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人事选拔制度变迁及其动因

自己去统治和管理万民,官僚集团希望自己
时,召开部落首领大会,讨论并选举舜为自己
的子孙永世为官以维护自身和家族利益最大
的接班人;舜在年老时,部落选举禹为接班
化,平民百姓则希望有公平通畅地成为管理
人;禹到了老年,也仿照尧舜的做法,确定伯
阶层的渠道。 在有限理性假设下,每个行动
益为继承人。 据有关史料记载:氏族会议可
第 43 卷 第 5 期
2023 年 5 月
中南民族大学学报( 人文社会科学版)
Vol. 43 No. 5
Journal of South-Central Minzu University(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设计,以及考察了制度与行为之间的互动关
系。 其中,奥斯特罗姆提出的制度分析和发
展框架( 亦称 IAD 框架) 是理性选择制度主
义的一个重要逻辑分析工具
[2]
。 该框架主
要包括行动者、行动情境、行动舞台、外生变
量等要素。 行动者是指处于行动情境中的个
体,分析者通过对行动者的偏好、信息处理能
力、选择标准、资源占有程度及决策机制等假
禄都是世代相传的。 此时选官全凭血缘亲
展,经济制度也随之转型,大变革时代即将来
疏,不论量才录用,舞台上行动者们此种互
临。 诸侯国开始弱肉强食,通过战争以掠夺
动,将人的自利性赤裸裸地体现在只面向子
土地人 口 和 灭 国 为 根 本 目 的, 如 春 秋 时 期
孙亲属、本家本族的人事选拔制度上。
统治者在其自利性的驱使下采取行动,
根本上都是以个人利益为出发点,以个人的
期为九品中正制度,隋唐以后直至明清都是
满意度的最大化为基本动机。 理性选择制度
科举制度。 中国历代的人事选拔制度为何如
主义源于理性选择主义,借用一套新制度主
此演进变迁,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人事选拔
义经济学中的假设作为理论的构架,把研究
制度的核心在于选人用人,辨别人性是选人
170 余国,楚吞并 60 国,晋吞并 30 国。 受外
生变量的影响,各国为了自利自存和家族利
利用自己手中的职权去谋夺由大家共同劳动
益,纷纷开展变法,被迫打破一家一族之世卿
创造的社会财富,这种结果满足了行动者中
世禄制,面向全国各个阶层不拘一格选拔和
领袖群体的现实需要,导致整个行动舞台结
任用人才。 魏国李俚变法后的第一项即是废
May 2023
中国古代人事选拔制度变迁及其动因
徐 明1 白海琦2
(1. 中国人民大学 书报资料中心,北京 100872;2. 河北地质大学 法政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00)

摘 要:统治者、官僚群体和平民百姓围绕官吏选任方式的理性自利博弈,是导致中国古代人
不能满足三家得益需求的现实需要,行动者
的自利促成了集体生存的公利,从结果上看,
们就会设计新的人事选拔制度,推动行动舞
也提高了部落中每一个人生存和发展机会。
台的结构变迁,以实现更好的结果,使各行动
所以说,民主选举是在当时恶劣的生产生活
者利益相对均衡。
条件下所产生的最好的部落首领选拔制度。
二、制度分析和发展框架下历代人事选
士等。 此 外, 秦 国 还 有 “ 保 举” “ 葆 子” “ 考
如毛遂自荐、甘罗自荐、燕昭王设置招贤台
护作用。 然而,该制度对于贵族阶层来说,一
等,“ 推荐” 如秦国景监推荐商鞅、田忌推荐
方面不能保证其世袭官位的人能力都突出,
孙膑等,“ 养士” 如稷下学宫、战国四公子养
以使管理社会事务的效率提高;另一方面世
袭官位逐步形成世族诸侯,向上对中央政权
构成隐患,向下逐步占有更多社会资源,加剧
收稿日期:2023 - 01 - 20
制度行为的影响方式 [1] 。 该理论重新挖掘
了制度的重要性,拓展了制度概念的范围,并
研究了动态的制度制定过程———制度变迁和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 “ ‘ 产 - 才 - 城’ 适配视域下长 三 角 人 才 一 体 化 发 展 的 协 同 机 制 研 究”
中智慧超群、品德高尚、有领导和管理能力、
断影响下,行动舞台上的人们抵御自然灾害
