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诗词鉴赏》(周兴陆)第二讲、诗尚理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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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讲、言理须有理趣
言志缘情是诗歌的本质,但情志与道理并非天壤之隔,诗歌在言志抒情的同时,也会将触角伸向道与理的领域。

先秦的《诗经》是以言志为本,几乎没有纯粹表现理的诗篇。

但是其中也不乏一些感悟和揭明天道人理的诗句。

如《小雅·鹤鸣》“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小雅·菁菁者莪》“汛汛杨舟,载沉载浮”;《大雅·荡》“天生烝民,其命匪谌。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像箴言一样,具有警醒人心得意义。

当然,《诗经》中的“理”,是与叙事、抒情相结合的,是在具体的情景中蕴涵着义理,而没有直接抽象说理。

汉魏时期诗歌频频咏叹的生命主题。

如汉武帝《秋风辞》“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已经表示对求仙的失望。

乐府古辞《驱车上东门行》感慨“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万岁更相送,贤圣莫能度。

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

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东汉后期的文人,经历了太多的政治曲折和人生变故,对生命的意识日益自觉起来,感慨生命的短暂和无意义,忧伤死亡的不可抗拒性。

这种生命意识,是对宇宙人生之“理”的感悟,成为东汉后期文人诗歌的重要主题。

相对来说,曹植虽然也意识到生命之有限、人生之短暂,但是在态度上要积极得多。

薤露行
曹植
天地无穷极,阴阳转相因①。

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

愿得展功勤②,输力于明君③。

怀此王佐才,慷慨独不群。

鳞介尊神龙,走兽宗麒
麟。

虫兽犹知德,何况于士人④。

孔氏删诗书,王业粲已分⑤。

骋我径寸
翰,流藻垂华芬。

①因,依。

此句谓春夏秋冬四季运转更迭。

②展,舒展。

勤,劳。

③“输力”句,曹植《求自试表》:“欲逞去才力,输能于明君也。


④“鳞介”四句,表达自己对明君曹丕的尊崇,以示无有二心。

⑤“孔氏”二句,孔子删定《诗经》和《尚书》。

王业,王者的事业。

粲,明丽貌。

曹植《送应氏诗二首》之二也说:“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霜。

”与此诗前四句一样,都是感慨人生如白驹过隙之速灭。

但是,曹植并不悲观,而是自负有“王
佐才”,傲视群伦,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戮力上国,流惠下民。

可是曹丕即位后,希望化为泡影,特别是曹丕的猜忌和压抑,没有给曹植任何机会。

虽然曹植此时充满怨愤,但是此诗表达的主题却是积极的,即使不能建立功业,但也要像孔子删定《诗》《书》那样,著书立说,表彰王业,以华彩篇章垂世以不朽。

曹植以前曾说过:“辞赋小道,未足以揄扬大义。

”现在却要“流藻垂华芬”,可能是生命的紧迫感,促使他要立言不朽。

晋代,特别是东晋的诗歌,沾染了玄学风气,在诗歌中表现玄理,但是这些玄理,就像油滴于水,依然浮于水面,玄理未能融入到诗歌的意象情韵中,言理与诗歌写景抒情往往分为两橛,故而钟嵘《诗品》批评这种玄言诗“皆平典似《道德论》”,意思是抽象说理,理浮于象。

理贵自得,须来自于诗人的人格和内心深处的识见。

东晋人吴隐之,赴广州刺史任时,尚未至州,路上有水曰“贪泉”,俗传饮此泉者,心生贪欲,永远都不会觉得满足。

吴隐之上前去酌而饮之,并赋诗一首。

后来他在广州刺史任上,操守更加清白。

酌贪泉诗
吴隐之
古人云此水,一饮怀千金。

试使夷齐饮,终当不易心。

前二句比较平直,后二句借古人以寄己意,如果让伯夷、叔齐来饮此泉水,相信一定不会改变初心。

伯夷、叔齐是商朝末年孤竹国国君的长子和三子。

孤竹国王曾立叔齐为继承人。

去世后,叔齐要把王位让给长兄伯夷,伯夷不许,逃走了,叔齐也不愿意当这个国王,也逃走了。

伯夷、叔齐,是儒家美德“温凉恭简让”之“让”的最高典范,连国君之位都不贪恋,岂是一杯泉水所可改变了的!吴隐之这首诗与谢灵运所谓“虑澹物自轻”是同一道理,都是说主体内在持守恒定的心志,非外物可以左右得了。

