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心解》原文.译文10-11章节

第十章述“齐家治国”
【原文】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

孝者，所以事君也；悌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

康诰曰：“如保赤子。

”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

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

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利，一国作乱；其机如此。

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

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

诗云：“宜兄宜弟。

”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

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

”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

此谓治国在齐其家。

【译文】
说到“想要治理好国家，要先安顿好自己的家庭。

”意思是说：一个人不能把家人教导好，而能把别人教导得很好，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君子治国不离治家的道理，推广“忠恕”精神，就能教导全国人民了。

一个人能对父母尽孝，没有不效忠国君的；一个人能对兄长尽悌道服侍，没有不恭敬长上的；一个人能本着慈爱子女的心来用人，没有不得众人归心的。

《尚书.康诰》篇说：“君王爱护百姓，能像父母照顾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谨慎小心。

”用至诚无息的心从事政务与教化的事，虽然不能完全切中人民所需，但也不致偏离太远。

所以说没有先学会如何养育子女才来嫁人这样颠倒本末的事。

国君一家上下都能行仁义道德，全国都会兴起仁义的风气；国君一家上下能够礼让相待，全国人民就能兴起礼让的风气。

如果国君贪图财利，全国人民就跟着争夺财利，国家就混乱了。

君民上下的感应就是这样。

这就是细小到一句话说错了都足以坏事，大到一个人行得正都可以安定国家。

《诗经》上说：“桃树是这么盛大美好，它的枝叶又是如此茂盛；具有美德的女子嫁到夫家，一定能使家人和睦相处。

”贤淑贞静的女子能够修身立德使家人和睦相处，然后才可以教导全国人民。

《诗经》上说：“使兄弟能和睦相处。

”能和顺家人，使兄弟友爱恭敬，然后才可以教导全国人民。

《诗经》上说：“国母的行为中规中矩，可以匡正四方的邻国。

”国君一家人从夫妻到父子兄弟，德性行为都足够做国人的榜样，然后人民都起来效法。

所以说：要治理好国家就要先调和好自己的家庭。

第十一章述“治国平天下”
（文义分三大段落。

首段讲治国根本，在明道以立德，推己德而安民。

拿得失作衡量，忠信宝善亲仁可得民，失国责任在君不在民。

）
【原文】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悌；上恤孤，而民不背。

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

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

此之谓絜矩之道。

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

”有国者不可以不慎。

僻，则为天下戮矣！
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峻命不易。

”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康诰曰：“维命不于常。

”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

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

”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

”
【译文】
说到“要平顺天下必须要治理好自己的国家”的意思是：一个在上位的国君，能以身作则孝顺自己的父母，人民自然就会效法而兴起孝道的精神；国君能恭敬所有的长辈，人民自然也会效法而兴起恭敬兄长的风气；国君能怜悯救助孤苦无依的人，人民也就不会违背慈爱的人道。

因此国君要能度量事理，衡量人民的感受与需要，行忠恕的道，作人民的榜样，让人民学习。

如果讨厌长官用不合理的态度对我们，我们就不要用不合理的态度对下属。

如果讨厌下属对我们不忠，我们对上司就不可不忠。

如果讨厌前面的人做事固执不变通，我们就不可用固执自是的态度行为加在后面的人身上。

如果讨厌后面的人做事马虎随便、敷衍塞责，我们就不可用不负责任的态度行为加在前面的人身上。

如果讨厌右边的人做事抢功推过，我们就不可用抢功推过的态度行为加在左边的人身上。

如果讨厌左边的人遇到冲突事件只会报复攻击而缺少宽恕体谅，我们就不可用以牙还牙的态度行为加在右边的人身上。

这就是圣人尽其在我，然后推己及人的忠恕大道。

《诗经》上说：“看到那雄伟高耸的终南山，山石堆得如此高大；就像看到伟大的太师尹氏，人民都仰望着太师啊！”手握国家权力的人，行事不可不谨慎。

如果行事稍有偏差，就会遭到天下人的羞辱，甚至杀戮。

《诗经》上说：“商朝的前期，君王还没有丧失民心的时候，德业能够与上帝的心相合；到了商纣王失德、失民心，也就失去天命了。

周朝应拿商朝的得失兴亡作为借镜，因为伟大的天命如果没有德业作基础，是不容易维系保持的。

”有道能得民心就能保住国家，无道而失民心就失去国家。

所以治国的人有个大原则：就是重视忠信才能获得民心，反过来说，骄傲放纵就会失去民心，失去政权。

《尚书·康诰篇》上说：“天命无常，会随民心的归向或背离而转变。

”治国者顺道德、行善政就能得天命、得民心、得政权，反过来说，行不善的政事，就会失天命、失民心、失政权。

楚国古书记载着说：“楚国不把金玉当作宝贝，而以善德、善人当作宝贝。

”
晋文公的舅舅子犯说：“一个流亡在外的人，不能拿继承王位作为宝贝，要用仁德、孝亲的善行作为宝贝。

”
（次段讲好恶有道。

为国者，好恶必公，以民为心。

有量能容，为民进贤人，退小人，除暴安良，无私无我，才能保民利国。

）
【原文】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

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

不啻若自其己出，实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嫉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

