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范化的清代刻本宋体字与楷书结体差异浅析

规范化的清代刻本宋体字与楷书结体差异浅析
作者：暂无
来源：《艺术品鉴》 2019年第11期
[摘要]目的对清代刻本宋体字源于楷书，但作为刻版用字更显规范化的结体特征及设计思维进行分析研究。

方法将清代刻本宋体字与楷书结体法则及例字进行对照比较，分类归纳出刻本宋体字相较于楷书的结体变化及原因，并对其所呈现出的差异化表现进行对比分析与探讨。

结论刻本宋体字和楷书间架结构差异化的表现，正是宋体字规范化结构的体现，是于统一之中的变化，是在自身形成过程中受“局限”因素所带来的发展契机，更是在不断适应技术进步的
过程中表现出的设计思维与能动的改造意识共同铸造的结果。

归纳探讨刻本宋体字与楷书结体
差异化表现的成因，并将其进行具体的对应展示及分析，既可以梳理其变化发展的脉络，也可
以对刻本宋体字视觉化结体特征进行归因式展现。

其体现出的设计思维与文字的视觉形态结果
对现代中文字体的设计与开发具有一定的理论参考价值。

[关键词] 宋体字；清代刻本；结体特征
作者简介
邱楠（1982-），女，西安人，硕士，西安工程大学讲师，主要从事视觉传达设计方面的研究。

宋体字脱胎于楷书，是中国书法和雕版印刷结合的产物。

它是在刻版过程中，雕工行刀时
随刻刀方便之势，而形成笔画“横平竖直”“四角斩方”的字体。

相较于楷书“软字”，它更
易上版，刻于版片之后，横窄竖宽又更显挺拔有力。

在对楷书进行模仿、改造、升华的综合演
变过程中存精去芜，不断地吸收楷书合理的部分，并摒弃与之规律相悖的部分，对楷书的结构
和笔画都做了高度概括①。

在字体的结体方面，宋体字的结构比例源于楷书，但它的规律化和程式化的特点又比楷书
更显规范。

统一之中的变化，是我们谈论字体发展时应该深入探讨的问题。

正是这些具体的调
整与演变，体现出文字在适应技术发展的过程中所形成的思维与考量，解决矛盾时的变通手段，以及最终呈现的字形结果。

再谈宋体字，尝试引入楷书结体法则进行差异化研究，以法观其承、以法理其变，探讨文字是如何对诸如木材纹理、雕刻技艺等理性“局限”进行变通与发展，通
过设计思维与形态演变，最终在适应技术的同时，表现出感性“为我”的视觉造型特点。

1 楷书结体的基本特征
结体亦称“结字”“间架”“结构”。

具体指每个字点划间的安排与形势的布置。

汉字尚形，书法又是“形学”（清康有为），故结体尤显重要②。

楷书的间架结构专著之中，由清代
学者、书法家邵瑛成书于清乾隆年间的《间架结构摘要九十二法》，具有极为重要的历史意义。

本书是在欧阳询的《结构三十六法》及明代李淳《大字结构八十四法》基础上总结出的九十二
种汉字结构书写的方法，系统、全面地剖析了汉字结构的组合规律。

后由清末书法家黄自元将
其进行了改良并予以推广③。

这种整齐、庄重、不具“个性”的结体法则对字体设计的入门者
深刻地理解楷书汉字的字形、间架结构，具有重要意义④。

同时，这种笔画圆浑，笔画灵活、
结构端正、美观并且具有一定的书法艺术性的字体，也成就出了研究刻本宋体字结体演化表现
及对比极具参考性的楷书规范化著作（图1）。

2 刻本宋体字结体的基本特征
宋体字最早出现在宋版书籍中，我国的印刷字体木刻板书籍往往由能书之人先写字样，然
后工人在上板刊刻。

但发展到宋代，尤其是宋版书中已经出现了，非个人或名家书法，间架平正、疏密适中，字体处理遒劲的印刷字体。

宋体字的典型特征形成于明代，明代刻字数量增多，多普通工匠，在具体的实践中逐渐形成了横细竖粗、横平竖直、棱角分明、结构紧密、字形方
正的字体。

这种字体称宋体，又称明宋体、匠体字。

清初期的刻本，字体任是明代晚期的风格，同样沿袭了明时的官刻、家刻和坊刻三个部分。

乾隆、嘉庆、道光、由于受“乾嘉学派”的影响，大量仿刻宋元善本。

写刻本和万历字体本仍有不少。

为了顺应和普及铸造字体的优势逐步
形成了横平竖直、横轻竖重、方正端庄、结构紧密的清代刻本宋体字，因此本文研究以清代刻
本《湖海楼丛书》为例。

3 典型结体差异化对比分析
在对宋体字结体特点进行研究时，将《间架结构摘要九十二法》中楷书结体的书写法则及
例字，与刻书技术发展至成熟时期的清嘉庆萧山陈氏湖海楼刻本——《湖海楼丛书》（图2）
中间架结构相似的刻本宋体“硬字”，作为差异化研究的切入点，进行对照分析。