这就是“理”。

诗歌善于言理,在东晋,非陶渊明莫属。

陶渊明的《形影神》,采用寓言对话体,以通过形、影、神的相互辩难,避免了诗歌言理的滞塞平直,指示出“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

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的豁达自然的人生态度。

南宋李涂《文章精义》论陶渊明诗“自理趣中流出,故浑然天成,无斧凿痕”,这是陶诗言理的基本特点。

唐诗主情,但正如严羽《沧浪诗话》所言:“唐人尚意兴,而理在其中。

”如世人不绝于口的王之涣《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即景生意,写景而入理,本意只是写要再登一层楼,可以看得更远,
但是其蕴涵的哲理,却可以由读者作无限的延伸。

杜诗如“江山如有待,花柳自无私”(《后游》);“水深鱼极乐,林茂鸟知归”(《秋野五首》之二);“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江亭》),俱入理趣。

有些唐诗所咏的,看似超越了生活常理,如李益《江南曲》“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写得是“贾妇之怨”,怨望之极,突发奇想:潮水有信,当初还不如嫁给弄朝儿呢!看似荒唐之想,实则正衬出怨思之深。

这是情至之言,“无理而妙”。

宋诗是主理的。

宋代前期苏轼、黄庭坚等人在论诗时,都重视诗人修养主体人格,提升主体精神境界,超越外物得失的羁绊。

苏轼《宝绘堂记》说:“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

”又诗曰:“平生学道真实意,岂与穷达俱存亡。

”,黄庭坚诗曰:“句中稍觉道战胜,胸次不使俗尘生。

”1又《次韵杨明叔四首》说:“决定不是物,方名大丈夫。

”“心随物作宰,人谓我非夫。

”都是强调道德主体对物质世界的超越性。

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宋代主流诗歌创作重心不在穷形尽相,而是在外物对象、日常生活中发现理趣意蕴,通过诗歌以表现。

诗歌是自写胸中妙,是诗人人格境界和思想识见的审美表达。

宋代理学家邵雍提出“反观”(《皇极经世书·观物篇》)。

所谓“反观”,就是“不以我观物也”,而能“以物观物”“以理观物”,也就是以天下人都具有的、而且相互可以冥会的“道心”去观物,而不是以“我”的“私情”去观物。

禅宗大师青原行思曾说过:“参禅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禅有悟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禅中彻悟,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只是常人之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是多情之眼观物,物皆染我之色。

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所看的不是山水的外在形貌,而是山水背后的天理性趣,是“理一万殊”的“理”,与人“性”相通的“理”。

这是宋诗的基本创作模式。

《冷斋夜话》卷三记载:少游、鲁直被谪作诗。

少游调雷,凄怆有诗曰:“南土四时都热,愁人日夜俱长。

安得此身如石,一时忘了家乡。

”鲁直谪宜,殊坦夷,作诗云:“老色日上面,欢情日去心。

今既不如昔,后当不如今。

轻纱一幅巾,短簟六尺床。

无客白日静,有风终夕凉。

”少游钟情,故其诗酸楚;鲁直学道休歇,故其诗闲暇。

就秦观、黄庭坚二诗来说,秦诗还是感物兴情的唐诗模式,而黄诗则是宋诗“以理观物”的模式。

禅宗影响了古人诗歌的思维方式,宋代以后的诗歌多用“翻案法”,就是得禅宗之启发。

禅宗翻案,最著名的是《五灯会元》卷一记载的故事,五祖弘忍大师告诉众人随己意做偈,学通内外、众所宗仰的神秀于廊壁书一偈云:“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弘忍颇为称赞。