实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
唯仁人放流之，摒诸四夷，不与同中国。

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

”
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

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

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灾必逮夫身。

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

”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

【译文】
《尚书·秦誓篇》说：“假如有一个大臣，为人诚恳忠心，没有其他的才能；他心地善良，心胸宽大，能招收容纳有才能、有德性的人才。

对于别人拥有的技能，就像自己拥有这个技能一样的高兴。

对于别人的贤明才智，都能真心的赏识，就像自己展现贤明才智一样。

这真算是能广纳贤才呀！任用这种人一定能保护我们的子孙和人民，还能给国家带来许多其他的利益。

反过来说，如果对于别人拥有的技能就嫉妒、厌恶、排挤，看到别人的贤明才智，就刁难阻挠使他不能发挥才华。

这真是心胸狭窄的小人，不能容纳贤才呀！任用这种人，不但不能保护我们的子孙百姓，更是很危险呀！”只有仁德的国君会把这种坏人流放到偏远蛮荒的地方，不让他留在国内遗害人民。

这就是古人说的：“只有仁爱的国君才能亲近爱护善良的好人，而憎恨疏远危害整体的坏人。

”
见到贤才而不能推举，或是推举贤才却又不能优先重用，这就只是想得到爱好贤才的空名。

发现坏人，却不能辞退他，即使辞退坏人，却又不能把坏人驱逐到远方，让坏人有机会再作恶，这终究是一件大过错呀！
国君所爱好的是人民所厌恶的，所厌恶的却是人民所爱好的，这就违背了人性，那么灾害必降临到他身上。

《诗经．小雅．南山有台篇》说：“国君能以民心为心，与百姓同甘苦，简直就像是人民的父母。

”国君把人民所喜好期望的事都乐于施行，把人民所讨厌反对的事都革除掉。

这样的国君就是人民最好的父母。

（末段讲人民生计、国家财政的道理。

在上位者，要以德为本，为民谋福利，不可与民争利。

用贤理财，养民富民教民，尚节用，戒聚敛，德立则人归，聚敛小人不可用。

）
【原文】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

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

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

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

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

则财恒足矣！
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

孟献子曰：“蓄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蓄牛羊；百乘之家，不蓄聚敛之臣。

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

”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

小人之使为国家，灾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译文】
所以国君必先以道德为本，小心谨慎地完善自己的德性。

有了德性就能得民心，人民就会归附聚集，人民多才能保住国土，有了土地才能振兴经济、创造财富，有了财富国库就充足，可以有更多预算为人民谋福利。

而德行才是立国的重要根本，财富不过是枝微末节，依附着德性的根本而生。

执政者忽视根本的道德仁义，反而只重视枝末的土地财富，必然造成人民互相争较财富，赔上善良的社会风气成本；而领导阶层该给人民的恩泽布施也会被野心欲望夺走，造成民怨天怒，赔光了国家成本。

所以执政者不断累积自己的财产，就会使人民生活困苦而流离四散。

反过来说，将财富散给人民，藏富在民间，人民生活安定富裕，人民自然会聚集归附了。

所以执政者的教化与政令不合人性天道，人民也将以不合理的言语态度对抗执政者，甚至摇撼颠覆执政者。

财富如用不正当的手段巧取豪夺而来，也必然会以同样的方式失去。

生发财富有一个大的基本原则：生产的人多，只吃不做的人少。

工作的人勤奋积极，人人消费少又节省用度，国家财政就能常保充裕。

有仁德的执政者，善用财富来造福人民，用来培养、发展自己的德行。

不仁德的执政者，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权力来增加自己的财产。

自古以来，从没有在上位的执政者重视仁德而下位的臣民却不爱好礼义的，也从来没有在上位的执政者爱好礼义而教化与政事不能圆满的，更没有听说国库中的钱财不属于执政者所能运用的道理。

鲁国大夫孟献子曾说：“以大夫的官职能拥有四匹马拉的马车，就不必跟百姓争夺饲养鸡猪的小利益。

家中设有藏冰的地窖，在丧祭时可用冰来祭祀的卿大夫，不必再蓄养牛羊跟人民争利。

有封地的诸侯和拥有百辆兵车的公卿大夫，就不该任用搜括民财的家臣。

与其任用搜括民财的家臣而伤害人民的利益，宁可任用会偷拿自己财物散给人民的家臣。

”这就是说：治理国家不应只追求土地财物的利益，而要以道德仁义当作利益。

掌管国家大事，重心摆在经济上而忽略道德礼乐仁义，必定是受到一群小人的影响，这些小人最擅长聚敛钱财来提升经济竞争力。

小人用经济治国，当国家富有而缺少道德仁义的时候，天灾人祸就一起到来。

到这种时候，纵然有擅长聚敛钱财的大臣，也无法挽救国家混乱灭亡的灾难。

这就是治国不应只追求财物的利益，而要明白道德仁义才是长治久安的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