬制与宗祖认同的构建

养了诸多知名弟子。他们继承师父道范,积极推
动祖庭及周边宫观建设。羽化后有多位栖神祖庭
仙蜕园。如大定二十年 (
1180)奉丹阳之命充任
祖庵庵主的吕道安 (
1142—1221),一生在振兴
祖庭及陕右道宫方面,倾注不少心血。金兴定五


年辞世,享年 80。“葬于仙茔诸师之侧。”
刘祖
谦 《终南山碧虚真人杨先生墓铭》称,“正大二
1254),病 逝 于 燕 京 长 春 宫,
享年86岁。“诸徒奉柩西归,附葬于终南祖茔,


”
礼也。


。第一位迁
另一种情况是迁葬祖庭仙蜕园
入仙蜕园的是教祖王嚞。《七真年谱》记载,大
定十二年 (
1172)四子将王嚞遗蜕迁葬刘蒋祖
庵。全真迁葬之风自此始。之后,王嚞、马钰弟
子迁入仙茔者代有其人。例如,史处厚 (
兹结合考古资料和全真碑刻、文集、教史等文献
研究包括墓葬形制、葬俗、陪葬品、墓葬壁画等
日益受到学界关注,在一定程度上与 “葬者藏
资料,试述如下。
墓葬地面建筑未能完整保存下来有关,也与考古
发掘偏重探求古人 “无穷无尽的艺术创造力和技
众多全真宫观中建有墓园 (教内称作 “仙蜕
园”或 “仙茔”),安葬已故道士遗蜕。下文将谈
·道教研究·
全真葬制与宗祖认同的构建 *
宋学立
提
要:按照墓群关系,全真仙茔排布方式可分为附葬式、归宗式两种。这两种葬制是倡导 “三教
合一”的全真教继承世俗葬俗的制度化体现,并成为与世俗丧葬制度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全真葬制。宫
观之侧的仙蜕园在某种程度上成为殿堂神像神位崇拜的延伸,是增进宗祖认同的又一精神阵地。当教团
岁时与其父同诣碧虚真人杨明真门下。太宗十二
年 (
1240),被旨得赐无欲观妙真人号。尹志平
曾令其住持重阳宫兼任提点陕西教门事。定宗元
年 (
1246)秋八月,朝旨加玄微真人号。金蒙易
代之际,战乱 频 仍,饿 殍 遍 野,李 志 远 救 济 民
众、瘗埋遗骨,在今陕西、河南、北京等地声望
颇高。宪宗四 年 (
北仙茔迁入新茔的。以上是利用考古资料对 “癸
祖师会葬大典之后,命门人将其仙柩迁葬刘蒋仙
院发展,不忘报本之意,周全道遗训可谓深得清


。
和真人之心
七真以降入葬祖庵仙茔者以马钰一系居多,
当然也有例外。如,披云真人宋德方,历事刘处
玄、丘处机、王处一诸师,曾随侍丘处机西行。
在宫观、宗祖谱系建设、《道藏》纂修方面,贡
马丹阳高足毕知常亦通过改葬的方式入葬祖
庭仙茔。此人在金章宗朝曾与吕道安同主祖庵,
师事玉峰观周全道,系马钰再传弟子。曾奉师命
先后担任副知观、知观,积极兴复祖庵基业。从
主理周全道一系本山玉峰观。天兴年间,金朝统
庵主位置上退休后,他退隐岐山县五姓之洞真
观。金哀宗正大八年 (
1231)证道,门人将其遗
治下的关中地区遭受蒙古人攻击,李志源率众先
后寓居陕州鸡足山、洛阳长生观。后赴山东东阿
县建栖真观。元 太 宗 六 年 (
1234),关 中 甫 定。
李志源遵师遗命,在终南山南时村创重阳成道
蜕安葬 洞 真 观 平 日 所 居 石 室。 元 太 宗 十 二 年
(
1240),祖庭观主于洞真命门人迁葬刘蒋仙茔。
和毕知常一样,马钰另外一位弟子周全道也是通
。主 持 重 阳 宫 时 期 的 宫 观 扩 建 有 关,
“师典领教门踰二十年,专尚德化,未尝一施政
刑。在祖庭则继创南昌上宫,洎五祖大殿,其余