在磨房服劳于
1 苏轼《吾谪海南子,由雷州被命即行,了不相知,至梧乃闻其尚在藤也。

旦夕当追及,作此诗示之》,黄庭坚《再次韵兼简履中南玉三首》之一。

杵臼之间且不识字的慧能,请人代书一偈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弘忍见后,夜传衣法于慧能。

宋元之际的方回《名僧诗话序》说:“后之善为诗者,皆祖此意,谓为翻案法。

”翻案,不仅仅是争奇斗巧,更展现诗人识见的高卓。

洗儿
苏轼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这是对生活常理的翻案。

生活中,谁家生孩子都希望聪明伶俐,苏轼却希望自己的孩子愚鲁,这是自己一生坎坷磨砺的教训,实是愤激之言。

钱谦益在崇祯年间受到权要排挤,也有怨愤,他作了一首《反东坡洗儿诗》。

反东坡洗儿诗
钱谦益
坡公养子怕聪明,我为痴呆误一生。

还愿生儿獧且巧,钻天蓦地到公卿。

这是翻东坡之案,自有妙理。

宋代崇文抑武,文人积极参政议政,表现出强烈的忧患意识和社会责任感。

欧阳修《镇阳读书》“开口揽时事,议论争煌煌”,正体现出宋代士人的胸襟和抱负。

宋代的诗歌多议论,正是源于这种胸怀。

盆池萍
魏野
乍认庭前青藓合,深疑鉴里翠钿稠。

莫嫌生处波澜小,免得漂然逐众流。

这是一首咏物诗,前二句写盆池萍的状貌,后二句借此发挥议论:如果自己没有根基,还是生活在小小的盆池中为好,免得随波逐流,失去自我。

做人也是一样,没有本性定志,就难免追逐时流,迷失方向,还是安心于狭小天地保持自我本性为好。

画眉鸟
欧阳修
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

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此诗善于体贴物情,前两句描写脱离樊笼的画眉鸟,复得自由的惬意。

后二句是发议论,即使养之于金笼,但也是违反物性,违背自然,禁锢生命的自由。

只有恢复本性,顺应自然,让生灵自由自在,才能发出美妙的鸣叫。

画眉鸟是这样,人类不也是这样吗?文学不也是这样吗?欧阳修此诗,很可以触动我们去思考的。

登飞来峰
王安石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①,自缘身在最高层。

①浮云,《新语·慎微篇》:“故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障日也。

”李白《登金陵凤凰台》:“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王安石此诗气魄宏大,可以和苏轼《题西林壁》对读。

苏轼曰:“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身在境中,故而有遮障,有蒙蔽;王安石诗是身居最高层,站得高看得远,即使有浮云也遮蔽不了。