并且身强力壮的人选举出来,借助有这些品
和其他生存威胁的能力也不断增强,因此个
质的人带领大家克艰夷险去寻求更美好的生
人可控制的资源量大大增加。 行动情景的变
活。 从被选举首领的利益来说,他们只有依
化让部落中相互紧密依存的生存关系不再被
此时的部落联盟首领、部落官吏以及部落其
他成员是依照分工不同而进行设置的。 行动
亲贵合一,官贵合一 [4] 。 随着人们智慧的不
断开启和发展、生产工具的不断改进和生产
舞台上所有参与者都想要更好地生存下去,
力水平的不断提高,社会经济条件、自然物质
基于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考虑,就需要把部落
条件有了极大的改善,在这些外生变量的不
的重点集中在制度领域,坚信行为者既有偏
用人的根本所在。 人的理性和自利性是人性
好力量,认为政治结果是行为者理性算计的
的基本假设之一,那么,中国人事选拔制度的
结果,并因此建立了经典的计算途径来解释
演进变迁是否和人的理性自利相关呢? 笔者
基于理性制度主义理论来对此进行分析。
一、基于理性选择制度主义的历代人事
者都会 遵 循 自 身 利 益 最 大 化 原 则 ( 得 益 原
则) ,对各自行动结果的成本收益进行理性
以通过民主选举决定氏族首领的任免和部落
其他重大问题,在氏族会议上,每位成年男女
分析,从而选择对自身最有利的方案,并以此
都有发言权和表决权,并以少数服从多数为
开展行动进行博弈。 统治者、官僚集团和平
拔制度变迁的动因
( 二) 世卿世禄制的产生与变迁
夏商周时期国家组织的主体正是王族,
( 一) 选举禅让制的产生与变迁
是典型的“ 家天下” 体制。 此时在行动舞台
中国原始社会时期是不存在阶级概念
上的国王即是王族族长,百官都是从王族的
的,因此舞台上的行动者是每一个部落成员。
支系和旁系中选拔任用,贵族即意味着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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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产生了变化。 历代统治者为了自身利益
长子帝挚在位时不修善政,因此氏族大会罢
的巩固都希望纳天下贤才到自己彀中以助力
免了他的统领,另选举其弟尧继位;尧在年老
由于部落的发展和国家的产生,使得行
如下变量描述:行动者数量、行动者身份、行
动舞台逐渐分化,分别形成了正式行动舞台
动者所面临的行动选择数量、潜在产出、行动
和非正式行动舞台,其中正式行动舞台上的
与结果的成本与收益等。 行动舞台是行动者
行动者包括统治者和官僚集团,非正式行动
群体或个体之间相互作用、相互支配以及博
构产生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直接影响了
除贵族官爵世袭制和食禄世袭制,实行“ 察
作为外界变量的人事选拔制度,使得传统的
选举禅让制被新兴的世袭制所替代。 统治者
能而受官” 和 “ 食有劳而禄有功” 的选拔制
度。 秦国商鞅变法,废除贵族世袭特权,即便
在王位的继承上采用兄终弟及或父死子继的
秦王家人,无军功不得爵禄,不论身份,“ 有
的人事选拔制度反映的是国家形成后产生的
人事选拔制度,调整后的 IAD 框架用于阐述
中国人事选拔制度变迁规律。
调整后的 IAD 框架中,行动舞台中的统
治者、官僚集团和平民百姓都是有着利益最
图 1 历代人事选拔制度变迁分析与发展框架图
大化偏好的经济人,在自然环境及生产力水
平、社会观念等外生变量的相关影响下,各自
(21BGL016) 。
作者简介:徐明,中国人民大学编辑,主要研究行政人事与社会治理。 白海琦,河北地质大学教授,主要研究
人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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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选拔制度变迁的本因。 阶层利益均衡是评判选官用人制度稳定与否的标准尺度,这与理性选择
制度主义坚信政治结果就是行为者策略性计算结果的观点不谋而合。 以我国历代人事选拔制度演