发现其中刻
本宋体字的结构表现与楷书九十二法中的十六条法则有所不同，将其归纳总结如下：
3.1 “布势”与平直
宋体字以方正平稳示人，追求绝对的横平竖直便于雕刻，与楷书看似平稳之下所讲究的结
构“布势”有很大的不同。

刻本宋体字的这一结体特点表现在对楷书“九十二法”的如下法则
做出的调整（图3）：
第三法：让左者左昂右低；
第四法：让右者，右伸左缩；
第十六法：左右有直宜左收而右展；
第十七法：右撇左直须左缩而右垂；
第三十二法：纵戈之法最忌力弱身湾；
第七十六法：末钩宜微拖似有带下之势；
第七十八法：画长撇短者右不宜用捺；
第七十九法：左竖不嫌短右竖不嫌长。

楷体文字，讲究起承转合、抑扬顿挫的变化。

虽亦讲究横平竖直，但因字形之中讲究“布势”的原则，结构中有“斜”的倾向。

文字横画的姿态是从左下方往右上方微微上扬，因为楷
书讲究笔姿的变化，上扬的横笔可以营造出一种具有方向感的力度，这亦是书法中讲究的“势”。

而由于横画多向右上倾斜取势，导致重心左下倾斜，必须来加重右边，以使字的左右
力达到平衡。

所以，就出现“九十二法”中楷书在处理以左半部为主的字，将左边的重心提升，让右边的重心落下，才能压得住左边的力；以右半部为主的字，要将右边的分量加重，左边的
分量减小的“布势”法则。

这是以“势”为本的楷书，在处理视觉重心时的巧妙调整，正如黄
自元在书中说道：“体虽宜斜，字心必正。

”
楷书之中的“横平竖直”所形成的稳重之势是相对而言，看似整字由“布势”所形成的结
果重心稳定、均衡匀称，但其中风起云涌、暗藏较量与牵制。

而宋体字为“地道”的平直，一
改文字“势”的较量，文字形态相对优雅与含蓄，平静无波澜。

3.2 “布局”与方正
宋体字是在方形的几何构架内形成的。

虽汉字笔画有繁有简，内部构造各异，在雕版印刷
之中，需要保持字形大小的整齐匀称，视觉统一。

它追求饱满的额空间占据，将文字的笔画尽
量向四周扩展，使每个字都尽可能具备几何化的方正面貌。

将同等字号的文字界定在同样大小
的方正空间内。

这是雕版印刷对文字的框架限定。

因此，在对楷书的传承与演变的过程中，就
需因条件的限定做出相应的文字结构形态的改造。

具体因雕刻框架的限制，表现在对楷书“九
十二法”的如下法则做出相应的调整（图4）：
第九法：画短撇长；
第十法：画长撇短；
第十三法：横长直短；
第十四法：横短直长。

“九十二法”中的以上法则主要针对于楷书中的独体字。

所谓独体字笔画数量比较少，不与其他结构单位发生关系的一个整体⑤。

在独体字之中，有起着支撑平衡作用的关键笔画，称之为主笔。

“一笔是主，众笔是臣。

”⑥决定了在书写时必须赋予主笔最显著地位置、最强的力度，而其余笔画变得次要，且还需配合。

但，判断主笔，不能以笔画长短、粗细为标准，还是应该取决于笔画在构成字重心的位置和其他笔画的影响。

所以，以上的四项法则，就是以突显主笔为重，所形成文字结构的长短变化，余笔中或较短的安排均为辅的书写原则。

宋体字以方正为本，是在几何框格中界定的方形文字。

以上图中版刻宋体字的“十”字为例，在方框内为等长的横竖安排，稳定了字形结构的同时，完全符合了外形框架的限定条件，形成了“等势”的架构形态。

将“主笔”的主次原则，表达为“共生”的平等关系。

每一画都在文字中均匀受力，在平的基础上，形成了对方的表现。

打破了楷书“九十二法”之中以上四条的原则，形成方正为本的宋体字结构形态。

3.3 变化与统一
因便于雕刻的需要，表现在对“九十二法”中的以下四法做出相应调整（图5）：
第十九法：点复者宜偃仰向背以求变；
第四十九法：三撇法以下撇首顶上撇之腹；
第六十一法：当悬针而垂露则无韵；
第六十二法：当垂露而悬针则无力。