浮云蔽日,自汉代以来隐喻奸佞小人蒙蔽皇帝残害忠良。

王安石此诗的浮云,既切登峰,也未尝没有隐喻,不过是反其意而言之,身处最高层,自然不怕小人的挑拨离间。

后来王安石做了神宗朝宰相,手段强硬,恰是实现此诗的志向。

东坡①
苏轼
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

莫嫌荦确坡头路②,自爱铿然曵杖声。

①东坡,是苏轼贬官黄州时于郡中开辟的数十亩田地。

②荦确,高低不平。

首句是野人(东坡自谓)行于东坡所见之夜晚清景,纪昀评曰:“风致不凡。

”唯有在市人行尽、万籁俱寂之时,才能领略此景之美,形诸笔端。

后二句写行于东坡所发的感慨,也是苏轼多年曲折人生经验的凝聚,具有深刻的寓意。

生活中,每个人都会遇到大大小小的坎坷,就像这高低不平的“坡头路”一样,有的人会抱怨,会畏惧,但在苏轼看来,曳杖铿然走在这荦确路上,未尝没有另一番滋味可以享受。

人生路途虽然艰难,但仔细去咀嚼,去品味,苦涩中也有一番甘甜值得回味。

以旷达的胸怀看待人生,曲折和坎坷往往给记忆中留下更多的回忆,更值得去品味。

唐道人言,天目山上,俯视雷雨,每大雷电,但
闻云中如婴儿声,殊不闻雷震也
苏轼
已外浮名更外身,区区雷电若为神。

山头只作婴儿看,无限人间失箸人。

首句“已外浮名更外身”,化用陶渊明《形影神》诗意,只有将有身名置之度外,任运委化,才能够视雷电为区区,为婴儿啼哭,而世间芸芸众生,患得患失,进退失据,多和刘备一样,一震之威就吓得失箸。

所以,心胸旷达的人,可以挺立起浩然之气,世间的威势恐吓是打不倒的。

和子由渑池怀旧①
苏轼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②。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③。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④。

①渑池,宋属河南府,在洛阳西一百五十里。

②飞鸿雪泥,按《传灯録》:“天衣怀义禅师云: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遗迹之意,水无留影之心。

若能如是,方解向异类中行。


③老僧,字奉閑。

题壁事,苏辙詩注云:“昔与子曕应举,过宿县中寺舍,题老僧奉闲之壁。


④自注:“往岁,马死于二陵,骑驴至渑池。

”贾谊《吊屈原赋》:“腾驾罢牛,骖蹇驴兮。


苏轼这首诗是和其弟苏辙的《怀渑池寄子瞻兄》,苏辙在原诗中回忆他们一起应举,过宿县中寺舍,在老僧墙壁上题诗的往事,并感慨说:“遥想独游佳味少。

”兄弟分别之后,过去那些往事只能成为美好的回忆了。

苏轼和诗在立意上是采取
翻案法,处处与苏辙立异,也表达了他的人生感悟。

在时间的长流中,人生一切的记忆,都会渐渐抹平,就像雪泥鸿爪一样,本是无心留下,也无意去回想。

雪泥鸿爪的譬喻,神远而意切,屡为后人称道。

苏辙原诗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故有句“旧宿僧房壁共题”,但苏轼则说,时间可以消磨一切,老僧已死,旧壁不存。

只记得当年的坎坷颠簸,一直持续在今日的记忆中,回想起来,令人感慨万千。

元人劉壎《隠居通议》卷十评论此诗说:“若绳以唐人律体,大概疏直欠工。

然鸿泥之谕,真是造理,前人所未到也。

且悠然感慨,令人动情,世不可率尔读之,要须具眼。


咏柳
曾巩
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

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曾巩在宋代不以诗名家。

他的散文为世人称道,时人却讥他不能作诗。

但曾巩也不乏清健之作,《咏柳》就是他的名篇之一。

如果把这首诗与贺知章《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相比较,两诗恰好反映了唐、宋诗歌的特征和差异。

贺诗善于状物态,拟人摹象,神韵悠扬;曾诗借咏物而写人事,通篇是借端发议论,诗中的柳树,是那些装腔拿势,猖狂弄权的显贵的象征,诗人讥讽他们只知道谄媚献谀蒙蔽上层皇帝,却不知道天地间终有正义的审判。

这是诗中的大议论,借咏物以出,婉曲而有味。

三月晦日偶题
秦观
节物相催各自新,痴心儿女挽留春。

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

惜春,是传统诗歌的重要主题,古人具有敏锐的节序感,如陆机《文赋》所谓“喜柔条于芳春,悲落叶于劲秋。

”这是感物兴情的模式。

但是秦观此诗传达的是另一番道理,春夏秋冬各有其可人之处,不必为芳菲歇去而恼怒。

这正是宋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范仲淹《岳阳楼记》);“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苏轼《宝绘堂记》)的主体超越性精神。