进脉络为主线,用制度分析和发展框架作为理性选择制度主义分析工具,对制度变迁及其动因进行
全方位研究,并深入挖掘古代人事制度变迁对今天人事选拔的指导意义。
思” 、任人唯亲的原则,形成了世卿世禄的家
设县,县置令、丞,由国君直接任免。 战国时
方 式, 在 人 事 选 拔 的 标 准 上 采 用 “ 亲 亲 尚
军功者,各以率受爵” ;并废除分封,在全国
天下制度。 该制度的形成反映了当时生产力
期军功爵制已经成为多数诸侯国的主要选官
发展的要求,也反作用于当时生产的发展。
笔者借用奥斯特罗姆的 IAD 框架来分
析中国的人事选拔制度变迁,从中探讨原始
社会时期及国家形成以后的中国古代人事选
拔制度变迁动因和规律。 为了揭示该制度变
迁的根本特质,需要对奥斯特罗姆的 IAD 框
架进行适当加工,以便于从行动者要素中提
取偏好变量( 得益) 、从行动情景要素中提取
身份和行动策略。
设,可以构建一个行动者模型。 行动情境用
靠大家的拥护才能维护自身的生存基础和实
需要,此时被选举上来的部落首领( 国王) 和
现自己的价值。
贵族们把自身的得益点放在了让财富世世代
因此,中国原始社会时期部落联盟实行
选举禅让制度。 该制度是在选举之后的禅
让,故选举禅让制重在选举,选举是中国原始
社会人事选拔的主要形式。 在历史上,帝喾
代被自己的子孙享有上面。
自然环境及生产力水平、社会观念及社会秩
组外生变量的影响下,行动舞台内的行动者
在行动情境制约下相互作用并产生一定的结
果 [3] 。 行动者基于特定标准对结果进行评
价,若不能满足现实需求,造成了制度的结构
失衡,则需要对制度进行重新规划和设计来
使其再次保持稳定。
序与风气、人事选拔制度,如图 1 所示。 此时
方式,不论出身,由军功而受爵,由爵位而任
它间接地加速了社会财富在完成快速原始积
官,当官为吏必须有爵,无爵者不能为官。 除
累后,生产力从量变到质变的演化过程,大幅
凭借军功爵入仕以外,春秋战国时期的入仕
推动了社会改良的发生。 此外,该制度对于
行动舞台内新兴奴隶主的统治起到了极大维
途径还有“ 自荐” “ 推荐” “ 养士” 等,“ 自荐”
关键词:中国古代;人事选拔;制度分析和发展框架;制度变迁
中图分类号:D693. 63 Doi:10. 19898 / j. cnki. 42 - 1704 / C. 20230513. 1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 - 433X(2023)05-0173-08

在这 个 时 期, 国 王 一 般 把 亲 贵 的 爵 位
( 官位) 封为公侯伯子男五个等级,每一等都
给予一定的数量的封地作为食禄,爵位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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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人事选拔制度的演进脉络非常
选拔制度分析与发展框架
清晰,炎黄远古时期是选举禅让制度,夏商西
理性选择主义的核心命题是“ 经济人”
周时期是世卿世禄制度,春秋战国时期是世
假设,该假设认为,人的思考和行动都是理性
卿世禄制度和军功爵制度并行,秦代是军功
的、有目标的,无论他在什么位置、什么阶级,
爵制度,汉代是察举征辟制度,魏晋南北朝时
原则。 由此可见,氏族首领主要是通过选举
民百姓在既定的人事选拔制度框架下通过竞
的方式来产生的。
争、合作、冲突、监督、协商等互动行为产生一
部落联盟所有成员在一定的行动情境之
定的结果,当舞台上这些行动者们发现制度
中,遵循选举禅让制的规则,通过合作形成了
运行的结果不符合经济效率、适应性等标准,
个体与部落相互依存的关系,使得个人生存
舞台则以平民百姓为主。 为了更细致地考察
弈合作以解决公共事务的社会空间,它包括
中国历代人事选拔制度变迁的动因,故将自
了行动情境和在该情境下的行动者。 外生变
然物质条件、共同体属性( 社会条件) 和应用
量包括自然物质条件、共同体属性( 社会条
规则( 制度安排) 三组外生变量分别描述为
件) 和应用规则( 制度安排) 三组变量。 在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