。
厨库藏厩,增葺者甚多”
高道宽石函盖未提及迁葬内容,应该是在至
元十四年 (
1277)辞世后,直接安葬西南仙蜕园
来说不是很多,而且同样存在 “重 地 下,轻 地
上”的情况④ 。2006年王宗昱教授以全真道士的
丧葬记录为基础论证了全真教的儒教成分,其中
专门谈到归葬、迁葬反映出的全真教和儒教的礼
俗交融与矛盾⑤ 。此后,关于全真墓群关系,墓
一、附葬式
到,洞真真人于善庆、无欲真人李志远去世后,
以附 葬 的 方 式 安 葬 祖 庭 仙 蜕 园。 “附 葬”古 称
辈,平生著述目曰 《长安集》行于世。葬于刘蒋


”
之仙蜕园。
海迷失后二年 (
1250)十月三日,
洞真真人于善庆仙逝。后九日,葬于重阳宫西北


。《终南山祖庭仙真内传》交代了于洞真墓
隅
世,但却未能入葬安葬有教祖王嚞及同道的西北
仙茔,当与洞真真人高李志源一辈有关。如此,
李志远,讳 仲 美,道 号 无 欲 子,原 月 山 人。37


。李庭 《玄门弘教白云真
刘蒋祖庭之仙蜕园”
人綦公道行碑》交代了改葬的时间、地点,“(乙
卯,1255)七月二十四日顺化而终,享年六十有
六。明年改葬于祖庭西北隅仙茔之次”。证道、
安葬之地三易,最终栖神祖庭仙茔,当与其道行


。
声望以及他对祖庭的贡献有关
以上除了李志源墓位于祖庭东北角以外,其
亥迁葬”的探讨。传世文献对这一事件也有所揭
1102—
1174),大定二年 (
1162)礼王嚞出家,道号洞
阳子。王嚞东迈山东时,史处厚留在终南山鄠社
间乞食炼心。四子西来后,与之共居刘蒋,并得
到马钰指点。大定十四年羽化,享年 73 岁,初
葬醴泉。次年,马钰将其移葬刘蒋仙茔。关于迁
的具体位置,“葬于宫之仙蜕园,附玉蟾、灵阳


。两相对照,可知当时的仙蜕园位
·54·
宗
教
过迁葬入祖茔的。金哀宗正大五年 (
1228)十月
十七日,周全道辞世,享年84岁,葬玉峰庵侧。
元太宗十三年 (
1241)春,清和真人尹志平完成
学
研
究
2023年第5期
志》称,该墓园是 1261 年高道宽任陕右教门提


。笔者未能找到这一
点兼领重阳宫事时开辟的
时间节 点 的 古 代 文 献 依 据。但 可 以 肯 定 的 是,
“祔葬”。《礼记·檀弓上》:“季武子曰:‘周公盖
”郑玄注:“附谓合葬,合葬自周公以来。”
祔’。
”⑥ 古
孔颖达疏:“附即合也,言将后丧合前丧。
人认为,祔葬法与昭穆制度一脉相承, “祔葬,
谓葬于祖之旁也……族葬之法,始祖居中,以昭
穆为左右,孙从其祖,若祔庙然”⑦ 。李如森归
纳了汉代的三种祔葬形式:一是一般的祔葬,多
献甚巨。1247 年十月十一日仙逝于重阳宫待鹤