楷书中忌讳相同的笔画、重复的表现，讲究变化寄予统一之中。

以楷书中对点画的要求为例，当几个点同时出现时，形态各异，但又呼应统一。

由每一笔轻带出若有似无的连笔形态，在成为下一点引导者的同时，也担当者观赏者的视觉向导。

如上图中第十九法对点画的要求，几点之间既独立又共融，节奏性极强，韵味十足。

比如刻本宋体字在处理点画的时候，依然遵循“点”是最活跃因素这一本质属性，做出了多点同时存在时，调整笔画正反方向、微调比例大小、角度的细节化调整。

这样，既形成了雕工技法的一致性，也满足了避免呆板、重复的多样化，形成较好的解决方案。

刻本宋体字在保
留楷书结体的基础上，因行雕刻之便，精简造型、调整规划、进而统一。

在对楷书结体法则的
传承中，与以上四条原则处理方式上的区别，反映出宋体字灵活变通、统一且整体的表现形态。

4 结体差异化形成的影响因素分析
4.1 因平调形
随着雕版印刷的兴起，与雕刻数量的增大。

文字顺应木板的天然纹理，从楷体的左低右高
的斜横变成水平直横，同时为减低损耗将竖画加粗。

在雕版印刷之中，雕工行刀时为随刻刀方
便之势，于是形成了笔画的“横平竖直”。

这种以此为属性的文字形态，便于以刀代笔、雕刻
成型，其重心于中心垂直线之上，讲究字形稳重。

由于在长期的生产劳动中，工匠在雕刻中由
于受到材料和工艺的影响，其平直的笔画所形成的字体布局更容易提高生产效率，同时会提高
工艺的精细度和印刷的效果。

这也是纯手工楷书的书法结体艺术与刻本宋体字最直接的差异化
原因所在。

4.2 因方调形
在雕版印刷书体成型的过程中，以楷书为字形之源，一度以“软体”为上。

但需长于楷书
者写刻，以及雕刻难度较大，从事之人多为工匠等特点，在“硬体”发展的过程中就需要在传
承楷书之“韵”，展现二者血脉相通的同时，符合易于雕刻、便于奏刀、利于印刷为文字体态
的自身特点。

汉字本身为方块字，在逐步发展的雕刻印刷过程中在保证字体基本的美感和结构
的同时，其整齐、统一、方正的边缘形态也是作为手工业产品所有表达的规范化和汉字方正化
的核心所在。

因此只有字体结构布局的方正才能保证印刷的整齐统一，增加其易读性和辨识度。

由此所形成更为规范的宋体字，虽被一些人讥为“呆板”的“匠体字”或“肤廓字体”，却是
雕版印刷史上的一大进步。

4.3 因刻调形
楷书字体结构笔画灵活多变，但在雕版书体的处理之中就多了几分难度，极强的楷书行笔
美感、错落有致的节奏把握，都要求长于楷书者写刻。

刻本宋体字需要顾忌木板材上的自然纹理，以及刻、转、削、抠的雕工轨迹，生动多变的楷书结字不符合大量雕版工作的实际操作。

因此，在探寻适合雕版印刷的宋体字成型过程之中，要将楷书的结体方式作程式化的处理和改进。

在对美的探索、提炼、强化特点的同时，更多的是在总结规律，统一化处理，并在其中寻
找易于雕刻、利于印刷的章法形态。

在适应雕版印刷（刻印）的过程中，刻本宋体字“因平调形”“因方调形”“因刻调形”
的规范化结体表现。

一再印证了平直、方正、易于手工业生产等社会化特性，最主要是结合了
作为传播目的的刻本印刷品与生产力发展之间的辩证关系。

5 对现代字体设计发展的影响
通过以上对刻本宋体字与楷书结构法则的差异化分析，我们发现，刻本宋体字“因平调
形”“因方调形”“因刻调形”之下所展现出的规律化、程式化的结体特征，是在实际发展过
程中反复试验与调整，将载体环境的客观条件、刻版工具的操作需要、工匠发挥的共性水平以
及形式美感的积累总结等因素下，寻求自身变化之中结构美感的历程。

它易于雕刻，便于印刷，利于阅读。

于统一规范之中体现变化的设计思维。

字体设计的不断进步，同样是在顺应时代技
术革新的同时，设计者们发挥主观能动性，进行传承与创新的过程。

发展至今，作为一种理想
印刷与文本信息的主要载体，宋体字体现出了自身形态与技术发展相适应的理性演变特点及可
塑性与艺术性的感性视觉特征。

作为今天的字体设计及发展，我们所受到的工艺因素影响基本
不存在了，反而要求我们的从业者要进益求精、推敲细节，既有古代书法字体的韵味，又整齐统一，为字体设计或视觉设计的门类提供一定的借鉴和参考价值。

①张抒：《美哉宋体字》，重庆大学出版社，2013年7月第1版。

②百度百科：《结体》，百度百科网https:///item/结体，2018年08月10日最后访问。

③于海阔、潘培忠：“清代《间架结构摘要九十二法》作者小考”，《历史档案》2012年第3期。

④陈楠：《汉字的诱惑》，湖北美术出版社，2014年1月第1版。

⑤卢中南：《楷书教程》，华文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

⑥清冯武：《书法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