宋人理学家加入诗人的行列,壮大了宋代理趣诗的阵容。

理学家一般都不以诗人自居,他们写诗,只是以诗歌的手段来书写心中之妙、得道的气象。

借用真德秀《咏古诗序》的话来说,是“以诗人比兴之体,发圣贤理义之秘”,因此有时理义浮于表面,诗歌意象只是理义的形象化比譬。

善赏花吟
邵雍
人不善赏花,只爱花之貌。

人或善赏花,只爱花之妙。

花貌在颜色,
颜色人可笑。

花妙在精神,精神人莫造。

这是严重散文化、议论化的诗歌,与其说是理趣诗,不如说是理偈。

名利吟
邵雍
名利到头非乐事,风波终久少安流。

稍邻美誉无多取,才近清欢与剩求。

美誉既多须有患,清欢虽剩且无忧。

滔滔天下曾知否,覆辙相寻卒未休。

这样的诗歌说理教化的意味太浓,写得太直白,太散文化,其义理是告诉给读者的,而不是寄寓在意象,引导读者咀嚼自得。

相比而言,同样是理学家的朱熹,诗歌有理趣而而理辞,具有余味曲包的含蓄之美。

观书有感二首
朱熹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昨夜江边春水生,蒙冲巨舰一毛轻。

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

题目是“观书”,写的却是源头活水,春水行舟,仔细想想,它们在内理上又是相通的。

书读多了,特别是对圣人义理参透深了,每读一书不是有左右逢源的乐趣吗?平时用功,心常惺惺,一旦豁然贯通,则天机骏利。

想到这一层再回头看朱熹的诗,避实就虚,化腐为灵,不能不赞其构思的巧妙。

春日偶作
朱熹
闻道西园春色深,急穿芒屩去登临。

千葩万蕊争红紫,谁识乾坤造化心。

周敦颐不除窗前草,觉得与自家意思一般;朱熹从万紫千红中,深识乾坤造化心,这都是属于“观之以理”。

“理一万殊”,虽然这个世界,有“物”“我”之别,“人”“我”之殊,但是一切都禀赋着天理,这个“理”是相通的。

可能一般的普通人对于流行在一己内外的理还缺少自觉,还生活在暗昧之中,而明觉的诗人,通过诗歌将人性物理彰显出来,诗歌指向人与物背后的理,是理的明朗化。

这未尝不是诗的妙义之所在。

对于诗歌发议论,讲道理,明代人多持批评态度,如胡应麟《诗薮》讥刺宋道学家程颐、邵雍之流的诗“好谈理,而为理缚,理障也”。

直到清代的袁枚也说:“议论多而性情漓矣。

”(《随园诗话》卷十六)当然袁枚是不废议论的,议论不能过“多”,多则遮掩了性情的表现。

到底诗歌能不能表现理?或者如何表现理呢?清人已经有了很好的答案。

沈德潜《国朝诗别裁·凡例》说:“诗不能离理,然贵有理趣,不贵下理语。

”又在《息影斋诗抄序》中说:“诗贵有禅理禅趣,不贵有禅语。

”潘德舆《养一斋诗话》:“理语不必入诗中,诗境不可出理外。

”理语入诗,就是囫囵,夹杂不清,损害了诗歌的兴象意趣;若在叙事、抒情、咏物、咏史中曲折蕴涵义理,将义理浸润在意象之中,留余味于言辞之外,令读者自己去品味把玩,思而咀之,玩绎方美,如盐入水中,不见其形,味之方得。

这才是理趣。

钱锺书《谈艺录》说:“妙道可以要言,着语不多,而至理全赅。

”“理趣作用,亦不出举一反三。

”(第227页)所谓“举一反三”,就是执简御繁,博观约取,状物以明理。

“拈形而下者,以明形而上;使寥廓无象者,托物以起兴,恍惚无朕者,著述而如见。

”(第228页)这些话,不论对于旧诗,还是新诗,都是有启发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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