”
亭,享年65岁。“越七日葬于宫之仙蜕园。
白
云真人綦志远 (
1190—1255),字子玄,世为莱
州掖县巨族。20 岁在栖霞礼丘处机出家,并曾
随侍长春西行。东归后,先后担任长春宫知宫、
重阳宫住持、陕右道门提点等。宪宗五年,辞世
于玄都万寿宫,“初瘗于樊川白云观,后改葬于
从考古发掘来看,重阳宫西偏南约里许亦有
但他真正在心性修为上有所成就还是在接受马钰
仙蜕园。1949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占地
面积尚 有 约 18 亩,园 内 坟 冢 众 多。1967 年 8
训告之后。1170 年,四子入关,与史处厚第相
印可,并 “同葺刘蒋庵居之。丹 阳 屡 以 诗 词 训
多被摧毁。现存灵柩石函5具,函盖5具,均被
二师之侧”
葬原因,我们推测,一方面体现了马钰对史氏修
于祖庭西北角。从于洞真墓附和、李墓侧来看,
葬活动以及扩大祖庵仙茔规模的方式赢得信众和
诸仙坟是按照辈分和代际排布的。
世俗社会对教团关注的可能。
七真再传弟子直接葬入祖庭仙蜕园的亦有不
少。李志源,邠州三水县 (今属宁夏固原)人。
道事业的认可;另一方面,也不排除马钰通过迁
年清明日,(杨明真)语门人李志常即祖坟预建


。
寿塔,果以 十 年 六 月 无 疾 而 逝,享 年 八 十”
按,正大年号仅存八载,刘祖谦所记虽早,但有
偏误。李道谦编撰 《终南山祖庭仙真内传》时,
发 现 这 一 错 误, 并 做 出 纠 正。 称 正 大 五 年
(
1228)杨明真辞世,享年 79 岁。“度门人数百
效。从碑刻记载来看,主要是指李如森提到的第
真宗祖认同和教团凝聚力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一种附 葬 形 式, 即 同 一 茔 地 内 各 自 为 墓 的 情
全真葬制与宗祖认同的构建
况⑩ 。下面 以 祖 庭 重 阳 宫 (最 初 称 灵 虚 观、祖
庵)为例,阐释早期全真教团以附葬方式构建祖
师认同的情况。


。其中包括杨明真、于洞
移至重阳宫集中保护
个角度讲,史处厚得马钰之传。綦志远曾任重阳
月,平除塔坟,掘出灵柩石函15具,陶棺2具,


。从这
告,次第诱掖。不数载间,克臻大妙”
进入祖庵仙茔的高道。自此之后,祖庵始建有仙
分别位于祖庭西北、东北角的仙蜕园则呈现了明
茔,历代以来安葬了众多高道。大定二十九年
(
1189)三月一日,李灵阳辞世。“长春以礼葬于
显的依辈分安葬的礼制性特征。李守宁,后更名
” 按照辞世时间考证,他应该是第一位
蒋庵侧。





”
庵侧之仙茔。
王嚞辞世后,马钰苦心经营祖庭十余年,培
想见,大蒙古国早期,祖庭仙蜕园已经形成了以
灵骨被发现的历史来看,其仙茔应该一直在西北


。
隅仙蜕园,未曾迁改
教祖王嚞及同道和、李二真人墓为核心的辈分明
晰的附葬式全真仙茔模式。
二、归宗式
仅就可考的栖神祖庭西南墓园者,至少有史
处厚、杨明真、于洞真、綦志远、李志源、高道
宽、孙德彧等。史处厚虽早年从重阳为全真学,
示。李道谦 《终南山祖庭仙真内传》卷上记载,
这一年史处厚灵骨经历第三次迁葬,即 “中统癸
亥,再迁 仙 茔。开 圹 视 之,仅 及 百 年,骨 虽 散
乱,其色 如 金,其 坚 若 石。余 所 亲 见 者 也。异


。传世文献和考古资料相对照,可知作为
哉”
陕右道门领袖的李道谦参与组织并见证了这次规


的,“越五日葬于宫之仙蜕园,送葬道俗踰万人,


。此外,马钰三传弟子、
其平生道力自可见矣”
仁宗朝出任掌教大宗师知集贤院事的孙德彧仙茔


。“文革”期间的平坟活动
也位于西南仙蜕园
造成多具石函被毁,还有哪些道士仙蜕迁入或直
余谈到的祖庭仙蜕园均位于重阳宫西北隅。可以
接安葬西南墓园的情况很难说清。不过,从王嚞
按照是否改葬 (迁葬)区分,有的道士是去
世后直接安葬于有师承关系的仙茔,有的则是通
·53·


。太宗八年,赴燕京参谒处顺堂,遵掌教尹
观
志平法旨,提点真定路道门。太宗十三年,经于
善庆举荐,担任重阳宫提举。定宗元年 (
1246)
辞世,享年71 岁,葬宫东北之仙茔。上一段提
到,于善庆附葬祖庭西北隅仙蜕园和、李二师之
半是同一茔地而各自为墓;二是若干墓室同埋在
一座封土之下;三是几代人埋在一座墓内⑧ 。齐
东方探讨了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多室墓的祔葬
地与宫观、宗系以及教团的关系,墓园的象征意
墓,将其主要特征概括为以家庭为单位,祔葬者
义等问题,鲜有人问津。
是墓主人的直系亲属,他们有的同时埋葬,有的
按照墓群关系,全真安葬方式可分为附葬
发展处于整体上升期时,两种葬制在构建全真宗祖认同和教团凝聚力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当教团内部
不同宗系出现不平衡发展态势后,单一宗系的归宗式安葬则为宗系分化、分支立派埋下伏笔。
宋学立,哲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史研究所、中国国学研究与交流中心副研究员。
主题词:全真葬制
附葬式
归宗式
宗祖认同
多年来随着考古工作的深入展开,地下墓葬
过改葬最终归宗祖师仙茔的。就前一种情况而
侧。而李志源入葬东北隅仙茔,估计至大蒙古国
言,玉蟾真人和德谨、灵阳真人李灵阳是王嚞东
时期,随着教团日益壮大,全真徒众的往生栖神
迈海滨 之 前 与 之 一 同 修 道 的 道 友。 大 定 十 年
(
1170)九月四十日,和德谨辞世。“四子葬于刘
之所也在不断扩大。李志源虽早于洞真真人辞
式、归宗式两种。前者指信徒去世后附葬于先师
坟茔之侧。后者指某一或某几个宗系的全真高道
后来葬入。这种类型的祔葬墓一般与等级制度无
关⑨ 。祔葬制汉唐碑刻墓志多有载录,主要适用
于有血缘关系的家族、家庭内部。
仙逝后集中安葬于某宗教圣地。两种葬制是与世
全真附葬墓应该是出自于对世俗葬制的仿
俗葬制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全真葬制,在构建全
蜕园。有资格改葬祖庭仙茔,当与他的声望和对


主领重阳 宫 时
1263年二月二十一日,高道宽
期,曾集中组织过一次从祖庭西北仙茔迁葬全真
教团的贡献有关。周全道登真之前遗命李志源重
先师遗蜕并重新安葬西南仙蜕园的活动。綦志远
修重阳成道宫。尹志平一向关心祖庭及其周边下
石函盖不存,结合上文,可知他的遗蜕也是从西
也”① 的丧葬观形成某种张力。这一方面与众多
术革新”② 不无关系。然而,从历史社会学视角
出发,对墓群关系、墓园与其有关的社群关系、
墓园的象征意义等问题的研究,比仅聚焦于 “黄
泉世界”,更能从整体上揭示 “生”“死”两个世
界的 “互动”,对全面了解大历史视野下的墓葬
制度、社会历史不无裨益③ 。
总体来看,学界对全真墓葬的研究成果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